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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hamps tequila迷因 在 重溫英文歌曲- 精華區CLUB_KABA 的推薦與評價
另一種專業──老電影老音樂
重溫英文歌曲
◎舒國治 (2003.05.09)
紅茶店及咖啡館甚至服裝飾品店為什麼要一直放?客人為什麼要一直聽?便是要回顧一抹昔日逐漸累積的熟悉。而這股熟悉,猶隔著一絲異國的距離。
英文老歌,未必是台灣人文化所需,亦不是多數人時縈胸懷之物;然台灣坊間,地
攤廉價CD店永遠在售,咖啡館泡沫紅茶店時時在播放,故台灣人耳中對於大多曲調早
已熟之又熟(不論嫺不嫺於英文),甚至視它是隨著自己成長之原本絕對存在的音浪。
歌之內容為何,不重要,旋律及樂風才是配襯台灣各年代社會景狀之自然物。七十年
代初Santana的Oye Como Va在台大門口唱片店流蕩出來時,學生走經「博士書店」或對
面的「得記麵包店」所寓目的遠處椰影及近身魚貫的戴眼鏡眾多學子,與三十年後台中
精明一街「泡沫紅茶一條街」所仍然在放的Oye Como Va時的街景與樂風,竟仍然甚合
,且人之收於耳際亦一般的自然不悖。
泡沫紅茶店放的老歌,以老搖滾迷視之,一般較淺,什麼Unchained Melody(The
Righteous Brothers)、Oh,Carol(Neil Sedaka)、Smoke Gets in Your Eyesꄊ]The Platters)、Devoted to You(The Everly Brothers)、Will You Love Me
Tomorrow(The Shirelles)、Goodbye,Jimmy Goodbye(Kathy Linden)、I Will
Follow Him(Little Peggy March)之類;但也正因這股俗淺、這份少不更事的浮浪情懷
,最能符合紅茶店矮几竹凳的凡事不特過認真之南國輕鬆感。倘店中偶而傳出Happy
Together(The Turtles),或是Honey(Bobby Goldsboro),或是Love Potion Number
9(The Searchers),或是A Place in the Sun(Stevie Wonder),或是The First
Time Ever I Saw Your Face(Roberta Flack),或是These Boots Are Made for
Walking(Nancy Sinatra),或是Aquarius/Let the Sunshine in(The Fifth
Dimension)這些雖然也是昔年極熱門的熟曲,老歌迷卻眼睛突然一亮,開始豎尖耳朵去
聆,心道:「會有這首歌?」
這倒不是說紅茶店的聆樂水平,是店家能否買到音樂的問題。如今打著「老式情歌
」標幟的CD合集,若一套十張、每張二十首,則此二百首曲子,雖也不少,卻不易包
含前述那些令老歌迷耳朵豎尖的某些曲子。而類似的合集,這家牌子或那家牌子,就算
有十家,照說有兩千首曲子,實則也是大多重疊。這些公司的選曲人,不知是些什麼人
?又既然大家選的是如此的相近,難道說各公司有親屬關係?抑是各公司皆採用同一來源
?
來源為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出後的結果。CD製售者與聽者皆為了一件事,熟
悉。
回顧是懶惰與求輕鬆的反映
紅茶店及咖啡館甚至服裝飾品店為什麼要一直放?客人為什麼要一直聽?便是要回
顧一抹昔日逐漸累積的熟悉。而這股熟悉,猶隔著一絲異國的距離。回顧,是人心理上
之懶惰及求取輕鬆的反映。
記憶所及,六十年代中期至七十年代末期這十五年中台灣的西洋熱門音樂背景,
Bill Haley的Rock Around the Clock是甚少聽到的,Ray Charles的What’d I Say亦
是,乃當時台灣仍習於曲調柔美之歌,如貓王的Love Me Tender等,對五十年代的經典
搖滾如前二曲(如香港的搖滾老手泰迪羅賓便能唱之)或頗隔閡。
當時坊間較少流播而今日已常得聞之曲,尚有What a Wonderful World、As Time
Goes By(1931由Herman Hupfeld所作,1941 DooleyWilson在電影《北非諜影》中唱紅
)。而如今的泡沫紅茶店亦常播放,地攤的老歌CD(什麼「西洋老式情歌」之類)皆
有收之,乃後期之「復興」後才出土也。不知是何類人編纂的?
六十年代中期有一首歌,Say Yes,My Boy,紅遍台灣大街小巷。人人耳中仍殘留此
音,照說台灣最樂意收在「老歌」選集中,卻三十年不聞,何也?在美國唱片店亦買不
到。問人亦不知。乃此歌手,叫做Amy Jackson,在英美壓根名不見經傳,似是當年一小
牌歌手,SayYes之紅,並不紅在美國,而是紅在亞洲,從日本或菲律賓或關島或哪裡輾
轉而又短暫的紅至台灣之故。
另就是六十年代極為凸顯的吉他演奏曲,尤其是「衝浪」風的電吉他曲,近年甚少
被編入「老歌」集中,或任何形式的合集中,不知是何原因?
須知當年The Shadows彈奏的Apache,The Ventures的Walk Don’t Run,Surfaris的
Wipe Out,The Tornados的Telstar,The Champs的Tequila,以及最受人耳熟識的一曲
Pipeline(實由The Chantays最早奏出,然The Ventures版亦頗受知於台島),有太多的
如今三十多歲至四十多歲的當年小孩甚至壓根就以為是布袋戲的獨有配音。
電影插曲,亦是三、四十年來的台灣各地(街道、商店騎樓、收音機、唱片店……)
所流出的音浪主體。故〈桂河大橋〉、〈豪勇七蛟龍〉、〈荒野大鏢客〉、〈巨人〉何
人沒聽過?昔時的孩童皆會不經意的吹出口哨來。那時的西部片配樂常有的馳馬狂奔之
節拍,令人振奮,與六十年代牆面常見的「意志集中,力量集中」等標語最能相配。
有些歌,純粹是台灣的口味,英美並不見人常聽,如Try to Remember、Today、
Summer Wine、Edelweiss(《真善美》電影插曲)等。這類歌曲之原音,此地人欲製錄
為合集,不知如何取得?乃西人之老歌合集甚少收錄也。
甚至台灣把North to Alaska(《北國尋金記》)、My Rifle,My Pony and Me(《
赤膽屠龍》)、High Noon(《日正當中》)等西部電影插曲也與貓王、派蒂.佩姬、保
羅.安卡、Bobby Vinton等人所唱的oldies同編於那二百首曲子中,頗是不倫不類。甚至
瑪麗蓮.夢露原唱的River of No Return(《大江東去》)也竟找來編入。思之再三,
又不得不佩服製造商之忠於他自己三四十年前生活記憶之感受。
即使三四十年前他在凌亂(不成系統、不懂歌詞、不能品評高下)中擁有,他如今
仍珍惜這一份歷史。
飲食中的「古早味」,如地瓜葉、菜脯蛋等之重返流行,民藝店賣的菜櫥、大同寶
寶等,不也皆是如此嗎?
三四十年前,人們雖自凌亂中獲聽這些音樂,卻專注矢志去聽,其鑿痕於腦版之深
刻,又豈是今日生活之稍掠即過可以比擬?
楊德昌電影的插曲
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說的是民國四十九年(1960)的故事,故插曲
中的Why(Frankie Avalon)、Only the Lonely(Roy Orbison)等曲自須是當年或稍前
之流行歌,方不違於實況;電影中小四(張震)欲自唱片中聽貓王的Are You Lonesome
Tonight來寫下歌詞,其中唱至Does your memory stray to a brighter summer day,貓
王唱brighter一字的尾音頗輕,究竟是bright或是brighter,令小四甚不確定,只好去
問大姊。《牯》片的英文片名”A Brighter Summer Day”(「一個更好的夏日」)便由
此來。
反覆自唱片中聽寫歌詞,在那個年代太多人皆有這樣經驗。
再說說用字。
台灣的「老歌」選集,有時喜歡將英文Oldies一字登印上去。
oldies這個字,甚是有趣。此地的唱片商若在九十年代末編一oldies合集,他想六十
年代Jefferson Airplane的White Rabbit、七十年代Neil Young的Heart of Gold皆夠老
了,於是它們皆順理成章的算是oldies了。
然而不行,這兩首歌硬是不叫oldies,前者太搖滾,後者太民謠。
實則oldies這字眼,很早便有。至少七十年代即有。那時說到此字,常是連著說
oldies but goodies(「老歌,但卻是好歌」)。
對搖滾樂歌迷來說,oldies,不是一個好的字眼。往往意味著軟綿綿的、黏答答的
、陳腔爛調的那一類歌。
它是一種四十年代便已然成形的一種流行唱腔,顯示當時人對於夜總會、輕歌劇、百
老匯等音樂形式之品味認同。不特別具地方族裔的特殊節拍,故一般言不可太藍調,不
可太偏僻地域,當然也不可太搖滾(須知oldies此字本身是搖滾年代特別強調而出之字
,原就是要和搖滾區分)。所以Bing Crosby是oldies的範圍,Dean Martin是,Tony
Bennet是,BobbyVinton是,Pat Boone是,Andy Williams是,Connie Francis是,
Johnny Mathis是……
Elvis Presley嘛,多半的他原本不是;但不知是他自己有點想向那邊靠或是有聽迷
想把他往oldies那邊拉,弄得他成為後來這種狀態。我很難會說我喜歡貓王,主要原因
大概也是這個。故我不會在Las Vegas聽Bobby Vinton的演出。而遊經孟斐斯(Memphis)
這城時,貓王的故居Graceland,我根本沒想到參觀,因為那應該是另一類人的興趣才對
;果然,電視上拍攝到的參觀者大多是「老年代之人」(old timers)。
七十年代,Lobo及Carpenters的歌還不叫oldies;但經過歲月,Lobo會是
,Carpenters會是。
oldies有其文化,唱oldies的人他的髮型亦是那種,像Andy Williams,像Pat
Boone。Mick Jagger永遠不會留那種髮型。
近兩年台北市政當局允許市民在過年前丟棄大型垃圾,有時一大疊一大疊的舊唱片
(33又1/3轉的Long Play)見人早上丟出,到了下午已不見,顯然是被人收了去。
這些唱片,有六十年代的,有七十年代的,會弄到今天才丟出,顯然三四十年來委
實不忍拋捨。這麼一年一年過去,其間若搬家,還得扛著它上樓下樓;這會兒實在不得
已了,丟吧。
他所不忍拋丟的,不是錢的價值(即使一千張,不過幾萬元台幣),是那份記憶的
歷史,亦是那份歷史的記憶。
昔年翻版極多;在閉塞的年代能聽到域外的聲音,何等振奮人心,又因價廉,故台
灣少年得以聽得又多又廣,此種過剩,終至演成全島人人耳中的知識,亦不自禁成了人
人耳中的垃圾。
此等音樂,雖未必佳;當時之英美風尚亦未必足式,卻矇矇然陪著我們一路生活過
來。而那正是舉世最妄動激昂,台灣最貧素勤奮卻又輕浮狂奔、大力吸附之年代,並且
也恰是大陸最與世隔絕之年代;如今台灣事業有成、品味稍具模樣的四五十歲各行人
才,當年皆經歷過(有意或無意)那番如垃圾般填鴨卻又其實並不甚壞之洋音穿腦洗禮
。即今日偶在餐廳或任何地方填耳聆及並感到鄉愁般之喜悅,幾幾乎要拉老伴隨之起舞,
此何樣之情懷,日月流水,惟有遭逢過那段歷史之士方得感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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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1.23.19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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