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男性平面攝影師宰制的20世紀電影界,自學成才的伊娃.塞雷尼(Eva Sereny)是少數例外。不過讓她成為攝影師的契機,居然是一場車禍。在此之前,她是一名家庭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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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大利攝影師、導演伊娃.塞雷尼辭世,享壽86歲。她在數十年的平面攝影生涯,拍攝了無數明星與電影名家,包括馬龍.白蘭度(Marlon Brando)、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羅美.雪妮黛(Romy Schneider)、勞勃.瑞福(Robert Redford)、奧黛麗.赫本(Audrey Hepburn)、塞吉歐.李昂尼(Sergio Leone)、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以及拿著兩罐啤酒東張西望的保羅.紐曼(Paul New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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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娃.塞雷尼出生於瑞士蘇黎世,雙親是匈牙利裔。五歲時因為二戰爆發,隨家人移居英國。20歲時,她搬到了義大利生活,隨後嫁給了當地的一名工程師,從此生根。1960年代,一場車禍幾乎奪去了他丈夫的性命。在醫院裡,她恐慌地想著如果自己真的成了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兒子,又無一技之長,該如何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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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說我總得做些什麼。我想起自己很有藝術細胞,雖然不會畫畫⋯⋯但拍照如何?」2018年接受《衛報》採訪時,塞雷尼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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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丈夫後來沒有大礙,在他的支援下,她在家中地下室建立了暗房,開始自學攝影。當時塞雷尼的一名友人正好是羅馬奧運的承辦人員之一,便請她去記錄各地的體育中心外觀以及訓練中的運動員群像。她的朋友們後來看完作品都紛紛驚嘆,認為相當有水準。塞雷尼卻不願輕信,決定親自飛往倫敦,帶著自己的作品直奔《泰晤士報》的辦公室,由報社來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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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事前預約的情況、同時沒有輝煌履歷的情況下,她以素人之姿成功見到了《泰晤士報》編輯諾曼.霍爾(Norman Hall),而且他還收下了她的作品,在三日後以全版刊出,標題是〈為1980年的奧運做好萬全準備〉(雖然後來成功申辦1980年奧運的不是倫敦,而是莫斯科)。塞雷尼事後卻謙稱自己只是運氣好,因為當時沒什麼別的大新聞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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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義大利之後,塞雷尼獲得英雄式歡迎,沒有人想到一個家庭主婦可以轉型成攝影師。無數雜誌報刊都開始對她提出邀約,這使得她得以開始職業生涯。她因緣際會從電影的現場側拍工作入行,首部深入片場拍攝的作品是麥克.尼可斯(Mike Nichols)執導的《第22條軍規 Catch-22》(1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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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當約瑟夫.羅西(Joseph Losey)執導的《The Assassination of Trotsky》(1972)在羅馬拍攝時,她受聘到現場拍攝。當時女星伊麗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來到片場探丈夫李察.波頓(Richard Burton)的班,塞雷尼舉起攝影機,拍下了兩人互動的過程。塞雷尼無心插柳的拍攝,被解讀成紀錄下了兩位明星已然冷卻的婚姻關係,外界戲稱這簡直是《靈慾春宵 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1966)的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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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娃.塞雷尼回顧這張照片說,其實當時她出現在現場的主要目標不是衝著李察.波頓,而是打算拍攝飾演刺客的亞蘭.德倫(Alain Delon)。但在伊麗莎白.泰勒突然出現在現場的時刻,她下意識地拍下了她與李察.波頓的互動。她說這兩人看待對方的神情顯然並不親密,「你可以感覺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所謂『偉大的愛情』」。兩年後,結縭十年的明星夫婦宣告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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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演《The Assassination of Trotsky》的還有一位巨星,是奧地利女星羅美.雪妮黛。她們起先是在片場相識,數天後,雪妮黛絲下邀請塞雷尼為她拍一系列的獨照。這些作品而後也奠定了她的職業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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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雷尼總是身穿低調,以牆壁上的蒼蠅自居,經常得以趁明星不注意的時候,拍攝他們私下真實的樣貌。一向對攝影師沒有好感的馬龍.白蘭度在與之初次見面時對她說:「我不喜歡攝影師,妳知道嗎?」但最後在塞雷尼以實力勸服下,點頭同意讓她拍攝自己。後來許多名片如《日以作夜 Day for Night》(1973)、《1900》(1976)與《魔宮傳奇 Indiana Jones and the Temple of Doom》 (1984)的拍攝現場都能見著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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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80年代,對電影製作有了進一步理解的伊娃.塞雷尼也開始打算執導電影,她說自己會有這個念頭,是受到了合作過的史蒂芬.史匹柏(Steven Spielberg)、楚浮(François Truffaut)、維斯康提(Luchino Visconti)、費里尼等人的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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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確實才華獨具,首部短片《The Dress》 (1984)便榮獲英國金像獎最佳短片殊榮,不過十年後完成的首部長片、英語愛情喜劇《Foreign Student》(1994)卻慘遭滑鐵盧,該片改編自菲立普.拉布侯(Philippe Labro)的同名小說,是關於法國交換生與非裔女孩之間的一段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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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代,隨著攝影集的陸續出版,塞雷尼的聲望日益提升。她的作品被認為記錄下了偉大的平凡片刻,讓明星個個看起來像是大學宿舍的學生,有其閒散、疲憊的樣貌,不再顯得花俏。後世經常以「女性攝影師」稱呼她,但伊娃.塞雷尼卻覺得不以為然,她曾怒斥:「我從沒想過要成為一名『女性攝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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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願以性別被定義,但在女性攝影師欠奉的20世紀,伊娃.塞雷尼確實是業界的女性先驅。她的攝影集等同於一個電影史的彙整,從美國好萊塢商業大片到歐洲文藝片,從薛尼.波拉克(Sydney Pollack)到荷索(Werner Herzog),影史上少有一位平面攝影師有過如此輝煌的拍攝紀錄。其作品一概都在權威媒體上發布,散見於《Elle》、《時代》、《泰晤士報》、《時尚》等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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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25日,伊娃.塞雷尼因中風後引起的併發症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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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圖一為馬龍.白蘭度;附圖二為帕華洛帝(Luciano Pavarotti);附圖三為《魔宮傳奇》花絮照;附圖四為羅美.雪妮黛;附圖五為李察.波頓與伊麗莎白.泰勒;附圖六為保羅.紐曼;附圖七維克林.伊斯威特;附圖八為艾爾.帕西諾(Al Pacino);附圖九為拉寇兒.薇芝(Raquel Welch);附圖十為哈里遜.福特(Harrison Ford)與凱特.卡普肖(Kate Capshaw);附圖十一為伊娃.塞雷尼。)
#EvaSereny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帕 華 洛 帝 職業 在 陳德政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山之傷〉
登山皇帝梅斯納出生在北義大利的一座山城,地理位置緊鄰著奧地利,他在二戰末期出生,家中九個小孩裡排行第二。梅斯納的父母共生了八個男孩、一個女兒,緊接在梅斯納後頭出生的弟弟甘瑟,後來成為他的攀登夥伴,登山界稱呼兄弟倆梅斯納兄弟(Messner Brothers),彷彿超級英雄電影中某種厲害的角色。
梅斯納的父親曾在二戰服役,替德軍打仗,戰爭結束成為地方上的老師,也是一名富有熱情的攀登愛好者,這點,梅斯納與幾乎每個偉大的西方攀登者共享了相似的家庭養成—有個喜歡登山的爸爸。
義大利北方正是多羅米提山的範圍,那是延伸自阿爾卑斯山系南側的山群,最高點海拔3343m。年紀還很小時,梅斯納與甘瑟就跟著父親在多羅米提山區探險,當兩人進入青年階段,當地的困難山峰都已留下他們的足跡,兄弟倆開始將目光瞄準神秘的喜馬拉雅。哥哥先在地方的學校教數學,弟弟則在銀行工作,以儲備遠征的旅費。
1970年初夏,25歲的梅斯納與24歲的甘瑟加入一支德國探險隊,遠赴巴基斯坦想挑戰世界第九高峰南迦帕巴峰,那座巍巍巨山海拔8126m,與多羅米提已不在同一個境界。不但如此,兩人想藉由當時無人嘗試的南迦帕巴峰南壁Rupal Face登頂,那是一面高達4600m氣勢驚人的大岩壁,盛滿了冰與雪直入雲端,在當時(或許也包括現在),公認是地球上最難攀爬的一面山壁。
南迦帕巴峰是世間14座8000m等級的巨峰中位置最西的一座,像一根固定住喜馬拉雅山脈西側的錨。首登發生在1953年,由奧地利攀登家赫爾曼・布爾完成,德國的時空穿越影集《闇》(Dark)在第一季第八集就提到了此事,把這件山岳史上的壯舉,與史達林過世、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加冕並列為1953年最重要的三件事情。
布爾是提倡阿爾卑斯式攀登(Alpinism)的先行者,那意味攀登者不依賴氧氣瓶與固定繩,捨棄大隊遠征式(Expedition Style)的後勤補給,憑自己強大的體能、膽識與技藝攀上眼前的那座山。在布爾之前,南迦帕巴峰已奪走三十幾條攀登者的性命,而8000m等級的巨峰只有安娜普納峰與聖母峰的山頂曾被人插下旗子,20世紀中期,活脫脫仍是高海拔探險的洪荒時代。
布爾順利「征服」了(這是當年喜歡用的動詞)南迦帕巴峰的新聞轟動全球,他在回國後出版的書籍裡宣稱,Rupal Face永遠不可能被人類攀登。這樣的宣示,或者說,這樣的警告,對梅斯納那種擁有超乎常人的毅力與決心的挑戰者來說,無疑是一則誘人的邀請。
兄弟倆遵循阿爾卑斯式攀登的傳統,與艱困的岩面奮戰了四十天,終於登上南迦帕巴峰,是人類史上第三度登頂,也一舉破解了Rupal Face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兩人從山的西壁下撤,途中甘瑟不幸被一場雪崩沖走,梅斯納則在數天後獲救,卻因嚴重的凍傷,必須切除七根腳趾頭。
這是一次悲劇性的成功,梅斯納達成了他的目標,卻一次得到三種傷害:身體的傷,心理的傷,與精神的傷。
他僅剩三根腳趾頭可供行走了,遑論攀登呢?他還在山上失去了自己的夥伴,甘瑟不單是攀登搭檔而已,更是他從小優游在山中,一起眺望遠方的山脊做著大夢的親弟弟。梅斯納也承受圈內人的責難,有人批評他,不該冒險從西壁下山,也有人指出,他不該帶著技術與經驗都不如自己的甘瑟迎向如此艱險的冰山。
在極限攀登的領域,有個名詞叫作「生還者的罪惡感」(Survivor’s Guilt),意指災難發生後的倖存者,必須面對會跟著自己一輩子的壓力與苛責,也許來自社會的道德判準,也許是他自己萌生的過意不去。
「為什麼走的是他?而不是我?」這是生還者下山初期的普遍反應,而幾年、十幾年後,這個問句可能演變成一個祈使句—「真希望走的是我,而不是他。」這樣,就不用傷痕累累地活在人世,每當午夜夢迴思緒又回到那個無法重來一遍的現場。
攀登大師與搖滾明星其實有幾分相似,我指的並不是他們身上會散發某種氣場或能量(這當然有,不用多說),而是攀登大師與搖滾明星恰是兩種不容易活到太老的「職業」,前者因為各種山難與意外,後者則是菸毒酒的摧殘以及長期不健康的生活型態所導致。
攀登大師與搖滾明星活得愈老,愈會發現,自己的同儕朋友愈少了,他必須自己老得很寂寞。
然而,攀登與搖滾從來就是屬於寂寞人的嗜好吧?把這兩種技藝鑽研到一個程度的人,他的行為與判斷就不再會落到「正常人」的範疇裡;換個方式說,你很難用所謂的社會標準去預測、評斷他接下來的舉動。
1970年夏天的南迦帕巴峰,讓梅斯納遍體鱗傷,他是不是應該從此療傷止痛,高掛登山靴,回義大利的校園裡教數學呢?他沒有。
1972年,他登頂世界第八高峰馬納斯盧峰,直到1986年站上世界第四高峰洛子峰,他用十六年的時間成為史上第一位完登14座8000巨峰的人類,而且,他始終沒忘了與弟弟甘瑟的約定,抵抗氧氣瓶的誘惑,奉行著無比困難卻也無比優雅的阿爾卑斯式攀登法。
德國哲學家叔本華說過:「意志顯示自身為有機體。」
持續進行登山這項活動,甚至把它當成一種志業,都是意志力特別超群的人。我身邊有許多朋友,每次完成一趟高山縱走,全身上下盡是各種山之傷—擦傷、破皮、瘀青、叮咬、扭傷、韌帶受損,都是家常便飯。為了再次上山,朋友間也流傳著一份物理治療與針灸名醫的推薦名單。
但你去問他們,每個人都會說那是皮肉之傷罷了,整體的健康狀況因走進山林變得更好,心理和精神層面也變得更強健了。登台灣的山,戲劇規模當然比不上崇偉的喜馬拉雅山,皮肉之傷也無法與梅斯納所歷經的傷痛相提並論,我看似說了一個離我們很遠的故事,但仔細想,攀登者的內心情狀其實都是一樣的。
(原文載於Shopping Design 2020九月號)
帕 華 洛 帝 職業 在 Michelle is good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週三早晨的閒聊:今年夏天
在為人母這件事情上,我真的很矛盾:我討厭跟小孩玩,但我陪玩時又非常認真;我想把他們全部送去上學,但又擔心孩子生病,時不時又很想他們,而且也有坊間盛傳的「媽媽內疚」。簡直就是自己煩自己,有完沒完。
今年夏天就有這麼件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姊姊秋天要入小學唸大班了,因此這即將是她正式進入公立教育體系前最後一個夏天,我自以為情深深、愛濛濛地想說是否該讓她渡過一個充滿回憶的夏天呢?
想著想著手指便不爭氣地打了email給學校,隔天酒醒之後懊悔萬分,但是和學校的分手信已經寄出,今年六月中幼兒園畢業典禮之後,她就開始天天在家放大假了。
各位太太,放. 出. 來. 了. 啊。
我這到底是何苦啊我,默娘姊又沒有叫我一定要出來(這個梗到底要用幾次)!但我又覺得她天天去上學好可憐(哪裡可憐),但我又又覺得我天天被她使喚更可憐(沒錯非常淒慘),我感覺自己像櫻桃友藏,深陷dilemma泥沼之中翻滾著,對今年夏天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日前我上網看了一些夏日活動,驟然發現我離開夏令營世界已經太久,很多都額滿,連其他快手媽媽的車尾燈都看不到,不是我在說,其他媽媽妳們也太怕事了吧,到底多怕沒報到?快成這樣是搶五月天演唱會門票嗎。同時發現,現在的夏令營真的好花俏,各式各樣主題豐富,我們這附近看到的有:
* 運動營:棒球、籃球、網球、高爾夫、游泳、體操、騎馬等
* 舞蹈營:芭蕾、踢踏舞、現代舞等
* 大自然營隊:野外探索營、農場營、昆蟲營、泥土營、花園營
* 科學營:發明營、程式設計營、工程營、電動營、數學營、樂高營、maker營
* 音樂營、劇場營、電影製作營、動畫製作營
* 烹飪營、手作營、建築營
我到目前為止幫姊姊報名了藝術營、去大自然中打滾的泥土營、還有奧勒岡動物園舉辦的動物營,都是她個人嗜好延伸出來的營隊,希望她會喜歡。屆時在與大家分享她參加活動的心得。同時不禁羨慕起這裡長大的孩子,環境健康、生活豐富,如果又都能依照興趣去嘗試各種夏令營活動,每年夏天,有休息到之外,能夠發展嗜好、練習社交,回憶滿滿,真的好幸福啊。
話說回來,小孩活動繽紛燦爛,其實就是累壞媽媽的意思,想像如有大於一名小孩,那schedule有多難排、多複雜,時間、興趣相符之外,接來送去、相互配合得要天衣無縫才行啊,一個夏天下來,媽媽開車技術變得會有多好啊根本職業車手。另外,在媽媽宇宙,趕場vs殺小孩兩者是相輔相成、唇亡齒寒,沒有殺焉能趕到,沒有吼何能出發,經過一個夏天的高音練習,到了秋天的時候,我應該變成帕華洛帝 美國分帝了。
哇怎麼那麼難笑,
好吧,希望你們還是有笑。
預祝今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