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去做了年度健康檢查,
為了照大腸鏡,昨夜吃了瀉藥,
一開始沒反應我還有點擔心,
結果兩個小時後,
一旦反應起來變得沒完沒了,
說肚子咕咕叫還是客氣了,
我的腸子根本就是發出蟋蟀那樣蟈蟈~蟈蟈的叫聲
來回馬桶與臥房之間折返跑,
直到凌晨五點才睡著,
太苦了這真的太苦了。
#而且瀉藥怎麼會這麼難喝
2.
終於熬到早上,
匆匆送了羅比去學校,
再趕去健康檢查的地方報到。
彼得檢查的時候,
因為等一下要麻醉照大腸鏡,
所以抽血時,
護士留了一個留置針頭在他的手臂上。
我先說一下,
彼得這個偉岸男子,
其生活經驗之少我算是前所未見,
像是認識我之前,
彼得沒有在外面的髮廊洗過頭,
因此當洗髮小妹問他需要加強哪裡時,
他竟然回答要加強英文,
這只是其中一個案例。
另外一個例子,
是彼得是以現金與親臨櫃台交易之人,
直到三十多歲才辦了第一張信用卡,
所以線上訂房對他來說也是很難,
每次出去玩,他都說要給我驚喜,
但是每每都卡在必須刷我的信用卡。
P編會單手靠牆,
用很帥氣的口氣說:
我再領現金給你哦,
還是要轉帳我也可以。
反正這樣的例子很多我可能可以寫出一萬字,
先回到留置針頭。
彼得這一生都沒有麻醉過,
因此對於今天要麻醉照大腸鏡他是非常緊張的,
抽完血以後,
他坐在我旁邊,
接著露出手臂對我說:
這個護士說是留置針頭等一下要推麻醉藥用的......
我點點頭說:
對啊,這樣你等下就不用再打一針。
彼得問:
所以現在針頭是留在我的血管裡嗎?
我又點點頭,
彼得瞪大眼睛看著我:
你是說,
現在那個針還在我的手臂裡面嗎?!!
(不然你以為留置針頭是什麼意思呢?)
然後我就看到彼得的臉瞬間垮掉,
他一個如棕熊般大身軀的男子,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針頭這樣插著,
而且就那麼一根小小的細軟針頭,
彼得卻露出如林黛玉一般的脆弱神情,
整個人好像快要暈眩過去一樣。
我安慰地說:
其實不會痛啊?
彼得又說:
誰說的,
剛剛護士回抽一點血跟生理食鹽水的時候,
我就要痛死了,
喔我終於知道血液逆流有夠痛。
#然後P編檢查時整場都僵硬不敢動自己的右手
#好像獨臂刀王那樣殘了一樣
3.
講一下羅比。
最近我們在車上聽的老歌(真的是超老),
換成了小虎隊。
羅比一直把小虎隊講成"我要聽巧虎隊",
我覺得十分逗趣。
其中有一首歌是"祝你一路順風",
當時小帥虎陳志朋要去當兵,
所以有了這首歌。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當午夜的鐘聲敲痛離別的心門,
卻打不開你深深的沈默......"
羅比很喜歡這首,
所以我們常常播來聽,
在副歌的部分,
有一段歌詞是:
"當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榮耀,
我只能讓眼淚流在心底,
面帶著微微笑,用力的揮揮手,
祝你一路順風~~~"
結果坐在後座的羅比大唱著:
當你背上新郎~卸下那份農藥~~
他疑惑了一下停下來問:
媽媽!他為什麼要背新郎!!!
#背上新郎還卸下農藥我覺得很好啊
#感覺人生從黑暗走出前途一片光明
#我只能深深地祝福你
4.
不知道為何,
金牛座羅比最近開始很在意錢跟財產的事情。
(他其實一直都很在意吧)
準備睡覺前,
羅比突然沒來由地說:
媽媽,
我覺得那個同學誰誰誰,
好像家裡很有錢的樣子......
總裁露出堅定的表情強調說:
比我們有錢。
我想要矯正他的想法,便說:
那又怎麼樣呢?
羅比淡淡:
我只是跟妳講一下而已。
我問:
羅比,你是覺得我們很窮嗎?
羅比皺著眉頭擔憂地點點頭。
他憂心地表示:
媽媽妳應該努力多賺錢。
我說:
可是我不覺得我們很窮啊,
我們每天都有飯吃,有床可以睡覺......
我嘻嘻笑起來,揮著手說:
唉呦羅比,我覺得吼,
你想太多了,
你根本不知道窮是什麼。
深深的夜裡,
因為我的這句話,
總裁的眉頭鎖得更深了。
他想了一想,
接著伸出一根手指,
冷靜地說:
媽媽,
是你根本不知道有錢是什麼。
#不是我想太多是妳想太少
#總裁不喜歡媽媽中產階級的安逸態度
#我只是陪睡為何被訓斥呢
後記:
與此同時,
彼得跑過來說:
喔對了,
今天檢查的時候,
醫生說我擋男有息弱。
我說: 蛤?
彼得說:
喔,這個很難念耶,
膽囊有息肉,
這是要怎麼唸?
接著我就看到P編自言自語著:
檔男,息弱......
膽蘭,息諾......
#幸好我嫁對人了
#棕熊不會嫌我窮
#因為他沒空理財他檔男有息弱
PS.
照片是憂國憂民的羅比,
他在家負責洗碗,超盡責的,
我真的希望他放輕鬆一點,
不要當一個老是煩惱的阿北啊。
#總裁不過是洗幾個碗
#還會戴手套怕手變粗
#是不是設想很周到
你的大眼睛刀郎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新郎倌驚魂記】
還記得當時,籌備了八個多月,自助式的婚禮就這樣一瞬間,咻~~半天就結束了!!!感謝許多親朋好友的幫忙與大駕光臨。太多意外和感動,實在難忘啊!!!
婚禮會場布置是自己包辦的(先租了舞台效果設備和婚禮布置物品了),所以早上我就從高雄,穿了球褲和球鞋,輕鬆的打扮,自己開著車,載著租來的物品,悠閒地從高雄晃到嘉義王子耐斯飯店。
時間還早早,吹口哨哼著歌開始佈置會場,確認音響燈光,自製MV…..似乎一切相當的順利!!!但敝人小弟我,開始準備演出一場百貨公司百米奔跑紀錄片,一次婚禮下來,實在太刻骨銘心啦!!!
還記得當時大約早上十點半,親愛的化妝妹妹通知說:新郎要著裝化妝囉!!
於是當我打開西裝保護袋,帶著會心的微笑,打開最外層黑色西裝外套的鈕扣時,我那迷人般的小眼睛頓時間睜開的像林志玲水汪汪的大眼睛,接著悠悠地罵了一聲 "X","咦!!我的白色襯衫呢!!??應該要在黑色西裝外套內啊?"
就這樣,我感受到新娘房四周的眼神充滿了殺氣。這時化妝妹妹淡定的說了一句,隔壁是松屋百貨!!趕快去買一件!!
喔耶!!小弟我以足以打破奧運紀錄的百米速度,火速奔往百貨公司一樓玻璃門前,只見裡面專櫃小姐立正站好,準備迎接開店(因為當時營業時間未到,就差兩分鐘的時間就會開始營業)。
我死命地敲打玻璃門,裡面的小姐就是不開,說一定要等鐘響!!!於是我繼續拍打脆弱的玻璃門,哀求她們開門。裡面有個小姐於心不忍,帶著招牌式固定的笑容,親切的對我說著""先生不好意思,你還要等兩分鐘喔!!你有急事嗎?(OS:廢話!!我看起來像是很悠閒的樣子嗎??)於是我回答他~~我要買襯衫!!於是乎,我就在玻璃門外(身穿球衣球褲運動鞋,全身汗水)快速手刀繞圈奔跑,打算門一開就衝進去!!
忽然間,噹噹!!!門終於開了。我瞬間起腳,加速到時速一百公里,大概一秒,那個親切小姐攔住了我!!說著:先生你要買襯衫嗎?來來來,先向左轉,直跑到底有個電梯,直接上四樓!!接著所有專櫃小姐開始開道,有如總統親臨百貨公司一般,畢竟這麼早進百貨公司的 目前就我一個客人。
我衝到電梯,有個小姐原本悠哉地要進電梯,在我狂奔之下,她嚇到了!!害怕的退了出去。我心裡很想對他比勝利的手勢,但我爸媽教育我 做人不可以驕傲!!於是乎,我請他進來,一起上了四樓。
從前的我以為,世界上最短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此刻的我認為,世界上最長的距離不是宇宙光年,而是這該死的四層樓電梯!!!彷彿隔世一般,電梯門終於打開了。我拋下了那位不知名的錯愕中的小姐(依稀中記得她張大嘴巴,滴著口水,默默地望著我遠去的背影),繼續用手刀奔往賣襯衫的地方。
哇哩!!啊怎麼都是童裝!!所有的專櫃小姐一起看向我,我火紅的眼神橫掃了所有小姐~~
我怒吼著,我要買襯衫!!小姐似乎被我的帥氣瀟灑嚇到了,紛紛指鹿為馬!!!???更正,紛紛指路導引,終於,緊張的一刻到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十一點十分了,我到底有沒有買到襯衫呢??!!
是的,從進到百貨公司樓層第四層開始,我覺得這是上天要給我的修練!!我覺得我對人生感到淡定,似乎一切不是那麼重要了???!!!啊不是啦!!我要買襯衫啦!!!終於,夢裡尋她千百度,只見襯衫躺在專櫃上!!就是他,就是那道光!!!
"小姐,我要買襯衫!!!"
小姐很悠哉
"小姐,我真的要買襯衫"
小姐還是很悠哉
子不打 不成器
於是我用噪音的分貝嘶吼著:
"小姐,我是新郎官,我要買襯衫,我在隔壁阿里山宴會廳要開席啦!!剩下不到五十分鐘我要走紅毯啦!!我沒有開玩笑!!"
大概整樓層的小姐靜默了三秒鐘,然後開始鬧哄哄起來,開始幫我物色襯衫,但我不滿意。於是乎,小姐問我貴一點的可以嗎,我心想隨便啦,能穿就好啦!!!於是我跟她兩人千里共嬋娟,一起在專櫃間奔跑,直奔另一襯衫專櫃。
終於,我淚眼汪汪的挑了一件還行的襯衫,小姐竟然說要不要直接穿好過去會場,我下面穿球褲耶,真是尋我開心啊!!
正當一個小姐去幫我結帳時,負責幫我打包的小姐很小聲地靠近我(XD!!一度我以為他要跟我表白,我都快是新郎官的人了,幸好我夠淡定),說: 先生,別騙人啦!!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有什麼活動要送秘密禮物,少來,還騙我說你是新郎倌耶!!!
差一點我就用國罵罵她,我大聲地回她:我真的要結婚了,我姓劉,隔壁飯店劉黃府喜宴的男主角是我啦!!快啦!!求求你們!!!
可能是我的誠意感動了她們,這群可愛的姐姐們,忽然間動作加快了起來,我本來要手刀跑往電梯的,忽然間所有小姐似乎有了默契,開始報近路。我東閃西抄,瞬間我完成了我的襯衫購買大計畫,兩秒後!!我乖乖地出現在新娘化妝室!!!!!!以上為我的婚姻大事襯衫購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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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Ground Z(ero):殭屍和他們的產地】#葉郎電影徵信社 #舊文重貼
1932年的好萊塢電影《White Zombie 蒼白殭屍》開啟了接下來80年橫跨電影、電視、電玩、小說等等媒介的大眾文化殭屍熱,並賦予Zombie這個字眼百年難以磨滅的恐怖想像。
雖然殭屍和殭屍病毒的故事是虛構的(希望啦),但這個字眼和其背後的信仰並不是無中生有。它們根源自更早的原始宗教、都市傳說和以訛傳訛(希望啦)的見證報告。
下文將追溯殭屍電影的源頭,尋找這個感染力甚強的文化病毒最一開始的Ground Zero:
▇ 深夜畫室的鬼靈
1838年Zombi這個新單字(拼寫方式要多年後才會加上字母e)首度出現在美國媒體上,是伊利諾州地方報紙The Telegraph轉載自英國雜誌Chambers's Edinburgh Journal的一篇恐怖短文,名為「不明畫家」。
文中描繪巴洛克時期的西班牙畫家Bartolome Esteban Murillo所僱用的年輕黑奴因為晚上睡在畫室裡,親眼目擊了非洲傳說中的“zombi”出現,並隨手拿起畫筆在畫室學徒的畫作上塗塗改改的驚悚畫面。
但沒有人把黑奴的說詞當一回事,認為只是他根深蒂固的迷信作祟。
(圖說:殭屍本人Sebastián Gómez的畫作)
Zombi的字源眾說紛紜,但多半不脫西非週邊的各民族語言。剛果的Kikongo語中,有類似的字如zumbi(意指軀體)和nzami(意指靈魂),被認為最可能是zombi的字源。
西非國家正是16~19世紀歐洲人實施大西洋奴隸貿易的最大受害者。這些字眼和它們背後的非洲原始信仰巫毒教稍後隨著運奴船流轉向世界各地。以法國在加勒比海的殖民地海地島(法國人稱之為聖多明尼克)為例,最高峰時島上總計有3萬名白人指揮70萬名黑奴在甘蔗田和糖廠裡頭不眠不休地工作。
必須注意的是,就像zombi這個字的多重起源一樣,海地的黑人使用zombi這個字來指稱多種廣泛的靈異現象:比如失去身體的靈魂、失去靈魂的身體(比較接近我們今日對於zombie的想像)以及被巫師施法變成動物的人或是其他各種超自然現象。
所以回到1938年的「不明畫家」鬼故事中,黑奴使用這個字眼可能廣泛指超自然鬼靈,而非明確意指死而復生的那種殭屍。否則《The Walking Dead 陰屍路》中笨拙緩慢的殭屍群裡就會多出好幾隻以畫筆為武器的繪畫天才。
「不明畫家」的故事其實改編自史實。不僅巴洛克畫家Bartolome Esteban Murillo真有其人,連他家黑奴的名字Sebastián Gómez 都有明確史料記載。
隱藏在撞鬼事件背後的真相是:Murillo的學徒們早就懷疑畫室有鬼,因為他們下課時留在畫室裡的習作經常半夜被不知道什麼人增添好幾筆。最讓他們惱怒的是這個鬼還把他們的習作改得更漂亮。身為師長的Murillo最終只能親自扛起起抓鬼特攻隊的任務,半夜偷偷躲在畫室裡準備真的「抓鬼」......
如果這個故事裡的zombi確實是恐怖的殭屍,接下來想必會是腥風血雨、鬼哭神嚎的高潮場景。可惜劇情隨即急轉直下,變調成了一場溫馨喜劇——
被畫室主人活逮的Zombi根本是黑奴Gómez本人,而且Murillo還發現這位超會編故事的年輕人在繪畫上同樣也天賦過人。於是Murillo果斷還他自由身,並當場收他為徒,甚至還贊助了他的婚禮。
真正令人頭皮發麻的殭屍故事還要再等百年左右才會出現......
▇ 魔島和甘蔗田裡的活死人
1932年的恐怖電影《蒼白殭屍》非常不尋常地引用了18海地刑法249條印在海報上,甚至還特別囑咐電影院老闆一定要把該條文張貼在電影院大廳明顯處藉以攬客。片商的邏輯是如果海地刑法裡真的特別寫明了不准把人變殭屍,那不就代表殭屍的情節不是電影虛構,根本真有其事?
《蒼白殭屍》實際上是從早兩三年出版的一本書《The Magic Island 魔島》中抄來的條文。海地刑法還真的有這個條文,只是《魔島》作者把246條誤植為249條,以至於《蒼白殭屍》的宣傳素材也跟著抄錯了條號。
原本僅規範禁止對人下毒的海地刑法246條,在1864年增訂了第二款、第三款,把禁止的範圍擴及到用藥物把別人毒害致接近死亡狀態,此外如果被害人因此被當成死人埋葬則其加害行為視同謀殺。主導修法的是美國扶持的傀儡政權Fabre Nicolas Geffrard總統。篤信基督教的他原本打算亂槍打鳥,不管殭屍的傳說是真是假,都先用這個修法讓被他認為有失國家顏面的迷信徹底消失。總統大人有點弄巧成拙,因為《魔島》和《蒼白殭屍》引用條文到處敲鑼打鼓宣傳,海地島自此再也沒能擺脫大眾文化中巫毒污名。
史上第一部殭屍電影《蒼白殭屍》其實不只抄了人家一個條文。它的整個故事根本就是從《魔島》這本書中片段拆解出來的。而最詭異的是《魔島》這個現代殭屍文化的源頭甚至不是一本小說,而是一本海地島的旅遊書。
《魔島》的作者 William Seabrook是一名對神秘主義有濃厚興趣的記者兼探險家。他的另外一本遊記因為記載了自己在象牙海岸吃到剛剛被殺的新鮮人肉而引發輿論熱議。但真正影響後世深遠的仍是這本記錄他1927年海地之旅的遊記。
他在書中記載了他的海地朋友轉述的海地殭屍事件:
1918年當地最大的糖廠Haitian American Sugar Company因為甘蔗收成期間缺工而提出懸賞,任何人只要能帶新的工人來上工都能得到糖廠重賞。這天糖廠的工頭Ti Joseph 真的帶來一群新的工人來領賞。工頭說他們來自山上的部落,因此語言不通,不會說話。但實際上這些可憐的人是被工頭用巫毒下藥變成殭屍。
殭屍是所有工頭眼中完美的奴隸:可以日復一日工作,完全不會喊累,不會抱怨,不會生病,甚至永遠不會死。唯一需要留意的是他們只能吃沒有調味的食物,尤其不能讓他們吃到鹽或肉,因為那些食物會讓他們恢復知覺和記憶,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甚至可能轉頭殺死對下藥控制他們的巫師。
故事的最後工頭的妻子對這些工人生了惻隱之心,於是領他們前往市集裡,餵他們吃用鹽調味過的開心果點心,並把恢復意識的他們帶回山上的部落。工頭Ti Joseph稍後被憤怒的家屬用大刀斬首致死。
讓《魔島》創造一整個殭屍文化的不是上面這個驚悚的故事。作者 William Seabrook的第一反應和你一樣,覺得傳聞證據沒什麼可信度,還是要眼見為憑。於是他當場要求海地友人帶他去甘蔗田裡看真正的「殭屍」。
這本遊記真正讓美國人嚇到頭皮發麻的是接下來作者親眼見證殭屍的紀錄:
他見到田裡的黑奴,立刻不顧工頭攔阻大膽向前攀談。但無論他怎麼對黑奴問話,黑奴唯一的反應是眼神空洞地看向遠方的虛無。「他們規律如一地埋頭工作就好像是畜生或是機器一樣。而最可怕的是他們的眼神。唯一能形容的就是已死之人的雙眼,跟盲人完全是兩回事,而是睜大眼睛、毫無焦點、什麼都沒有看在眼裡的茫然感覺。」
《陰屍路》、《28 Days Later 28天毀滅倒數》、《World War Z 末日之戰》、《Zombieland 屍樂園》、《I Am Legend 我是傳奇》、《Shaun of the Dead 活人甡吃》和《Night of the Living Dead 活死人之夜》等等殭屍電影的經典形象通通起源自於這段文字。
▇ 殭屍背後的真正恐怖情節
1928年《魔島》這本遊記在美國出版之後造成議論紛紛的殭屍議題熱潮(《蒼白殭屍》正是這個熱潮的產物),作者William Seabrook後來不得不出來澄清大家誤讀他的原意:他只是轉述殭屍傳說以及紀錄他目擊到的農場黑奴的身心狀況,他從來沒有說他看到的就是殭屍。
如果不是殭屍,那是什麼?
紐約時報曾將殭屍形容為「非洲信仰」與「奴隸制傷痕」的混合體,因為殭屍本身就是「永恆的奴隸」。
非洲人被法國人運送到海地島之後,受到各種非人的待遇:在持續的飢餓狀態下每天連續工作18個小時,還有各種嚴厲酷刑隨時伺候。海地人趕走法國人之後,又換來1915年~1934年美國海軍陸戰隊以維護美商權益之名入侵,並對海地人實施種族隔離和強制勞役,用槍押著海地人到處修路,以便美軍得以快速控制全島。
不論法國人或是美國人都積極想用基督教取代海地原本的巫毒信仰,美其名為「救贖」。但他們的壓迫適得其反,讓巫毒信仰變得更加強韌、更有生命力。殭屍的鄉野奇譚正是起源於非洲的巫毒信仰:
非洲人認為無論在世界何處,自然死亡的人都可以重回非洲故里和先祖重聚,去到一個名為Lan Guinée(幾內亞)的天堂。但如果是自殺或是他殺而死的人,將無法回到非洲與家人重聚,永遠徘徊在葬身之所。
正是黑奴心中最深的恐懼創造了殭屍的鄉野奇譚。他們被萬惡的奴隸主、法國人、美國人輪番奴役,唯一能奪回自由的方法只剩下死亡。但自殺而死的黑奴又會遭到懲罰永遠無法重返故里,甚至會被路過的巫毒巫師收編成為永遠不會死的殭屍,進而成為「永恆的奴隸」。
所以殭屍是一種文學比喻,一種非洲人淪落永久失去意志、失去自由、失去對人生控制權的類死亡狀態。
殭屍的信仰反應了海地人的惡夢,殭屍的大眾文化則反應了美國人的社會焦慮。每一個世代的殭屍大眾文化都有各自的焦慮源頭:
《陰屍路》前後的影視作品反應的是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28 Days Later 28天毀滅倒數》前後的殭屍電影代表的是對於不明疾病爆發的憂慮(正式此時此刻全世界正在發生的狀態);《活死人之夜》前後的殭屍電影則是白人對於黑人民權運動引發暴亂的恐懼。
再往前推到殭屍電影的源頭《蒼白殭屍》背後的《魔島》,代表的是1920、1930年代美國社會兩股互相衝突的情緒。其一是美國人由於種族歧視而對於黑人文化的莫名恐懼,其二則是前者引發的「哈林文藝復興」運動,激起包括《魔島》作者William Seabrook在內的一群紐約藝術家和作家試圖探索黑人的歷史文化,揭開各種迷思背後的真相。
殭屍的真相則在1937年另外一本關於海地的書《Tell My Horse》中出現了新的答案。
同樣得到哈林文藝復興運動的啟發,曾受人類學訓練的黑人女作家Zora Neale Hurston前往海地調查另外一起剛剛發生匪夷所思的殭屍事件:
1936年,一名除了身上披的破爛袍子之外幾乎全裸的女子出現在海地的某個村子裡。她自稱是隔壁村的Felicia Felix-Mentor,還跟同名的女子一樣出現左腳跛腳的明顯特徵。唯一不吻合的地方是Felicia Felix-Mentor早在29年前就已經過世並下葬。她的說詞是自己被巫師變成了殭屍控制多年,後來被巫師拋棄才能脫身回家。
Zora Neale Hurston親自採訪了這位自稱殭屍的女子,並拍下這張極可能是史上第一張殭屍的歷史照片,刊登在1937年的《Life 生活》雜誌上頭。
她在文章中猜測女子是被下藥才會失去語言能力和自由意志,因而被家人當成死人下葬。她推論應該是一種莨菪烷生物鹼藥物或是從蛤蟆或是河豚身上提煉的毒素。不過Zora Neale Hurston欠缺醫學訓練,加上她歷來對神秘主義的高度興趣,使她的結論被專業人士完全無視。
1945另外一名醫師Louis P. Mars發表了對於同一個個案的研究結果:他用X光檢驗發現女子左腳並沒有死者原來的骨折痕跡,同時發現按常理近60歲的她應該已經停經,但檢查後發現仍然有月經,顯示她的年齡可能並不吻合。醫師最後推論認為比較大的可能性是患了「思覺失調症」(過去稱作精神分裂症),才會有身份的錯誤認知。也就是說其實沒有殭屍這一回事。
有學者認為所謂的殭屍,很可能是一種社會性的「死亡」。就像某些社會對於精神病患者的反應,對整個家庭和社會來說當事人就好像已經死亡的成員一樣,因為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意志,再也不能言語。被當成死人般遺棄,也是一種「下葬」。
於是從今以後我們再也無法正視任何一個電影中的殭屍,因為我們終於知道所有笨手笨腳、緩慢移動的活死人都代表了一種內建在靈魂裡卻永遠無法實現的本能:
重返故里,與家人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