從一本半線人出版的阿美語字典緣起
--我們都是這塊土地的島民,同島一命。
Lokah su' ga? Lalu' mu ga Wagi Qwali.
Kwara mtswe'. Muway su balay.
------(以上 泰雅爾語 賽考利克方言)--
Kapah haw kisu,salekaka mapo:long,
Ci Cidal Palang Ku ngangan nu maku.
Aray. Arayun 2021/05/24
Wagi Qwali Cidal palang
-----以上(阿美語 南勢方言)
今年(西元2021)初開始,春節前後,在新北市府原住民行政局長羅美菁(WAGI)到記者室拜年,她在記者室看見我的筆記貼滿標籤,各顏色的螢光筆畫滿註記。
當時,我桌上有一本「阿美族圖解實用字典」(應該已經絕版),也是依照字母貼滿標籤,裡面還有滿滿的眉批,我告訴泰雅族的WAGI局長,這一本藏書是26年歷史,是1995年由台北縣立文化中心(新北市府文化局前身)出版,是當時的台北縣長尤清、文化中心主任劉峰松(彰化半線員林人)委託林生安牧師、陳約翰先生等人編撰、時任三峽鎮長洪見文出版。
劉峰松先生是歷史學家、藏書家,當時在紙本文字閱讀仍是主流的時代,文化推動著力甚深。彰化古稱“半線” ﹝PASOA﹞,是以原住民半線社而得名。劉峯松先生將自己多年來陸續購得蒐藏的數萬冊台灣文獻獻給國人,在彰化縣員林鎮成立「半線文教基金會」。這是後話。
至今記得,WAGI告訴我,她很清楚林生安牧師,也說了一些其他族語老師的名字。當時,我沒有告訴她,準備花了兩個月的時間,趁空嫌,隨手將字典、講義、教材、讀一讀、唸一唸,說一說,去族語認證試試功力。
當天,WAGI也鼓勵我去參加認證(當然,這也加深應考的動力)。上樓後,羅局長請秘書送了一本張月瑛老師編著的「美語教室」 教材送我。後來,我發現作者就是我在網路族語教材上,影片阿美族語(海岸阿美語)教學的老師,也對後來我參考與學習幫助很大。
誠如好朋友大俠邱銘源先生所說,人的一生過程,除了愛自己,受助於貴人幫助很大。語言的學習,要充分的互動以及不恥下問。我在國中時期,當時的語言教學方法下,我被英語老師嚇到,以致於豆芽菜認識我,我不認識他,至今仍是菜英文。現在,通過阿美語(南勢方言)初級認證,要感謝的是高喬瑋先生。
過程中,誠如陳之藩先生文章所說,要感謝的人很多,那就謝天吧。高喬瑋老師(BASPANAY=老師=Sinsing)是花蓮瑞穗人,也是記者室的同業,在記者室改裝以前,他曾經送我一本「阿美語生活圖解小字典」,是以前前縣長周錫瑋時代的原民局長朱清義所編撰(咦?當時為何沒有給我一本參考)。這本小字典也對後續的學習幫助很大。
更重要的是,過程如果有不懂的,有現成的高老師可以對話、應用,他也會糾正我說錯的地方。雖是平常一些嘻嘻哈哈的問候,加上葉仁富特派、李梅瑛記者(母親阿美人)的敲邊鼓,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關於巧門與撇步】
還要感謝的是,今年3月的教育局茶會中,因為採訪教育局國小教育科長林奕成關於國小族語教學議題,他提供借我一套目前學生在學習的「點讀筆」與教材,翌日撰寫的一篇報導還引起電視台記者同業的根進。這套教材,其實是融合網路學習教材的紙本,但,「點讀筆」可以便利攜帶。
【推動族語教育 新北:善用科技1名學生也開班】
最新更新:2021/03/10 22:45
https://www.cna.com.tw/news/aloc/202103100296.aspx
這次認證初級聽力滿分,可惜口說只有29分(滿分40),要加油的地方還很多。依據經驗,以及認證內容,可惜當初報名應該直接挑戰中級,不過,那不是重點,語言是要來用的,不是拿認證來炫耀的。
誠如,新北市政府今年元宵節時所舉行原住民族文化會議時,與會頭目與領袖們、新北市議員馬見、楊春妹等呼籲學校要重視族語教育,族人在家主動與孩子說族語,營造學習與應用語言的環境。
這次的跨族群語言學習,其實,在網路上的原住民族委原會「族語E樂園」網站有許多教材,各大學族語數位中心 設計製作的語言資源也可以應用。我個人的狀況是,上述教材幾乎是阿美族語「南勢方言(北部方言)」,與紙本教材、真人老師、影片教學的多是美語海岸方言、馬太鞍方言(秀姑巒方言),所以,自己要稍微融會貫通一下。
過程中,也因為正在就讀世新大學的學弟姪子吳亦宸暑假期間去了花蓮縣豐濱鄉磯崎部落田野調查、拍攝記錄片等,我也稍微去瞭解這30多年前常會路過的部落,理解磯崎(撒奇萊雅語:Kaluluwan)位於台灣花蓮縣豐濱鄉最北方,東臨太平洋,西依海岸山。隨後,理解撒奇萊雅隱藏在阿美族人的歷史,回頭,看看,其語言與阿美族語有許多共通的地方。
畢竟,這是跨族群的完全陌生的語言,要在短短的兩三個月學習,我從基本的、熟悉的語詞開始學習,網路上「千字詞」有分類,諸位也可以依照自己的習慣分類,歸納。我將筆記本依照各類常用的語詞,以標籤備註後,貼在各頁邊緣尋找,遇到有機會對話時,不管她說對或說錯,就勇敢對話或請老師指導糾正。
基於以往國中學習英語被「文法」嚇到的經驗,族語的學習,我以生活經驗著手,用最根本的土法煉鋼自學。然後,聽老師與教材聲音後,以紅筆標註『翻譯』成我熟悉、可以理解、背誦的語文(可以是中文、漢語、客語、台語、或英語),只要有利於背誦解即可。
隨後,考古題可以增加自己的自信心,也慢慢找到一些南島語言共通的脈絡。誠如網友退休老師Doris Ke所說,她是土生土長閩南人,在在布農族5間學校執教鞭19年(現在應該沒有教鞭這東西了吧?還是改成「愛的小手」?)(109/8退)。Doris Ke老師曾於106年考取布農族族語認證中級合格。也是自學通過認證的她說,族語學習不難,會英文拼音法的通常能看懂羅馬拼音可以自行學習。
【動機與念想】
家父來自中國廣西,相當偏遠,是距離越南邊境的山城,以前稱呼「鎮南關」現稱友誼關的地方,青年軍從軍來台,說的是廣西方言與粵語。 母親是台灣台南人,說的是台語,外祖母或許應該有西拉雅族血統。 不過,我們從小就住在新竹的客家庄,說的是客語海陸腔方言,以往,爸爸與叔叔、伯伯鄉叔在世時,聽鄉音交談與辨識,已經熟悉那種陌生有親切語言的味道。
我自己因為服役期間的花蓮、台東海濱地緣關係、網路初起時與排灣朋友滋膏、山豬,與李孟驊、阿美朋友法拉漢、的關係、在醫療服務團隊擔任志工時,認識朋友娃利斯等關係;或跑新聞認識許多的原民公職人員、民代,即使我在全台灣各部落裡打轉25年,卻從未好好認真學習起某一個族群的語言,只是,一兩句簡單的問候語或招呼用語。這次,狠下心來學習,其實,也沒有這樣困難。
跑新聞32年,我們一直用筆與鍵盤寫著,呼籲大家重視母語。但,我總覺得自己要去落實看看,才更能發現問提、改善問題。甚至,推動與寫新聞或撰述評論會更有說服力。自己有兩位公主也通過了客語初級認證,更激勵我、讓我刮目相看的是,太后大人可以從完全不會說、不會寫、不懂聽客家話,卻可以自學、認真做筆記,一路過關斬將通過客語(四縣腔)的初級認證、中級認證。實在是太厲害了。令我衷心佩服至極。太座做筆記的認真精神,才是學習的典範。
不過,輸人不輸陣,這次,身為女生宿舍舍監的夸父老鷹,除了在客語認證(海路腔)通過中高級認證以外,也在阿美語(南勢腔)通過初級認證,總算在家中的話語權扳回一城。
今年四月的某個星期六,與同事調班去應考,並沒有告訴鴻國兄、佩瑤妹當時調假的原因,今天因為放榜揭曉,才不會無顏見江東父老。(遺憾應該直接報名中級)。
僅以自己為自己命名的
WAGI QWALI(泰雅語、太陽、老鷹) , CIDAL PALANG(阿美語、太陽、老鷹)
作為本文結語,面臨疫情當前,依舊嚴峻,祝福大家,
--我們都是這塊土地的島民,同島一命。
穆懷述 巴萊(Muhwy su balay)--泰雅
阿賴 (Aray)--阿美
烏妮娜 米呼米尚,(mihumisang as)、謝謝(uninang)--布農族丹群
瑪莎露 馬力馬力(masalu及maljimalji) --排灣族語
2021/05/24
#夜夜笙歌不山不市
族語e樂園 文化 篇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尋找Ground Z(ero):殭屍和他們的產地】#葉郎電影徵信社 #舊文重貼
1932年的好萊塢電影《White Zombie 蒼白殭屍》開啟了接下來80年橫跨電影、電視、電玩、小說等等媒介的大眾文化殭屍熱,並賦予Zombie這個字眼百年難以磨滅的恐怖想像。
雖然殭屍和殭屍病毒的故事是虛構的(希望啦),但這個字眼和其背後的信仰並不是無中生有。它們根源自更早的原始宗教、都市傳說和以訛傳訛(希望啦)的見證報告。
下文將追溯殭屍電影的源頭,尋找這個感染力甚強的文化病毒最一開始的Ground Zero:
▇ 深夜畫室的鬼靈
1838年Zombi這個新單字(拼寫方式要多年後才會加上字母e)首度出現在美國媒體上,是伊利諾州地方報紙The Telegraph轉載自英國雜誌Chambers's Edinburgh Journal的一篇恐怖短文,名為「不明畫家」。
文中描繪巴洛克時期的西班牙畫家Bartolome Esteban Murillo所僱用的年輕黑奴因為晚上睡在畫室裡,親眼目擊了非洲傳說中的“zombi”出現,並隨手拿起畫筆在畫室學徒的畫作上塗塗改改的驚悚畫面。
但沒有人把黑奴的說詞當一回事,認為只是他根深蒂固的迷信作祟。
(圖說:殭屍本人Sebastián Gómez的畫作)
Zombi的字源眾說紛紜,但多半不脫西非週邊的各民族語言。剛果的Kikongo語中,有類似的字如zumbi(意指軀體)和nzami(意指靈魂),被認為最可能是zombi的字源。
西非國家正是16~19世紀歐洲人實施大西洋奴隸貿易的最大受害者。這些字眼和它們背後的非洲原始信仰巫毒教稍後隨著運奴船流轉向世界各地。以法國在加勒比海的殖民地海地島(法國人稱之為聖多明尼克)為例,最高峰時島上總計有3萬名白人指揮70萬名黑奴在甘蔗田和糖廠裡頭不眠不休地工作。
必須注意的是,就像zombi這個字的多重起源一樣,海地的黑人使用zombi這個字來指稱多種廣泛的靈異現象:比如失去身體的靈魂、失去靈魂的身體(比較接近我們今日對於zombie的想像)以及被巫師施法變成動物的人或是其他各種超自然現象。
所以回到1938年的「不明畫家」鬼故事中,黑奴使用這個字眼可能廣泛指超自然鬼靈,而非明確意指死而復生的那種殭屍。否則《The Walking Dead 陰屍路》中笨拙緩慢的殭屍群裡就會多出好幾隻以畫筆為武器的繪畫天才。
「不明畫家」的故事其實改編自史實。不僅巴洛克畫家Bartolome Esteban Murillo真有其人,連他家黑奴的名字Sebastián Gómez 都有明確史料記載。
隱藏在撞鬼事件背後的真相是:Murillo的學徒們早就懷疑畫室有鬼,因為他們下課時留在畫室裡的習作經常半夜被不知道什麼人增添好幾筆。最讓他們惱怒的是這個鬼還把他們的習作改得更漂亮。身為師長的Murillo最終只能親自扛起起抓鬼特攻隊的任務,半夜偷偷躲在畫室裡準備真的「抓鬼」......
如果這個故事裡的zombi確實是恐怖的殭屍,接下來想必會是腥風血雨、鬼哭神嚎的高潮場景。可惜劇情隨即急轉直下,變調成了一場溫馨喜劇——
被畫室主人活逮的Zombi根本是黑奴Gómez本人,而且Murillo還發現這位超會編故事的年輕人在繪畫上同樣也天賦過人。於是Murillo果斷還他自由身,並當場收他為徒,甚至還贊助了他的婚禮。
真正令人頭皮發麻的殭屍故事還要再等百年左右才會出現......
▇ 魔島和甘蔗田裡的活死人
1932年的恐怖電影《蒼白殭屍》非常不尋常地引用了18海地刑法249條印在海報上,甚至還特別囑咐電影院老闆一定要把該條文張貼在電影院大廳明顯處藉以攬客。片商的邏輯是如果海地刑法裡真的特別寫明了不准把人變殭屍,那不就代表殭屍的情節不是電影虛構,根本真有其事?
《蒼白殭屍》實際上是從早兩三年出版的一本書《The Magic Island 魔島》中抄來的條文。海地刑法還真的有這個條文,只是《魔島》作者把246條誤植為249條,以至於《蒼白殭屍》的宣傳素材也跟著抄錯了條號。
原本僅規範禁止對人下毒的海地刑法246條,在1864年增訂了第二款、第三款,把禁止的範圍擴及到用藥物把別人毒害致接近死亡狀態,此外如果被害人因此被當成死人埋葬則其加害行為視同謀殺。主導修法的是美國扶持的傀儡政權Fabre Nicolas Geffrard總統。篤信基督教的他原本打算亂槍打鳥,不管殭屍的傳說是真是假,都先用這個修法讓被他認為有失國家顏面的迷信徹底消失。總統大人有點弄巧成拙,因為《魔島》和《蒼白殭屍》引用條文到處敲鑼打鼓宣傳,海地島自此再也沒能擺脫大眾文化中巫毒污名。
史上第一部殭屍電影《蒼白殭屍》其實不只抄了人家一個條文。它的整個故事根本就是從《魔島》這本書中片段拆解出來的。而最詭異的是《魔島》這個現代殭屍文化的源頭甚至不是一本小說,而是一本海地島的旅遊書。
《魔島》的作者 William Seabrook是一名對神秘主義有濃厚興趣的記者兼探險家。他的另外一本遊記因為記載了自己在象牙海岸吃到剛剛被殺的新鮮人肉而引發輿論熱議。但真正影響後世深遠的仍是這本記錄他1927年海地之旅的遊記。
他在書中記載了他的海地朋友轉述的海地殭屍事件:
1918年當地最大的糖廠Haitian American Sugar Company因為甘蔗收成期間缺工而提出懸賞,任何人只要能帶新的工人來上工都能得到糖廠重賞。這天糖廠的工頭Ti Joseph 真的帶來一群新的工人來領賞。工頭說他們來自山上的部落,因此語言不通,不會說話。但實際上這些可憐的人是被工頭用巫毒下藥變成殭屍。
殭屍是所有工頭眼中完美的奴隸:可以日復一日工作,完全不會喊累,不會抱怨,不會生病,甚至永遠不會死。唯一需要留意的是他們只能吃沒有調味的食物,尤其不能讓他們吃到鹽或肉,因為那些食物會讓他們恢復知覺和記憶,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甚至可能轉頭殺死對下藥控制他們的巫師。
故事的最後工頭的妻子對這些工人生了惻隱之心,於是領他們前往市集裡,餵他們吃用鹽調味過的開心果點心,並把恢復意識的他們帶回山上的部落。工頭Ti Joseph稍後被憤怒的家屬用大刀斬首致死。
讓《魔島》創造一整個殭屍文化的不是上面這個驚悚的故事。作者 William Seabrook的第一反應和你一樣,覺得傳聞證據沒什麼可信度,還是要眼見為憑。於是他當場要求海地友人帶他去甘蔗田裡看真正的「殭屍」。
這本遊記真正讓美國人嚇到頭皮發麻的是接下來作者親眼見證殭屍的紀錄:
他見到田裡的黑奴,立刻不顧工頭攔阻大膽向前攀談。但無論他怎麼對黑奴問話,黑奴唯一的反應是眼神空洞地看向遠方的虛無。「他們規律如一地埋頭工作就好像是畜生或是機器一樣。而最可怕的是他們的眼神。唯一能形容的就是已死之人的雙眼,跟盲人完全是兩回事,而是睜大眼睛、毫無焦點、什麼都沒有看在眼裡的茫然感覺。」
《陰屍路》、《28 Days Later 28天毀滅倒數》、《World War Z 末日之戰》、《Zombieland 屍樂園》、《I Am Legend 我是傳奇》、《Shaun of the Dead 活人甡吃》和《Night of the Living Dead 活死人之夜》等等殭屍電影的經典形象通通起源自於這段文字。
▇ 殭屍背後的真正恐怖情節
1928年《魔島》這本遊記在美國出版之後造成議論紛紛的殭屍議題熱潮(《蒼白殭屍》正是這個熱潮的產物),作者William Seabrook後來不得不出來澄清大家誤讀他的原意:他只是轉述殭屍傳說以及紀錄他目擊到的農場黑奴的身心狀況,他從來沒有說他看到的就是殭屍。
如果不是殭屍,那是什麼?
紐約時報曾將殭屍形容為「非洲信仰」與「奴隸制傷痕」的混合體,因為殭屍本身就是「永恆的奴隸」。
非洲人被法國人運送到海地島之後,受到各種非人的待遇:在持續的飢餓狀態下每天連續工作18個小時,還有各種嚴厲酷刑隨時伺候。海地人趕走法國人之後,又換來1915年~1934年美國海軍陸戰隊以維護美商權益之名入侵,並對海地人實施種族隔離和強制勞役,用槍押著海地人到處修路,以便美軍得以快速控制全島。
不論法國人或是美國人都積極想用基督教取代海地原本的巫毒信仰,美其名為「救贖」。但他們的壓迫適得其反,讓巫毒信仰變得更加強韌、更有生命力。殭屍的鄉野奇譚正是起源於非洲的巫毒信仰:
非洲人認為無論在世界何處,自然死亡的人都可以重回非洲故里和先祖重聚,去到一個名為Lan Guinée(幾內亞)的天堂。但如果是自殺或是他殺而死的人,將無法回到非洲與家人重聚,永遠徘徊在葬身之所。
正是黑奴心中最深的恐懼創造了殭屍的鄉野奇譚。他們被萬惡的奴隸主、法國人、美國人輪番奴役,唯一能奪回自由的方法只剩下死亡。但自殺而死的黑奴又會遭到懲罰永遠無法重返故里,甚至會被路過的巫毒巫師收編成為永遠不會死的殭屍,進而成為「永恆的奴隸」。
所以殭屍是一種文學比喻,一種非洲人淪落永久失去意志、失去自由、失去對人生控制權的類死亡狀態。
殭屍的信仰反應了海地人的惡夢,殭屍的大眾文化則反應了美國人的社會焦慮。每一個世代的殭屍大眾文化都有各自的焦慮源頭:
《陰屍路》前後的影視作品反應的是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28 Days Later 28天毀滅倒數》前後的殭屍電影代表的是對於不明疾病爆發的憂慮(正式此時此刻全世界正在發生的狀態);《活死人之夜》前後的殭屍電影則是白人對於黑人民權運動引發暴亂的恐懼。
再往前推到殭屍電影的源頭《蒼白殭屍》背後的《魔島》,代表的是1920、1930年代美國社會兩股互相衝突的情緒。其一是美國人由於種族歧視而對於黑人文化的莫名恐懼,其二則是前者引發的「哈林文藝復興」運動,激起包括《魔島》作者William Seabrook在內的一群紐約藝術家和作家試圖探索黑人的歷史文化,揭開各種迷思背後的真相。
殭屍的真相則在1937年另外一本關於海地的書《Tell My Horse》中出現了新的答案。
同樣得到哈林文藝復興運動的啟發,曾受人類學訓練的黑人女作家Zora Neale Hurston前往海地調查另外一起剛剛發生匪夷所思的殭屍事件:
1936年,一名除了身上披的破爛袍子之外幾乎全裸的女子出現在海地的某個村子裡。她自稱是隔壁村的Felicia Felix-Mentor,還跟同名的女子一樣出現左腳跛腳的明顯特徵。唯一不吻合的地方是Felicia Felix-Mentor早在29年前就已經過世並下葬。她的說詞是自己被巫師變成了殭屍控制多年,後來被巫師拋棄才能脫身回家。
Zora Neale Hurston親自採訪了這位自稱殭屍的女子,並拍下這張極可能是史上第一張殭屍的歷史照片,刊登在1937年的《Life 生活》雜誌上頭。
她在文章中猜測女子是被下藥才會失去語言能力和自由意志,因而被家人當成死人下葬。她推論應該是一種莨菪烷生物鹼藥物或是從蛤蟆或是河豚身上提煉的毒素。不過Zora Neale Hurston欠缺醫學訓練,加上她歷來對神秘主義的高度興趣,使她的結論被專業人士完全無視。
1945另外一名醫師Louis P. Mars發表了對於同一個個案的研究結果:他用X光檢驗發現女子左腳並沒有死者原來的骨折痕跡,同時發現按常理近60歲的她應該已經停經,但檢查後發現仍然有月經,顯示她的年齡可能並不吻合。醫師最後推論認為比較大的可能性是患了「思覺失調症」(過去稱作精神分裂症),才會有身份的錯誤認知。也就是說其實沒有殭屍這一回事。
有學者認為所謂的殭屍,很可能是一種社會性的「死亡」。就像某些社會對於精神病患者的反應,對整個家庭和社會來說當事人就好像已經死亡的成員一樣,因為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意志,再也不能言語。被當成死人般遺棄,也是一種「下葬」。
於是從今以後我們再也無法正視任何一個電影中的殭屍,因為我們終於知道所有笨手笨腳、緩慢移動的活死人都代表了一種內建在靈魂裡卻永遠無法實現的本能:
重返故里,與家人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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