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段旅程
他是我訪問過年紀最大的長輩(104歲)
事先張揚的死亡事件教會我太多太多
這是一份很深遠的禮物
轉送給你們
希望你們也能收到❤️
【老天爺送給我們的禮物】
本文摘自 #曾寶儀《#一期一會的生命禮物:那些讓我又哭又震撼的跨國境旅程》
大衛.古道爾在澳洲加入了死亡醫生菲利普的諮詢團體,因此由團體裡的護士陪伴大衛去瑞士。他們先到法國見大衛家人最後一面,再飛往瑞士巴塞爾。
菲利普知道這是宣揚他理念的好機會,因此他歡迎全球各大媒體前來拍攝。
我們先打聽好大衛所下榻的飯店,打算入住同一間。由於延宕離開機場的時間,在計程車開進飯店花園時,正巧看到護士推著大衛進花園,向我們迎面而來。
在沒做任何準備下,我向大衛搭訕,閒話家常。雖然只是聊天,但對我而言,這段談話比第二天我坐下來與他正式訪談還來得更真實與珍貴。
當時溫暖陽光灑落花園中,我面對大衛,像孫女一般蹲在面前聽他說話,近距離看著他的臉、握著他的手時,我腦子閃過一個念頭:他真的好老啊。
大衛的皮膚不停掉下小屑屑,手的皮膚非常皺。當他喝著茶時,茶水會不自覺從他唇邊流下……
大衛是我訪問過最老的人瑞,看著他帶給我強烈的衝擊感。
在身旁陪他用午餐,對於我的問題,他輕鬆回應我,或是不時開玩笑說:「歐洲人真不懂得做茶,我不該點茶喝的。」
我問他:「對您來說,安樂死是個困難的決定嗎?」
大衛說:「對我來說是個很簡單的決定,因為我這幾年的生活已經變成悲劇了。我一直盡力在忍受生活,雖然希望有能力享受它,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真希望澳洲政府能讓安樂死變得容易,但政府一直說不不不,所以我只能向瑞士尋求幫助。這不是最好的選擇,我真的不想選擇在瑞士結束生命,要是能直接在澳洲安樂死就好了。」
我注意到大衛的衣服上印著一句話:丟臉地衰老。
於是問他:「如您衣服上這句話所說,您真的認為衰老是一件丟臉的事嗎?」
他說:「我不太清楚今天選了哪件衣服穿,但如果我穿著這件衣服去演講,我想那會有很好的諷刺效果。」
儘管已高齡104歲,大衛仍不忘幽默。
他繼續說:「#我不認為衰老是丟臉的,人們想活得久是很正常的事,但我寧願在沒這麼老的時候死去。我也曾經認為長壽很好,直到95歲之後大部分的生活我無法自理,被吊銷了駕照,對我而言這是結束生命的開始。」
我接著問他:「離開這世界後,你最想念的會是什麼?」
他回答:「我會很想念在斐濟做研究的那段時光。」
高齡104歲的大衛沒有任何慢性病,兒孫成群,年過百歲的他仍然在大學教書做研究,從一般人眼中看來,他沒有安樂死的理由。
我猜想,也許最主要原因是我看過的一則報導:1、2個月前,獨居的他在家中跌倒,3天後才被來幫忙打掃的人員發現。整整3天無法求救,只能躺在地上,這3天的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他會想些什麼?
於是我問大衛:「是因為你在家裡跌倒了,才做這個決定嗎?」
他說:「不是。在我不能自由旅行、不能自在閱讀想讀的書、沒辦法好好教書,那時我就覺得差不多了,我該離開這個世界了。」
我們互動非常自然。我臉上一點妝也沒有,頭髮由於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而亂七八糟,也只能用簡單英文交談。儘管如此,這段時光比任何訪問都來得有價值。
最後與他道別時,他執起我的手,親吻了一下。我也親吻了他的手。在那一刻,我們祝福了彼此。
沒有死亡陰影下的悲傷與恐懼,我們就像來自地球兩端的忘年之交,一起在瑞士飯店有著美好陽光灑落的花園裡,吃了一頓愜意的午餐。
巴塞爾第二天,英國導演安排了一些採訪行程,包含當天上午的正式記者會,以及機動性訪問陪著大衛來巴塞爾的護士、死亡醫生菲利普等相關人士。
當我們抵達記者會現場時,陣仗之大,彷彿全世界的大媒體都來了。美國CNN、英國BBC、澳洲ABC、路透社……但東方面孔只有我們。
大衛由孫子陪他到現場,孫子也是從另一個城市特地飛到瑞士,陪爺爺走完人生。
雖然會場內擠滿媒體,但氣氛卻瀰漫著一股凝重,有種山雨欲來之感。
一名記者打破沉悶的氣氛問大衛:「在您的最後一刻,您會放點什麼音樂嗎?」
大衛說:「我應該會放《歡樂頌》。」
說完,大衛竟大聲唱出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中的《歡樂頌》。他的歌聲,鎮住了現場所有人。
瞬間,會場內彷彿亮了起來。這顯示大衛仍是活力充沛,他並非虛弱到必須結束生命的老人。
而這反差,又更加突顯這整件事的荒謬,與考驗著我們一般人對死亡甚至是安樂死的認知。
接下來,我們打聽到大衛的孫子可能會推著爺爺去附近植物園散心。這段出發前的空檔我們訪問了護士,我問護士:「為什麼大衛的家人沒打算幫他請24小時的看護?或許他就不必面對跌倒3天後才被發現這件事。」
但護士反問我:「換作是妳,妳想要嗎?有人24小時監視著妳,盯著妳的吃喝拉撒睡,妳想過著這樣的日子嗎?」
我被護士問倒了。
對於家中長輩,我們理所當然認為要全天候無微不至地照顧,這似乎就是最好的安排,但我們從來沒有問過長輩:你們想不想要?
會不會長輩為了讓晚輩不那麼愧疚,把自己的尊嚴放到一邊了呢?這麼一來,反而是強加壓力在長輩身上。
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想要過這樣的生活,又為什麼你會覺得這是最體貼長輩的方法?
我重新思考了過去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價值觀。
大衛告別世界的日子到來。那天我同樣起了個大早,並且挑選了一套黑衣。我們陪著大衛以及他的家人去執行安樂死診所的現場。
看著大衛上車之後,再坐上我們的車,英國導演沿路問我:「寶儀,妳在想什麼? 」
當時我回答了這個問題4、5次,但每次都語無倫次。
我在採訪?我在送一位老人家最後一程?我去見證他人的死亡?當時我腦中沒有任何消化這件事的機制。
這到底是什麼?我到底在幹麼?大衛孫子心中的問號,或許和我是相同的。
仍然有許多媒體到場。大衛與他的親人圍坐在房間中央的長桌。有媒體想上前對大衛說話,但此刻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也不認為我有資格走上前去說些告別的話。
診所裡的人員忙進忙出處理事情,大衛似乎等得不耐,忍不住出聲問了:「我們到底還在等什麼呢? 」
當他一說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此時,他的孫子反而笑了,說:「我們還有一些表格要填。」
大衛便說:「總是有這麼多表格要填。」
所有人這才跟著笑了。
這些笑聲令我稍稍放鬆。這一刻我看見幽默的珍貴—笑,能讓緊繃的能量找到宣洩的出口。
當下我突然明白,大衛早已準備好了,他人的悲傷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那麼身為旁觀者的我,到底在糾葛什麼?到底為了什麼要無所適從。
此時此刻,我知道自己要以何種角色站在這裡了,心中糾葛倏地鬆開。
這時有人進來說話: 「時間到了,大家可以出去了。」所有媒體移動到另一個房間等待。
我在等待室中走來走去,心想不如來看書吧。書架上只有魯米的詩集是英文,其他都是我不懂的語言。
或許我可以問問這本詩集,今天到底要教會我什麼?
在心中默唸問題,隨意翻開一頁,這首詩的中譯是這樣的:
「今日如此美妙,
沒有可讓悲傷容身之處,
今日讓我們從知識之杯裡啜飲那叫做信任的酒,
既然不能只靠麵包與水過活,
就讓我們吃點從神的手中接過來的食糧吧。」
看了第一句我便笑了出來,答案多麼清楚明白。
如果一路走來,我都在學習死亡不一定是悲傷,我為什麼要被悲傷困住,並且緊抓住它不放?
或許我們能從這件事中得到一份禮物,這份所愛的人離開而留下來的禮物,我們有沒有拆開它並好好學習。
讀完這首詩後不久,診所宣布大衛的死亡時間。
這首詩不只是給我答案,它也給了〈告別的權利〉這部紀錄片一個答案。於是我將詩集這頁拍了下來。
這的確是老天爺送給我們的禮物——如果我們能認出它來,並且明白它是如此珍貴。
最後,我把我的愛與祝福送給大衛。
我相信有死後的世界,他在那裡將被眾人的愛與祝福擁抱。
而最後的最後,我終將與那些悲傷與不捨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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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寶儀《#一期一會的生命禮物:那些讓我又哭又震撼的跨國境旅程》
作者:曾寶儀 Bow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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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死 #euthanasia
#生命禮物 #giftoflife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之後 包含當天 嗎 在 柯蕭KE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沒有牛肉]
Yo,我是柯蕭
說坦白話我很懶得解釋這件事情
我以為至少會有任何在場的人出來說
沒有的話 我就簡單回應一下吧
讓大家不用花心力去猜測
首先是這件事情的經過
"人人有功練"在上周辦了場表演叫做"人人有嘻哈"
在這場活動的前幾天,人人傳了訊息過來
問我願不願意到現場表演
接著當天我為了綵排(畢竟三天前才確定)
特地提早離開本來的約會騎車趕往
到了現場詢問彩排如何彩排,以及當天演出rundown
得到的回應是,"我們就很隨意啦,都可以"
於是我就坐在沙發區,也不知道甚麼狀況
後來活動進行到一半
主持人就突然cue我表演
我只好趕忙從"觀眾的後面"一路走到舞台
接著上台、自我介紹,請dj drop the beat
然後現場沉默三十秒,他們對著台上的我問
你是不是沒給音樂,觀眾全部傻傻的看著我
yeah 別殺掉氣氛,我說了聲不好意思
再下台,跑過觀眾,拿隨身碟,跑回舞台邊,給dj
再次上台後我想我得幫派對化解一下尷尬
做了簡單的freestyle,然後演出、下台
之後是其他演出者的表演
中間也因應他們派對主題,穿插邀請觀眾即興的橋段
最後一位表演者演出結束後,主持人再次邀請觀眾即興
尷尬王(查馬克)就舉手上台,即興饒舌
他唱了幾個八之後,BR拿了另外一支mic走了上去
兩人同台輪流即興饒舌,沒有很制式誰幾個八
中間也有一些互相開玩笑的詞語
但尷尬王當天可能狀況不好,後面有點Fuck up說不出話
我看了覺得很好玩,就走到台邊問說,阨...我上去玩?
當時舞台邊(表演者休息區,除了我都坐在那)的"前輩"
都說"好阿!" "上台上台" "去玩一下"
之後就是觀眾傳出的影片
第一,影片中應該可以看到,或者有朋友在現場會更清楚
我所有的饒舌都是即興反擊,全部都是當天的元素
如果這些梗是準備好的,那大概是有人跟我說了BR的歌單
還有他那天即興會壓甚麼韻腳吧
再加上前三天人人才邀我演出,何來準備很久虎視眈眈要靠BR得到人氣一說?
第二,我是真的在freestyle,有跟我即興的朋友(也許這個時間點沒人願意幫我說話,但如果你看過或跟我玩過,也許可以幫我證明一下)都知道我freestyle真的都是這樣子,你可以說我低階、說我膚淺,但我只是習慣而且覺得這樣子觀眾也看得開心,並無任何不尊重和特別針對,攻擊的歌詞也幾乎都是玩笑話
第三,大概是我的錯,因為幾個點誤會br可以接受我的玩笑話,首先我認為他理解BATTLE或FREESTYLE,只是好玩,開玩笑,因為他自己也有多場相關比賽經歷,無論選手或評審,再者也是他先上台跟尷尬王同台,言語中也有調侃,而且我想說如果他不想攻擊性,可以直接接著即興別的,例如團戰中我被要求罵裁判,但我不想罵,我就FREE別的,觀眾一樣覺得好玩一樣
最後一個細節,歡迎大家去回顧影片中有一句"這裡有狗...左手握手",影片方面BEAT聲音小,可能大家沒發現,那裏我只唱一句就停,是因為那首音樂結束了,但BR回頭示意DJ繼續放,讓我誤以為他也是跟我一起在玩,並無不快,最後也和平的握手,大概是我自己誤會,我的問題,很不好意思
接著活動結束,我下台後
很多人人的"前輩"帶著玩笑且友好(?)的語氣來跟我說
"剛剛太屌了啦"
"水喔"
"帥,感謝你來挺"
"謝謝ˇ你來電BR"
"這段表演超精彩!"
最後我去找了RED10聊聊天
再一個人騎車回高雄
這是所有事情的經過
至於BR的貼文,我在看到的第一時間訊息回應
並表示歉意,他回覆我"並無針對我,沒事"
所以我想文章應該不是在說我
再加上這場活動我趕忙從高雄前往演出
也帶來當天讓許多觀眾印象深刻的表演
應該不可能對我說出甚麼關於錢的言論
畢竟大家應該都會互相尊重,彼此都是饒舌歌手
不會有上對下的關係,我是如此相信的
當然在這個時間點造成許多人誤會和Talk shit我
但應不是他原意,至於文章下面許多留言的"前輩"
基於他們當天對我的態度,我想應該也不是說我
我不明白也不清楚是指誰,請大家不要再問我
必須聲明,我對於"人人有功練"一直是保持Respect的態度
從我開始玩饒舌就覺得大支很屌,很有態度
人人當中我並不認識很多人,但也有幾個朋友
這也是我願意去表演,挺的原因 ,
也相信其中"前輩"應該大部分是友好的
我也要為BR說句話,沒有人有FREESTYLE的義務
FREE是自由,不是免費
所以我也討厭別人在沒有付費用的狀態下隨便好
只有在派對上、演出上、台上
或者是好朋友聚在一起才會玩
但當天我並沒有任何指明我要跟他BATTLE
是否有人總會強迫他,我就不清楚
我跟BR之前不算有多好的私交
大多是在表演場合遇到,和偶而信息溝通
但我有把他當朋友,所以前幾天這樣發言
照他回覆的訊息"應該"也是有把我當朋友
以上是這幾天被問題轟炸後的說明
包含當天的狀況以及所有要回應給大家的
由於很多事情我完全沒接到明確的訊息
(並沒接到任何私訊或電話)
所以只能用很多"應該"來說明,希望大家不要見怪
或者知道確切狀況的可以告訴我
最後的最後,
我想說明我仍然對所有饒舌歌手以及廠牌保持尊重
雖然我一直都沒有甚麼金主、廠牌可以靠
但這純粹是大家狀況不同而已,我絕對是保持禮貌的
如果你跟我有私交或者認真聽過我的音樂
我相信你不會懷疑我
我也不會看到BR發文趕快見獵心喜寫首歌蹭熱度
這不是原意,我本來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甚至甚麼意見都不想公開表達
但這幾天的輿論似乎也讓BR被黑,很多人也不了解狀況
所以特別發文澄清所有狀況
感謝這幾天私下問我還好嗎的人
我想只是因為感冒了一個多禮拜加上最近比較疲勞而已
再次強調
我對人人、BR、大支都保持尊重
希望台灣嘻哈能團結也和平,Peace。
PS:BR即興能力比我強很多很多,當天我發揮的就是我最佳的純即興能力了(不像參加比賽會先準備),而他只是隨隨便便玩,仍然是秀翻全場,無庸置疑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