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人生：北京城胡同裡的墓園】
週日一早，從瀋陽坐高鐵到天津，恰恰是400年前，努爾哈赤進入中原的路線。
這一路躍馬平川，直到山海關，才見到險峻的大山。
遙想當年，
這是袁崇煥拼死守城憑的天險，
也是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的紅顏。
2002年，我在北京大學修課，曾寫過一篇「北京城胡同裡的墓園」，回憶金庸筆下的「袁崇煥評傳」。
謹以此文，作為紀念金庸大俠系列文章的最終篇。
在北京的日子裡，由於沙塵暴，以及大多數名勝古績都已經去過的關係，休息的時候，我哪兒都沒去，只除了去尋找一個隱在北京老舊胡同裡，我年輕時代的一個夢，一個朝聖的地方，明朝袁督師袁崇煥的墓園。
在大大小小的胡同裡繞來繞去的經驗很特別，轉一個彎可能就碰到一個孤魂，幾段故事，歷史在尋尋覓覓中浮現，又在漸行漸遠裡消失。
終於在一個校園旁不起眼的小胡同裡找到了袁崇煥的墓，墓實在很小，因為是衣冠塚，我卻不在意，三十年的心願得償，站在墓前，激動的我，讓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像回到四百年前的北京，西直門外，殺聲震天，袁督師正仗劍獨行，目光之中流露的，是充滿憂國憂民的悲憫，朗朗低吟「功高明主眷，心苦後人知」。
小時候讀金庸的小說，正是正義少年，善惡分明的時代，最流連忘返的不是令狐沖，也不是楊過，而是碧血劍後薄薄的袁崇煥評傳，讀一次哭一次，讀一次哭一次，覺得人生真是不公平，善惡不分，這麼了不起的一個人，拚了命保衛北京，最後卻被北京居民視為漢奸，千刀萬剮，體無完膚，一兩銀錢買一塊肉，凌遲而死。
這樣一個大英雄，真勇士，卻在皇太極攻北京時，使出三國演義裡的反間計，讓大明天子崇禎下令，把守衛城區的最高指揮官逮捕下獄。
歷史上的真實事蹟，現在讀起來，情節著實比所有的荒謬劇都還要荒謬；民眾是盲目的，天子永遠不會錯，也不能有錯，所以天子說他是漢奸，北京居民就認為袁崇煥是一個大漢奸，大壞蛋，清兵是他引進城的，國之干城就這樣被仇恨謀殺；但是崇禎也因此付出了代價，十四年後，崇禎自縊媒山，明朝滅亡。
金庸的評論裡，非常精闢的指出，袁崇煥的死並不是因為皇太極的反間計，而是崇禎和袁崇煥的性格使然，人性的衝突使命運不可能更改，這樣的說法令當時年輕的我著實震撼，也產生研究人性的念頭與興趣，接下去，更進一步研究命理的因果。
可以說，沒有金庸這篇文章，就不會有我對人性及命理的研究，也就不會有現在的科技紫微網。
人性是醜陋的，儘管是貴為皇帝也一樣，要讓年輕的皇帝願意承認中了敵人的反間計，需要大智慧大勇氣才可能做得到；同樣的，在袁崇煥體內流的「南蠻」硬頂性格，也讓他寧死不屈，這在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就已埋下了伏筆。
或者說，命運已經預測了結局「慨當初，倚飛何重？後來何酷！」這句詞既悲嘆了岳飛的遭遇，何嘗不是講出了所有政治人物千古同樣的命運。
但是在醜惡人性的背後，卻也有人性崇高的一面，程本直的衝冠上疏，願為袁崇煥代死，義僕佘氏冒死將袁崇煥的頭顱偷走埋起，並且後世子孫世世代代守著墓園，直到今天。
四百年過去了，從明到清到民國，再到人民共和國「閣中帝子今何在，物換星移幾度秋？」對崇禎、皇太極、袁崇煥的評價已經蓋棺定論，但是對命運的思維卻是永遠的懸念。
何謂成功？何謂失敗？何謂吉？何謂凶？何謂禍？何謂福？不要說當時身處其境的人不懂，百年之後的人們又何嘗懂？千年之後，同樣的命運循環仍會上演，戲碼相同，只是串場的人物像走馬燈般替換。
我站在墓園前，世世代代看守墓園佘家的後代佘女士絮絮的講著話「….你們台灣的李敖在北京法源寺這本書裡亂寫，我們佘家代代單傳，怎麼可能有人出家當和尚？….」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就是假，假就是真，這就是世事的原貌。
隔墓園不太遠的另一條胡同裡，有明朝于謙的故居，他是另一位為了保衛北京，最後也被皇帝處死的宰相。但是他是因為宮廷政變而死，不是受冤而死，狀況不同。
我很喜歡他的一首詩《詠石灰》，這首詩道盡了千古英雄，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也同時指出，所謂英雄，必然的最後歸宿。
千錘百鍊出深山，烈火燃燒若等閒，
粉身碎骨全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間。
告別了袁崇煥的墓園，也告別了我三十年的夢，告別了善惡分明的慘綠少年時代，我踽踽而行在北京黃昏的胡同裡，向千年的古城致敬。
青石板上黝黑的污漬，不知道曾是哪位無名英雄留下的血跡，人類的文明是用鮮血堆積出來的，但是教訓已經足夠了嗎？我心頭不禁浮起了杜牧阿房宮賦的結尾：
「……後人哀之而不鑑之，則復使後人之復哀後人也」。
寫於2002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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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天賦作事 ，逆著個性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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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斗煥出家 在 [心得] 1988總感想—從大結局回看請回答1988 - 看板KoreaDrama 的推薦與評價
6/3是百想頒獎的日子，因為也知道請回答劇組製作戲的方式跟大家不一樣，
我只求不管是哪一項，拜託給劇組一個獎，讓他們有上台受肯定還有說話的機會。
幸好百想給了導演獎XD。我邊開live邊做其他事，邊聽導演用冷靜的語氣說話，我心想到
底講了什麼講那麼久，沒想到講了超級感人的話耶!QQ 節錄我最有感觸的一段：
謝謝大家，我以為我的作品搞砸了，有很多人為我擔心，
我也不敢期待有多大的成果，我想獨闢蹊徑，和別的作品
做差異化的作品，我沒敢想這樣一個作品能得到多大認可。
(轉自新劇不能停)
雖然對某些觀眾來說，這部戲的爭議很多，但我理智、情感上都對1988非常驚豔，也覺得
請回答帶著觀眾走出一條我沒看過的路。
我只能列一些我很喜歡的點出來，不然會變很冗長的文章(已經夠長了= =)
在追20集直播前，即使看了文字預告，也沒想到1988是這樣的結束。導演用鏡頭帶著一路
哭哭笑笑的觀眾做最後的雙門洞巡禮。我覺得前面的線索找的越仔細，結局受到的震撼就
有多大。曾看有人說，沒用上的道具是生活的痕跡，搬走所有家具的空間、牆壁上的污漬
提醒著我雙門洞的故事。某種程度說起來，前十九集，接近2000分鐘長度的累積與沉澱，
是為了這段短短一分鐘的畫面存在，這是電視劇的優勢，而我只能說1988發揮得很好。
很少有一部戲像1988在結局「破壞」自己破壞的那麼徹底，因為前面營造的成功，這個舉
動給了整部戲強烈的後座力，曾在別的地方看到侯孝賢導演說：「最好，不是因為最好所
以我們眷念不已，而是倒過來，是因為永遠失落了，我們只能用懷念召喚它們，所以才成
為最好」。透過荒廢的雙門洞景象，劇組強迫觀眾登出熱鬧、過去的雙門洞，回到現實。
同樣分量的惆悵不捨，在20集最後爆發開來，同時藉由德善的話帶入角色的心境和觀眾的
心情。我甚至覺得讓大家搬離雙門洞，沒交代2016部分的人狀態，是對過去請回答系列核
心元素某種程度的解構，也許未來的請回答只會越來越寫實？:)
無論如何，我認為1988是非常成功的懷舊擬像作品，劇組在再現80、90年代的韓國時，模
糊了虛與實的界線。在觀看的過程中，社會背景、劇情跟角色跟觀眾成長過程的經歷互相
強烈的呼應，我們似乎都能在自己的生活中找到一個金社長、成寶拉、或是羅美蘭，或是
生活片段的共鳴。
但想想，那是1980、90年代的韓國耶XDD
可是我相信只要是經歷過快速經濟發展的社會過程，特別是亞洲發展中國家的觀眾，大概
都能夠非常融入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社會。
為什麼觀眾會捨不得88完結？ 因為即使導演再現了當時充滿人情，關係緊密的社會氛圍
，素材仍是經過篩選、過濾的過程。雙門洞是一個有結界的防空洞，不論外在的社會多險
惡可怕，你都可以在雙門洞找到溫暖、後援。
1988比起前兩部請回答，家庭與社會的對比更加的被凸顯，編劇沒有偷懶放過重塑那段時
期的韓國社會集體記憶的機會，藉由將觀眾經歷過，或至少聽說過、在課本上看到的事件
放進劇情中，表達了對那個時代社會的態度，不只是為了加強寫實感，「利用」重大社會
事件走過場而已。這些事件以不同形式進入雙門洞的日常生活。
成爸下班遇到抗爭、寶拉被載到荒郊野外、正峰在佛寺遇到避風頭的全斗煥，都是前面集
數稀少的不在雙門洞拍攝的戲，自然的穿插在角色生活中，烘托出1988的歷史感。但讓我
很驚豔的是，在編劇的筆下，這種對比是必要的元素。國家/社會是險惡、壓迫個人的存
在，來抓寶拉的警察、外來的小偷，暴露狂、搶匪等是比較具體的威脅，崔澤身上背負的
壓力、正峰一直沒考上的學的挫折卻是無形，只有雙門洞可以當他們的避風港，讓他們釋
放壓力、給予正向支持。
在國家、家庭的兩極對比中，寶拉衝撞體制的個性才能成為編劇批判觀點的化身。
編劇暗示著雖然請回答系列是懷舊劇，可是過去不都是美好、值得眷戀的。
然而，雖然劇組用了19集描繪出家的療癒、互相扶持的樣貌。在第20集「家」卻也變成社
會的縮影。
其實早在進入1994年以後，請回答1988整齣戲的風格就有了微妙的轉變，但一直到20集才
爆發。我覺得1988相較其他親情劇不一樣地方是，他呈現出家庭是一個隨時會變化的生命
體，家也會老（跟爸媽變老不一樣）。其他的親情劇吸引觀眾的劇情，如婆媳問題等家庭
成員糾葛的問題，有部分原因來自家庭結構的轉變。1988用傷感但和緩的方式呈現，是我
很少看到的呈現方式。「家」的老去是一個逐漸發生中的過程，但意識到卻是剎那間發生
的事。而在1988中，那個瞬間是寶拉跟善宇被發現交往時，兒女成家立業雖理所當然，但
畢竟需要新舊家庭成員重新磨合的過程。更別說還有同姓同本的障礙。在最後一集，過去
保護孩子的家成為了阻止孩子建立新家庭的存在，家庭其實還是社會的一部分，這也是最
後一集同姓同本、婚禮儀式出現的理由：一個新家庭的誕生需要社會的認可。
從這個角度看，雖然澤善沒有婚禮讓粉絲有點扼腕，但我傾向這是在婚姻議題上編劇做的
對比。編劇向觀眾傳送了一封愛可以穿透制度，打敗世間價值觀的隱藏訊息。澤善間的感
情是不證自明，無需外在制度(甚至父母)肯定，不須約束也不會變質的愛。世間的情感千
百種樣貌，大多數戲劇、觀眾打開電視求的是一個心動的瞬間，但澤善的愛情給觀眾的卻
是定下來的愛情，非常珍貴又少見^^。
從結局往回看，結構上我認為1988的ENDING是多線並行，或是沒有ENDING，
結局可說是結束在夢中的廢墟;也可以想像2016大家的生活仍舊繼續;
若想停留在往機場奔馳的路上似乎也沒有不行。
請回答1988 20集裡反覆用夢作梗，但最後德善作夢這點對我來說是神來一筆，德善只能從
回憶中、夢中召喚年輕的父母跟自己，作為觀眾的我們只能打開1988重溫雙門洞的一切。
真假虛實交錯，記憶就都是真實的嗎？
唯一能確定的是，我們的情感跟眼淚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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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aakk001 (36.233.125.170), 06/11/2016 08: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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