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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4.我又看到了三顆明星

二○一○年七月，坐在北京家中，開始書寫《王晶江湖》的第一篇，心情激盪，前塵
往事，盡湧心頭：從一九九一年到今天足足二十年，我的經歷猶如坐上過山車，遇上
過最好和最壞，交上畢生好友，也樹立了無數敵人，為自己創造了極佳的機會，也捧
紅了很多導演、紅星。曾經身後跟著一個兵團也似地巨大班底，也曾經孤身一人，聖
誕節在上海的小賓館病得七葷八素，無人照料，曾經一年內拍七部巨星雲集的電影，
一個夜班上半夜拍周星馳，下半夜拍成龍；也曾經拿著劇本，到處敲門卻無人問津，
經歷了身畔美女如雲，但終於回歸家庭，體驗到親情無價。

雖然是這樣，但我非常清楚的是，我從未因我做的任何一件事而後悔，假若上帝給我
一個重來的機會，我也會走回同樣的每一步：因為我相信我這二十年中作的每一個決
定，都經歷過深思熟慮，是一個成年人所做的，負責任的決定，至於成敗得失，我反
為看得很淡，我信命，也信緣，有緣則相聚，有緣則事成：緣盡之日，一切煙消雲散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她是勞動模範

在《少年王晶》的最後兩篇，我描述到我成立的第一間製作公司「晶藝」，最初，只
在我擁有的一個住宅單位裏辦公，第一個員工叫Lily，她本來是餐廳侍應，在我一位
女製片管東堯介紹下來為我工作，一做十二年，成為這段日子中我的好幫手，她學歷
不好，但非常努力，學習得很快，是個勞動模範，管東堯也是我的一位異性好友，一
直輔助我，在二○○二年我推薦她加入林建岳先生旗下的「紅人館」藝人公司工作，
極得重用，今日已是一位著名經理人。

開拍了《霞姐傳奇》後，我拍了令葉德嫻拿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的《與龍共舞》。跟著
是三和邵氏合作的《賭場大亨之新哥傳奇》及續篇《至尊無敵》。跟著就是把周星馳
真正推上巔峰的《鹿鼎記》與《神龍教》。跟著嘉禾也找我拍成龍的《城市獵人》。

有這麼多大片在手上，底氣極足，我開始籌拍兩部比較成本大的片子《千面天王》與
《赤裸羔羊》。用上兩名電視的年輕導演張乾文與霍耀良：但兩人電影經驗不足，片
子沒大賣，還蝕了我不少錢，但我沒亂陣腳，小心策劃下，再拍一大兩小三部片，《
超級學校霸王》、《香港奇案之強姦》，以及《吸血貴利王》。《超級學校霸王》由
「街霸」得到靈感，在《城市獵人》中用了一次，這次搞得更大型，本來希望四大天
王一起上陣，但黎明不願參與，郭富城也只肯客串，只好加上張衛健、任達華、邱淑
貞；還有用上當時剛露頭角的鄭伊健；陣容也算強勁；而《香港奇案之強姦》則用上
任達華、邱淑貞、吳雪雯和鄭浩南。

力捧劉偉強十年

《超級學校霸王》上映時被CAPCOM發律師信，只好做出大改動，而且上映了兩周便下
片，也收了二千四百萬，台灣也大賣，但由於超支，引致沒錢賺；而《香港奇案之強
姦》由於宣傳踩界，也被香港電檢處打壓，由本來叫《合法強姦》，要改為《香港奇
案之強姦》才通過，片子也被剪了多刀，才能以三級上映；但由於橋段出色，賣座不
錯，賺了一百多萬，這兩部片沒賺太多錢，但賺在讓我又看到了三顆明星：《強姦》
的導演劉偉強，在邵氏當機械小工我已認識而且看好，這部片前正式投在我旗下，我
力捧了他十年，由《強姦》到《古惑仔》，到《風雲》，再到《無間道》，終成國際
大導演。另外鄭伊健也由於《學校霸王》表現不錯，我跟 TVB簽了他五部電影約，跟
著便力捧。最後一個是張家輝，他在《強姦》中飾任達華的「嚫」，喜感十足，我留
下很深印象，六年後，他剛演玩《天地豪情》的大壞蛋，我卻馬上找他拍《賭俠1999
》演喜劇，奠定了他影壇地位。

2185.聽到攝影機摩打聲想嘔

由於出品迅速增加，替別人製作的片子也不少，在一九九二年底我就下了決心要設立
一個設備完善的工作室。終於在土瓜灣天廚中心找了一個數千呎的單位，離開了我那
七百呎的小蝸居。這新的工作室就索性名為「王晶工作室」。裏面空間充足，我的辦
公室更有淋浴間及洗手間，成立時真是躊躇滿志。

擴展過速犯了錯誤

當時經驗不足，犯了這個「擴展過速」的錯誤。其實真是一個浪費，我跟向華勝一起
構思的二十多個一流故事，一直只在他一個七八十呎的小房間裏面完成，成立一個龐
大的工作室，自然也要聘用不少員工去塞滿它，但這些新員工卻未能在短期內分擔我
的工作，或做到自負盈虧，每個月要支持龐大的辦公室費用，令我百上加斤。

後來更有風水高手指出我這辦公室風水極差，只有三四十分，怪不得我拍了一大堆戲
，不止沒有賺什麼錢，還要用自己的片酬去補貼。

工作室像雨後春筍

所以現在我在北京見到不少導演設立了面積龐大的工作，都覺得好笑。其實，這全是
虛榮感，有了一間龐大工作室就恍惚擁有了自己的一個電影王國。事實上兩者全無關
係。近十年來港產片在國內稍有起色，有點份量的導演或在香港或在北京，紛紛成立
工作室，其實港產片平均仍完全冇錢賺，又怎去負擔這些像雨後春筍一樣的工作室？

而為了維持這工作室，及填補《赤裸羔羊》、《千面天王》造成的赤字，我在九三年
咬著牙導演了七部大片，監製了三部。在當時來說，雖然市場很旺，但也依然瘋狂。

但即使我不用去填赤字，這些片我也是無法不接的，因為全是「大哥片」，包括了影
壇大哥與江湖上的大哥，與其顯得哥情失嫂意，不如豁出去全接了下來。

騰出更多思考時間

七部導演的片是李連杰的《黃飛鴻鐵雞鬥蜈蚣》，劉德華、張學友演的《超級學校霸
王》，楊紫瓊、張曼玉、鄭裕玲的《武俠七公主》，林青霞、梁家輝、張曼玉的《追
男仔》，劉德華、梁家輝的《至尊36計之偷天換日》，李連杰、張敏的《倚天屠龍記
》與李連杰、邱淑貞的《洪熙官》，監製了邱淑貞、任達華的《強姦》，邱淑貞、梁
家輝的《人皮燈籠》與黃秋生的《吸血貴利王》。

由年頭拍到年尾，我真的試過聽到攝影機摩打聲都想嘔，令我對電影的「火」全熄滅
了。九四年，我只拍了《九品芝麻官》、《新英雄本色》、《賭神2》三部片。三部當
中，我只喜歡《九品芝麻官》。

這令我明白到即使在巔峰狀態，人也是有工作能力的極限的，前七部片我最喜歡的是
《洪熙官》。因為在北京比較有些空間讓我想新東西，從此我不敢再導演太多片，為
自己騰出更多思考的時間。

當然，這一段的經驗也令我有不少得著。

我理解觀眾會有審差疲勞，九三年初李連杰連上三部片《獅王爭霸》、《方世玉》、
《鐵雞鬥蜈蚣》，票房由三千萬、二千四百萬跌至一千八百萬，這樣排片再喜歡李連
杰的觀眾也會膩。直至年底，《倚天屠龍記》慘敗給公司 UFO的《新難兄難弟》，更
如當頭棒喝，令我知道，武打片太多，已令香港電影生厭，觀眾又要求新的東西了。

2186.台灣保護主義 造成港片畸形繁華

九十年代初，可以說是香港片最瘋狂的歲月，由於周星馳、劉德華、周潤發、成龍、
李連杰五大巨星的崛起，令一直是港產片最大市場的台灣瘋狂起來。當時台灣有五大
片商，包括楊登魁、蔡松林、王應祥、邱復生與一個錄影帶商叫新船公司，背後各有
財團的支持，他們分別受了九○、九一幾部大片票房高漲的刺激，全部以為香港電影
就是最大的金礦；九○年《整蠱專家》；九一年《東方不敗》，都是最大的導火線，
本小利大，焉能不令台灣片商瘋狂。所以紛紛高價搶購港片。

美國是最濫拍電影王國

但不能不提的是，當時港片文化雖然席捲東南亞，但為什麼台灣最厲害呢？原因是在
九五年之前，台灣電影入口是偏向嚴重保護主義，除了台灣本土電影及加入「自由總
會」的香港公司外，其他地區的電影進入台灣有嚴厲限制。美國片最多入口八個拷貝
，即最多在八到十間戲院上映﹝已用了走片方式﹞。八八年我的《最佳損友》上映，
與《RamboⅢ》 ﹝《第一滴血第三集》﹞對打，史泰龍八個拷貝也收到七彩，而日本
片更不能上映。香港片最強時，大片要印超過二百個拷貝，由北至南鋪滿每一家戲院
。﹝現在中國大陸全國上映最勁也只印五百個拷貝加數碼碟﹞，就是這種保護主義造
成了港片的畸形繁華，而大部分香港電影人居然也自我膨脹，覺得香港電影天下無敵
。﹝後來吳宇森、徐克、林嶺東、黃志強等一一赴美拍西片，最強的吳宇森也仍要受
Tom佬的氣，其他無不黯然回來﹞，這種「大香港主義」今天仍存在，其實韓國電影今
天不論在質素與影響力，已超越香港電影不少，他們是九八年後才起來的，只用了十
年時間已有飛躍進步。而我們在九五年台灣開放電影進口後，已失去了保護神，自九
六年開始市場萎縮而走下坡。加上中間出現盜版盛行，港片無可避免地走向衰退。

好多人說港片式微是因為濫拍及急功近利。這根本是阿媽係女人式的理由，講濫拍，
美國幾十年來都是最濫拍的電影王國，最 top收過幾億美金的只有三十部左右大片，
其他就是近千部幾百萬到一千萬成本的渣片，直接印 DVD、或上電影頻道。那些片有
的真是任何一部C級港片都好過佢，但美國電影到今天仍影響整個世界。為什麼呢？
因為真正的市場理論指出，好片有觀眾，渣片也有觀眾，好多片你不會買飛入場睇，
但半夜無聊打開收費電視機，你就會睇。觀眾形式的不同，會令你有不同選擇。老實
說，市場好，什麼電影也能生存，市場差，好片爛片一樣死，我三代電影人﹝叔公王
鵬翼是五十年代的製片人﹞，數據比任何電影人都多，我知這才是市場定律。

《東方不敗》勁到飛起

總之那時台灣市場大旺，這些台灣片商人人擴充，令香港片商極度心雄，也一度膨脹
五條院線，嘉禾一條、新寶金聲兩條、加上羅傑承的永高院線，與黃百鳴的東方院線
，可謂熱鬧到極。當時拍的電影，除了我擅長的賭片、笑片之外，更大拍古裝武俠片
。這全因徐克監製，程小東導演的《東方不敗》影響。

《東方不敗》原是《笑傲江湖》的續集，《笑傲江湖》只是一般收得，而且成本極高
﹝因胡金銓拍好的，徐克全部重拍，等於拍了兩部，並沒賺錢﹞，續集由許冠傑換上
李連杰演令狐沖，大家並不興奮，所以預算不高，約二千多萬，但在台灣過年檔上映
，居然狂收，但香港卻決定留到暑假才上。當時我正準備開拍周星馳的《鹿鼎記》，
由於好奇，打電話問施南生小姐借來看，施小姐十分好人答應了。我在星期天早上一
個人去電影工作室看，他們只留下一套拷貝，我自己在剪片機上裝片睇。睇了十分鐘
，已經頭皮發麻，遍體生寒，腦子裏只有四個字：

勁到飛起！！

2187.拍戲以來第一次覺得無助

當時我對程小東的認識，只是他在麗的拍的《天蠶變》、《俠盜風流》等劇集，《倩
女幽魂》好在情，而不是好在打，而拍了眾多賣座喜劇片後，我對武指已不太重視，
但這一次，小東的武打設計，可說是令我目定口呆。

《東方不敗》開場一幕，錢嘉樂一劍把攔路馬斬開兩邊，已是超乎我的想像，而且效
果逼真，林青霞的東方不敗出廠後，對她性別處理的顯中取勝；與《葵花寶典》內神
奇武功的刻劃，對我這金庸迷而言，堪稱是有金庸小說改編以來，對金庸筆下神奇武
功的最佳演繹。

把部份場面逐格細看

本來看完一次就該走，但我逗留了四個小時，把部份場面逐格細看，才看出巧妙之處
，十分佩服小東的心思縝密與天馬行空的想法。在回家途中，就不斷在想，馬上要開
拍的《鹿鼎記》，如何才能拍出這樣的水平？

回去與老闆一商量，我第二天就去找程小東。

他正幫杜琪峰在邵氏廠拍《審死官》，我之前跟他不熟，但他跟我父親合作過《射雕
》，所以很容易就熟落了下來，加上我跟他都是「名導演二代」﹝他父親是程剛先生
﹞，話題更多。很直接地，我邀他合作拍《鹿鼎記》與《神龍教》上下集，他爽快答
應了。

周星馳當時已在全東南亞有票房，《鹿鼎記》自然不怕下大成本，除程小東外，美術
與服裝我也用上頂尖兒的奚仲文與陳顧方，攝影鍾志文。可說是我從影以來所用最頂
級的團隊配置。女角有張敏、邱淑貞、李嘉欣、林青霞﹝只有在《神龍教》﹞、袁潔
瑩、吳君如，及後來在台灣紅了的陳德容。最佳拍檔吳孟達當然列陣，只有演皇帝的
溫兆倫稍弱。

差點把溫兆倫換下

但其實在開拍前，有一位大牌願意來演，差點就把溫兆倫換下，但向先生指一諾千金
，臨門換人好似有點沒義氣，才留下了溫兆倫。你猜這大牌是誰？

四大天王中一個，但不是劉德華。

這是一次極愉快的工作經驗，所有人都很專業，我每一場打鬥設計都與小東開會傾，
原來他很喜歡這種「Brainstrom」的工作方法，我跟他的合作往往是我講橋，他去考
慮可行性和可觀性，徐錦江的出場殺刺客，周星馳佈局殺他，張敏蛇形拳金簪打穴，
與ending眾番僧出飛踩來攻，都是集體創作出來的。

後來這就成為了我們合作常用的方式，我跟小東也成為好友，日後合作超過了十部片
，包括捧紅Maggie Q令她晉身國際的《赤裸特工》。

斬開兩邊也搞唔掂

《鹿鼎記》在香港上片，收了四千萬，台灣收了兩億多台幣。大家都很開心，我當時
又接了嘉禾片約，去拍成龍的《城市獵人》。除成龍外，我還可以用上後藤久美子這
當時在日本極紅的女星，加上邱淑貞、王祖賢。初起的軟硬天師，加上黎明客串，陣
容極強。我於是仍用上奚仲文與陳顧方的配搭，帶大隊去日本外景，在一艘郵輪上住
了四天四夜跟著拍攝。

可以想像，在日本拍戲，大隊人馬，俊男美女，是多麼的風流快活。但一回港，向先
生電話就到。

「馬上開《神龍教》。」因為《鹿鼎記》大收，台灣片商迫我們提前交片，本來上過
年檔的《神龍教》要提前在八月底九月初上片。我《城市獵人》未完，《神龍教》又
要趕拍，一邊是成龍，一邊是周星馳，我只有一個人，斬開兩邊也搞唔掂。

拍戲以來，第一次覺得無助。

我該怎辦？

2188.周星馳令我心淡

為了不令《神龍教》與《城市獵人》的影期受到耽誤，我只好又開始了日夜開工的生
活，甚至一個夜班分開上下兩集，記得有一天，我是由下午六點在邵氏拍《神龍教》
，拍到約凌晨一點，再去香港南洋戲院拍《城市獵人》拍到第二天上午十一點。而能
令我這樣分身有術的最大「救命恩人」自然也是可愛的程小東。我把《神龍教》的文
戲與笑戲一口氣拍完，然後把跳起的武打戲全交給小東和他的武術團隊，就溜去拍《
城市獵人》了。當年只有三十幾歲，雖有過肝病，但一個人大紅大紫時真是特別捱得
，今天看回去真的不知是如何熬過來的。

開始覺得他已改變

日夜顛倒了好一陣，成龍卻在一個難度不高的滑板鏡頭扭傷了腿﹝他愈危險的鏡頭愈
無事，每次都傷在相對不可怕的動作上﹞。我才可以專心拍完《神龍教》，他的腳也
剛好了，順利拍完《城市獵人》。兩部戲當時都收三千多萬，可以交差。但我仍要再
拍一部《龍過雞年》才可收爐，這一部疲兵再戰，可真的沒有太大的神采了。而且同
時我還花了不少精神在協助霍耀良拍《赤裸羔羊》上，我自認這是我跟周星馳合作上
較弱的一部。

而其實我跟周先生在《神龍教》一片中已有裂痕出現了。他自知已在台灣大紅，整個
人都膨脹了，又開始結交城中富豪，開始炒樓。在《龍過雞年》的拍攝現場，他帶來
了一位今日仍叱吒風雲的大富豪，在一角談笑，不肯埋位，這位先生也並不友善，沒
照一般常規向導演打個招呼，正常情況「入廟拜神，入屋叫人」，來我的現場至少say
個hello吧？但他沒有，我並不介意，但已開始覺得周先生已經改變了。

甚至可說志趣相投

在合作之初，其實我們算頗傾得埋，他把童年的窮困母親的含辛茹苦養大幾個子女，
他早年的不得志，甚至戀愛史也全告訴了我，在那段日子，我倆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志
趣相投。在我眼中，他天才橫溢，是個極破格的好演員，後來執導的《食神》、《少
林足球》和《功夫》也顯露出他是個好導演，但逐漸，我開始感到他變得太自我，甚
至是有點兒自私。

這幾年有不少人評論過他，有中肯的，也有誇張的，更有傳媒加油添醬的。人家和他
的關係我不知道，不宜談論。但我是在一件事後，決定以後只和他工作，不和他再深
交。

這樣合作已沒意思

有注意娛樂新聞的，都知道我好友文雋用《歲月神偷》的大仔李治廷拍了一部少年版
的《李小龍》，但其實九二、九三年間，我已曾經與周星馳想合作一部《少年李小龍
》，我導他演，當時我和他的配搭根本就是一個黃金配搭，我跟他都喜歡李小龍，想
合作一部，我就帶了他去見嘉禾蔡永昌先生，來談合作。決定嘉禾出製作費，然後給
我和周星馳八百萬港元再分紅。這在當時是很高的條件，我跟他當時片酬每人都是大
約兩百萬，但傾了幾次劇本後，周先生提出我們六四分的要求，他六我四，我反正認
為一定有不少分紅，同意了。兩周後，他提出另一個要求：他七我三。我有點不悅，
但我真想拍這部片，又一次同意了。一個月後，他提出第三次要求：他八我二。我這
次真火了，我說這樣合作已沒什麼意思，但因與蔡先生說好了，就只此一次，下不為
例。

你知道結果怎樣嗎？我聽到的最後版本是嘉禾改以八百萬片酬請他一個人當演員。據
說就是《武狀元蘇乞兒》。這樣的結果，你能不心淡嗎？

2189.向華勝叫我幫忙救片

由於這一次的經驗，我希望短期內不再跟周星馳合作，故此九三年向華勝先生想開拍
我跟他建議了一年的《唐伯虎點秋香》，我就推辭了導演的職位，後來向先生再找《
逃學威龍》與《武狀元蘇乞兒》跟他合作不錯的陳嘉上，但陳嘉上也推了，最後導演
的位置定為李力持。

那是一九九三年，片子出來頗受歡迎，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真正的掌舵人是周星馳而非
李力持，後來我用過李力持拍《整蠱王》及《愛你愛到殺死你》，也表現平平，更肯
定我的看法。

導演與老闆想法不同

今年，向先生重出江湖，找了李力持拍《唐伯虎點秋香2之四大才子》，用上黃曉明、
周立波、任賢齊加上陳百祥，我一直很想看出來的效果如何？

但到了三月，向先生找我去聊天，請我看《唐伯虎點秋香2之四大才子》李力持所拍的
三小時長片，及向先生自己與編劇弄了好幾個月弄出來的劇本。我發現李力持想拍的
，跟向先生想拍的是南轅北轍，他想把片子拍成文藝愛情片，但向先生想拍的是一部
笑死人冇命賠的狂笑喜劇。

補戲把片子理順

李導演一直把老闆蒙在鼓裡，但醜婦終須見家翁，老闆三催四請要看片，他只好隨便
把本來劇本向先生要的東西拍一點交差，但卻沒有留意，他加上的文藝愛情，與向先
生的笑料前後矛盾。前面他花了七天拍了一場黃曉明雨中教文盲秋香張靜初寫字，但
後來又拍了一場張靜初偷看樊少皇的秘密文件，這文盲多深的字都識睇。拍場大場面
猜燈謎，笑點是「狗養大名」四字，與「久仰大名」的諧音，但國語「久」與「狗」
並不同音，只有粵語才一樣，但他不管照拍，國語配音又如何能翻過來？

向先生叫我幫忙救片，我不是三頭六臂，只有先重剪看成不成？最後發現一定要補點
戲。但演員全部沒期。結果千辛萬苦拿了黃曉明兩天期，加上張靜初、周立波、陳百
祥等。補了三天戲，總算把片子理順了，可以看得明白，但有些大場面如上述的燈會
，無奈剪走大半。

向先生勉強滿意，大力宣傳，結果中國大陸收了六千多萬，還算可以。我感到很可惜
，這部片是可以得到更好的成績的。李導演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如果他一早依老闆
要求去拍，片子過億，他再要開文藝愛情，老闆也一定支持，何必搞成咁？

讓大家看看原版

後來大陸網上看到一篇文章，說這片子好的全是李力持拍的，壞的全是我。我知是什
麼人寫的。但也一笑置之，我正考慮請求向先生讓我把李力持拍的原版放到網上讓大
家下載，看一看原版是多麼的好。

這可算是很多香港導演的通病，自己走下坡多年，偶然得到一次機會，就想學《英雄
本色》裏的周潤發，「親手攞番哂失去既野！」但他們忘了他們不是Mark哥，電影圈
也不是江湖。一次爆冷票房獎項雙收的可能性，是零點零零零零幾……腳踏實地，一
步一步重新開始，才是真正有用的方法。

何況有的導演在得到機會的同時，還天天要片子中的四個演丫鬟的女孩替他斟茶遞水
、按摩送飯，把自己當皇上，這種情況在劇組中人人知道，真是替他臉紅。最後超時
超支片子也拍得見不得人，以後還會再有第二次機會嗎？

2190.武打巨星

誰都知道，功夫片是華語電影的王牌。能令歐美觀眾馬上感興趣的中國題材，離不開
功夫。令歐美人士認識功夫片的開始，其實並非李小龍，而是邵氏出品，由羅烈主演
，韓國導演鄭昌和導演的《天下第一拳》，此片打鬥在今日看來非常水皮﹝其實再看
李小龍四部片也可以看到無數穿崩鏡頭，但李小龍的Showmanship依舊無與倫比而已﹞
，一拳可以打穿肚狂噴血那種，然後就是王羽自導自演的《龍虎鬥》，最後決鬥是在
日本拍的，因為要有雪。值得一提的是此片副導演是吳思遠，王羽由頭演到尾，相信
此片百分之八十是吳思遠拍的，此片反而相當可觀。後來吳思遠的《蕩寇灘》與此片
風格極近，也是一部出色的功夫片，奠定了他後來一系列功夫片的基礎。

好打的人沒有紅

一九七一年《唐山大兄》橫空出世，李小龍三腳為中國功夫片打下了如畫江山，但他
七三年就死了，一時群雄並起，人人以為李小龍死了就是我叻哂，所有武館師父都成
了主角，結果全部失敗，其實他們全部想錯了，李小龍死後，所有觀眾都是這麼想的
「：李小龍咁好打都死得咁化學，你地算老幾？」

結果很多真是好打的人沒有紅，包括了韓國打星劉忠良，台灣的譚道良、何宗道；以
及香港後來成為大製片家的向華強，這些人現實生活中真是一個可以打低四五個。但
觀眾要看的是視覺上的刺激，而非真是要睇打死人，所以都沒達到大紅大紫。

五年後，一個在銀幕上非常好打，現實生活中都沒怎麼打過架的人紅了。

選擇躲藏而非對抗

成龍，《蛇形刁手》、《醉拳》令所有人瘋狂了。

他證明了觀眾要看的是刺激好睇而非殘忍，他的觀眾群比之前的功夫片大大大擴闊了
，女人孩子也覺得好看。這兩部片導演是袁和平，我們的「八爺」﹝再提一次這掌故
，袁師父少年時與七位電影人結拜，大哥是道具王大喪，他最小排第八，後來人人叫
他八爺，其實他花名叫「大眼」，成龍叫「大鼻」﹞。這兩部片的出品人監製也是吳
思遠，今天的電影工作者總會會長，國內 UNE院線的老闆。在七八十年代，他是推動
獨立製作功夫片的舵手。

我拍《城市獵人》時，跟成龍相處半年，發現他是個性格善良的人，很難會打架，聽
說他爆紅之初，飽嘗被黑道壓迫之苦，他選擇躲藏而非對抗，後來他也一直是個好玩
努力的大孩子，絕不好鬥，所以在打星之中，他並非在真實生活中打得的人。那真實
生活中打星誰打得呢？甄子丹可以算一個；洪金寶嘴上有一道深疤遽聞就是少年打架
時被人爆樽傷到的；梁小龍的傳說更勁，說他被八個持刀殺手伏擊而殺出重圍；陳惠
敏是全港拳擊冠軍；陳觀泰是東南亞武術冠軍﹝是打擂台那種，不是表演﹞這些都是
真好打。

唯一想打架的一次

但我真正想寫的，是另一個一世人未打過架的的武打巨星─李連杰。他是中國五屆全
國武術冠軍，但是表演武術，即是一個人演練，以難度為標準，而非要打倒對手。他
親口對我說，一世人唯一想打架的一次，是他媽媽在街市被人欺負，他氣憤之下跟師
兄弟想出去報仇，但最終也只口角而沒動武。

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一九九三年過年前。兩位向先生把我叫出去跟他午膳。我對他的
第一個印象，是個拘謹、在努力扮老成的少年。當時他已拍了三部黃飛鴻，完成了自
己當老闆的《方世玉》，已成巨星。但我在他臉上看到滄桑，令我馬上想起了一年多
前，他的前經理人在辦公室門外被人一槍斃命的可怕往事……

2191.李連杰的壓力與辛酸

在那一頓午膳中，我看得出李連杰眼中的疲憊，這不是一種肉體上的疲憊，而是心靈
的疲憊。這一年我們合作了三部片，其中兩部同時拍攝，在極冷的北京，經常日夜組
，他也沒哼半句。後來我知道，他在拍攝《少林寺》開始，這十三年的歲月中，經歷
過的打擊真不小。

他和兩位向先生談的非常愉快，很快我們就開拍了《黃飛鴻鐵雞鬥蜈蚣》，本來老徐
珠玉在前，我接著拍下去是有點不智，但《黃飛鴻》是我們小時的偶像，我父親王天
林也拍過兩集。特別之處是他的黃飛鴻並非關德興，而是另一位粵劇名宿白玉堂﹝尤
敏之父﹞，叫《黃飛鴻義救海幢寺》。我的想法是一個導演未拍過黃飛鴻故事，就總
好像拼圖中缺乏了一塊，死就死吧，一拍心口就上了。

工作態度一流

跟那麼多功夫巨星合作過，我對李連杰的感覺是「甫士之王」。對打之前的起手式及
接觸後雙方分開的防禦姿勢，我敢說李連杰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靚到絕，好睇到
爆。中間的打鬥好唔好睇就要靠動作指導了，如果度招不好看，神仙去打都唔好睇。

他的工作態度一流，從不詐型，生活樸素得可怕，偶然有空喜歡打麻將，但細到你唔
信，麻將腳是化妝阿姐服裝阿姐們，志在過癮，幾乎全無其他娛樂。

在跟他的相處中，我聽到不少有關他的經歷，在當運動員時的辛酸，不可不知，他拍
《少林寺》、《少林小子》、《南北少林》時，因是國家體委的人，每天只有一塊錢
人民幣工資，但打到天昏地暗，全身是傷。試過清晨六點已在冰冷的城牆下準備好等
拍戲，導演十二點才出現，帶著美女在城牆上看了看，就宣佈今天不拍了。

韌帶硬生生撕裂

拿了五屆冠軍，上頭安排了他去拍戲，事前聲明不須參加第六屆了，但拍完回來，有
高層仍認為他非參加第六屆不可，在毫無足夠準備底下，在練習時他的韌帶硬生生撕
裂了，休息了一年。你猜是意外還是什麼？我想，如果不是意外的話，那真是好痛…
…好痛……好痛的感覺……

《南北少林》後，自導自演《中華英雄》失敗，還被鬼佬打到內臟移位，幸得一位奇
人阿姨救了他。再赴美國先拍徐克的《龍行天下》，再拍羅維的《龍在天涯》，都票
房不佳。後者的第二男主角還是周星馳﹝當然是未紅前拍的﹞！幸好這一部《龍在天
涯》在三藩市拍攝，女主角是命中注定的Nina利智，總算不是一無所獲。直到《黃飛
鴻》一二三集得到巨大成功，奠定成為成龍洪金寶外又一票房功夫巨星，以為吐氣揚
眉，向電影公司高層要求兌現一些口頭承諾，但遭到拒絕，那高層冷冷地表示，他是
「大陸仔」，他可以有足夠能力玩死他。

我在片場扮007

他找到了一位有力的經理人蔡子明，有錢有面有力，準備開拍《龍門客棧》，但著名
槍擊事件跟著就發生了。想想如果你是他，會承受了多大的壓力？當時影圈是有不少
江湖人，但大部分都守行規，他遇上的是超級生番，六親不認，誰能保證下一槍不是
打在自己身上？功夫蓋世也敵不過子彈呀！

當時同受威脅的也有周星馳，正在拍我的《鹿鼎記》。我天天胡思亂想，會不會有人
混入現場槍殺周星馳呢？我剛拍了一半，打死他是最大的震撼。那一陣，我天天在片
場扮007，睇有冇可疑人物，差點搞到精神分裂，所以非常明白他身上當時的壓力，絕
非正常人能承受！

2192.利智叫我去家裏談一件事

也只有李連杰這種意志力，才能從那麼多的挫折下熬了過來，終於成為巨星。

在《洪熙官》之後，我們再合作了我監製、元奎導演的《給爸爸的信》，這是一個我
很喜歡的劇本。我再次起用在《洪熙官》中發掘的童星謝苗和李連杰演父子，但背景
改為時裝，女主角是梅豔芳。﹝謝苗到今天已經長大成人，○八年還演了徐小明的電
影《奪標》﹞當時所有人都叫我改名，但我堅持這個文藝片名。後來這部片與《黑俠
》成為李連杰的時裝片中最受歐美觀眾喜愛的兩部。

之後，我們再合作了他和張學友合演的《鼠膽龍威》。

但這兩三年過去，他的聲勢並沒有進一步向上，即使自己出品的《精武英雄》反應也
只是一般。他自己明白，是需要一個突破了。

我預感有事發生

他開始尋求打入荷李活。

九七年，我拉攏了永盛娛樂和美亞一起，準備合作一部時裝殭屍片《絕對停止呼吸》
，由李連杰主演，一切都籌備好了，兩星期後就準備開鏡。

但一個早上，Nina﹝利智﹞卻忽然來了個電話，約我去他們家談件事，我有點奇怪，
因為他們從未邀請過我去他家，我有點預感，什麼事會發生了。

我去了他倆在西貢的家。

然後李連杰就告訴我，他答應了去拍《轟天炮》第四集，和Mel Gibson合作。我並不
意外，因為早有了預感。

當時因為大家太熟，而且兩家合作公司未最後簽訂合約，只是口頭協議，所以李連杰
也沒跟兩家公司簽合約，他決定去拍另一部片，是絕對合情合理合法的。

但他選擇要向我交代。

他把我當朋友看

我當時覺得心底有一股暖流經過，最少，他把我當朋友看，這與一些「巨星」，相當
不一樣。

我馬上跟他說他可以放心走，《絕對停止呼吸》可以先擱下，有機會再拍，千萬不要
放在心上。當然，即使我表示他不能走，一定要拍，相信也只是枉做小人。換了是我
，也不會為了一部香港片放棄《Lethal Weapon 4》。之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絕
對停止呼吸》到今天都沒拍，但李連杰卻成了荷李活巨星，這幾年還回流中國，拍最
昂貴的華語片，還創立了「壹基金」，專做慈善工作。

他就是一個這樣的人，說做就去做，輕鬆的，低調的，不著迹的，也算是我認識這麼
多巨星當中，一個極為特別的人。

盡收天下兵器

說回來《給爸爸的信》這部片子，是我在跟向華強夫婦在九四年創了「永盛娛樂」以
後，比較喜歡的一部電影，當時向華強夫婦有雄心要開一家具規模的公司，盡收天下
兵器。我也是股東之一，大家合力羅致了演員包括劉德華、周星馳、梁家輝、張國榮
、劉青雲、李連杰，導演有我、陳嘉上、林嶺東、杜琪峰、元奎、程小東、爾東陞、
馬偉豪等，由我擔任行政管理工作。

但這份工作並不輕鬆，反而吃力不討好，甚至令我和其中幾位優秀導演造成了積怨，
令我後來簡直有點後悔。不過沒有「永盛娛樂」也就沒有後來的「中國星」，也不會
令我在九六年創立後來聲名大噪的「最佳拍檔」，所以真是一切因果，都有前定。

2193.十七年前無法想像的

這一篇是坐在北京家裏寫的，看看窗外的中央台大樓和另一邊的朝陽公園的美麗小湖
；這個又現代，又閒適的北京，是我在十七年前絕對想像不到的。

一九九三年夏，我第一次到北京看景，籌備拍《倚天屠龍記》，我記得我對北京一無
所知，六七月天還怕晚上冷，帶了件厚衣在手上，到了北京才發現一件白襯衣已熱到
想死。我由酷熱的八月拍到極冷的十二月，經歷了夏秋冬三季，當時的印象，是整個
北京都灰濛濛，無論是天氣或人們的衣著，還偶爾會有沙塵暴。沙塵暴一來，整個天
變成深黃色，像特技片中的妖氣沖天。

兩地演員待遇差別大

當時「外匯券」剛取銷，很多店和人仍不適應，我們去買東西問我們要外匯券，令我
們哭笑不得。我住的酒店算很新型，有四星水平，花園美輪美奐，叫做「中苑」酒店
。但每天下午後面的一條街會變成街市，小販滿地擺攤賣瓜菜，早班收工回來，響喇
叭半小時也未必能通過。平日能去買東西的地方，除了「燕莎友誼商城」外，就只有
秀水街。

到九八年再去拍《小寶與康熙》時，已有了小改變，霓虹燈多了，也有了「桑拿浴中
心」，○三年再去拍《小魚兒與花無缺》，國貿已天天塞車，當時想過買屋，但外人
在北京暫不能買，跟住○四年到今天，起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回想起九三年，中方職演員和港方職演員的待遇極不相稱，差天共地。片酬不用說，
吃飯時間，化妝時間也不同，中方人員六點化妝，化了個大鬍子往往苦等一天仍未拍
到，膳食也很差，曾在劇組造成多次衝突。甚至有中方工作人員說他們一輩子都不敢
走近燕莎，因為那不是他們能消費的地方。

翡翠不能誤以為石頭

到今天，國內演員片酬貴得驚人，尤其是電視劇，二三十萬一集的大有人在，李連杰
拍片自然是天價，而新一代的孫紅雷、陳坤、周迅、黃曉明、李冰冰、范冰冰、趙薇
也無不數以百萬計。所以我常說不公平的現象不可能長久的，翡翠不可能長期被誤以
為石頭。

在九五、九六年開始，香港電視工作人員已大批大批地北上拍劇，無論台前幕後，後
來廣電局限制港台演員及幕後拍黃金時段劇集，一劇限不超五人，但幕後導演仍隱名
參與，我估計百分之八十的劇集用的都是香港導演。但到了今天，香港導演仍在國內
開工量高的人屈指可數，國內導演已取代了大部分香港演員。我猜香港導演拍的劇集
比例已由百分之八十降至百分之二十五左右。今天電影界蜂擁北上，一時間好像十分
興旺，但我估計十年後，很大可能又是另一番光景，主因是我們這一代導演已老。十
年後過七十的有徐克、吳宇森、洪金寶、袁和平；過六十的有我、杜琪峰、劉偉強、
陳嘉上。﹝陳可辛也近了﹞。如果新的香港導演不儘快冒起，十年後，國內影壇也會
和現在電視劇一樣，再無香港導演立足之地。

幸福不是必然的，也不會是永恆的。香港人幾十年來習慣看不起大陸人，回歸後，大
陸人迅速富起來，香港人的位置大逆轉：香港地產樓價被大陸買客炒高，零售業更人
人要講好普通話，風水輪流轉，自古已然。逆境更要自強，才是千古不易之真理，願
香港人共勉之。

2194.Leon真是執到一件好嘢

本來這一篇想寫美女，但看了好友文雋與葉偉民合導的《李小龍》後，對李治廷的好
感令我決定先寫他，他樣子不及陳國坤那麼像李小龍，但很明顯的，他「形」不足而
捕捉到了「神」；我喜歡的並不是他的打戲，而是他在跳chaCha時有李小龍年青那種
「招積」的body language；其實李小龍之所以贏得全世界不同人種的擁護，除了是真
的好打之外，主要是他有戲，他在打戲中加入了極多非語言的神態及手勢，都是令人
留下深刻印象的，如中招後用手指公鋸鼻，然後眼神轉得極為流氓，再閃電還擊得手
後，流露「easy」的沙塵神態；有對洋人握緊雙手，令指節發響，然後示意他「滾」
的神態；在鬥獸場拔了羅禮士一把金胸毛後吹走的神態，甚至羅禮士雙手負傷脫手臼
仍要苦戰，寧願一死保持尊嚴時，他那輕輕搖頭示意他不必如此的神態，那眼神裏真
的悲天憫人，已活生生表達了「武德」的境界，而不必像很多功夫片中，由主角大講
「武德」那麼hard sell。

完全不像一個新人

而那幾個跳ChaCha及文戲的鏡頭，李治廷完全不像一個新人，那種自信，那種內蘊的
爆發力，已奠定他成為廿一世紀第二個十年的第一顆崛起男紅星的資格。

我這一篇絕非為老友捧場而寫的鱔稿，而是李治廷給了我當年看到青澀的梁朝偉和鄭
伊健一模一樣的印象。

第一次看到梁朝偉，是在電視劇《香城浪子》，他飾演湯鎮業的弟弟，被男一號黃日
華在大學裏欺負，但他知道黃日華是好人，而自己哥哥是壞人。那種文弱讀書仔但心
存正氣的形象層次細膩分明，令我覺得他雖然只是小配角，但他日成就必凌駕所有主
角之上。

而鄭伊健就純粹是髮格吸引我，當年他短髮時不怎麼樣，但一留長髮，氣質就跑出來
了。我馬上與 TVB簽了他四部約；拍《新英雄本色》力捧，但反應一般，很多人說他
不像黑幫大佬；我不服，再找劉偉強拍《廟街故事》，仍未紅。再找他拍《不道德的
秘密》，仍失敗。正常說三部捧不紅也應放棄了，可是我牛脾氣，《古惑仔》仍用他
，終於大紅，而且依然是演黑幫大佬，出了我一口鳥氣。

有點像奇洛李維斯

李治廷給我印象在兩者之間，演技型格兼備，Leon這一次真是執到一件好嘢，在《歲
月神偷》中他贏得的只是好感，但在《李小龍》中，他贏得的已是信心了，執筆時不
敢預測《李小龍》的成敗，但我看李治廷這一部縱不大紅，跟著下來三部片內也必紅
。

我常說演員外形演技雖然重要，但如果沒有突出的氣質，令觀眾容易記住你，就做死
都冇用。劉青雲不靚仔，但睇過他做戲想唔記得他都好難；姜文年輕時演《紅高粱》
，個樣笨笨實實，哪有半分主角樣？但氣質令他成為巨星。

李治廷的氣質內練，我覺得他有點像Keanu Reeves﹝奇洛李維斯﹞在《Speed》﹝《
生死時速》﹞時那種感覺。他的前途相信不會在純功夫片，但他眼神正氣，能當正派
英雄主角，甚至律師、軍人、醫生。香港自周潤發、劉德華後，已很久沒有這幾類型
出現，求神拜佛求他成功，令香港電影界能再多一顆新銳的子彈，打開電影界一片迷
霧般的前景。

香港電影今年有點起色，希望《李小龍》也能延續這股氣勢，令觀眾在「大中華電影
」外，仍有多一種選擇。

2195.翁虹捱了板子終於走紅

在《少年王晶》中我曾提及多位經典美女的出道，在九十年代，我合作過的經典美女
更多，其中多位到今天仍活躍藝壇，包括袁詠儀、鍾麗媞、翁虹、李麗珍、朱茵、李
嘉欣，當然還有極之傳奇、今天仍豔光四射、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舒淇。她們無論是否
大紅過，都曾經在電影圈綻發過光芒，每一位都值得一書。

可能很多人對翁虹的印象並不好，但在我眼中他卻是其中一位極具奮鬥心的女星，她
的優點是永不認輸，但缺點卻是太過力求表現，每一分鐘都希望把她的一切好東西呈
現人前，所以她是一個話多的女孩，在贏得亞姐後，以她在演藝學院修舞蹈的經驗，
在電視界應能有一番作為，但由於跟她當時老闆的緋聞，影響了「入屋」的能力，電
視的婦女觀眾們對她好感不大；後來演電影，她又過於古典，演時裝片不太適合；尤
其是當年張曼玉、王祖賢、張敏、林青霞如日中天，她能得到空間實在太小了。

卡在尷尬境地

我跟她的第一次合作是在劉德華、張敏的《與龍共舞》，她來演一個刁蠻表妹，這角
色如果是六十年代，必然屬於李香琴琴姐來演，當時我還怕她會抗拒，不料她演得很
放，給我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也許她是求好心切，第二年便簽了林嶺東哥哥南燕的公司，拍三級片《擋不住的瘋情
》，而且合約一簽三部，三部都必須裸露，那兩年由於葉玉卿三脫成名，不少女星紛
紛仿效，包括陳雅倫、李麗珍、溫碧霞、鍾淑慧。翁虹也是其中一個，但《擋不住的
瘋情》並不算成功，她就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

玉臀紅腫不堪

當時我剛拍完嘉禾與永盛合作的《九品芝麻官》，因為有一個公堂景，我就動腦筋想
拍一部低成本公堂片。想出了改編《楊乃武與小白菜》的《滿清十大酷刑》。當時為
想女主角是誰想了好久：我想要一張古典美的臉孔，考慮再三，我建議用翁虹，。當
時不少反對聲音，理由是她已脫過一次，都沒有成功，第二部再脫怎麼會掂？觀眾已
經把她看了個透，還有興趣嗎？

但我認為這種理論並不正確，因為純喜歡看裸體的低級觀眾根本不多，大部分看三級
片的觀眾愛看的是獵奇性的東西，包括「名人裸露」，葉玉卿的吸引力當年很大原因
是她有一個名人哥哥葉志銘。而《滿清十大酷刑》賣的是獵奇性的清朝公堂酷刑，情
慾場面是其次。我去找了翁虹，告訴她牀戲只有一場，但在公堂被打三十大板一場，
一定要真脫褲打屁股。因為以前電影公堂上犯人都是穿著褲子被打屁股，現實是無論
男女均需脫褲。這種錯覺上的SM果然成功。那場戲翁虹豁了出去，由副導演張敏﹝男
性﹞負責去打，他已憐香惜玉，板子也用膠包了，但仍打到翁小姐玉臀紅腫不堪。但
這也值了，《滿清十大酷刑》在港台大收，翁小姐馬上走紅，在台灣更紅了好幾年。

近年她改往內地發展，人成熟了，手段玲瓏，雖已當了媽媽仍十分活躍，在多種活動
、劇集、綜藝都見到她的身影，保持二線頭一線尾的知名度。所以我認為一個人在娛
樂圈只要不放棄，無論多低潮，都有翻身機會。順便一提，近日知陳勳奇兄將開拍《
楊門女將》，他也是我很佩服的一個永不放棄的電影人，有成龍監製，張栢芝主演，
加上他的拚勁，相信一定很有看頭，預祝他成功。

2196.黎姿問我 面對爭視后的心態

寫過了極之努力的翁虹，我心中又浮現起另一位極之努力而一點都不任性的美女─就
是剛生下一對可愛兒女的黎姿。

她入行時好像只有十四五歲，第一次露臉就好像是在石天導演的《烏龍大家庭》，然
後混在一群開心少女組中，但光芒被袁潔瑩、羅美薇掩蓋；如果你回看當時的她，你
會發現她只是一個孩子，沒有方向，不知道怎麼去把戲演好。

稍長大了，大家就比較注意她，不是因為戲好了，而是她跟年齡比她大好多的男人談
戀愛。有好一陣子，她戀愛也是不太有方向。

背後沒有高人指引

然後她唱歌了，唱得不錯，但也沒有紅，當時看得出她很努力想紅，所以亂石投林，
但每一件事只能很用力，卻不知道該把力道集中在什麼地方。當時我不認識她，只看
到她在電視上大唱《白恤衫》，又在電影《獄中龍》中濕身性感，就知道她背後沒有
高人指引，因為唱歌要走年輕偶像路子，在當時的樂壇並不宜性感。

直到九三年，我在北京拍《倚天屠龍記》，才第一次接觸她，當時她已比較成熟了，
我跟她交談之下，才發現她很顧家，各種努力無非想令家人過得好一點，當時她演周
芷若，因為篇幅不夠，只好處理成反派，並沒有太突出，但她已開始有凌厲的眼神。

第二年，我監製張學友的《新邊緣人》，就找了她演張學友的女友角色，有大膽激情
戲，可能運氣未到吧，反應也不大，而且她當時的型跟邱淑貞太近，邱小姐當時也得
努力突破重圍，她自然更出不來。

請我為她鋪一下路

直到《古惑仔》，她才真正被人注意了，她演的「細細粒」在古惑仔中十分突出，有
點口吃，但性感爽直，跟陳浩南愛得癡纏，她極好地演繹了這個古惑女，其實無論在
外表或演技上，她在幾部《古惑仔》中，才真正地成熟，在電影這塊戰場上，她終於
有了自己的代表作。

鄭伊健在《古惑仔》後有《百分百感覺》、《風雲》、《中華英雄》，成功過渡到不
須演繹陳浩南也是一線巨星。但黎姿卻沒有其他好角色了，她眼看《古惑仔》的光環
慢慢褪色，就開始想回去演電視。

她在《倚天》前，演過一陣電視，與張衛健演的《我愛牙擦蘇》比較好，但只是受注
目而非大紅，再回去本來並不太高招，但九七年開始，電影走下坡路，走去相對安穩
的電視路線未嘗不好。她跟我說想我為她鋪一下路，我也約見了一些電視台高層推薦
，但後來大力用她的是另一位高層，相信除了我之外，也另有人幫她。

她的堅強令我讚賞

這時她演技日趨成熟，演了一年多後，終於遇上她的第二個大高潮《金枝玉孽》，演
的小主外表天真，其實心計十足，表現出色之極，不輸在演技上有突破的鄧萃雯。在
當年的台慶前，我正在北京籌備電視劇，她也數度致電問我如何面對爭視后的心態和
對傳媒的態度，我也告知她我的想法。結果大家已知道了，她擊敗鄧萃雯拿了視后。

跟著是她的醫生弟弟出事了，她處理上的堅強令我擊節讚賞，我心想：Gigi真的成熟
了。

今天，她有幸福婚姻，也有可愛女兒，退出了影視圈，雖然在電視迷心中是個損失，
但讓我們好好祝福這個堅強的女子吧。今天的幸福，是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終於掌握住
的。She deserves it。

2197.我如何打造舒淇

寫了翁虹、黎姿，相信大家都已在期待我寫舒淇。

對張曼玉，我的感覺是驚嘆；對邱淑貞，我的感覺是心跳；對舒淇，我的感覺卻是佩
服。

我真的很佩服舒淇。

第一次見到這女孩是在九五年。當時忙到不可開交，正在開展「最佳拍檔」的成立，
籌拍《古惑仔》，自己也在一面拍陳百祥的《運財至叻星》，同時為嘉禾籌備《玉蒲
團2之玉女心經》，這部片除了李麗珍之外，更需要一個演陰陽同體的妖女，這角色一
早就定奪了用新人。我在《一本便利》上看到了她的照片，她只穿一件剪短了三分之
二的T恤，下半胸部都露在外面，但神情冷峻。這一幅照片給我留下了極深印象，不是
因為她的胸，而是她倔強的眼神，我馬上去查這是誰？文雋一查之下，知道她是台中
一個小模特兒，當時叫「書淇」。我馬上讓他去台灣找她談，原本她合約在蔡揚明導
演一個兒子手裏，我馬上叫文雋簽了她六部約，邀她來港拍《玉蒲團2》，另外還在台
灣找了另三女孩演徐錦江的三個妻子。

戲好得出乎意料

兩星期後，我才真正第一次見到她真人。但已是在《玉女心經》的廠棚裡，她很安靜
，話很少。其他女孩看到我都很雀躍，但不敢過來跟我講話，我先跟女主角李麗珍聊
了一會，才去跟舒淇聊幾句，她一貫的安靜，問一句答一句。我當時覺得她很特別。
在九十年代初，我敢說一句誇張的話，初見面的女星，十中有七八都會有意無意對我
放點電，但我當時心有所屬，反而覺得很煩。但她真是一點也沒有這樣的意圖，這反
給了我很大的好感。然後，她在拍攝時的開放與服從，也令我動容。戲也好得出乎意
料，我心想，本想找一個豔星，卻找來了一個演技派！

於是我開始了對她的規劃，上片時，《古惑仔》已上了兩部，反應極好，我就定了她
跟邱淑貞演《古惑仔》作者牛佬的另一本漫畫《紅燈區》。但我認為不應把她當豔星
去推銷，因為她平日穿得很樸素，戴個眼鏡，無星味得來更有點傻兮兮的，所以我跟
文雋在她每一次做宣傳的時候，制訂了她的應對與態度，主要是確立她的演出與個人
品味是兩回事。演裸戲不等於她生活放蕩，而是身體展露是演出的一部分。這比當時
一些身材誇張，故意做一些出位行為，拍戲卻左遮右遮，怕供養她的男人不高興的「
豔」星們，惹人好感的多。

無數淫媒來電

因為不夠第一集「賤」，《玉女心經》票房只是中上。但舒淇很快被人認識了，我跟
文雋很快決定，不讓她再脫，但爾冬陞找她演《色情男女》，有張國榮主演，我們認
為對她有好處，二話不說讓她接了。結果拿了金像獎。這時我因為太忙，就請文雋全
職當她經理人，可是麻煩接踵而來。我們先是買斷了她台灣經紀人的約，然後她的寫
真鋪天蓋地地再版；跟著台灣又出現她前經理人跟一些黑道簽下的電影約，我們沉著
對付，先在台灣打官司打贏了，因為她簽約時不滿十八歲，法院判無效。一個有點名
望的台灣影圈大哥的電話跟著就來電話，先找文雋，文雋不理，再打到我這邊，用黑
道口吻威脅我。我從來就不是黑道，但我知道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就說：「你
們台灣法院不是判了嗎？還有什麼可說？」他看不透我有什麼靠山，就收兵了。這種
人向來欺善怕惡，我真的見得不少。所以從來不怕。更有無數淫媒來電要給我們好處
，讓舒淇跟他們「老闆」吃飯，我跟文雋習慣性地給對方一頓臭罵。

說時眼有淚光

那我佩服舒淇什麼呢？原來她媽媽在她沒名氣時，感覺不到她拍了那麼多寫真的壓力
。到她紅了，再版像蒼蠅一樣湧出，就受不了了。人人知道她有一個出名的性感女星
女兒，過年時，她不敢去拜年，不知道別人會用什麼眼光看她。好一個舒淇，她陪媽
媽一起，到所有親友家拜年，昂著頭看那些人，反而沒什麼人敢說半句。媽媽的心就
舒坦了，她告訴我這事時，眼中真有淚光，我心中則在暗暗佩服她的堅強與果斷。

有人說，我們不替她接《臥虎藏龍》是毀了她。我特別不服氣。因為當時她已經紅了
，拍《臥虎藏龍》一年內不能接別的戲，她大概會損失五百萬，她家境當時並不富裕
，這五百萬能改變整個生活水平。最後不接是非常合理，而且玉嬌龍能令當時是零的
章子怡起來，由零變八十分，但舒淇已有七八十分了，幫助根本不大。章子怡無疑今
天很紅，但舒淇在《非誠勿擾》後，不也征服了整個大中華的觀眾嗎？誰高誰下，難
說得很。

總之，她憑堅強果斷，敢愛敢恨的性格，走到今天，實屬不易。這幾年沒跟她合作，
但我還是得送上我的祝福。舒小姐，你係得嘅！

2198.「最佳拍檔」打響頭炮

寫了幾位美女之後，感到離題已有點遠，還是寫回九五、九六年我創立 BOB最佳拍檔
的經過吧。

九四、九五兩年，我為永盛娛樂出了不少氣力，雖然不能說極度出色，但公司有幾部
戲在國內發行，成績很好，包括《給爸爸的信》(《國內叫赤子威龍》)、《大冒險家
》、《烈火戰車》和《百變星君》(國內叫《百變金剛》)。(但後來卻收緊了政策，以
後境外公司不能再發行。)不招人妒是庸才，馬上就有人來出盡辦法攻擊我負責的片，
和搶我的位子。

採取最溫和的方式

當時我負責的一部片子正在國內拍攝，最初拍的一個月，片的確有問題：當時我自己
卻與周星馳身在夏威夷拍《百變星君》，當然沒有分身術去同時監督兩部片。《百變
星君》拍完回港，我已經收到消息，另一位導演看了在國內拍的那部片片段，指由他
來處理一定比我好。公司也偏向於這樣處理，沒跟我商量，就決定了。

我很生氣。憑甚麼我的片不由我來一手一腳改好而要交給他呢？但牽涉的全是朋友，
我要鬧的話，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我考慮了一天，決定離開「永盛娛樂」，去創
立自己的「最佳拍檔」。我採取了一個最溫和的方式，讓大家No Hard Feeling地各自
發展。向先生向太太也很好人，為我送上祝福。

但無論他們多好人，我自這個門走了出去，以後就變成對手了，當時心裏真沒底，因
為所有的大明星都已簽給永盛娛樂了，我要走出去，就無人可用。

調整心態追上時代

幸好在當時我加上我爸的娛樂圈經驗已長達四十多年，我很清楚最成功的公司就是能
捧出大量新人的公司。而捧新人最重要就是有好的幕後人，所以「最佳拍檔」最初的
成員不只我跟劉偉強和文雋三人。其實我還邀請了當時我認為極有潛質的軟硬天師：
林海峰、葛民輝和谷德昭。

我們一起吃過兩頓飯，談得極之深入。但後來林、葛、谷三位因各種理由而沒有加入
。人各有志，我認為自己加上劉、文兩位已是一個好組合，決定開波。

文雋是建議拍《古惑仔》的人。我當時已四十歲，向來不看漫畫，只知《老夫子》與
《十三點》。但我知一定要客觀，電影觀眾主要由十五歲到三十五歲的年青人組成，
我要調整自己的心態才能追上時代。結果我兩天內看了四五十本《古惑仔》，還看了
《紅燈區》、《龍虎砵蘭街》，對這種黑道漫畫作了深入了解。文雋也向我解釋這些
漫畫的優劣點。我用我劇本審閱的觸覺去分析之後，決定開拍《古惑仔之人在江湖》
。

死檔期收二千萬

但演員是一個大問題。陳浩南與山雞兩個角色，我們諗過好多人，由劉德華、金城武
、任達華、張智霖一路想。我決定大膽一次，用捧極未紅的鄭伊健來演陳浩南（真像
今日的林峯，希望他有伊健的運氣）。再用在 UFO專演傻仔及三級的陳小春來演暴烈
的山雞。黎姿的細細粒，唔講唔知有個原型，就是大家熟悉的志雄哥太太志雄嫂。

得原著牛佬、瑞新的支持下，古惑仔第一集終於由劉偉強率領在銅鑼灣開工。當時絕
對無人看好，人人指鄭伊健做唔到大佬，卡士又細。我幾經辛苦才賣埠成功，勉強找
到六百多萬成本。但我們士氣高漲，精雕細琢，終於拍出新型黑幫片，影響了一代的
年青人。國內有個女孩向我說，陳浩南令她十幾歲時見長頭髮男仔就鍾意。

一九九六年，《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在聖誕節後的死檔期上片，收了二千萬。吐氣揚
眉，很多人還不明白為什麼會成功。我當然不會告訴他們。而是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最佳拍檔」第一炮終於打響了。

2199.感情煩惱結束了

《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之後，向來打鐵趁熱的我馬上開拍了《古惑女》、《古惑仔2猛
龍過江》跟《古惑仔3隻手遮天》，在變年內出了四部古惑仔電影，而且BOB還向另外
的漫畫埋手，開拍《百分百感覺》。

除了沿用鄭伊健之外，我們用了年青人極喜歡的葛民輝，加上當頭起的鄭秀文與梁詠
琪。形成了一個超青春組合。但找誰當導演呢？我們想起了在UFO曾有好表現，但後來
卻沒有再進一步的馬偉豪。

發掘鄭秀文喜劇潛質

一九九六年暑假，《百分百感覺》也收了二千萬，與《古惑仔3隻手遮天》撐起了整個
暑假檔。

而《百》片中鄭秀文口中的一句「好邪呀」更成為了當年的潮語，跟著我找了她再拍
了《百分百啱FEEL》，與其後的《行運一條龍》。所以在杜琪峰找她拍《孤男寡女》
之前，我們已發掘了她的喜劇潛質，阿杜再推一把，就把她推上後來的巨星地位了。

而馬偉豪也因《百分百感覺》而成為以後十年青春派的喜劇主力導演。所以BOB當年簡
直就是新一輩電影人的少林寺。當二線的謝天華、林曉峰、莫文蔚後來也一一大紅，
連演牧師的林尚義後來也演了不少其他電影。

希望劉偉強愈來愈紅

劉偉強憑《古惑仔》躍升一線導演，其實我八三年已認識他，他在我《獵魔者》當攝
影助手，在九二年再與他合作拍《強姦》第一集，後來一直合作，在《古惑仔》後，
我銳意捧他，因為之前好多人話佢唔得，但《古惑仔》後就又來撬他，我就勸他拍大
片，拍出了《風雲》與《中華英雄》。當時我跟他說：「我希望你愈來愈紅，最好紅
過我，我才有成功感。」二○○二年《無間道》後，他做到了。我很快慰，因為台前
幕後我都捧出了巨星，這才是電影圈真正的薪火相傳。

與女友冷戰四個月

但其實在創立BOB前後，我的情緒可謂極之波動。在事業上，我面臨巨大挑戰，之前好
多人說我仗著向華強向華勝的人際關係，經常有大卡士才能賣座，在BOB我全用新人，
證明我有我的能力。而在感情上，九五年底，我和女朋友冷戰了整整四個月，除了在
工作上見面外，處在半分手狀態。我更搬出了自己的家一段日子，獨自生活冷靜了一
個月。

太寂寞了，我終於開始跟別的女孩約會，姑且稱她為B小姐吧，在工作上接觸多了，很
談得來，便相約吃飯，喝酒；天地良心，我們之間沒發生什麼。但我知道她對我有感
覺，那幾個月，我自私地把她當成了感情上的美沙酮。直到九六年初，我跟女朋友的
冷戰結束了，變慢慢的疏遠她，不料她反應很大。我知道一個男孩在我跟她交往時一
直追她，但她不置可否。在我跟她疏遠後，她竟閃電地和那男孩在外地結婚，我很意
外。

我當時行為太自私

我終於在一年多後和我的女朋友正式分手，但B小姐的婚姻也以失敗告終。我一直對她
有歉意，懷疑她是因為我而閃電結婚。但我後來一直沒有問她，我沒有勇氣去問，因
為我當時行為實在太自私。

把這些令人煩惱的感情全結束掉後，我以為可以全力在事業上前進，但香港電影卻已
開始出現下坡路，除了台灣市場的崩潰外，我們更要面對無可抗拒的邪惡敵人─盜版
。鋪天蓋地的盜版碟，毀了意氣風發的香港電影。

2200.與王家衛惺惺相惜

在九十年代初，我敢說自己相當紅，但想不到，也是樹敵無數的開始。有的敵人，是
真的不喜歡我；但有的卻是傳媒刻意製造出來的。比如王家衛。其實在TVB，我跟王家
衛是先後同事。我離開TVB拍電影時，他仍在當助理編導，後來加入「影之傑」當編劇
，及開拍第一部電影《旺角卡門》。

《旺角卡門》與我的《撞邪先生》同期對撼，我的票房稍勝，但老實講，今天誰會記
得阿B與鄭裕玲的《撞邪先生》？當然只會記得《旺角卡門》。我其實也很喜歡《旺角
卡門》，而且認為是這一部片令張曼玉真正開竅，踏上她的影后尊貴戶之路。其後他
開拍了《阿飛正傳》，網羅了當時幾乎所有小生花旦包括劉德華、梁朝偉、張國榮、
張學友、劉嘉玲、張曼玉等。令影迷的期望值膨脹到無限大。連我也好渴望睇佢玩乜
？在劉德華拍我的《賭俠》時，我已不斷打聽家衛拍o左D乜？但所有人都唔知他拍o左
D乜。而聽到的故事是夠拍四部片。最後的版本大家都看過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
個字：怪。但雖無佳篇，只有佳句也以令影迷們愛死他了。

靠同一片商資金開戲

在這時候，傳媒已刻意將我和他列為相對的兩極掌門人，但我當時仍未和他聊過一句
天，跟著他離開鄧光榮的公司，自立門戶，跟我一樣靠台灣資金開戲，就是比《阿飛
正傳》更大型的《東邪西毒》。在這段日子，我才說過第一句抨擊他的話。為什麼呢
？因為當時大家靠同一個片商的資金開戲，片商的錢並非無限量的，需要靠片子拍好
上映賣錢，讓資金回籠，才可開另一部。他的片比人家大兩倍，但拍了兩三年仍未完
，把資金壓死了，片商的錢自然就捉襟見肘，本來該給我們的錢給不了，但我們的片
也要完成，只好壓縮成本，質量當然也無法達到預期的水平。在這種情況一而再、再
而三出現之下，埋怨幾句是任何人都會做的事，但就被傳媒無限放大。從此，我和王
家衛變成了不共戴天的對頭人，但到這時我依然未和他交談過半句。

曾邀我聯合監製電影

直到二千年初，我為新城電台做一個訪問節目，忽發奇想邀請他做嘉賓，他很大方接
受邀請，我們做了一個很好的訪談節目，但由於新城收聽率當時並不高，所以並無引
起哄動。但從此我們已偶有茶敘，我明確地表示我很喜歡他的《重慶森林》與《花樣
年華》。但不喜歡《春光乍洩》。他也曾邀請我聯合監製一部電影，但後來大家想法
有距離而未成事。最近一次見面，是在北京的「鹿港小鎮」，他在籌備《一代宗師》
，大家寒暄了幾句，我能肯定的是，我和他絕對是惺惺相惜，而彼此毫無敵意的。

但並不是人人像王家衛一樣是位君子。有位同業，在永盛娛樂時被我批評過揮霍無度
，製作無計畫，浪費資源，就懷恨在心，瘋狂中傷我十多年，到了前年，一位正跟我
在合作的片商，跟他談合作時，此人居然仍在講十五六年前的舊事，真可以得小家子
冠軍，在我眼中完全唔係男人。

又有一位影壇前輩，經常自命為香港電影領袖人物，被我批評過幾句，也一直含恨在
心，一有機會就組織手下抹黑我。近年仍在各大電影監管機構不斷打我毒針，我全部
知得一清二楚。但我已學會了退一步海闊天空，不去記恨。白龍王師父教給我最珍貴
的東西，是學會寬恕；去恨別人，是很疲倦的一件事。

2201.電影圈很少人知道的秘辛

我是邵氏出身的導演，對SB這塊招牌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情感。這兩年邵氏公司重新啟
動了電影製作，配合TVB的壓迫式宣傳攻勢，成就了《LAUGHING GOR之變節》和《72家
租客》兩部片的大收。周前到邵氏影城探班今年賀歲片《我愛HK開心萬歲》，身處巨
大的新影城，心中有很大的感觸。

為什麼？因為這影城本不屬於邵氏。這塊地，是香港政府度身訂造給嘉禾的。誇口一
點說，是因為我的一個想法，才令這塊地由嘉禾影城，出人意表地變為邵氏新影城。

感覺被架空

在九六年建立「BOB最佳拍檔」這塊招牌後，嘉禾就拉攏了我、劉偉強和文雋三個人。
劉偉強、文雋先後製作了《古惑仔》的四、五集，《風雲》和《中華英雄》等賣座片
。但我卻有被架空的感覺。雖然我很願意讓偉強多拍大片，但我自己也不願停下腳步
，變成行政人員。

而美亞的老闆李國興，一直和我很老友，他得到基金支持，大展拳腳，但苦於無人為
他策劃佈陣，就找我幫手。我一想反正嘉禾把我投閒置散，就利用空暇為他策劃組織
了幾部片，找來林嶺東、馬偉豪、李力持等幫美亞拍了《高度戒備》、《算死草》、
《愛您愛到殺死您》等片。

就是因為這樣，我和嘉禾之間產生了不小的誤會。我詳細考慮後，決定離開，獨自發
展。因為我一直尊重蔡永昌先生，我離開可以保持跟他的友誼。

雙方展開了向來都頗傷感情的「計數」工作。

欠嘉禾巨債

以前許冠文、洪金寶、羅維離開嘉禾時都很不愉快，原來我也一樣，對一些「計數」
的方法頗為不滿，提出了抗議。為什麼？條數一出來，我個人竟欠嘉禾近千萬。但最
大的市場台灣市場的很多條帳目十分含糊，包括《滿清十大酷刑》等賣座片，居然一
毫子收入都冇。雖然好人的蔡先生幫了我忙，買下我該佔的影片最終版權股份，把欠
款減去了一大半。我也在一年半內還清了這些錢。但心中的不滿自然是無法消除的。

當時剛好政府要收回斧山道嘉禾片場，而早就度身訂造了將軍澳這塊地給嘉禾去申請
，但當然不能私相授受，係咁意也要接受其他投標，可是按政府的想法，不可能有另
一間公司有嘉禾當時具有的同樣條件去競投。

六公司聯盟

不錯，沒有一間公司的條件比嘉禾更強更適合擁有這塊地。但六間公司的大聯盟呢？

我離開嘉禾後，開始跟永盛娛樂蛻變而成的「中國星」重新建立合作關係，也跟方小
姐談了好多次，跟「中國星」我開拍了劉德華的《龍在江湖》，把低潮的劉德華激活
了。﹝當時他連續失敗了《天地雄心》、《上海灘》、《天與地》等片﹞。而跟方小
姐的閒聊中，我提出了由邵氏簽頭，聯合中國星、美亞、年代、寰亞及我的「晶藝」
六間公司組成一個集團，與嘉禾競投這塊地的主意。政府可以拒絕邵氏，但難以拒絕
這個除嘉禾以外，幾乎代表了整個電影界的組合集團。

不出我所料，政府無法不接受我們的落標。我知道方小姐最後下了一個天價。結果邵
氏中標，嘉禾也因此走向了下坡路。後來五家公司因龐大建築費一一退出，這塊地就
終於由邵氏獨家擁有。

這段秘辛電影圈很少人知道，尤其是我全力拉攏中國星、年代、美亞加盟，可說是一
手策劃整件事。這算是我的報復嗎？我很難說不是。我只記得邵氏中標後一日，剛好
是《風雲》慶功宴，那天晚上鄒先生的面色很不好。

2202.被扣「助紂為虐」的帽子

九七年，香港經歷了前所未見的金融風暴，加上台灣市場崩潰，再加上VCD、DVD印碟
機氾濫，造成盜版浪潮，香港電影無可避免地走向恐怖的下坡路。

這個時間，如果大家團結，同仇敵愾，香港電影也許會跌得慢點，但結果是相反。

當時大部分的獨立製片都停止了製作，只剩中國星、嘉禾維持一定的片量，此外就是
我私人的晶藝。因為連劉偉強和文雋也不贊成BOB自己去開戲，只保持代嘉禾及中國星
去製作。

但我公司人手不少，我當時實在不忍辣手裁掉跟我多年的製作團隊，只有咬牙苦撐，
保持製作量，而且重作馮婦，開始拍電視劇，先後替台灣的楊登魁先生拍了破TVB當年
收視紀錄的《小寶與康熙》，跟替ATV拍了他們多年來自製劇集最高收視十六點的《縱
橫四海》。

像瘟疫一般吹開去

電影方面，我以極低成本拍成的《強姦2制服誘惑》，也因把朱茵改變戲路走性感而收
穫了不俗的票房。但獨木難支大廈，龐大的薪水及公司支出入不敷支，我為了保持製
作，把多年來在電影上賺的錢一點一滴地補貼了出去，很多人以為我紅了那麼多年該
很有錢，但其實我把在電影上賺回來的，極大部分還給了電影。

對此，我無怨無悔。但想不到，電影界同業對此並不領情，而且對我保持製作的理由
抱了一個懷疑的態度。

有的人開始發出了質疑：為什麼人人計唔掂數，拍唔到戲，而他一部一部咁開？

他們不久以後，自以為找到了答案，而且因為冇工開太得閒，晚晚聚在一起吹水，把
這個可笑的答案像瘟疫一般吹開去。

王晶出盜版！！

真正感到意興闌珊

我聽到這個可笑的謠言後，後不開心很不開心。我被抹黑並不是第一次，但這一次太
可笑了。我憑藉多年來的關係，在台灣星馬仍能得到微弱的支持，用電視版權加上香
港影碟版權及新寶院線的支持，自己不收片酬的去開戲，支持香港片，換來的，卻是
毫無證據的無情抹黑。

我多年來都有不少有江湖背景的製片家支持，但我合作的都是一些真正對電影有雄心
的人，也造出了好成績。當時不少同業眼紅，我和英年早逝的名編劇黃炳燿，多次被
別人扣上了「助紂為虐」的帽子。但到了我獨自打拚時，那些曾經說我們壞話的人，
卻有如蜜蜂追蜜糖一般地包圍了他們一度形容為「紂王」的人，阿諛奉承唯恐不及。

我年青時一直以為不去得罪人，跟人家保持距離，不發生衝突便可以少是非，但到了
這時候，我才明白到，原來你有得撈，人地冇得撈，你已經得罪了人家。人家不會去
想自己為什麼冇得撈，只會覺得你一定是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當時，我是真真正正的感到意興闌珊。

而且，我能調動的資金已不多了。我大女兒剛上大學，我不能讓家人的生活受到影響
。

市道看來短期間不會有轉機，我已作出了最壞的打算─結束公司。但後來發生的事，
令我明白上天不會拋棄努力的人。我能用什麼字眼去形容跟著發生的一切呢？

娘娘地吧──絕處逢生！

2203.她令我明白何謂緣定三生

我一生人當中有過好多次的奇遇，都是因為去了些沒興趣、不重視，甚至不想去的場
合而發生的。我們常會把一些場合視為雞肋，浮起一個「去唔去都罷」的想法。

但這是錯的。你永遠不知道命運把金幣埋在什麼地方，上天會眷顧一些尊重朋友、尊
重生命，不吝嗇去釋放善意、釋放正能量的人。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情緣，就是這樣發生的。當年我剛二十歲，在大學讀了半年，與一
幫中學同學在聖誕前兩天去了郊遊，玩了一整天，回家疲倦得很，不想外出了。但住
得很近的死黨潘同學來電，叫我快去他家，我才想起他多日前已邀了我那天晚上去他
家參加派對，說他妹妹的同學們也會參加。

我想也不想便婉拒了，瘋了一整天，還去跳舞？他妹妹唸女校，當時我概念中這是「
尼姑學校」，才沒有興趣跟這些尼姑打交道！

但幾個白天也去了玩的同學接過電話來把我臭罵一頓，死活要我去。我只好穿上衣服
，心想去坐一會就偷偷溜吧。但結果是我一萬個想不到。

她才是我的初戀

我到了他家門，按了鈴，是誰開門我這輩子都記不得了，因為門一打開，我看見兩個
女孩子在舞池中正在跳舞。不，我只看見一個女孩子在跳舞，雖然她是跟另一個女孩
在跳，但我所有意識跟注意力馬上全落在她身上了。雖然已是三十五年前，我仍記得
她一頭長髮，穿一件淡黃色的毛衣，笑得很甜。她令我明白，什麼叫做緣定三生。就
在那一刻，我知道就是她了，在她之前，我只喜歡過一個女孩，只拖過一次手。嚴格
來說，她才是我的初戀。

她就是已經跟我度過三十五個年頭的太太，大家都很熟悉的Eliza，以我如今的審美眼
光，我敢說她當年選香港小姐也有勝望。

結婚三十二年，中間雖有過波折，但她今天仍甜笑著在我身邊，緊拖著我的手，我相
信，這兩隻手這輩子也不會放開了。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去，我真不知道自己會錯過
了怎麼樣的幸福。

並不熟落的陳同學

在九八年，我在最艱難的關口時，也參加了一個本以為「去不去無所謂」的同學聚會
。當時想，反正是困局，逃避一下，見吓舊朋友都好，就在這聚會中，我跟在校時並
不熟落的一位陳同學聊了起來，而且十分投契。我當時最好奇的，是他娶了我們當年
全級最靚的女同學Macy，我認為他必有其他人比不上的優點，我們談電影，談娛樂，
最後二人再訂了第二天茶敘。

第二天茶敘，他表示有興趣投資我的公司拍電影，我大喜過望，但也向他詳述風險，
因為我不想騙人。他很世故和明理，依然願意支持我，想不到他一支持我就是十多年
。經我介紹，他後來也支持了「東方魅力」，再通過「東方魅力」上市，併購了我的
「最佳拍檔」。到今天，我的「影王朝」算幹得不錯，也是全靠他的支持，我很感激
他。相信大家也已知道他是誰。八卦雜誌給了他一個外號，叫「殼王」。

如果那天我沒去那個同學聚會，也許我這十幾年的事業路就有很不同的走法，所以，
千萬不要忽視任何潛藏的機會，也許那就是你明天最重要的那根鑰匙。

2204.我對獎項不再存期望

九八年我再吃回頭草為中國星開拍了江湖片《龍在江湖》，這是我自己相當喜歡並自
信拍得不錯的一部片。在暑假收了一千四百萬，在那一個港片極低潮的年頭，是很出
色的票房，也把陷入低谷的劉德華帶回高峰，我記得我在他身上畫了跟陳惠敏身上的
兩隻飛鷹一樣的紋身，又染金了一頭頭髮，那種末世蠱惑仔的味道就全回來了。而且
我要求他改變演法，前半部變成吳孟達，後三分一才演回劉德華。華仔極出色的演繹
了這個角色。

由於這部片的成功，我再跟他連續合作了《黑馬王子》、《賭俠一九九九》和《賭俠
大戰拉斯維加斯》。後兩部片更捧紅了張家輝、林熙蕾兩個新人。

陷入兩難局面

另一方面，我也在陳國強先生支持下，以BOB名義拍出了《戀愛新世紀》、《千王之王
2000》等片。令九八、九九兩年的港產片又再熱鬧了不少。

九九年的金像獎，我本以為《龍在江湖》會有一些成績可拿到，結果是零提名。而陳
嘉上的《野獸刑警》則拿了多個大獎。哥頓和我相交多年，當然是好導演，得獎是合
理的。但《龍在江湖》零提名我就認為有點那個，從此我再不對獎項存任何期望。

但半年後我的遊戲之作《笨小孩》，卻在金馬獎上得到「最佳劇本」提名，及為葉德
嫻拿了一個最佳女配角獎。這令我更相信我父親對我說的「獎是命，不要強求」。

那兩年我過得很開心，片子雖冇獎，但觀眾喜歡，票房不錯，也跟向華強先生夫婦去
過兩次康城影展看片買片，開了不少眼界。其實那兩年我也兼任了中國星的製作頭頭
，導演及監製了不少片。

但到了一九九九年末，科網股大行其道，「電訊盈科」創造出股票奇蹟。好友陳百祥
牽頭的「東方魅力」也乘勢成立，而且迅速上市，食正了科網熱潮，為了保證有收入
及業績，「東方魅力」購入了「最佳拍檔」作為拍片的主力公司。

這樣我就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局面，「東方魅力」要求我簽專屬合約，我就必須放棄合
作得很好的中國星了。詳細考慮之下，我只好再一次向中國星請辭。

換名片換到手痠

這令我對向先生向太太感到極大的抱歉和內疚，幸好向先生很快組成了「一百年電影
公司」，羣雄薈萃，令中國星發展得更好。而且支撐了二千年後港產片的半邊天下，
直到近兩年才減產。

我全職加入「東方魅力」之後，除了負責「最佳拍檔」，製作了《一見鍾情》、《中
華賭俠》、《俠骨仁心》和《拳神》等片外，還被派往PCCW進行進行一個重大合作計
畫。雖然這計畫後來擱淺，也令我得到了一年在這種超級大公司的經驗，令我得益不
淺。總之由九八年到○一年，我是不斷變動，不斷改換公司，真是換名片都換到手痠
。

二○○一年，科網股爆破，「東方魅力」的業務放緩了。在PCCW的合作計畫也叫停。
我決定加入一家新公司「天映」，現在NOW的天映頻道就是他們所經營的。當時負責人
是美國人叫范威廉，外表英俊，手段玲瓏，聘請我當製作主管，我和他去了吉隆坡見
了大老闆，知道這人非常之有實力，而且他們買了邵氏八百部片的片庫，我對這片庫
十分熟悉而且有感情，遂希望協助他們大展拳腳。

不料加入這家公司令我遭遇了二十多年來最大的尷尬。你們能想像，一家公司簽了劉
德華、劉偉強和買了一個叫《無間道》的劇本，然後認為無利可圖而放棄開拍嗎？

2205.向林建岳推薦《無間行者》

我加入天映公司之後，跟范威廉一起裝修了邵氏影城的舊大樓作為總部，再雇了我本
來公司的一些人員過去作為骨幹，成立了製作部。范威廉本來是索尼哥倫比亞在亞洲
的負責人，駐東京多年，熟悉亞洲文化，又識空手道。金髮單身靚仔，真是人見人愛
，車見車載。卻不知原來只是個優柔寡斷的公關人才，公關一流，但對製作的能力卻
真的是不太敢恭維。

當時劉德華想大展拳腳，請劉偉強過去幫他，我覺得劉偉強留在「東方魅力」發展不
大，就同意他去。二人合作了《愛君如夢》，反應一般。就給了我一個劇本看，叫《
無間行者》，我一看，認為非常豐富，只要稍作調整就可拍，編劇是麥兆輝。馬上推
薦給范威廉，跟著簽了合約，由劉、麥導演，劉德華主演。另一主角考慮鄭伊健、黎
明及梁朝偉三人選一。當時市道很差，我們計算成本要二千四百萬元。但我任為有機
會盈利。

取回影片開拍權

當時劉德華有點麻煩，還是科網股闖的禍，他的網頁合夥人麥先生與他有糾紛，在打
官司。其實不算什麼大事，只要把利益談好了就沒什麼大礙，但我的洋人上司卻認為
非常嚴重，怕被人禁制劉華，那我們的新片就會出問題，但他完全沒和我商量，就去
馬來西亞方面建議放棄開拍，我一聽之下火了。馬上下了決定，叫劉德華和劉偉強把
訂金退給天映，取回影片開拍權。

我記得當時是端午節，我和劉德華、劉偉強一起去泰國見白龍王師父。另外與同樣篤
信白龍王的林建岳先生會面，把這計畫推薦給他。林先生馬上拍板開拍，且找了梁朝
偉加盟，再一一加大卡士，包括黃秋生、陳慧琳與鄭秀文。但原本並沒有曾志偉，他
們想用黃秋生演韓琛，吳鎮宇演黃sir，但鎮宇冇期，我因曾用曾志偉演《知法犯法》
，知他演黑道十分出色，推薦他們用志偉，才變成後來的秋生黃sir，志偉韓琛這對經
典配搭。

影片上映之後大收旺場，連拍三集，後來史高西斯翻拍還拿了奧斯卡，這令范威廉十
分冇面，聽說他以後嚴禁手下向馬來西亞那邊提這件事。

我也馬上離開了天映公司。因我去PCCW及去天映，已兩年沒拍電影，加上港片低潮，
我的人氣已大降。所以我決定再當導演。

我沒加入《無間道》團隊，因為僧多粥少，我沒必要分一杯羹。反而重回中國星拍了
《絕種好男人》與《黑白森林》。後者在國內引起了一陣好評。但同一年沙士肆虐，
什麼片都生意不好，我又開始盤算前程了。

最可憐的聖誕

我開始跑國內。但這是一條艱辛的路，我很慳儉地開始在國內打通人脈，了解電視劇
製作。在○二、○三年，中國電影市場仍未起飛，我覺得拍合拍片未必有盈利，只有
電視劇能賺錢，便一口氣接了《小魚兒與花無缺》、《八大豪俠》、《浴火鳳凰》、
《雪山飛狐》等；但之前也曾嘗試替電視台搞處境劇，成本很低。我曾在聖誕前夕發
著高燒，等與電視台高層開會等到半夜一點；然後在一星酒店睡了四個小時便要趕飛
機回港，那是迄今五十多個聖誕我過得最可憐的一次。這樣飛來飛去，是因為我未下
決心把發展基地移到內地，我對香港電影仍抱一線希望。

終於，一部我認為拍得很好的電影《旺角黑夜》上映後票房不佳，我才發現這個市場
真的已經不一樣了。我緊咬牙關跟自己說：「不能再等，一定要全力打大陸市場了！
」

2206.拍內地劇會發達？

自○一年起，就沒有停過在國內拍電視劇。在香港，一般的觀念是拍電視劇搵唔到錢
，拍電影才有用。但國內的情況卻不一樣，拍電視劇只要捉到人氣所在，賣片的人脈
關係也暢通的話，幾乎一開拍便賺錢，而且不須海外市場。

馮小剛近十年是電影界最紅導演，但前兩年他仍常說他拍電視劇為主的太太徐帆賺錢
有時比他更多。徐帆是好演員，但拍劇仍未算天后級，如此你就可以知道拍劇的豐富
收入。近兩年情況更極端。頂級演員可叫價三十萬人民幣，一個劇三十到四十集，即
是一千萬上下。一年拍兩部已二千萬。搏少少拍一百集一年，就有三千萬收入。真是
唔講得笑。

國內名編劇吃香

而國內專拍電視劇的導演高希希，聽說也在叫三十萬一集﹝但未證實﹞，他這幾年真
的拍了不少收視高的作品，包括《新上海灘》、《甜蜜蜜》、《三國》等。而另一大
名氣的「導演」張紀中，雖自稱導演，但未拍過一集戲，只是一個製作人。他的劇集
多由于敏導演去執行。我反而覺得他一手培養的動作導演趙箭﹝曾演徐克的《黃飛鴻
之三獅王爭霸》﹞很有潛質。

香港編劇常怨收入低微，不受重視，但現在國內編劇慣常是出了點名便可一個人寫晒
三十集，一線電視劇的編劇可叫價十萬到十五萬一集，約三個月便寫完三十集，一年
搵一千萬並非不可能。有的聽講還「劇本出門，恕不改動」，地位高著呢！

你可能認為，嘩！咁拍電視劇咪發達？咁又未必。只是專業性的金字塔頂端發達，一
年大陸拍過萬小時電視劇，能被電視台接受的大約三分之一，其他三分之二卻是業餘
老闆玩玩之作，有的只為捧女朋友過過主角癮﹝也有捧小男友的﹞，有的根本不能在
任何電視台播放，好似拍來俾自己睇一樣。

而在演員方面，因為(孑貝)飛的天王天后們叫價奇高，為平衡預算，只得壓縮其他人
的空間，很多時配角都是小演員或年青演員。不是按集算，而是按整部戲算，一般約
四五萬元，便要留在劇組幾個月。餐餐捱飯盒，絕不足以養家活兒。

而在之前，香港電視導演非常吃香，現在吃香度也大不如前，只能說是有得撈而已，
有的已半改行做飲食，天天在北京與上海的「衡山小館」打牙骹。

口味偏向高齡觀眾

在八九十年代，TVB劇集在整個東亞天下無敵，但今日已煙消雲散，地位比台灣偶像劇
還低，更不要說已征服了整個日本市場的韓劇了。

理由第一是母語是粵語，二是TVB已多年未捧出過一個真正偶像，在古天樂離開後，一
切捧人機制全部失敗，看林峯近年被人踩的現象便知出o左事，在我眼中看，林峯是可
以大紅的，但捧法出了問題，也沒有識捧人的王牌編劇與王牌監製。戲劇製作部幾個
頭頭年齡偏大，個人口味偏向高齡觀眾，令年青人對TVB劇集麻麻地愛看。當然，收視
仍最高，因為年青人不會與阿媽爭電視睇，他們會入房用電腦煲台、韓、美劇。但他
們仍愛看TVB劇嗎？答案是不。所以，在捧四十歲的的陳豪、謝天華、黎耀祥外，也該
力捧些像當年二十歲的五虎、星爺們出來了，以前TVB是導演演員的少林寺，現在快變
成西林寺了。

2207.如履薄冰當新職位

一個人在大陸闖蕩了幾年，開始有點慌，到底一個人兼任創作、融資、製作、發行，
是足以令人筋疲力盡的。我這人骨頭又硬，遇到不合理的事一定爭到底。大女兒又回
英國念碩士，我的經濟又一次出了問題。

我不太願意求人，只咬牙苦撐，我的朋友不多，但都是挑通眼眉的人，其中一個就是
集天使魔鬼性格於一身的阿叻陳百祥，這人有時會氣死你，但如果他當你是朋友，他
就是古代那種會兩脅插刀的人。他把我的問題跟陳先生說了；再一次，好友們幫助了
我，○六年，我跟「漢傳媒」合組了「影王朝」。

許鞍華百二萬的好戲

這一次情況有點複雜，「漢傳媒」本身已有張承勷當CEO，又與蕭定一合組「SNAZZ」
經理人公司，我是第三間附屬公司，跟著可能還有一些衛星公司加入，我二十歲就在
TVB見過不少辦公室政治，一看這情形，便知要萬分小心，所以加入後只小心翼翼地做
自己的事，而當時電影市道仍未成熟，我只做了一些小片作為起步。

我的直覺對了，一年半後，張承勷、蕭定一先後因各種原因離開，只剩下我一個，董
事會令我暫代董事總經理。這是我從未擔任過的職位，我更是如履薄冰。另一方面，
我覺得「影王朝」應該開始樹立新的形象。所以我開始與各種類型的導演接觸，全力
做起監製工作來。其中一個我極想合作的導演，就是許鞍華。本來她是跟張承勷開始
談的，但張先生離職，我就接手談，本來想拍七個女性電視電影，一共用八百萬元。
第一集就是《天水圍的日與夜》，Ann Hui只用一百二十萬就拍完了，但很辛苦，她提
出改變合作形式，我建議後面六集改為拍一部七百萬的電影，她就提出拍很多人都不
敢投資的《天水圍的夜與霧》。我同意了，當時我心裏沒太多想法，只是想建立「影
王朝」健康形象，想不到《天水圍的日與夜》卻成為與我有關電影當中，拿獎最多的
一部。

題材打中年青人口味

《天水圍的日與夜》拿了三個評論學會大獎。電影金像獎也拿了四個大獎，在國內的
華語片大賞也連得數獎，也把鮑起靜推到影后寶座上。雖沒得到金像獎最佳電影，但
我已很滿足。事後有八卦指是故意不給，因不想我上台。這是無稽之談，金像獎委員
會也許有些人不喜歡我，但他們還未至於能隻手遮天。

跟著我導演的《大內密探靈靈狗》在國內也有了不錯的票房。我就開始計畫全力去與
年輕導演合作。我已五十五歲，公司的片仍大部分由我導演是不健康的，所以我加緊
與葉念琛和李公樂等年輕導演合作。去年年底，開拍了《婚前試愛》和《潮性辦公室
》兩部片。

剛過去的聖誕檔期，《婚前試愛》面對《哈利波特：死神的聖物1》、《創戰紀》與《
小人國大歷險》等強勁西片，仍得了九百萬的好票房，我和葉念琛都很高興，因為這
部片可說是完全冇卡士，只有一個周秀娜有小小名氣，但因題材打中年青人口味，雖
在院商不看好，只排了很少場次，但場場爆滿，終於打通了排片的諸位女士，加了不
少場，這也令純港片回歸更多打了一口強心針。

二○一一年，我的計畫不少，而且在我自己看來都頗有新意，希望今年的努力，能令
觀眾對「影王朝」留下一個更好的印象。

2208.個人喜愛男演員榜

闖蕩江湖多年，十九歲入行，轉眼已五十五年了，這三十六年是如何走過來的，說實
話，真似只眨了一下眼睛，其中經歷過、見過、聽過的人與事，要全寫出來，真是可
以有二三百萬字，但對今天的讀者來說，卻未必全部有興趣，所以在《少年王晶》與
《王晶江湖》中，我只挑了讀者會有興趣看的，不傷害他人的，跟自己有感受的來說
。這幾年，所有傳媒都愛搞什麼榜，什麼獎。就讓我在這個專欄裏挑選一下我三十多
年來心目中的男女演員、導演、老闆排名榜吧。先說一下我心目中的個人喜愛男演員
榜。

秦沛應拿最佳男主角

在八十年代，周潤發光芒四射，是無可質疑的第一名，他在TVB的演出，只是個會演戲
的偶像派，而且被迫演了很多不想演的角色，經常交行貨。在電影方面也一樣，為搵
錢拍了很多渣戲，直至《等待黎明》，才真正成為演技派，到《英雄本色》爆發後，
就天下無敵了。《龍虎風雲》、《監獄風雲》、《秋天的童話》、《賭神》，每部都
激動人心。當時的他，是巔峰狀態，絕對是八十年代我心目中的第一號男演員。

第二名是秦沛，他從來不是主角，但演技在我心目中一流，《法外情》三集中，他精
湛地襯托著劉德華，令他光芒四射。《賭聖》中也幫助了當年仍有點青嫩的周星馳不
少。而《癲佬正傳》中，我認為他應拿最佳男主角，但在當年制度下，他只拿了個最
佳男配角，我十分替他不值。

第三名是萬梓良，他演戲濫，但永遠全力以赴，不過他演反派和小人物比演成吉思汗
更出色。在《旺角卡門》中的演出，精彩淋漓，我提議大家睇多一次DVD。

周星馳躍登第一位

到了九十年代，人才輩出。周星馳在我心目中躍登第一把交椅，他在《審死官》與《
國產凌凌漆》中的演出，我認為前無古人，但一直未得過獎，後來《少林足球》攞最
佳男主角，則是純屬搞笑，那部片的最佳演出者是黃一飛。

第二名依然是秦沛，他在《五億探長雷洛傳》中演出的顏同，在我心目中真是一絕，
能屈能伸，口操流利英語，似足那年代的梟雄。《新不了情》中的廟街音樂人，平淡
中見好戲，真是收發自如。

第三名已是黃秋生，他在《八仙飯店之人肉叉燒包》中的演出，我認為由八十年代到
今年也無一人能演得過他，那種入肉演出，令人驚心動魄。周潤發到美國後，一直沒
好演出。

梁朝偉的最佳演出

到了二千年後，這幾張榜變得複雜了，因為加上了國內演員，但這是一個混沌期，他
們演合拍片總是格格不入。所以雖然極欣賞葛優、陳道明、陳寶國、張豐毅，但他們
仍未入我的個人喜好男星榜。這一段日子，我的男星榜第一名是黃秋生，他演的《頭
文字D》拓海父親一角，在我看來跟漫畫中的那個人完全百分百相像，真精彩！當時我
父親因《黑社會》一片提名最佳男配角，被唱到熱過黃秋生，我已說不可能贏，因為
父親的演出雖很出色，但卻只是業餘地出色，而秋生的演出是專業地出色，結果我猜
中了。

第二名是梁朝偉，他戲好，但一直不是我的那杯茶，直到《色‧戒》，我才服了他，
這與他的大膽演出無關，沒那幾場牀上戲或者用含蓄處理也不會減弱他的出色演繹。
他演特務頭子在歡好當中存留的恐懼，是我見過他的最佳演出。

第三名是劉德華，他說服我的是《瘦身男女》，我認為是他的最佳演出，我是一個肥
佬，我認為他身為一個瘦人卻真演出了一個肥佬的神態與神髓，反而《大隻佬》就太
刻意了。

今年是二○一一年，葛優在《讓子彈飛》中已肯定在我心目中佔了一位。二○一一到
二○一二，我期待周潤發在我個人喜愛榜中的回歸。

2209.TVB不再辦訓練班是錯誤

上一期講了我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及踏入二千年後的個人喜愛男星榜，這一期就講
女星榜了。

八十年代初，根本沒什麼女星，女主角在片中全是花瓶，要就在電視台找一個便宜的
就OK了。所以鍾楚紅一出，馬上暴紅，不過她是天生明星並非天生演員，所以並沒入
我的榜；這十年，最出色的我認為是蕭芳芳、葉德嫻和鄭裕玲。蕭芳芳有持續的好演
出，包括許鞍華的《撞到正》與許冠文合演的《搶錢夫妻》等。葉德嫻就當然是她的
《法外情》和《法內情》。鄭裕玲則是《月亮星星太陽》，但八十年代下半部是搶錢
年，葉與鄭都有不少「點檔」的演出。

九十年代遺珠很多

九十年代，女星的演出也變得百花齊放。林青霞因為《笑傲江湖Ⅱ東方不敗》火了一
把，我也連拍了她《鹿鼎記Ⅱ神龍教》與《追男仔》兩部片，但她也沒入榜。葉德嫻
演我的《與龍共舞》與《笨小孩》，先後拿了金像、金馬兩枚女配角獎，仍在我的榜
中。蕭芳芳的《女人四十》層次更高，所以她倆在我的喜愛榜中仍佔冠亞。而張曼玉
在《阮玲玉》與《甜蜜蜜》中的演出，令她在我的榜中佔了第三名。九十年代，依次
是蕭芳芳、葉德嫻、張曼玉。

在九十年代遺珠很多，得兩屆影后的袁詠儀，在《新不了情》中是被六大好演員劉青
雲、馮寶寶、秦沛、吳家麗、劉佳玲、張艾嘉全下把才托出來的，不算本事。在《金
枝玉葉》中演得好，但卻因為是本色演出﹝靚靚本身就是一個咁嘅人，幾乎是演自己
﹞，所以在我挑選上勝不了上述三位。而劉嘉玲在《阿飛正傳》與《金枝玉葉》中是
我認為她到目前為止的最佳演出，可是仍贏不了上述三人。

曼玉殿堂級演出

到了二千年，好戲的女人多了，同時，也遇上了國產女星的挑戰，金像獎與金馬獎不
斷被斯琴高娃、周迅、呂麗萍、秦海璐等予取予攜。香港的女演員似乎衰落了。

青黃不接底下，我個人喜愛榜上的三個位置，也不免兩個給了大陸女星：第一個是周
迅，前文我已提過，她演《畫皮》的狐狸精角色，老實說說服力不大，可她就是靠演
技硬生生把她矮小又身材平板的外型，改變成魅力十足，性感又楚楚可憐。另一個是
李冰冰，打破我的不是《風聲》，而是較早的《雲水謠》，那一場她與陳坤成親，遙
向徐若瑄敬酒的戲，真是蕩氣迴腸，真情流露。還好，我們的張曼玉還是給了我們殿
堂級的演出，《花樣年華》跟《錯過又如何》﹝《Clean》﹞令她仍穩坐我心目中二千
年後的三大女演員榜。不過，這一次是排名不分先後。

我一次又一次的指出，TVB不再辦訓練班是錯誤，九個月的訓練與實習，遠比迫小孩們
打天才波好。電視台對老牌演員們都棄如敝屣，也令年青演員向上爬的時候缺了一些
老前輩的指引。TVB是香港演員導演少林寺，他們做得好，香港的影視人才自然多，反
之就自然會產生斷層。聽說TVB這十多年訓練出來最好的女演員佘詩曼也要離開了，真
是可惜。多希望九十年代好戲女演員出現眾多遺珠這現象再次出現，能夠這樣，絕對
是觀眾的眼福。不過大家也不用太悲觀，眼前的香港女演員，還是有一些演技派的好
苗子，比如《婚前試愛》中的陳嘉寶，就令我眼前一亮，還有進步頗大的薛凱琪、徐
子珊，相信在大家努力之下，二○一一至二○二○年的女演員榜，未必會被大陸女演
員全佔了去。

2210.張徹作品的巨大驚艷感

在這三十多年來，我對不少導演同業懷著敬佩的心，我不打算分十年十年去寫，而是
想分前輩導演、同輩導演、看好的年青導演三部份去寫。

前輩導演當中，李翰祥、張徹、楚原、龍剛都是心中的偶像派。張徹是自小最愛看的
導演，他的邵氏作品DVD我收集齊全，他的陽剛動作片包裝，到今天仍無一導演能出其
右，吳宇森雖是他的徒弟，但似乎從未好像張先生這樣能捧出一個又一個的新人。就
是周潤發的Mark哥，也只是時來風送滕王閣而已。張先生在華語片中首創的象徵對比
插入畫面和慢動作運用，在我中學時代給我巨大的驚艷感，《報仇》的現實與舞台交
錯手法，也是精彩之極。後來被無數後輩摹倣，我跟他風格不近，但一直心存敬佩。
在張徹晚年曾與石琪先生一起前往探訪，並獲贈墨寶一幅，高興不已。惜當時張先生
已失聰，只能以紙筆溝通，未能秉燭詳談，是為一憾。

李翰祥離邵氏後的佳作

李翰祥導演心胸不寬，但功力深厚卻真的是無法否認，他無論在攝影、美術、音樂、
戲劇張力掌握及編劇各方面，俱有一流造詣，他在邵氏拍的大片，佈景俱與眾不同，
經常預留長軌道鏡頭的通道，故能令佈景看起來更宏大，穿屋入舍，曲徑道幽，今日
在華語片中以無人有此功力矣！我在八十年代初在邵氏曾與他共事，但當時他創作力
枯竭，且已有離心，作品已無復光彩，反而離開邵氏後的兩部力作《火燒圓明園》與
《垂簾聽政》令人拍案叫好，尤以處理劉曉慶所飾少女慈禧一步步爭帝寵，奪大權的
柳暗花明，氣氛如驚濤駭浪，可作為編劇教科書，而他對清史的了解更是已臻史學家
的級數。我中學時有一位姓龍的同學，他父親在西洋菜街經營一家古書店，毫不起眼
，但卻是全港舊書之王，包羅萬有，李導演經常去找一些失傳古籍，聽龍同學說，他
買了一套有關婦女纏足的詳細記載。後來李導演身故，他的藏書不知所終，如非被行
家收藏，就太可惜了。

楚原本事不止古龍電影

楚原導演是我半個師父，教了我不少電影界的生存之道，我很感激他，他教我的東西
在闖蕩江湖時起了巨大作用，由粵語片到國語片，他數起數落，最後憑古龍片大紅大
紫。其實，他的本事絕不止古龍片這小範疇。二十左右就拍出《可憐天下父母心》，
喜劇、冒險又有《玉女添丁》、《黑玫瑰》，而在國泰時期，他的作品《龍沐香》，
我就覺得比後來的幾十部古龍片都更強！﹝奇怪的是，此片已數碼修復，但從未出DVD
，請香港版權持有者跟我聯絡，你不想出，我來出，條件可商量﹞。他的幽默感，美
術造詣，全都是我難以忘懷的。近年楚師父隱居，很少出來社交，我甚為懷念。

龍剛導演的《英雄本色》、《應召女郎》在七十年代國粵語片都有十分深遠的影響，
我曾在電影《衛斯里》時與他在美國合作了一天，對他的造詣也是十分敬佩，但八十
年代後他再無作品，未免令年青一輩的電影愛好者對他多數沒有印象。其實，沒有他
的華語片，電影是是絕對不完整的。他的爭議作品《廣島廿八》和被剪至體無完膚的
作品《瘟疫》﹝上映時片名改作《昨天今天明天》﹞更是力作，值得探研。

下一期，我會說說同輩導演，跟年青一輩導演中我看好的人。

2211.一秒可講出的三個導演名字

同輩導演當中，要挑出三位最具代表性，最令我佩服的，我只需一秒鐘便能講出三個
名字：杜琪峯、徐克和陳可辛，洪金寶也是一個選擇，但他在武指的成就大於導演，
所以在我心中只是第四名。

杜琪峯特別有親切感

杜琪峯是父親的第三位徒弟，和我可說是師兄弟，在八十年代初期，就拍了《碧水寒
山奪命金》，當時我到處跟人說，杜琪峯並非池中物，但卻沒什麼人聽我的話，直到
他在新藝城拍出《八星報喜》、《阿郎的故事》，也還是未站穩腳，到了《審死官》
的光芒四射，也仍有不少人把功勞歸在周星馳頭上，他艱苦經營《銀河影像》，令我
十分敬佩，但真正大紅，被冠上杜Sir稱號，還是在二千年後。他對美術、音樂、戲劇
的掌握都非常準確，而不需要每一部片都用上極大的成本才能拍出出色的作品。他的
片一定程度上有我父親的影子，特別令我有親切感。

我喜歡他對題材的堅持，其實他是個相當懷舊的人，愛拍舊香港，愛拍他喜歡的飯店
「樂口福」﹝《鎗火》的ending就在「樂口福」﹞，唱卡拉OK仍經常唱和我父親合作
的幾部電視劇主題曲。

徐克兼具李翰祥楚原風格

徐克也是相識多年。在TVB他叫徐文光，拍過《家變》，但很快就拍了個與眾不同的Gag
Show，我忘記叫什麼了，但很像他後來的《鬼馬智多星》。到佳視後，他的《金刀情
俠》引起了極大的注意，而令他進入電影圈，拍《蝶變》、《地獄無門》與《第一類
型危險》。但由於太天馬行空，一直未大紅，直到《鬼馬智多星》才得到突破，這時
我也已拍出了《千王鬥千霸》。

他偏愛武俠片，愛在歷史中挖題材，兼具了李翰祥與楚原的風格。對武俠小說與歷史
的了解，我敢說自己不輸他，但輸的是他那種無盡的童心與對製作鍥而不捨的態度，
所以後來他的作品，大部分令我看得心曠神怡。但按我個人看法，他監製能力在導演
之上，因為較客觀，你看《英雄本色》、《倩女幽魂》、《笑傲江湖Ⅱ東方不敗》，
他都沒有自己導，但更令人難忘。

這幾年，他和我一樣在國內打拚，《七劍》付出了很多，而收穫不大。跟著幾部反應
也一般，幸好《狄仁傑之通天帝國》終於重回正軌，令我們見回一個揮灑自如的徐克
，可喜可賀。

陳可辛風格影響了我

至於陳可辛，在我眼中是一個極精明極精明的電影人，我在八七年加盟曾志偉的「好
朋友」公司，已認識他。他後來搞「UFO」，那種新風格影響我不少。老實說，BOB就
是copy「UFO」，不過更市儈一點，很多人推舉他的《甜蜜蜜》、《十月圍城》，但我
個人卻更喜愛《金枝玉葉》與《三更》的黎明一段。尤其是黎明演的一段《三更之回
家》，我認為是他最好的作品。這幾年他也在國內大張旗鼓，風格也轉以動作片為主
。但我仍偏愛他的愛情片與鬼片。在導演手法方面我不要比較，但在搞電影公司來說
，我覺得他真是一個學習的好對象。

近年接觸不少年輕導演，相信他們就是香港電影的將來。看好的有已揚名立萬的葉偉
信，擅拍愛情片，有一定觀眾羣的葉念琛，和曾拍《江湖》的黃精甫。當然，還有很
多有實力但我不熟悉的年輕人都在不懈的努力。中生代的林超賢也已建立了自己的陣
地，香港電影的未來，也許仍有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2212.王晶眼中的王晶

寫了許多的人和事，今天我想寫寫「王晶眼中的王晶」。

我在很多人眼中很聰明，甚至有不少人覺得我「奸」，其實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笨得可
以的人，經常為了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原則而去堅持，為此，我失去了很多，也得罪
過不少心胸狹隘的人，為自己樹了不少敵。我也敢說我是個負責任的人，很多次為了
信守承諾，做了必輸的生意，令自己陷入困境。但我做人向來有一套方程式，就是做
任何事之前，先問自己如果不做，他日會不會後悔？如果答案是yes，我就一往無前。
所以，如果明天我生命就終結，我也不會有一件後悔或者遺憾的事。

知己無幾人

我發掘過不少台前幕後的明星，但我從不用合約縛束他們，我相信感情比合約珍貴的
多，一個人連感情都不尊重，又怎會尊重合約？

我大部分的電影都兼任編劇、監製與導演，我認為我最強的是編劇，其次是監製，導
演是OK。在初期我甚至覺得自己導演好屎，但後來發現大把人屎過我，才慢慢建立了
信心。其實，我是太站在一個製作人的角度去拍戲，能用十元拍出來的東西，我不會
用十一元。所以水平長期處在七十五分。我會嘗試在導演生涯的最後十年改變這一點
。

我相識滿天下，也很容易交到朋友，但真的是「知己無幾人」，因為我「好朋友」的
定義太窄，如果我真當你是摯友，你告訴我你殺了個人，我會幫你去埋屍。但又有幾
個人值得我去這樣做呢？所以我是個寂寞的人。

父母在十年間相繼離世，我自問對父親尚算孝順，在他晚年事事都先考慮他的舒適與
安逸。但對母親，我有一點遺憾，因為自己心底跟她的裂痕一直未能完全癒合，所以
我對她除了經濟上的供給，精神上是做得不夠的。

我不是個好丈夫，但慶幸有一位好太太，對她的好，我是無話可說。但我敢說我是個
好父親，對我的兩個女兒，我付出了大量的時間去溝通和安排。到今天Amy和Ada跟我
的感情保持在一個高分的狀態，我很滿意，希望能為她們創造更多的幸福未來。

變成完全不同的人

年輕時事事執著，鋒芒過露，對人對事一旦喜歡上了就沈迷至無法自拔。十八歲開始
玩賽馬，但廿一世紀初已變了半職業馬評人，也出過馬經及在電視講馬。但近幾年學
會放手。居然可以有幾年完全不碰，這完全是宗教信仰的幫助。大家都知道我篤信白
龍王師父，其實他並非耶穌，而是一位智者，在他的教導下，我學會了放下，自在。
而且深深明白什麼叫做「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十年，我可說是已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不爭不鬥，少批評少反駁，日子變得安
逸許多，在娛樂圈，No News is Good News，但這不表示我沒有了雄心壯志，我希望
在未來五到十年，完成一些心願，盡力，但不強求。

為《明周》寫了六十期的《少年王晶》和《王晶江湖》，因為人仍在江湖，許多事我
都採用了十分保守的筆法，盡量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爭議或誤解。所以有好多很想直寫
的人與事，我都保留了。到正式退休的一天，希望我有機會再在這裡為大家寫一百期
的《王晶回首紅塵》。相信會更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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