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思復和
【在原爆70週年,站在長崎的見證前,反思復和】
葉漢浩博士
如果三年前在與香港人談復和,可能大家都只會想起個人際關係中的復和。但在撕裂愈來愈大的今天,復和已是我們不能逃避的生活與神學議題。四月中有機會到長崎參與由杜克神學院(Duke Divinity School)主辦的東北亞洲復和會議,大約六十位主要來自日本、韓國、香港、中國、美國及其他亞洲地區的基督徒領袖,在紀念原爆七十週年的日子,聚集在其中一個原爆的地點一同思考復和這議題,實在非常有意思。
會議對我帶來的第一個震撼,就是看見自己對復和的膚淺。對一個經常站在講台上的我而言,復和是經常觸及的題目,亦是聖經一個十分重要的教導。但經常講不代表你有真實的認識,在會議的第一天的分享,當談及日本在二次大戰對其他亞洲國家的傷害時,看到日本的牧者流淚的認罪,一些經歷過二次大戰的牧者的反應,是我想像不到的。對我而言,二次大戰仍停留在知識的層面,沒有真實認識傷痕,我不能真正明白復和的意義及價值。而這次的旅程正正是透過不同的經歷與接觸,來認識復和對一個基督徒是怎樣的一個使命。
會議第一晚,大會請了一位長崎剛當選的市議員來分享。他是原爆倖存者的後代,也是一位基督徒,他分享到原爆帶來的除了是死亡與破壞外,更是一大堆的問號。其中一個問號是,為何上帝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更弔詭的是,原子彈爆發的地點附近就有一間教堂,而當時亦為教會帶來很大的破壞。事實上,在二次大戰前,基督教在長崎已是有很深的根基。現時長崎有一組世界文化遺產,就是一群不同的教堂遺跡。但一個來自自稱為基督教國家的原子彈,炸毀了的,不單是數十萬的生命,更炸毀了基督教在這地的根基。
原爆同時亦帶來一個詮釋上的撕裂,像很多傾向專制的國家一樣,國家都嘗試隱藏它們自己的惡行,把問題「外部勢力化」,或隨意篡改歷史。行程中有一日是參觀三個截然不同的原爆紀念館,首先參觀的是官方設立的原爆資料館。資料館設計十分有心思,在視覺及聽覺上,你不難有親歷其境的感受。資料館把原爆對長崎的破壞鉅細無遺地展示在我們面前,細心地感受著受傷者的傷痛,同時亦等待著日本政府對原爆原因的解說。十分失望的是,走到資料館的出口,差不多是最後一個展板,當中寫著中日戰爭及太平洋戰爭的原因,但當中完全沒有提及日本在二戰時對各國所造成的破壞,更沒有承認日本在二戰時的侵略者角色。坐在資料館門外的平和公園,看著一班又一班的中小學生來參觀,心裡再一次浮現香港的國教危機,及近日大陸對抗戰勝利的論述。
帶著十分沉重的心情,沿著一條小路,到達了一所民辦的二次大戰紀念館。這所紀念館的裝修相當簡陋,有一位上了年紀的朋友接待我們,向我們介紹這館及其發起人的使命。這館沒有精心設計的光線及藝術品,只有誠實地展示一幅一幅二戰時受日本侵略過的國家人民所受的傷害。為了讓人看見最多的圖片,館長把館內所有的牆都貼滿了照片,彷彿用行動告訴你,他們對自己國家所作的一切的悔疚。
館內二樓同時展示了這館其中一個剛過世的創辦人的遺物,很隨意地看看這位非一般的日本人看甚麼書,他價值從何而來,他的力量又是從何而來。出其不意地發現數本英語的聖經釋經書。沒有高舉十字架及其基督徒的身份,但他所留下基督的香氣突然充滿整間展館,他無聲的見證比很多在台上精心泡製的見證更具說服力。見證應該是這樣吧!
第三所是紀念一位基督徒永井隆博士的紀念館,永井博士生前是幫助政府進行放射研究的。他是原爆的倖存者,但不久亦患上血癌。在治療癌病的過程,他致力勸導國民為戰爭的罪行悔改,他的勸導是充滿愛的,沒有指摘,卻展示出愛的力量比由仇恨更具影響力。在展館內展示了永井博士寫的毛筆字,當中的「平和」及「如己愛人」,到今天仍擲地有聲。
對香港今天開始認識撕裂為何物的我們而言,或許我們愈來愈明白人性的黑暗,權力的專橫;或許我們對未來愈來愈失去希望。我們看不見我們可作甚麼,我們摸不清我們在這黑暗世代的使命。或許長崎另一個感人故事對我們會有一點激勵,原來今年除了是原爆七十週年外,亦是另一歷史事件「Discovery of Hidden Christians」的二百五十週年紀念。原來早在四百多年前已有一群宣教士在長崎宣教,但在四百年前日本政府用極強暴的手段壓制他們的活動,包括把十五名宣教士掛在十字架上殺死他們,同時亦強制所有居民要參與當地廟宇的宗教活動,又禁止任何形式的基督教活動進行。
如是者有一百五十年之久,日本政府在外國的壓力下才重新容許宣教士的活動。當第一批宣教士重回這片土地時,他們十分詫異發現有一群信徒,在沒有任何集體的宗教活動、神學院、教堂的形式下,仍然可以維持他們的信仰。他們的見證,提醒我們信仰的基礎在哪裡呢?盼望又在哪裡呢?是在可見的形式及建築物?還是信仰的核心價值呢?
復和的使命,站在破口的使命
我們的盼望在哪裡呢?在可看見的建築物?我們的使命在哪裡呢?對香港的信徒而言,面對復和的使命,我們或許會想起做甚麼?面對一個沒有回應的政府,我們很容易會失去盼望。但從長崎的不同見證中,我學習到的是,信仰及見證的力量不單在於你做了甚麼,而是你信甚麼,堅持甚麼?我們在撕裂的時代,復和的力量不應來自我們任何事是否有果效,而是來自我們堅持所信。
(原刊於本週時代論壇)
原爆資料館 英語 在 麻甩空姐手記 travelgram of a wanderer.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上 陸 許 可! 沒 有 巨 人 的 軍 艦 島
是次停留台灣看展一日後就過去九州了~而這次的重點行程就是軍艦島啦~ 軍艦島(gunkanjima island)原名端島(hashima island),因為島上建築剪影好像軍艦而得名,位置在長崎港四十分鐘船程外,而由福岡搭JR到長崎需時兩小時左右☝🏼️
軍艦島本來係煤礦,全盛時期人口有5000人,有住宿設施、醫院、酒吧、學校,甚至係困住飲得太醉既工人既拘留室🌝但自70年代煤能源式微之後,呢到就變左無人島了。不過因為近年電影《進擊的巨人》喺呢道取景而出左名,仲喺2015年登錄埋世界遺產,自此聲名大噪~遊客同廢墟攝影愛好者都對島上既頹垣敗瓦趨之若鶩(中槍),當大家都以為好難登陸既時候,原來!!!有錢有好天氣就得架啦😯
由於今次遊行由我plan,做research就見到有local tour可以報名,網站有英文version,只係需要揀日子、揀上午定下午船、填乘客資料、之後信用咭比錢、收埋個予約確認e-mail⋯⋯恭喜你!你已經半隻腳叉左入軍艦島鳥。
local tour叫做gunkanjima concierge~
官網:http://www.gunkanjima-concierge.com
gunkanjima concierge 一日有兩團(10:00 同 13:00)由於我地住博多要搭兩個鐘車,所以揀左晏就船,12:50辦事處開始登記同集合,13:15就可以上船。agent對招待外國旅客參加者非常有經驗,guide book有不同語言,亦有英語audio guide,而唔識日文既柒頭(姐係我地)頸帶係黃色,有咩唔對路都方便職員幫我地~
船程中會經過長崎港,沿路導遊都會講解附近的地理知識同歷史,想影相又唔怕吹甩個頭就坐upper deck啦!大概三十分鐘就會見到軍艦島了~呢個時候,船會慢慢繞島一週比大家影相,仲會調頭等坐左右邊既乘客都影到。大概兩點七八我地就上陸了。
參加既時候,團友要簽一份條文承諾唔會偷走,唔會進入預設路徑以外既地方,因為島上既建築日久失修,已經被侵蝕到爛溶溶,好多石屎部分都屌屌fing,隨時會冧!我覺得都好符合日本安全至上(又稱怕出事)既處事風格,於是,所有人都只可以沿住條220米長既參觀路徑行。
你無睇錯呀,長220米呀,屌。
220米,標都唔撚洗跳呀。
你以為有得入去探險廢攝影chok相打war game摸下啲鋼筋?諗多左喇🌚🌚🌚全部建築都係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想影close up?帶埋支zoom鏡吧啦。想扮艾倫mikasa ?FF下好喇😂同埋個tour 上陸時間得50分鐘,行得慢啲都比人屌。。。嗚哇點解喺日本都遇上光速團架😫
好啦,雖然講到好西,但其實係同我expectation唔同姐,個tour比較注重軍艦島的歷史同文化價值而唔係膚淺的景觀外貌(又中槍),可以近距離睇下島上既面貌其實都好震撼,唔知點解可以爛得咁有型咁靚;島既另一面就比大自然takeover番,植物叢生在石屎森林之間,成件事好宮崎駿好童話。
三點幾上番船,有猜包剪揼環節,贏左有軍艦島紀念品~四點上番岸之後可以喺辦事處買紀念品,仲有小小資料室可以參觀。唔講咁多啦,自已睇相Noel Jones Photoes Photoes Photoes Photo
小貼屎
1.辦事處離長崎駅二十分鐘左右,記得預時間!出站右轉一路行,行過水邊之森公園就差唔多到架啦
2.想影相記得坐上層同側邊,船上有抓毛風褸提供,不過真係好大風啊記得著夠衫
3.島上唔比亂拋垃圾,記得帶膠袋袋好垃圾~
4.本來plan去完軍艦島再去原爆資料館,點知我睇漏左資料館收17:00😭如果想將兩樣行程擺同一日就要早啲到長崎或者搭朝早船啦。
5.費用分門票同船票
船票:
(平日)
成人:¥3600
中學生:¥2900
小學生:¥1700
小學生以下:¥800
(星期六日、假期、春假暑假寒假)
成人:¥3900
中學生:¥3100
小學生:¥1900
小學生以下:¥1000
6.島上禁止使用雨傘!遮太陽都唔得,如遇上惡劣天氣會取消出航。
7.除左呢間之外仲有不同operator,大家可以research下先~
如果喺熊本/豪斯登堡過去有團可以跟添。
8.Gunkanjima concierge有去三次第四次免費的活動,不過除非佢陸逐開放其他區域或建築物,如果唔係我都唔會去多次了,不過未去過既,都值得去下既!
原爆資料館 英語 在 葉漢浩 Alex Ip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在原爆70週年,站在長崎的見證前,反思復和】
葉漢浩博士
如果三年前在與香港人談復和,可能大家都只會想起個人際關係中的復和。但在撕裂愈來愈大的今天,復和已是我們不能逃避的生活與神學議題。四月中有機會到長崎參與由杜克神學院(Duke Divinity School)主辦的東北亞洲復和會議,大約六十位主要來自日本、韓國、香港、中國、美國及其他亞洲地區的基督徒領袖,在紀念原爆七十週年的日子,聚集在其中一個原爆的地點一同思考復和這議題,實在非常有意思。
會議對我帶來的第一個震撼,就是看見自己對復和的膚淺。對一個經常站在講台上的我而言,復和是經常觸及的題目,亦是聖經一個十分重要的教導。但經常講不代表你有真實的認識,在會議的第一天的分享,當談及日本在二次大戰對其他亞洲國家的傷害時,看到日本的牧者流淚的認罪,一些經歷過二次大戰的牧者的反應,是我想像不到的。對我而言,二次大戰仍停留在知識的層面,沒有真實認識傷痕,我不能真正明白復和的意義及價值。而這次的旅程正正是透過不同的經歷與接觸,來認識復和對一個基督徒是怎樣的一個使命。
會議第一晚,大會請了一位長崎剛當選的市議員來分享。他是原爆倖存者的後代,也是一位基督徒,他分享到原爆帶來的除了是死亡與破壞外,更是一大堆的問號。其中一個問號是,為何上帝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更弔詭的是,原子彈爆發的地點附近就有一間教堂,而當時亦為教會帶來很大的破壞。事實上,在二次大戰前,基督教在長崎已是有很深的根基。現時長崎有一組世界文化遺產,就是一群不同的教堂遺跡。但一個來自自稱為基督教國家的原子彈,炸毀了的,不單是數十萬的生命,更炸毀了基督教在這地的根基。
原爆同時亦帶來一個詮釋上的撕裂,像很多傾向專制的國家一樣,國家都嘗試隱藏它們自己的惡行,把問題「外部勢力化」,或隨意篡改歷史。行程中有一日是參觀三個截然不同的原爆紀念館,首先參觀的是官方設立的原爆資料館。資料館設計十分有心思,在視覺及聽覺上,你不難有親歷其境的感受。資料館把原爆對長崎的破壞鉅細無遺地展示在我們面前,細心地感受著受傷者的傷痛,同時亦等待著日本政府對原爆原因的解說。十分失望的是,走到資料館的出口,差不多是最後一個展板,當中寫著中日戰爭及太平洋戰爭的原因,但當中完全沒有提及日本在二戰時對各國所造成的破壞,更沒有承認日本在二戰時的侵略者角色。坐在資料館門外的平和公園,看著一班又一班的中小學生來參觀,心裡再一次浮現香港的國教危機,及近日大陸對抗戰勝利的論述。
帶著十分沉重的心情,沿著一條小路,到達了一所民辦的二次大戰紀念館。這所紀念館的裝修相當簡陋,有一位上了年紀的朋友接待我們,向我們介紹這館及其發起人的使命。這館沒有精心設計的光線及藝術品,只有誠實地展示一幅一幅二戰時受日本侵略過的國家人民所受的傷害。為了讓人看見最多的圖片,館長把館內所有的牆都貼滿了照片,彷彿用行動告訴你,他們對自己國家所作的一切的悔疚。
館內二樓同時展示了這館其中一個剛過世的創辦人的遺物,很隨意地看看這位非一般的日本人看甚麼書,他價值從何而來,他的力量又是從何而來。出其不意地發現數本英語的聖經釋經書。沒有高舉十字架及其基督徒的身份,但他所留下基督的香氣突然充滿整間展館,他無聲的見證比很多在台上精心泡製的見證更具說服力。見證應該是這樣吧!
第三所是紀念一位基督徒永井隆博士的紀念館,永井博士生前是幫助政府進行放射研究的。他是原爆的倖存者,但不久亦患上血癌。在治療癌病的過程,他致力勸導國民為戰爭的罪行悔改,他的勸導是充滿愛的,沒有指摘,卻展示出愛的力量比由仇恨更具影響力。在展館內展示了永井博士寫的毛筆字,當中的「平和」及「如己愛人」,到今天仍擲地有聲。
對香港今天開始認識撕裂為何物的我們而言,或許我們愈來愈明白人性的黑暗,權力的專橫;或許我們對未來愈來愈失去希望。我們看不見我們可作甚麼,我們摸不清我們在這黑暗世代的使命。或許長崎另一個感人故事對我們會有一點激勵,原來今年除了是原爆七十週年外,亦是另一歷史事件「Discovery of Hidden Christians」的二百五十週年紀念。原來早在四百多年前已有一群宣教士在長崎宣教,但在四百年前日本政府用極強暴的手段壓制他們的活動,包括把十五名宣教士掛在十字架上殺死他們,同時亦強制所有居民要參與當地廟宇的宗教活動,又禁止任何形式的基督教活動進行。
如是者有一百五十年之久,日本政府在外國的壓力下才重新容許宣教士的活動。當第一批宣教士重回這片土地時,他們十分詫異發現有一群信徒,在沒有任何集體的宗教活動、神學院、教堂的形式下,仍然可以維持他們的信仰。他們的見證,提醒我們信仰的基礎在哪裡呢?盼望又在哪裡呢?是在可見的形式及建築物?還是信仰的核心價值呢?
復和的使命,站在破口的使命
我們的盼望在哪裡呢?在可看見的建築物?我們的使命在哪裡呢?對香港的信徒而言,面對復和的使命,我們或許會想起做甚麼?面對一個沒有回應的政府,我們很容易會失去盼望。但從長崎的不同見證中,我學習到的是,信仰及見證的力量不單在於你做了甚麼,而是你信甚麼,堅持甚麼?我們在撕裂的時代,復和的力量不應來自我們任何事是否有果效,而是來自我們堅持所信。
(原刊於本週時代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