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危究竟要安寧還是要治療-家屬困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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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床上碰到病危的時候,我與家屬常常就要面臨困難抉擇的時刻,要進加護病房還是安寧病房?
醫師的理性判斷很直接,第一看病人本人之前有無填過拒絕急救同意書,因為本人意願最重要。第二,要看目前造成生命危急的疾病會不會好,醫不好的,例如癌症末期,心臟衰竭,末期呼吸衰竭等,會好的例如敗血症,急性呼吸或腎衰竭
等等。第三考慮家屬的意願以及支持系統,畢竟最後病人無論生或死,這樣的結果家屬是否能夠坦然接受,因為病患的離開,若讓家屬仍有悔恨遺憾,是很兩難的。若病患救回來了,家屬就要背負後續照顧的重擔,也是要考量的。都是病患以及家人在承受,醫師的角色,我是扮演告知可能的結局以及輔導病患以及家屬的心裡,當然還有醫療行為。
臨床印象很深的有三位病患
第一位,我從未見過面,更稱不上是我的病人,只是在一次上班搭電梯的時候,遇到一位前往慢性呼吸照顧病房的家屬,大約60歲的先生,他在電梯裡看了我很久,我想他應該認得出我是工作的醫師,出電梯門時,我體貌地跟他點頭致意,他開始跟我說的第一句話,讓我很驚訝,他說如果知道他爸爸救回來後,要做氣切躺在呼吸病房一直照顧,他當時就不會救了,他一直抱怨當時的醫師沒跟他說會有這樣的結局,他說,長期照顧,家人很累,覺得爸爸也沒生活品質。我說,辛苦您了!當時的決定一定是最好的決定,雖然現在很後悔,但當時一定很希望爸爸活下去,因為你還沒學會如何放手,現在你會了,那一天爸爸要離去的時候,你與你爸爸會更圓滿的地做人生的句點的。
第二位是我百歲病患中的一位老媽媽.
跟這位老媽媽的結緣是門診中,她來看脹氣,排便不順,後來在住院中診斷出大腸癌,因為造成大腸阻塞,我就為她做了大腸鏡姑息性癌症切除術,改善了症狀,他也多活了好幾年,記得當年為她手術時,他已經一百歲了!這幾年因為兒女媳婦都很孝順,所以把媽媽照顧得相當好,直到兩個多月前,他家人跟我聯絡,說媽媽有狀況,後來診斷有嚴重脫水引起急性腎衰竭,又有感染症,意識也不清楚了.後來我趕緊請他住院。然而家人因為考慮到高齡,所以也去找了安寧科的醫師,當然,那裡當然是請她去安寧病房做最後善終。其實當下我也同意這樣的決定,因為她已經一百多歲了,本身又有大腸癌,心臟衰竭,再加上這次嚴重的病況,我也同意是可以放手的情形。
然而,最後,他們還是讓她住進我的內科病房而非安寧,我當時跟他們談了很久,才決定了後面治療的目標。也就是盡力救救看,但不電擊,不插管。如果真的走向不可逆的病況時,就作安寧共同照顧的服務,讓老媽媽可以圓滿。
在經過了一個月的治療,老媽媽醒了,腎好了,雖因褥瘡感染能需住院,但是因為子女的決定,老媽媽仍繼續陪伴著子女,因為她是家裡的寶,兒女最牽掛的人。
你會問,在病危時,我怎麼知道結局會如何?說真的我是醫師,但不是神仙,不能預測老媽媽的生死,但是我會盡全力讓老媽媽以及家屬的生命圓滿,無論他們要努力下去還是放手安寧。
第三位也是我照顧很久的病人
老爺爺主要是在醫學中心被診斷為胃基質瘤,因為快要10公分的大小貼著心臟旁的橫膈膜,所以沒有接受開刀,而是吃標靶藥物治療。與我結緣是因為這個胃腫瘤大出血,直接送來我的醫院急診,後來經由我作胃鏡止血後,病況才穩定下來。當時其實也有提到病危以及需不需要放棄急救的問題。還好那一次,他順利出院了。
然而後來一年多的時間,腫瘤陸續出血,狀況好好壞壞,也曾住入加護病房,然而找了外科以及腫瘤科醫師,也都建議以標靶藥物治療為主,然而腫瘤治療效果不佳,所以都是出院沒一兩個月就住院了。老先生也變得相當消瘦,兒女都很孝順,因為老先生堅強的求生意志,我也一直努力治療控制他出血的情況,從多次胃鏡止血到放術科血管栓塞治療,爺爺經歷過許多治療的挑戰。
然而,最後一次住院,他相當虛弱了,太太以及兒女也都做好安寧的準備,這次我沒有開口問老爺爺要不要再拚看看,因為我知道,沒有人真正不怕死,沒有人不想活下去。然而對自己說不要急救的決定是相當困難的,尤其自己已經快走到那一刻。爺爺呼吸很薄弱,我握著他的手致意後,就離去了.後來他就平靜地走了,遠在美國的兒子也陪伴身旁,兩位女兒和太太也陪伴著他。我知道這個時刻,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我也放心了。他走了,與他們家一些奮鬥溝通的回憶,仍深深留在我的腦海。他的笑容依舊燦爛。
老實講,我從當主治醫師後,會避開病患斷氣的那一刻,或大家哭泣離別的時刻,因為我對病患的感情與用心也不亞於家屬,然而我不希望在家屬面前流眼淚,因為我這輩子要送的人很多,我無法承擔每次難過的情緒,所以會刻意抽離當下。這也許就是我還不夠專業的地方。還記得當住院醫師第一年,照顧一位胸腔科的奶奶,從入院,病情解釋到過世,主治醫師沒見過家人,都是我一手包辦,然而用情至深,最後奶奶過世時,我躲在醫師室哭的比家人還難過,停不下來。所以現在我會刻意抽離。請原諒
*臺北市立聯合醫院總院長對DNR的演講
https://youtu.be/uG5MVONb_98
*臺北市立聯合醫院總院長對善終的演講
https://m.youtube.com/watch?v=BmdXtNkW13Y
*醫師好辣,關於告知壞消息
https://youtu.be/qOlbH9vE0p0
*臨終介紹的文章
http//www.lookforward.cc/post158529
手術同意書媳婦 在 小學護成長日記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 PPU, HAP, APO, DIC, Septic Shock, ?rupture bladder >
復活節的深夜。
4:40am,我一個人坐在茶水間裡,終於打開了合味道雜錦味杯面。
我不禁在想,為什麼那些要工作的夜晚,自己總是那麼忙碌呢...
那個晚上,小護負責的病人,發生了太多事。
終於有時間可以沉澱下來,細想一下那夜遇上的每個人和每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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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多歲,看起來很可愛的豬婆婆,過往健康良好,無重大病痛。因為消化道潰瘍穿孔 (Perforated peptic ulcer, PPU),她在外科病房留醫,並完成了內窺鏡及切除手術。術後第六天,她開始出現敗血性休克和呼吸衰竭,插喉後轉入深切治療部作進一部治療。
豬婆婆在深切治療部留醫其間,曾兩次嘗試拔管,可惜均告失敗,需要重新插喉。因為需長期使用呼吸機,外科醫生原本計劃於數天後,為她進行氣管造口術 (Tracheostomy)。
小護真的覺得豬婆婆她一舉一動都很可愛 --- 記得她早前戴著無創式呼吸機時,總會頑皮地把面上那吹著強風的面罩撥開。(好吧我知道其實這一點也不可愛... 只是我偏心婆婆而已 😝)到後來她被插回氣管內管,說不了話的她也總是愛鬧彆扭,連探熱時也會不停的搖頭呢。(婆婆你好可愛呀~~~ <3 )
明白事理又溫文爾雅的豬婆婆家人,常常對小護說「唔該晒你姑娘/慢慢黎呀唔洗急/辛苦你啦姑娘 :)」每天的探病時間,他們總會準時到達。豬婆婆看見她心愛的兒子,即使口裡含著氣管內管,嘴角也總是會泛起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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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豬婆婆在深切治療部的第二十七天。
一週前她開始出現瀰漫性血管內凝血 (Disseminated Intravascular Coagulation, DIC),曾出現腸胃道出血、血尿等等症狀,並開始血液透析和膀胱灌洗 (bladder irrigation) 。雖然進度有點緩慢,但她的情況其實在慢慢地好轉中 --- 腸胃道出血的問題已經解決,只剩下血尿和呼吸的問題呢。
連續三天,小護也是豬婆婆的主責護士。大概是血尿形成了一些小血塊,她的導尿管老是常阻塞。我們需要常常為她沖洗導尿管並抽出血塊,好讓尿液能夠流出。
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個下午和另一個早上的工作,把豬婆婆的情況交予值班的同事繼續跟進,小護回家休息準備晚上再上班。
記得出門前,我把未完成的功課帶出門,希望晚上能抽出空餘時間趕一下進度。誰料到豬婆婆的病況,就在一個下午之間迅速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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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啦你,今晚一定好唔得閒 😏」
「吓點解呀😭 豬豬佢發生左咩事😭」
回到病房,同事在交代另一叔叔的病況前,向小護說。
看見本來照顧豬婆婆的另一同事忙得不可開交,豬婆婆床邊的超聲波機和強心藥,和那些準備「行街」的物品;我大概也能猜到,這不會是個平安的晚上...
(註:「行街」指護送病人離開病房,到其他部門進行檢查或治療。)
原來小護下班後,負責同事看見導尿管似乎再次阻塞,嘗試沖洗但失敗。她只能在導尿管注入生理鹽水,卻抽不了出來。當值深切治療部醫生故緊急諮詢泌尿科醫生。
泌尿科醫生 J 重新插入導尿管,然後在豬婆婆的膀胱沖洗出大量血塊;另外,超聲波檢查亦發現她腹腔中有大量積液。這個下午,她的血壓不斷下跌,心跳越來越快,需要給予強心藥;呼吸亦愈見困難,血氧飽和度不斷向下滑,需要一直加大呼吸機的設定。
經商討後,醫生決定為豬婆婆進行電腦掃描,找出讓她情況迅速轉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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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護和同事交接、然後為這夜照顧的兩位病人極速完成初步檢查後,便立即準備前往腹部電腦掃描。
聽著放射技師的電話、準備好強心藥和鎮靜劑、測試靜脈留置針 (peripheral IV access) 是否通順、打電話請當值醫生一同護送病人、應對著再次來看病人的泌尿科醫生、請兩位醫生簽上同意書。這一切一切,好像在一年間,由極度害怕,好像已經開始變得變得習以為常......
記得一年前,剛剛可以獨立照顧病人的時候,每次和危殆病人「行街」也會很害怕。擔心自己遺漏了東西、擔心病人在途中會突然轉差,每次聽見「行街」這兩個字也會莫名其妙地變得神經繃緊呢。
到後來我發現,原來根本沒有什麼要害怕的 --- 不僅因為慢慢累積的經驗,我也知道我從不是孤單一人呀。在病房,善良的同事總會隨時獻上幫助;即使在外頭,我也有一起護送的小夥伴醫生和外面的同事,萬事總有辦法解決。現在看起來比初出茅廬時冷靜得多,但偶爾心裡還是會有點害怕... 不過一想到大家的力量,和自己說聲 “ Aal izz well ” 便勇敢地出發了 :P
就這樣,我和當值深切治療部醫生 E 便開始遊走放射部之旅。
我本來以為這只會是個很短的旅程;出乎意料地,這竟然是個大長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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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你幾時靜悄悄地出現左架?!」
「我一直都係度... 我擔心個 patient,所以跟埋你地一齊 escort 幫下手,又可以快啲睇片 :)」
大概太專注在豬婆婆身上,我沒有發覺 J 醫生尾隨著我們走入電梯。看見他時,小護被嚇了一驚呢。
護送豬婆婆前往電腦掃描,並非 J 作為當值泌尿科醫生的責任 --- 他大可以安坐於病房或休息室,待我們完成後再請他來看掃描結果;但愛惜病人的他,選擇了前來幫忙,希望盡早找出婆婆問題所在。
於是,像幼苗一樣的小護、很有經驗的深切治療部同事 E 醫生、和初次見面的泌尿科 J 醫生,就在那一瞬間組成了小小的團隊,一起奮戰了大半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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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問小護,護送過程中最怕的是甚麼;我一定會不加思索地回答,一定是過床。
雖然我們會盡量減少攜同外出的物品,但像豬婆婆這樣危殆的病人,我們必需連上呼吸機、心臟監察儀 (cardiac monitor)、帶備連上強心藥的輸液泵、或是其他需要的藥物等等,缺一不可。
當我們把所有儀器、藥物、點滴放在病人腿間,和病人一併移動到掃描機器那窄小的床上,所有的線路總會混亂地交叉糾纏在一起。然後,你便要整理好那堆混亂不堪的線,確保呼吸機和強心藥的管道暢順,監察儀器的電線也沒有從病人身上脫落下來,以防檢查途中有意外發生。
由 E 醫生保護著婆婆的氣管內管、並發號施令指示著大家過床後,小護差一點便要瘋掉 --- 看著緊緊糾纏在一起的電線和藥物、不停在響的便攜式呼吸機和心臟監察儀、一直在下跌的血壓、快用完的強心藥,讓小護變得很煩躁呢... 幸運有大家的幫忙,我們處理好病人後,終於可以正式開始檢查。
才剛走入後面的小房間,還有很多未做完的事情,隨行的助理卻不停催促小護,說「我仲有兩個字要收工啦,你快啲搵人落黎換我走啦 !!!!」
(心諗:你同事都未夠鐘返工,我邊度變個人出黎比你呀... 我都係打份工者,病人又未settle好,你迫我都無用架... 幾時連呀姐收工都要我管埋架...)
已經很急躁的小護唯有沉住氣,打內線電話回病房,請資深護師幫忙,請夜更的助理儘快下來幫忙。
甫放下電話,放射技師便問我:「姑娘你識唔識駁呀?」
「駁咩呀?」
「Foley(導尿管)呀,我地一陣要落 contrast(造影劑)做 cystogram(膀胱造影)!我地唔係成日做,所以唔識駁...」
「咩 cystogram 呀 😱 我地唔係淨係做 CT(A+P) 架咋咩?!」小護大驚。
「你 MO 話要做喎...」
「Okok… 」
原諒小護不學無術,我忘記了膀胱造影該準備和做些甚麼。記得上一次看見 “cystogram” 這字,好像已經是護校三年級那年,泌尿科講義中某一小段文字呢... 在完全沒有心理和事前準備之下,唯有請放射技師為我張羅所需物品,再隨機應變吧。所謂「動動腦,轉轉彎,會快快解決了問題」,幸好問題終於都迎刃而解,可以把顯影劑慢慢注入病人體內呢。
我們在小房間等候顯影劑慢慢注入膀胱期間,那個看起來很像多啦A夢的放射科醫生、E醫生、J醫生一邊看著已完成的腹部電腦掃描結果,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Newly onset pneumoperitonium, haemoperitonium, 仲有 haemopericardium!!!呢個 patient 差左好多。。。之前啲片無架!!個 bladder 全部都係氣同 blood clot,雖然睇得唔清楚,不過 most likely 都係 ruptured bladder 架啦。我幫到你盡架啦,咩view都做晒咁滯... Formal CT report 我會盡快出比你。」
放射科醫生 S 說,從掃描影片可見,豬婆婆的腹腔和膀胱出現不少氣體和血液,另外亦出現心包積血,疑似膀胱穿破。
J 醫生見情況不妙,立即打電話請示上司。
輾轉兩小時後,終於完成了這次大長征。我們仨在回程的路上不斷討論,決定分工如下:泌尿科 J 醫生負責找他上司和當值外科醫生,共同評估病人及討論下一步計劃;深切治療部 E 醫生和小護繼續提供器官支持,並由小護通知家人儘快來到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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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請問係咪豬婆婆屋企人?XX醫院深切治療部姑娘呀,豬婆婆佢情況差左好多,醫生想請你地儘快過黎傾一傾...」
不得不承認,每次拿起電話,說病人情況危殆請家屬盡快趕來的時候,心裡也會有點掙扎。把壞消息說出口,從來不是容易的事。尤其在半夜時分呢....
忙忙碌碌地為豬婆婆抽血化驗、滴著一支又一支的抗生素、注射降鉀質的藥物、準備協助 J 醫生再次沖洗膀胱、另一病人的檢查和藥物、還有太多太多尚待完成的事... 感恩有很好很好的資深同事,即使自己也分身不暇,還是不停為小護獻上幫助,讓我知道我從來也不是一個人在打仗呢。
泌尿科副顧問醫生、兩位外科當值醫生,也陸續來到病房。多位醫生在護士站,看著電腦上的掃描影片,討論了良久還未有定論。一方面在討論,進行緊急手術,到底是否真的能夠幫助豬婆婆;另一方面也在想,以豬婆婆的心肺功能,是否能承受全身麻醉 - 以現時的情況來看,如勉強進行手術,有機會會在手術途中心跳停頓甚至死亡呢。小護站在他們背後,聽著他們的計劃,以便隨時作好準備。
「da li da la~ di li da da da...」
突然,護士站電腦上的警報響起。閃爍著的紅色燈光*,象徵著病房的某個病人,化驗報告需要我們立即注意。小護在電腦前一邊輸入密碼,一邊在想是不是豬婆婆的血液報告。
「哇好酸呀,blood gas pH 得 7.09...」
小護向身旁的醫生們說。
那果然是她的報告呢。化驗結果顯示,豬婆婆呈現著嚴重的代謝性酸中毒 (metabolic acidosis)。
(*註:Critical Result Alert System (CRAS),連接著實驗室化驗結果和病房的電腦系統。CRAS會在有需要響起,提醒醫護人員有需要立即注意的化驗報告,以便盡早識別病人情況轉差,立即開始治療。)
豬婆婆的兒子和媳婦也在這時候到達。由於眾人還未有定論,小護請他們先陪伴著豬婆婆。
深切治療部 E 醫生也加入了討論。午夜一時的病房,竟然比日間更要來得熱鬧 --- 一共六位醫生一位護士,就在那狹小的護士站討論著下一步計劃。
「唔係我地唔想做呀... 而係個病人咁差,sepsis(敗血症)又 control 唔到,bladder perforation 似乎都係 secondary to DIC,做黎有意思咩?真係幫到佢有返生活質素咩?夾硬做手術我驚佢會 die on table...」
泌尿科副顧問醫生無奈地說著。Die on table,對每個外科醫生來說,大概是像禁忌一樣的詞語 --- 意指病人在手術途中死亡。
豬婆婆兒子在我們討論其間,不停來回踱步,偷偷看著在護士站的我們。看著他浮躁不安的面容,我想,他的心情大概是很忐忑吧 --- 在午夜接到護士的緊急來電,請他立即來到病房;看著小護不停在婆婆床邊弄這弄那;一大群醫生圍在一起討論媽媽的情況;還有那些響個不停的警號聲;等候良久還未有醫生向他解釋病況....
經一輪討論後,深切治療部、泌尿科、外科三方終於取得共識:不進行手術、不作心肺復甦法、由深切治療部繼續保守治療及提供器官支持。
我們一起面見豬婆婆家人,向他們詳細解釋現時狀況,進行手術所涉及的高風險;也告訴了他們豬婆婆的情況其實已不能逆轉,並會繼續轉差。出乎意料地,他和她並沒有太激動,只簡單問了數條問題,了解清楚手術的利弊。他們亦同意,如果豬婆婆心跳停頓,我們不需要作心肺復甦法進行搶救。
「唔該晒醫生姑娘,辛苦你地啦,咁夜都仲有咁多人一齊幫我媽媽...」
「哦唔緊要,我地成日當值捱慣夜辛苦慣架啦,最緊要幫到病人...」J 醫生道。
J 醫生請他們在病房門外稍候片刻,並請小護協助他再次進行膀胱沖洗。
「唔好意思呀婆婆,幫你再洗一洗膀胱,等你無咁辛苦呀,會有啲痛呀唔好意思...」J 醫生向豬婆婆說著。
看著她痛苦的表情,小護按著輸液泵上的按鈕,給她多一點嗎啡止痛。
回頭看著 J 醫生那認真的面孔,我在想,要有多愛病人,才會在深夜不眠不休,不停為她奔波、甚至單純為了她的舒適做更多?
「唔該晒,今晚辛苦你啦... 我走先啦,你繼續加油啦 :)」J 醫生離開病房前向小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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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病房,再請豬婆婆家人進來時,門外已來了一大群家屬。
他們穿上黃色的保護衣、戴上口罩和手套,圍在婆婆的床邊。
「嫲嫲,我黎左啦 :)」孫兒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
小護在旁為另一病人注射藥物時,聽見他們傳來的陣陣笑聲 --- 本以為是愁雲滿佈的最後道別,卻比我想像中來得平安和快樂。他們一群人的笑聲,讓空氣滿載著無窮的溫馨。其實像一個簡單的家庭聚會呢。
「你睇下,佢笑呀!」兒子說。
小護回頭一看,看見口中含著氣管內管的豬婆婆,面上再次泛起了微笑。
我想,豬婆婆聽到我和醫生們整夜的對話,看見深夜床邊全都是她所愛的,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大限將至。
看著清醒、微笑著卻說不了話的豬婆婆,小護有點百感交雜。
在這裡工作一年多,看過不少死亡,大多也是昏迷不醒地離開。
但看著一個清醒的人,生命在以小時為單位慢慢倒數,其實不多。
生命走到盡頭,雖然承受了不少痛楚,但在最後可以微笑著看他和她最後一面;
我猜,她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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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唔洗幫你去買支野飲呀,我驚你餓到 hypoglycemia... 🙈 」
還在一邊弄這弄那的時候,剛完成接收新病人的善良 senior,來到還未吃東西的小護身旁問道。
肚子餓得鼓鼓作響的小護,本來打算婉拒,讓同事不用為我走來走去;
但她再三說「真係無所謂喎,我驚你頂唔順 😂」,小護也快樂地一邊繼續忙碌、一邊接受senior的好意了 :P
輸了血、整理好牌板、把所有東西全部輸入好,抬頭看看時鐘,原來已經深夜四時半。
走入茶水間快速吃個杯面,再繼續進行其他病房日常,終於看見日出....
臨下班前,我在病房的小白板,在豬婆婆的床號旁,貼上象徵「不作心肺復甦法」的 "D" 字磁石。
看著一直照顧的病人情況轉差,小護當然覺得婉惜。但,我不覺得自己整夜的努力都白費了呀。
只是在這裡的日與夜,讓我明白,「何時要緊握拳頭,何時要輕輕放手」(Dr. Ray Leung, 2017)。
只要無愧於心,無愧於生命,就夠。
(後記:翌日早上,醫生同事決定不再加大強心藥份量,並提供彈性探望時間,允許家人陪伴在豬婆婆身旁,一起渡過最後的時光。豬婆婆於翌日晚上安詳離世。謹把此文獻給在天家的豬婆婆,願你沒有牽掛遠飛。也謝謝那夜遇上過的每一位她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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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不負責任翻譯由google大神提供,如有錯誤請見諒 :P)
(諗唔到用咩heading,所以用 diagnosis 就算...)
#toolongdidnt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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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仲多過姑娘 #ICU有愛
#誰說我們留下來都是為了錢
#為錢一早走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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