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不符)
尋日睇演唱會等緊入場嘅時候,
早咗好多到所以搵咗個位坐,
坐坐吓對面有個女仔,
起初都係無乜嘢,
跟住坐咗大概十五分鐘左右,
佢無啦啦開口問我嘢,
我聽唔清楚佢問咩,
原來佢問我「你係咪拍綠豆果個」,
我都唔知佢講緊咩,
原來香港有個演員叫劉俊謙,
啱啱就喺FACEBOOK見到佢,
我完全唔覺得我似佢,
但佢係咁話好似好似LOL
笑死我。
【 電視框外/游大東真係專訪 劉俊謙 】
第一篇:唐詩詠演技飛躍靠兩個人開竅:http://bit.ly/2rLmdYD
過去幾個月都沒有試過自家製這種水蛇春咁長的重量級訪問,用心整理六千幾字,閱讀需時,歡迎大家未睇先Sh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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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細看劉俊謙的演出。
是的,之前其實有兩次機會 ── 舞台劇《前度》和電視劇《瑪嘉烈與大衛系列 前度》,可惜前者有黃子華做男主角,35場一票難求;後者縱有黃秋生等群星拱照,30集沉悶到嘔,所以就這樣錯過了,直至近日看到ViuTV另一套自製劇《未來還未來》,劉俊謙是四大主角之一,劇中他飾演在廣州演藝學院畢業後違反現實潮流,決心南下香港實踐明星夢的阿俊,衝─擊─他─媽─的─大!那種幾近自然流露的廣州腔,笨頭笨腦的類冬菰頭髮型,還有隔住個芒都摸得到的暗瘡疤痕,硬膠氣場達到700%,創他入行兩年以來的新高。
看着站在螢幕背後的阿俊,舉手投足,加上過度投入而擠出來的認真表情,真的每隔幾秒就會忍不住笑出來,但想到劉俊謙之前演出的角色是《前度》的王守時(大衛),便越笑越多疑問:阿俊與大衛明顯是兩個極端,一個斯文一個Kai,文青角色不易拿捏,隨時露底,然而演繹真心膠者難度更高,要是演員的腦袋沒有足夠的幽默感和自覺,血液的喜感濃度不足,單憑演技是很難逗得一班三五識七的觀眾笑出來,因為欠缺說服力,今勻《未來》的阿俊一角算是做到了,而且成績中上,但轉個頭滑到手機,瞥見那些「男神Mode」的Chok爆的硬照,又會想,到底哪一面才是劉俊謙的真我呢?媽我好亂。
唔使驚,Tim Lui喺大廳,作為《未來》的導演兼劉俊謙的經理人,其他人的說話可以不聽,但她的話我一定要信:「劉謙?佢真人係咁Kai,大衛嗰啲靚仔Look假到飛起!」啊~霎時間豁然開朗了,早些日子看劉俊謙的面書專頁,留意到其中一張相,那是他在中環新海濱出席Adidas品牌宣傳活動的合照,旁邊的美女是他經理人公司的同事楊偲泳(楊偲泳 Renci Yeung),劉俊謙竟然以「智障女神」形容之,然後在Hashtag寫道「#Callme鵪鶉仔」、「#Callher慾海肥妹」,這些用字,如此坦蕩蕩的呈現於粉絲面前,這個人假極有限。
計我話,他背面是偽文青,內裏是真Kai子,他的真性情是否如此?他為何想入行做藝人?劇集《前度》劣評如潮,他覺得難受嗎?誰人是他的偶像呢?滿腦問題,很想知道答案,於是乎早些日子,我邀請劉俊謙來個隔空對話。
Q:游大東
A:劉俊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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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何時矢志要成為演員?有沒有哪一刻,你頓悟自己是想往這個方向走?�
A:我在賽馬會體藝中學讀書,中七放榜成績不好,只夠分升讀ASSO High Dip,但對那個科目也沒太大興趣。中六那年,我曾經參加過學校的Drama Club,繼而對戲劇表演產生濃厚興趣,放榜後心想,報讀香港演藝學院也許是出路,所以便報名,感恩最後亦考上了,從此展開自己的戲劇之路。其實我沒有一刻頓悟自己是想往這個方向走,認真地思考這回事倒是有的,但換來往往是迷惘、自我懷疑,也很多次想過離開表演這個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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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聽你這樣說,想起早前看無綫節目《最佳拍檔》,主持黎芷珊訪問歐陽震華,他說,想當年在無綫打滾了好一段時間,覺得發展平平,仍然在二綫至七綫之間徘徊,本來有次在合約差不多完結想轉行做Sales,後來鄧特希找他拍《壹號皇庭》,命運從此逆轉。 你未遇上舞台劇《前度》之前,你的人生經歷上,有沒有試過遇上「係啦,都係整定」的遭遇,令你最後都最後沒有轉行?
A:都要生活嘅,做住先做住先就做到依家。如果要轉的話,我估,我會做運動相關工作,或者輔導呀,社工呀。有前輩、家人、朋友都對我講過一些肯定我的說話,但對我而言,人生的意義是要自己找出來。我不覺得有嘢係整定,最後要看自己想往哪個方向走。當今一刻,我覺得我可以繼續在這一行嘗試,可能兩年後識到個好女仔,跟她結婚,然後移民去歐洲生活呢,哈哈,We never k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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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在APA讀書至入行初期時候你曾迷惘,想過轉行,但未幾便遇上舞台劇《前度》和黃子華合作,之後又遇上ViuTV開台需要大量新血演出,你在ViuTV已經短短三個月時間內,有兩套劇集首播,而且兩套都是男主角,你自己怎樣看待這種轉變?
A:是的,在演藝的時候,我得到很多機會,演的不是男主角就是男配,或一些戲份重的角色,在畢業後,情況也是差不多,不同的劇團也相應找我擔任重要的角色。之後能參與舞台劇《前度》和ViuTV的製作,我只能感謝欣賞我的前輩給我機會。因為我野心不大,也不會很Aggressive地爭取機會,在這麼被動的情況下能碰到以上的機會,很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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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既然你覺得自己不是Aggressive,但演出機會又如此多,你覺得係咩原因你自己覺得哪些方面比較突出,令那麼多監製、幕後人員如此賞識你?你覺得自己最弱一環、最需要改善和學習的又是甚麼?外表沒得選擇,你又靚仔又大隻,所以你會否更加想用實力證明你識演戲,包括飾演醜化自己的角色?其實你在演藝界有冇一個明確目標?
A:一方面是外型吧,小生類型總是比較容易得到機會。內在一點,可能是我的特質 ── 我不是很有天份,但我是一個很努力,很有想法的演員,前輩們也許因此覺得可以跟我合作看看。另一個原因,是其實在香港,這個圈子很細,演員不算多,而我這一類有啲啲外在條件,同時又有少少演戲底子的演員更少,所以就算我不太 Aggressive都有機會,換轉在外國,唔好話歐美,就當係中、日、韓,演藝界的競爭咁大,我一早就死咗。
講到弱點,我最弱的一環是慢,我很需要時間去嘗試,消化,但香港的電視電影製作很趕急,不太容許我有這個空間,所以我要學的,就是快,快而準。
我當然想讓人知道我有內涵啦,我想,作為一個演員,或者一個藝術工作者,甚至是藝術家,都希望可以將自己的創作與別人分享,創作當然是指一些自己Feel passionate的內容與形式。但坦白講,香港劇場已經不容易遇到這些機會,何況是香港電視和電影市場?暫時唔想有明確目標,因為以前想得太多,發覺愈想愈灰心,我現在只想參與到多些好的製作,和好的團隊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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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哪一位前輩藝人是你的啟蒙老師、模仿或學習對象?你對他/她最深刻的演出是甚麼,何解?
A:我的啟蒙老師是陳淑儀老師,畢業後帶給我最大Inspiration和成長的是陳曙曦導演。至於模仿對象,我在讀書時有向朱栢康學習,我對他最深刻的演出是前進進戲劇工作坊的《Hamlet b.》,他在舞台上的重量,爆發力,聲音和身體的應用,以及作為演員的說故事能力,都令當時的我覺得很震撼,心諗,如果我有這位師兄咁charm便好了。
至於陳曙曦,我曾經跟他合作過《天邊外》。其實不是很多導演可以看到演員內在的Quality,普遍情況下,導演都只是用最方便的方式去「消費」演員,我意思是,例如靚仔,就會擺他在愛情偶像劇之中,但可能那位演員尚有好多可能性存在,可以發揮出來,但未必有好多導演可以有那對慧眼與耐性幫演員發掘出來。
陳曙曦就是如此一個觀察入微的導演,他睇得到我內裏有一種較為單純、內向、憂鬱、理想主義的特質,所以今年3月,他找我擔任《天邊外》中的羅比,這套劇的編劇為Eugene O'neill,由陳曙曦執導的作品。我在劇中演釋一個內向多病,但對外面的世界充滿憧憬的一個農村青年,爲愛情而放棄了夢想,及後又因為夢想而後悔有了家庭。最後身患重病,藉著死亡才得到解脫,自由,飛往天邊以外。
在排練和演出的時候,陳曙曦在技巧層面上、對當時社會的理解、以至角色處理、今時今日點解要做呢齣戲、作為演員的心態等等,都教導我很多很多,令我有很多領悟,使我成長不少,所以我係《天邊外》中的演出,都應該算係生涯中,各個層面上暫時發揮得最好既一次,可以稱得上是我表演生涯的一個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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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有甚麼角色你好想嘗試去演,有甚麼角色你會覺得很難演得好?
A:我好少以角色作為出發點,反而係故事內容本身。最難演得好的角色是典型偶像劇中的男一小生吧。因為通常那些角色都很單面,只是賣弄青春,外型,基本上好極都有限。況且我也不算青春了,演不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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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剛才你說過,你的弱點是慢,現在要學習快而準,你會想向哪位學習?你最喜歡看哪位演員的演出?
A:在我工作的時候,我都幾鐘意留意身邊的演員,「演技」這個字好虛無,到底何謂演技?對我來說就係技術與觀點。所以拍嘢的時候,我會從這兩方面出發,觀察身邊的演員如何在鏡頭前處理某一段戲,而這些經驗,我相信可以幫助我更加快而準的投入角色的世界當中。
我鍾意的演員有很多:李鎮洲、陳曙曦、陳淑儀、張國榮、宋康昊、樹木希林、Kevin Spacey,Juliette Binoche。因為他們都各自找到自己作為演員的特質和Charm,你睇看他們演戲的時候,會覺得,只有他們才會這樣演繹,我好鍾意演員有觀點,太General的演釋我覺得並不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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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所以你怎樣評價自己在《瑪嘉烈與大衛系列 前度》的表現?
A:我非常不滿意自己在《前度》的表現,導致這樣的因素有很多,而我的問題是未適應電視製作的形式和鏡頭,也可能太受林保怡大哥在綠豆中的演釋所影響,他對大衛的演釋是基於他的經驗和對角色的看法,我不能完全脫離這個原形、基調,但與此同時,我又必需找到自己對大衛的處理,畢竟那個是年輕的大衛,既有相同,又有不同。而這個平衡自己做得不好,是必須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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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你在《未來還未來》中的演出好有喜感,(導演兼經理人)Tim Lui笑言,你本身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前度》入面的文青形象「假到飛起」,你認同嗎?會不是因為如此,局限了你在《前度》嘅表現?你自己睇完頭兩集《未來》覺得表現如何?「膠膠地」的表演方式,或多或少向朱柏康、陳淑儀偷師嗎?
A:我有Kai的一面,都有內向沈靜的一面。《前度》演出未如理想,撇除我自己的個人因素,劇本方面亦有關係,《前度》本身是一本個多兩個小時可以讀完的小說,但電視劇要將故事變成30集,基本上要重新創作。
原著小說中,對大衛這個角色的描寫並不深入,這一點,對小說文本來說不是問題,文字有時就係唔需要太Full,讀者可以有多一點想像空間。但劇集不可以如此,電視相對一定較為Commercial,一定要考慮追看性這回事,否則觀眾點解要追嚟睇?所以當我收到劇本的時候,我就知道好難做得好。
劇本中的大衛並不是一個很立體人,有好多轉接可能好突然,加上整套劇中,這個角色都好似是一個衰人,我絕不是介意做衰人,但點解要咁做?何時realize自己是衰人,到最後明白了甚麼,劇本沒有很好實在指引。Subtle還Subtle,有些Information都讓觀眾知道,不然,他們會無法進入劇情之中。我會想方法,去填補劇本與角色的「窿窿」(空白位),奈何經驗有限,最後做得不好。
《未來還未來》我就幾鐘意,覺得自己表演都OK,但主要是整件事都好,輕鬆好笑得來又有訊息,真誠不造作,我真係好想些人睇得到。「膠膠哋」純粹是從自己出發,因為我本身都「膠膠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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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據我所知今次拍攝《未來還未來》劇組氣氛相當融洽,但拍攝時間亦非常趕急,你自己有甚麼難忘的經歷和回憶?
A:最難忘的經歷和回憶是整個拍攝過程中的Teamwork。戲的部分,不全是我的處理,有時候是導演的意見,有時候甚至是攝影師的提議。當他的suggestion比我好,令我有inspiration,為什麼不用呢?
我對角色的看法也會影響到服裝設計在戲服上選擇,化妝和髮型師的設計也會影響到我的演釋。一個團隊,不同的創作單位,互相影響,環環相扣,創作的magic就發生了,很多令我們surprise的moment很自然地出現。這種很collaborative的創作狀態,我很嚮往,但很少出現,而這一次對我來說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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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今次在《未來還未來》之中,你飾演喜歡看港劇的廣州人,你自己如何揣摩這個角色需要的性格、說話的方式,如口音,你覺得香港人和廣州人有何不同?
A:我只去了幾天,觀察不入微。但普遍覺得廣州人的節奏較慢,家庭觀念比較重。香港人始終受英國文化影響,好像比較重視個人的獨立性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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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有人話,如果《前度》安排在《未來》之後先出街,效果可能更好,更易入屋,你自己點睇?
A:無得咁諗嘅,that’s life,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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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香港演藝圈,很少跨界演出,即拍電視就是拍電視,拍戲就是拍戲,做舞台劇就是舞台劇,但在外國不是,你自己怎樣看這個情況?畢竟你又演舞台劇,又會拍電視劇。
A:對我來說,這個情況是不健康的。劇場,電視和電影在製作上當然有分別,但其實共同的語言很多,而且它們都是表演藝術。常常聽到人家說演舞台劇的演員很誇張,心𥚃都很不是味兒。
我會反省,也許香港劇場的演員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在概念上,有些香港人會覺得舞台劇就是誇張,那只是該演員還未做好。劇場是表演藝術的源頭,歷史可以追溯至古希臘劇場。
所以說,舞台其實是起源,基本功,這個概念在外國很普遍,在香港,卻成為一個超級小眾的圈子,甚至對舞台劇的印象只是誇張。我明白箇中的原因,但同時也覺得悲哀的。
如果有時間,去YouTube搜尋Ivo van Hove(director of Toneelgroep Amsterdam),看看他的劇場作品,可能會180度改變你對劇場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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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很多藝人都習慣將部份生活放在網上與Fans分享,但你有少少不同,在網上不算活躍,予人感覺神秘,你自己有何看法?
A:我以為我已經算活躍了,哈哈!因為我本身不太玩social media,但後來為了工作,就開了面書專頁和ig。我不喜歡把個人的生活向公眾分享,一方面是比較需要私人空間,另一方面就是不想大眾知道劉俊謙是個怎樣的人。不知道,可能就不會對我有太多前設,讓觀眾有更多空間進入我所演釋的角色,而不是劉俊謙本身。而我的range也因此可以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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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你說你自己唔太鍾意social,但演戲呢回事,始終都要同現實接軌,你為咗揣摩一個角色,你會有咩準備工夫?你覺唔覺得自己係一個好悶嘅人?
A:我會因應不同的演出,有不同的預備方式,但其實不外乎都係要接觸其他人,要接觸社會,繼而要有自己的觀點。這些是要累積既,不是因為為了某個演出,才從零開始,基本上每天的生活已是一種預備。我是一個幾悶的人,平時不是做運動、行山,就係去睇戲、睇藝術相關的節目,有時就與好兄弟食飯,咁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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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同黃子華合作舞台劇《前度》,你在他身上學到甚麼?子華又教懂你甚麼呢?
A:他無直接教我,因為他本身是一個很casual既人。但我跟他相處,就好深咁感受到何謂創作人,何謂藝術家。
子華他真心喜歡藝術,你認為挑選外國劇本(翻譯和演出)容易嗎?深奧少少,又怕觀眾不看,講多少少對白,又怕觀眾悶,始終藝術對普遍香港人來說是不必要的,或者只是一種放工後的娛樂。
但子華不甘於只是做娛樂人,他對人生、對社會有睇法,希望藉住楝篤笑或者舞台劇,帶到歡樂比觀眾之餘,又講到自己想表達的訊息。我希望,我都可以成為這樣的創作人和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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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未來你有咩工作?最想同邊位藝人合作,點解?
依家拍緊新一套電視劇(客串ViuTV新劇《身後事務秉》)。最想呀,無喎,唔想有太多expected既野,順其自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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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伸閱讀 】
ViuTV新劇《未來還未來》的確幾好睇:http://bit.ly/2wX06Sm
ViuTV有新節目《回憶備份》你又知唔知?http://bit.ly/2jY14I0
(05102017)
#電視框外 #專訪時間 #游大東 #viutv #未來還未來 #港劇 #陳曙曦 陳 淑儀 天邊外自由劇場 阿妹 岑樂怡 Dixon Wong 黃奕晨 Dixon Wong Daisy Law 羅伊婷 ViuTV 01娛樂 #劉俊謙 #朱柏康 Tim Lui 字 阿雞(邱頌偉)
啟源女神角色評價 在 邱顯智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因為楊泰興大哥在本版留言,說沒有貼他專訪的文章,讓我覺得非常失禮,因此我趕緊把它找出來。裡面有一段,我當時對來訪的楊大哥提到:
"王瑞豐案促使邱顯智投身司法改革,「廢除軍事審判制度,成為我畢生心願,法、德已經廢除軍事審判了,台灣也不應該保留,」他說。"
這應該是洪案發生的前一年。當時我自己以王瑞豐案,聲請大法官解釋,希望可以廢除軍事審判制度。萬萬沒想到洪家委任了一心想要廢除軍法的我。在被軍檢霸凌的情況下,一個月後竟有25萬人上街示威,真的廢除了軍法。
全文如下:
冤獄平反,追求公義的人權律師:邱顯智(德晴法律事務所律師)
作者:採訪撰文/楊泰興,攝影/許育愷、黃于倩
過完舊曆年的一個閃耀陽光午后,走訪了邱顯智的德晴律師事務所,事務所就在台中法院對面四樓,不大但清爽,目前事務所三個人,一個律師、一個法務專員、一位助理,典型的小而美。「專員是我大學好同學,房子他們家的,我們一起打拚,他家是法律世家,剛好有這個點空出來,我便到台中執業,而鄭性澤案這幾個人權案都剛好在中部,我自然參與比較深一點,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我投入法律實務工作才兩年,算是菜鳥。」邱顯智說來羞赧,少了些浮誇。
走上律師這條法律實務的道路,有其必然性與其偶然性,邱顯智坦率地說,年少時可沒立什麼偉大志向,一路走來跟一般年輕人一樣懵懂,而幾次轉折點都有幸看到追隨的典範並得到貴人相助,至於投身「廢除死刑運動」等社會公益活動當中,他表示一切都是義所當為,沒什麼太特別的。
從醫科叛逃到法律系
來自嘉義竹崎鄉下的邱顯智,老家就在知名的「奮起湖」附近,唸的竹崎鄉龍山國小才百來個學生,「爸爸在嘉義農專教書,但假日我們全家都還是要回山上務農、灑農藥、種龍眼。」功課不錯的他順利考上嘉義第一志願──嘉義中學,也就讀第三類組,準備考醫科。
邱顯智回想起來,他覺得鄉下小孩對於未來是沒有什麼想像的,也不太清楚什麼是律師、法官,「家鄉普遍認為『唸得上去』就該考醫科,我幾乎沒有選擇。」但高中時期的邱顯智對史地很有興趣,特別喜歡看報紙,那時剛好是政治運動蓬勃的一九九一年到一九九四年,國會直選也在此時,而這些訊息對青年邱顯智腦袋的衝擊特別大,每天貪婪地吸收報紙上的資訊,他發現到這些頭角崢嶸的政壇要角,幾乎清一色畢業自法律系,自此,他才開始對「法律人」這個身分有了模糊的想像。
「那時候特別著迷於台大法律系憲法學者李鴻禧教授,他那時談什麼『龍的憲法』之類的,我都如數家珍。」一九九二年,有一次李鴻禧到嘉義市中央公園噴水池演講,邱顯智還特別踩著腳踏車去聽,「聽完就覺得怎麼這麼會講、這麼有道理,」邱顯智談到這一段法律啟蒙,聲音不自覺興奮起來,眼睛放出光芒,「不過等進了法律系,就發現是另外一回事了,哈哈。」
邱顯智自認是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高中時代每天很高興地帶便當上學,帶便當放學,別人在猛K書,他在看報紙,聯考一出來,果不其然落榜,而且還差最後一個志願一大截,家中總算徹底斷了讓他當醫生的心。面對重考選擇時,邱顯智告訴自己,我要幫自己重新選擇生涯,「念第一類組,考法律系。」找到了方向,一切就不同,隔年放榜,他考上中興大學法律系。
「大學時功課如何?」邱顯智面對提問時,總是典型憨憨羞赧的笑容、不顯誇,「說來很不好意思,我功課一直在後半段,當時鄉下小孩一到台北,就發現實在太好玩,功課自然不太好!」「同時,我是山裡的小孩,大學參加登山社,頭一次爬山就發現,原來山才是我的心靈故鄉,大學就瘋狂地爬山,也沒管好功課。」「不過我愛上了讀書,只是都不是課內書。」
「對於公共事務的參與呢?有沒有參加學生運動?」典型的羞赧表情再次展現,更多了一點惡作劇的促狎表情,還多了一點遲疑,「有是有──啊!我大學也有參加環保社,但是遊行我都走後面,還會偷偷溜走,」他笑道。「反而當年的那些熱衷社會參與的同學都回歸主流價值,我卻越來越投入。」
「大四時,我專心準備預官考試,順利考上軍法官,打算去當兵,連電風扇都送人了,沒料到最後一名考上中興法研,就隨緣繼續唸了,研究所我唸了四年,連律師資格都是唸研究所時,不小心考到,」邱顯智再次強調自己幸運跟隨緣,以及生命冥冥中的安排,自己都料想不到,這次考到軍法官,在軍方台南監獄服役經歷,竟然促成他走向人權律師的第一步。
反對軍法審判制度的決心
他描述親身見證的第一個冤案經驗──王瑞豐案,當時現役軍人的王瑞豐跟友人被控搶劫,審判結果,王瑞豐一路判有罪,最後判五年入監服刑;而友人因為不是軍人,經普通法院判處無罪定讞。看到判決書的當晚,邱顯智因看到友人那份判決書所列舉十幾點被害人指證錯誤,徹底失眠;隔天面會時,王瑞豐劈頭一句「怎麼會那麼扯啊!」讓邱顯智羞愧得無法自已,落荒而逃,因為當時他也是這個製造冤案體制的一員,最後王瑞豐被白關了兩年多後假釋出獄。
這次震撼教育讓他印象太深刻了,在出國看到歐洲制度,更堅決了他反對軍法審判制度的決心。邱顯智解釋說:「從法國大革命以來,法官獨立、檢審分立就是訴訟法上的基本原則,而軍事審判徹底違背這個精神。」「我們的軍法制度有軍事檢察官、軍事審判官,但是他們隸屬同一個上司──國防部軍法司,在軍令如山、上命下從的軍事體系下,身為一個校級或尉級軍官的軍事審判官,怎敢違背上命、獨立審判。法官獨立性在此制度下蕩然無存,發生江國慶案之類的誤判,也就不意外了。」
他鄭重引用拿破崙的話強調:「法國只有一種正義,你首先是一個公民,其次才是一個士兵。」王瑞豐案促使邱顯智投身司法改革,「廢除軍事審判制度,成為我畢生心願,法、德已經廢除軍事審判了,台灣也不應該保留,」他說。
追隨兩位人生導師,走上非主流的法律路
退役後雖有律師執照,浪漫的他並沒有急於投入職場,即便德文不佳,他仍迫不及待地奔向德國,想一圓他的學術夢,原來碩士時他師事陳愛娥老師,陳老師是德國哥廷根大學法學博士,一直鼓勵邱顯智到德國深造,認為所有學公法的學生都應該到德國體驗真正「法的精神」,赴德求學的訊息都是來自陳老師的提供協助,陳愛娥成為他心中想追隨的第一個典範形象。
「德國唸書免學費,台灣法律又大多承襲自德國,在內心當中,要出國似乎除了德國之外,沒有二想,事實上,到德國也是我頭一次出國,」邱顯智娓娓道來在留歐六年對他的影響,除了在海德堡大學研讀法理學之外,最深刻的是來自西方法治精神的切身體驗,「我居住的海德堡旁邊小城曼漢(Mannheim)的法院前面就有一座司法受難者紀念碑,用來紀念曾被這座法院誤判冤獄的受難者,也時時提醒法官們不要因為自己的傲慢與不察傷害到公民權益,這讓我很震撼,另外,當你旁聽德國的法庭開庭時,你會發現法官與兩造律師、檢察官是平起平坐而非高高在上,」他感嘆地說。
「在高大堅硬的牆和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那方。」大埔強拆案後,有鑑於警方暴力濫權逮捕民眾情形日益嚴重,有將近全台五分之一、近千位律師連署,挺身警告公權力違法。/邱顯智提供
原以為會就這樣走入法學象牙塔,循著導師(mentor)陳愛娥的道路回國任教,但老天爺又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寫論文時指導教授因病過世,必須重起爐灶,他的女兒又在此時出生,讓他必須暫停學業就職。一方面基於自己的理念,一方面邱顯智看了廢除死刑運動工作者張娟芬寫的《無彩青春──蘇建和案十四年》一書後受到感動,邱顯智在回國前夕寫了一封Email給為蘇案義務辯護的羅秉成律師,表示自己的感佩以及願意向他學習,羅律師接信後立即回信給他表示歡迎,這讓感性的邱顯智激動萬分,一個月後便束裝返國,投入羅律師麾下工作,邱顯智有幸又遇到人生第二位導師。
邱顯智口中尊稱「師父」的羅秉成律師是知名人權律師,與他的相遇讓邱顯智人生再度轉一個彎,在跟著師父投身冤獄平反工作中,讓他很有成就感,也發現到自己很享受第一線與人互動,協助訴訟當事人的過程,而從師父的身上,他也切身體會到偉大的律師不一定要賺很多錢、打贏很多官司、而是擁有庶民與同業的尊重。
邱顯智形容起師父時,平實地評價卻感受到他紮實的尊敬,與提及陳愛娥老師時的興奮頗有不同「羅律師雖然不是像台北理律、萬國那種大事務所的律師,但卻高票被票選進入法官評鑑委員會當委員,你就知道同業多敬重,」他說。「有一回我跟羅律師去新竹一家咖啡廳,老闆認出羅律師,堅持不肯收錢。」
自此,邱顯智雖有動搖過,但是他看到自我成就的其他可能性,依循著師父的道路,一方面自己開一家事務所,自己接案,一方面投身公益案件以及冤案平反。不同導師的偶然性給邱顯智帶來不同人生機遇,但浪漫樂觀的他,自我堅持與選擇走上這一條非主流的法律路,似乎也有其必然性。
留德時因西方法學的衝擊、空間的距離讓他對故鄉的司法狀態有了更多思考,也由於思鄉情切,過去不寫文章的他,開始在網路上對台灣司法寫出建言與分享,這些文字思考的紀錄被廣泛轉載,除了沈澱為他出發的動力,也讓他的理念更廣為人知,逐漸讓他在司法改革運動當中有一定的能見度。
回國之後,他曾短暫再度回德國,也曾跟其他律師一樣,到主流大事務所任職,但他在經歷過這些之後理解到,這不是他現階段想走的道路,他毅然選擇一條壓力較大的開業道路,也獲得較高的自主性。「我的妻子在新竹擔任法務經理,沒她的支持,我是沒法這樣任性地做想做的事,」原來定居新竹的他可是每天搭高鐵通車台中上班。
「正義的圖像,是透過對不正義的想像而得來。」
法學最核心的概念便是正義,正義最一般形式就是「報復」,而一般民眾往往不能諒解律師幫一些爭議人物辯護,爭取權益,例如白冰冰對因謝長廷幫陳進興辯護相當不諒解,甚至製作一支廣告控訴謝長廷,「不是好人,不是壞人,而根本不是人」,那麼,參與死刑犯辯護的邱顯智心中的正義觀又是如何?
邱顯智對這一個問題沉吟不語,特別從書架上翻出一本書表示,接觸法學多年後,現在比較接受的正義觀是比較接近德國的法哲學家馬丁逵爾勒(Martin Kriele)的觀點,「正義的圖像,是透過對不正義的想像而得來。」他解釋道,正義是很難描述的,但是不正義卻相對容易一些,一百個人對正義有一百種想像,很難具體說出正義是甚麼,但是大家對不正義的想像會很具體,而對於這些不義行為的糾正便就是正義。他舉例說,有人被搶劫,路人見義勇為追捕就是正義的,因為這是對搶劫的糾正。
他又舉其義務辯護的桃園關廠工人臥軌案為例,「歷任官員也一再向失業勞工保證絕對不會討錢。請不起律師、眾多不認識字、國語也講不好的老阿嬤們,獨自上法庭,面對法官、律師的壓力,一個由人民納稅錢養的國家,可以這樣嗎?」糾正這樣的行為便是正義之舉。
對於正義這件事情,他認同他的態度有點近似村上春樹所言:「以卵擊石,在高大堅硬的牆和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那方。」他對於國家機器是充滿不信任,而他確認這樣的不信任是現代民主國家的基礎,對於庶民與國家的抗爭,邱顯智是更願意站在弱勢庶民這一邊。「一個國家如果沒有正義,只是強盜集團。」他引用奧古斯丁的名言說。
廢除死刑,避免不可挽救的誤判
對於那些死刑犯呢?對於這個挑動大家神經的議題,邱顯智的態度基本上很簡單,他認為目前被挑起的很多爭端都是模糊而混亂的,例如「犯罪被害人保護」往往跟「廢除死刑」對立起來,同時參與這兩方活動的邱顯智認為這些爭議卻是偽命題,因為這二者都是人權運動的一環,本質精神是一致的。
「律師因為擔任被告辯護人,接觸司法實務,了解判決怎麼做出來的,所以支持廢除死刑改以終身監禁代替,跟接觸原告(被害人),了解被害人的苦,所以加入被害者保護協會,這兩者都是律師的工作,怎麼會對立?怎麼會有衝突呢?」他強調。
邱顯智特別提到他心目中的英雄──美國法學大師亞倫.德蕭維茨(Alan M. Dershowitz)的話,「律師幫他討厭的當事人辯護,是美國最優良的傳統。」他強調作為律師最重要的工作,不是探究真相,更該是避免國家對於刑罰權的過度評價(擴張),廢除死刑的道理很簡單,在他實務經驗當中,基於人的有限理性,為了避免江國慶案之類的枉殺事件發生,基於死刑的不可補救特質,應用終身監禁替代,「即便在德國那樣法制精確的國家,誤判也是一大堆。」他說。
他指出:「法官的職責是在維護被告的無罪推定,但實務上,台灣法官有強烈的有罪推定的傾向,面對檢、警方掌握龐大的國家機器資源,辯護律師很難掌握超越檢方的證據」,邱顯智表示,警方常僅僅只憑「自白」便宣告破案,檢方也常以共同犯「自白」便將人起訴,儘管刑事訴訟法第一五六條對於自白的「任意性」有嚴格規範,但是由於法院的習慣性縱容,讓檢、警方在程序上一直便宜行事,才造成許多爭議性的案件,喧騰一時的鄭性澤案也是如此,程序上的正義在台灣一直是粗糙而被忽略的,多少冤案因此而產生,面對不及格的司法改革,台灣要追求的不僅止於實體正義,更有程序正義,這也是邱律師憂心同時不得不支持廢除死刑的務實理由。
聊到這兒,邱律師提到對於觀審制度的看法,「儘管有些人稱觀審制度意義不大,可是你要是看到法院開庭有人旁聽時,法官、律師精神為之一振的抖擻情形,你就知道有沒有人看,對於法律工作者能否扮演好角色、確實走完程序,攸關重大。」
幫台灣的正義女神勒緊鬆脫的蒙眼布
除了一般接案維持事務所開銷之外,他積極投入了冤案的義務辯護以及廢除死刑的司法普及教育,樂此不疲,他鼓勵年輕學子即便不投入法律工作,也可以就讀法律相關科系,因為法律教育的薰陶對一個公民助益甚大,法律思維訓練更有助於學子對社會現象分析的縝密跟深入。邱顯智也鼓勵學子多走入法庭旁聽,多看歐美的法律劇,這都可以幫助深化台灣的法治水準。
在西方法院門口常可以看到象徵司法公義的正義女神朱斯提提亞(Justitia),版本眾多但幾乎不離三大特徵,一手持天平、一手持寶劍,而且雙眼蒙著布條,寶劍象徵國家的巨大權力與懲罰,天平象徵度量是非,但是蒙眼布的象徵讓人猜不透,正義不是要目光如炬,明鏡高懸嗎?
柯維爾(Robert Cover)教授提出的解釋廣被接受,西方傳統下的司法中「蒙眼不是失明,是自我約束,是刻意選擇的一種姿態」,而「『程序』就是正義的蒙眼布。」三者缺一,即非正義。
邱顯智律師扮演的角色與其說是幫忙司法擦亮雙眼,還不如說是幫台灣的正義女神勒緊鬆脫的蒙眼布,避免女神因其傲慢與偏見,寶劍誤傷無辜,邱顯智投入這些工作,作為一個法律工作的個體戶,他資淺,但幹勁十足,作為一個司法改革推動者,他兼職,但樂在其中,「唯一的遺憾是讀書的時間太少了,我每天只能從新竹到台中高鐵途中看德文法律書,」他說。看來邱顯智還孜孜不忘他的學術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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