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時炸彈
解決了燃眉之急後，小弟一邊抽抽褲頭，一邊搔著屁股，從洗手間走出來。
我隨意走進二號診症格，一位老伯伯和他的妻兒已經在久候了。
「鍾伯伯你好，有甚麼不舒服？」
「哦，他今晚在家中覺頭暈，然後就跌倒了。我和兒子把他扶到梳化上，暈了幾分鐘才回過神來啊。」嗯，每次當老公是病人時，老婆都會是第一個答醫生問題的，百試百中。
「那伯伯平日怎樣的啊？我見他身體健康，80歲人一次醫生都沒看過。他要拿拐杖嗎？」
「唏！他不用拿拐杖的，昨天還在推手推車炒栗子呢！就是吸了數十年煙都戒不掉！」
「嘩老當益壯呢伯伯！那你有甚麼不舒服呢？」
「背脊、背脊有點痛。」
「是不是剛才跌倒時撞到背脊呢？」老婆補充。
「哦？有撞到頭嗎？」我一邊笑說，一邊摸著鍾伯伯的後腦杓——這時，我心知不妙，收起了口罩下的笑容：「伯伯，你怎麼冷汗直冒呢？你胸口有痛嗎？」
「哦沒有，就是背部有點點痛。」
我再看一次鍾伯的血壓、脈搏、血氧含量和血糖，全部都在正常範圍內。
「伯伯，那你肚子有痛嗎？」
我心想：該不會是⋯⋯不會的！不會的！怎麼會這麼巧？
然後，我把手輕輕輕輕輕力地放到鍾伯的肚子上。
他 媽 的 ！ 中 了 ！
我強忍心中千言萬語的粗話，保持冷靜，以免伯伯受到刺激令血壓升高，然後用平淡的聲線解釋說：「唔，伯伯的肚子可能有些問題呢，我想幫他照一下超聲波哦，所以要把他推去另一間房，不用擔心啊！」
然後，我抓起咪高峰大喊：「二格推人入R房！三條A！」
超聲波和電腦掃描確診了鍾伯伯有一個約8厘米的大動脈血管瘤，而且有撕裂出血的情況，當晚就需要動緊急手術修補。
這種緊急修補手術死亡率高達五成，即使捱過了手術，術後的併發症如肺炎、心臟病發、腎衰竭等等也能夠構成生命危險。
若然不動手術的話，是百分之百會死。
鍾伯的身體還算不錯，家人聽過外科醫生解釋後，決定動緊急手術。
唯有衷心希望鍾伯能夠吉人天相，可以捱得過去。
這種大動脈血管瘤多半沒大先兆，常見於吸煙男性長者中，許多時候都是因為其他原因，要照超聲波、電腦掃描時意外發現，視乎大小再轉介排期動手術。
血管瘤愈大，破裂風險愈高；對比一般人的大動脈約兩厘米，鍾伯的血管瘤比正常大了四倍。
有些較嬌小纖瘦的年輕人，也許會摸到自己的肚子有脈搏跳動，不一定是血管瘤呢。
（至於醫生叔叔就摸不到了⋯⋯）
若干年前，我在女王醫院骨科當實習醫生的時候，前輩跟我說了一句很有睿智的金句；後來，當我輪調到教會醫院骨科時，我也向實習醫生傳授了這句說話。
「當一位老人家說自己背脊痛，尤其是痛得冷汗直冒和暈倒時，一定要檢查清楚肚子，看看有沒有大動脈血管瘤。」
各位學弟學妹要記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