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一個人 /
老媽疼痛不堪,我緊急送她來三總急診室。
每次回到這裡,我就彷彿回到小時候。
老媽一次一次入院,國中的我一次一次帶她奔走。
有個夜晚,她急然從餐桌上昏厥,我嚇得生平第一次叫救護車。
車頂上紅紅的燈轉得我心慌慌。
急診室裡,醫護人員問,小妹妹妳家的大人呢?沒有,沒有,我家沒有大人了,躺在這裡的我媽媽是我家唯一的大人。
我一個人,小小的,急診室的燈好白好亮好傷心。放射科、超音波、尿尿留八分滿,抽血的傷口要壓五分鐘。好、好,謝謝醫生伯伯,我記得了。
我把眼睛睜得很大,努力忍著,這樣眼淚就不會輕易掉下來。但其實我好害怕,為什麼家裡沒有大人了?我才升上國一,我什麼都不懂,我只想有大人可以撒嬌,用甜甜的笑容說夢幻的言語,不知世事蒼涼,不用在冷冰冰的醫院櫃檯填下緊急聯絡人是我自己的名字。
如今我早已脫離青澀的歲月,老媽的身體時好時壞,但我不再是一個人。我有太多朋友,讓我可以喘一下。
有次老媽緊急住院,我必需出席二媽的喪禮,研究所學長二話不說直接到醫院陪老媽,兼當心靈講師,勸老媽看開人生,愛恨情仇,轉眼成空。
還有一次,我人在國外,老媽又住院,我緊急越洋電話致電姊妹淘,我怎麼能忘記,她們一個放下手邊會議,馬上前往醫院幫老媽帶晚餐。另一個從桃園搭車北上,除了探望病人,還去家裡幫忙打理我們家的老狗。
我不是一個人。
我有好多天使。
當然,人生裡不是每個人都能當你的天使。
信任夠,才能放心請託。
情份夠,才敢開口請求。
有些朋友,你知道你可以放心耍賴,他們不會嫌你煩,他們從不覺得你的開口是一種任性指使,他們知道因為你對他的信任,你才能如此放鬆做你自己。
他們愛你,願意為你付出溫暖,讓你有喘口氣的時間,那怕只有幾分鐘,於你而言,都是無上的感激。
因為這麼多的天使,我開始覺得不孤單。
我學習被擁抱,也樂於去擁抱。
從此,我們都不孤單。
有了彼此,我們都不是一個人。
圖片提供:pixaba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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