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只係要贏 】
蘋果日報論壇:https://s.nextmedia.com/apple/a.php?i=20200613&sec_id=4104&s=0&a=20936450
新黃店「煲底」最近開幕,無論餐具、牆壁,盡皆抗爭文宣,堪稱「黃到金」。可不久即被口誅筆伐,批評無法接受與反送中離世的文宣共膳云云。筆者雖然也覺得這年來的政治運動宣傳背後牽涉的是人命、香港人的前途,牽涉做生意要小心演繹,喜見東主主動受訪解釋原由,提出處理方法,希望他的解釋,能為公眾接納。
這一年間,黃色經濟圈的倡議經歷中共的批鬥,套用毛澤東的話說:「如若敵人起勁地反對我們,把我們說得一塌糊塗,一無是處,那就更好了,而且證明我們的工作是很有成績的了。」說到底,升斗市民面對國家機器無論力量如何懸殊,可以對市民濫捕濫告,職場大搞政治審查,終歸無法取締的是大多數市民反對政府惡行的決心,它折射的消費運動形成的力量自是龐大,拷問商戶的良心。若問今後經濟圈的成敗,大概引用很多手足的話說:「手足只係要贏。」
凡是有助維繫自主多元的經濟,堅定市民對五大訴求的堅持,都值得推行,最不理想的發展,是抗爭的內容淪為純粹的圖騰,甚至是拿來緬懷的商品,到時抗爭文宣不過是商標,沒有了消費運動的意涵,正是政權最想看到的結局。要衡量黃色經濟圈今後的效力,我認為至少有兩點。
第一,黃色經濟圈多大程度作為另一選擇,對抗本地經濟的傾斜與不公義。有人引用身份經濟學形容黃色經濟圈的興起,一個人特意到黃店消費,一方面是支持,但更重要的是盛載、體現理念——捐款支持、聘請手足等等。你光顧黃店不純粹是「黃就是好」,而是你相信「黃」這個身份蘊含的是對自由民主的追求,對公義的堅持,對暴政的控訴。
我們都知道黃色經濟圈源自一年前藍店負責人公開支持修例,但它的一呼百應,近年紅色資本壓迫港人,才是更深遠的火藥引。三中商控制出版命脈、篩選政治書籍,企業裁掉全組本地員工,引入內地專才,市民都看在眼內,憂慮經濟多元性逐漸喪失。
第二,黃色經濟圈的內涵,實際也是民主陣營軟實力的表現,是民意陣地的一部份。如果文宣內容到頭來達不到爭取對方認同的效果,不如不貼,店主個人的溝通分享,可能還有用,所以黃店不全然必須貼滿連儂牆,低調的黃店一樣不應否定他們的貢獻,就像有人批評公務員18萬,只有3,000多人入工會,大可不必,每人都有自身難處。就算有些忽然黃店,大家心裏知道,亦毋須刻意區分。以往有過鬥黃的教訓,演變為惡意批評,便不利於建立一個兼容並包的經濟圈。
正如有剝削農民的行為,才有公平標籤產品,若政權有天良心發現,願意尊重香港經濟的多元性,中共也不以資本控制本地經濟為念,作為反作用力的黃色經濟圈,亦無從談起。每當有關黃店的爭議出現,終歸離不開兩條問題:有關行為究竟讓市民爭取的價值近了一步,還是遠了?就像教會的福音店一樣,無論貼文宣,還是精進貨品服務,到頭來有否令黃色的理念更具吸引力?
公民互助陣地要增加國際性
小人當道,道德衰微。無可否認,香港將要面對歷史上極其高壓的一頁,專業人士、公務員蒙受白色恐怖,香島中學竟然可以因為教師沒阻止同學演奏政治歌曲便不續約,不是教師的教育局局長楊潤雄反而成為音樂專家,《榮光》是政治歌曲,《熱愛基本法》就不是,根本就是有異議就有罪的年代。公民社會多大可能築起自我防衞陣線,屬當務之急,在黃色經濟圈概念而言,若然只停留於小店消費,那經濟圈的廣度便止步至此,悲觀地想,暴政甚至可以挪用發牌、衞生管制、公司註冊種種手段,箝制黃店的政治表態,要真的建立公民互助的陣地,無可避免要增加經濟圈的國際性。
像阿布泰生活百貨的朋友一樣,同樣做本地生意,但貨品依賴泰國進口,有志於做生意的手足,如何增加經濟圈的商品流通外地,未嘗不是下一步擴展經濟圈的路向。筆者有限認識的店舖,不乏同情運動,經營本地貨有道者,如白蘭樹下的毯酒屬本地釀造。政權不能說我們不為香港好,過往經濟廣被批評過份依賴大陸,增加國際性是維繫香港地位的基礎。
類似的可能還有很多,諸如沈旭暉常說的私募基金。黃色經濟圈絕不應是一時三刻的表態,時間是最難耐的考驗,但我相信有良知的香港人,不會忘記這年的經歷所帶來的堅持。
區諾軒
前立法會議員
教澤廣被解釋 在 邱顯智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因為楊泰興大哥在本版留言,說沒有貼他專訪的文章,讓我覺得非常失禮,因此我趕緊把它找出來。裡面有一段,我當時對來訪的楊大哥提到:
"王瑞豐案促使邱顯智投身司法改革,「廢除軍事審判制度,成為我畢生心願,法、德已經廢除軍事審判了,台灣也不應該保留,」他說。"
這應該是洪案發生的前一年。當時我自己以王瑞豐案,聲請大法官解釋,希望可以廢除軍事審判制度。萬萬沒想到洪家委任了一心想要廢除軍法的我。在被軍檢霸凌的情況下,一個月後竟有25萬人上街示威,真的廢除了軍法。
全文如下:
冤獄平反,追求公義的人權律師:邱顯智(德晴法律事務所律師)
作者:採訪撰文/楊泰興,攝影/許育愷、黃于倩
過完舊曆年的一個閃耀陽光午后,走訪了邱顯智的德晴律師事務所,事務所就在台中法院對面四樓,不大但清爽,目前事務所三個人,一個律師、一個法務專員、一位助理,典型的小而美。「專員是我大學好同學,房子他們家的,我們一起打拚,他家是法律世家,剛好有這個點空出來,我便到台中執業,而鄭性澤案這幾個人權案都剛好在中部,我自然參與比較深一點,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我投入法律實務工作才兩年,算是菜鳥。」邱顯智說來羞赧,少了些浮誇。
走上律師這條法律實務的道路,有其必然性與其偶然性,邱顯智坦率地說,年少時可沒立什麼偉大志向,一路走來跟一般年輕人一樣懵懂,而幾次轉折點都有幸看到追隨的典範並得到貴人相助,至於投身「廢除死刑運動」等社會公益活動當中,他表示一切都是義所當為,沒什麼太特別的。
從醫科叛逃到法律系
來自嘉義竹崎鄉下的邱顯智,老家就在知名的「奮起湖」附近,唸的竹崎鄉龍山國小才百來個學生,「爸爸在嘉義農專教書,但假日我們全家都還是要回山上務農、灑農藥、種龍眼。」功課不錯的他順利考上嘉義第一志願──嘉義中學,也就讀第三類組,準備考醫科。
邱顯智回想起來,他覺得鄉下小孩對於未來是沒有什麼想像的,也不太清楚什麼是律師、法官,「家鄉普遍認為『唸得上去』就該考醫科,我幾乎沒有選擇。」但高中時期的邱顯智對史地很有興趣,特別喜歡看報紙,那時剛好是政治運動蓬勃的一九九一年到一九九四年,國會直選也在此時,而這些訊息對青年邱顯智腦袋的衝擊特別大,每天貪婪地吸收報紙上的資訊,他發現到這些頭角崢嶸的政壇要角,幾乎清一色畢業自法律系,自此,他才開始對「法律人」這個身分有了模糊的想像。
「那時候特別著迷於台大法律系憲法學者李鴻禧教授,他那時談什麼『龍的憲法』之類的,我都如數家珍。」一九九二年,有一次李鴻禧到嘉義市中央公園噴水池演講,邱顯智還特別踩著腳踏車去聽,「聽完就覺得怎麼這麼會講、這麼有道理,」邱顯智談到這一段法律啟蒙,聲音不自覺興奮起來,眼睛放出光芒,「不過等進了法律系,就發現是另外一回事了,哈哈。」
邱顯智自認是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高中時代每天很高興地帶便當上學,帶便當放學,別人在猛K書,他在看報紙,聯考一出來,果不其然落榜,而且還差最後一個志願一大截,家中總算徹底斷了讓他當醫生的心。面對重考選擇時,邱顯智告訴自己,我要幫自己重新選擇生涯,「念第一類組,考法律系。」找到了方向,一切就不同,隔年放榜,他考上中興大學法律系。
「大學時功課如何?」邱顯智面對提問時,總是典型憨憨羞赧的笑容、不顯誇,「說來很不好意思,我功課一直在後半段,當時鄉下小孩一到台北,就發現實在太好玩,功課自然不太好!」「同時,我是山裡的小孩,大學參加登山社,頭一次爬山就發現,原來山才是我的心靈故鄉,大學就瘋狂地爬山,也沒管好功課。」「不過我愛上了讀書,只是都不是課內書。」
「對於公共事務的參與呢?有沒有參加學生運動?」典型的羞赧表情再次展現,更多了一點惡作劇的促狎表情,還多了一點遲疑,「有是有──啊!我大學也有參加環保社,但是遊行我都走後面,還會偷偷溜走,」他笑道。「反而當年的那些熱衷社會參與的同學都回歸主流價值,我卻越來越投入。」
「大四時,我專心準備預官考試,順利考上軍法官,打算去當兵,連電風扇都送人了,沒料到最後一名考上中興法研,就隨緣繼續唸了,研究所我唸了四年,連律師資格都是唸研究所時,不小心考到,」邱顯智再次強調自己幸運跟隨緣,以及生命冥冥中的安排,自己都料想不到,這次考到軍法官,在軍方台南監獄服役經歷,竟然促成他走向人權律師的第一步。
反對軍法審判制度的決心
他描述親身見證的第一個冤案經驗──王瑞豐案,當時現役軍人的王瑞豐跟友人被控搶劫,審判結果,王瑞豐一路判有罪,最後判五年入監服刑;而友人因為不是軍人,經普通法院判處無罪定讞。看到判決書的當晚,邱顯智因看到友人那份判決書所列舉十幾點被害人指證錯誤,徹底失眠;隔天面會時,王瑞豐劈頭一句「怎麼會那麼扯啊!」讓邱顯智羞愧得無法自已,落荒而逃,因為當時他也是這個製造冤案體制的一員,最後王瑞豐被白關了兩年多後假釋出獄。
這次震撼教育讓他印象太深刻了,在出國看到歐洲制度,更堅決了他反對軍法審判制度的決心。邱顯智解釋說:「從法國大革命以來,法官獨立、檢審分立就是訴訟法上的基本原則,而軍事審判徹底違背這個精神。」「我們的軍法制度有軍事檢察官、軍事審判官,但是他們隸屬同一個上司──國防部軍法司,在軍令如山、上命下從的軍事體系下,身為一個校級或尉級軍官的軍事審判官,怎敢違背上命、獨立審判。法官獨立性在此制度下蕩然無存,發生江國慶案之類的誤判,也就不意外了。」
他鄭重引用拿破崙的話強調:「法國只有一種正義,你首先是一個公民,其次才是一個士兵。」王瑞豐案促使邱顯智投身司法改革,「廢除軍事審判制度,成為我畢生心願,法、德已經廢除軍事審判了,台灣也不應該保留,」他說。
追隨兩位人生導師,走上非主流的法律路
退役後雖有律師執照,浪漫的他並沒有急於投入職場,即便德文不佳,他仍迫不及待地奔向德國,想一圓他的學術夢,原來碩士時他師事陳愛娥老師,陳老師是德國哥廷根大學法學博士,一直鼓勵邱顯智到德國深造,認為所有學公法的學生都應該到德國體驗真正「法的精神」,赴德求學的訊息都是來自陳老師的提供協助,陳愛娥成為他心中想追隨的第一個典範形象。
「德國唸書免學費,台灣法律又大多承襲自德國,在內心當中,要出國似乎除了德國之外,沒有二想,事實上,到德國也是我頭一次出國,」邱顯智娓娓道來在留歐六年對他的影響,除了在海德堡大學研讀法理學之外,最深刻的是來自西方法治精神的切身體驗,「我居住的海德堡旁邊小城曼漢(Mannheim)的法院前面就有一座司法受難者紀念碑,用來紀念曾被這座法院誤判冤獄的受難者,也時時提醒法官們不要因為自己的傲慢與不察傷害到公民權益,這讓我很震撼,另外,當你旁聽德國的法庭開庭時,你會發現法官與兩造律師、檢察官是平起平坐而非高高在上,」他感嘆地說。
「在高大堅硬的牆和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那方。」大埔強拆案後,有鑑於警方暴力濫權逮捕民眾情形日益嚴重,有將近全台五分之一、近千位律師連署,挺身警告公權力違法。/邱顯智提供
原以為會就這樣走入法學象牙塔,循著導師(mentor)陳愛娥的道路回國任教,但老天爺又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寫論文時指導教授因病過世,必須重起爐灶,他的女兒又在此時出生,讓他必須暫停學業就職。一方面基於自己的理念,一方面邱顯智看了廢除死刑運動工作者張娟芬寫的《無彩青春──蘇建和案十四年》一書後受到感動,邱顯智在回國前夕寫了一封Email給為蘇案義務辯護的羅秉成律師,表示自己的感佩以及願意向他學習,羅律師接信後立即回信給他表示歡迎,這讓感性的邱顯智激動萬分,一個月後便束裝返國,投入羅律師麾下工作,邱顯智有幸又遇到人生第二位導師。
邱顯智口中尊稱「師父」的羅秉成律師是知名人權律師,與他的相遇讓邱顯智人生再度轉一個彎,在跟著師父投身冤獄平反工作中,讓他很有成就感,也發現到自己很享受第一線與人互動,協助訴訟當事人的過程,而從師父的身上,他也切身體會到偉大的律師不一定要賺很多錢、打贏很多官司、而是擁有庶民與同業的尊重。
邱顯智形容起師父時,平實地評價卻感受到他紮實的尊敬,與提及陳愛娥老師時的興奮頗有不同「羅律師雖然不是像台北理律、萬國那種大事務所的律師,但卻高票被票選進入法官評鑑委員會當委員,你就知道同業多敬重,」他說。「有一回我跟羅律師去新竹一家咖啡廳,老闆認出羅律師,堅持不肯收錢。」
自此,邱顯智雖有動搖過,但是他看到自我成就的其他可能性,依循著師父的道路,一方面自己開一家事務所,自己接案,一方面投身公益案件以及冤案平反。不同導師的偶然性給邱顯智帶來不同人生機遇,但浪漫樂觀的他,自我堅持與選擇走上這一條非主流的法律路,似乎也有其必然性。
留德時因西方法學的衝擊、空間的距離讓他對故鄉的司法狀態有了更多思考,也由於思鄉情切,過去不寫文章的他,開始在網路上對台灣司法寫出建言與分享,這些文字思考的紀錄被廣泛轉載,除了沈澱為他出發的動力,也讓他的理念更廣為人知,逐漸讓他在司法改革運動當中有一定的能見度。
回國之後,他曾短暫再度回德國,也曾跟其他律師一樣,到主流大事務所任職,但他在經歷過這些之後理解到,這不是他現階段想走的道路,他毅然選擇一條壓力較大的開業道路,也獲得較高的自主性。「我的妻子在新竹擔任法務經理,沒她的支持,我是沒法這樣任性地做想做的事,」原來定居新竹的他可是每天搭高鐵通車台中上班。
「正義的圖像,是透過對不正義的想像而得來。」
法學最核心的概念便是正義,正義最一般形式就是「報復」,而一般民眾往往不能諒解律師幫一些爭議人物辯護,爭取權益,例如白冰冰對因謝長廷幫陳進興辯護相當不諒解,甚至製作一支廣告控訴謝長廷,「不是好人,不是壞人,而根本不是人」,那麼,參與死刑犯辯護的邱顯智心中的正義觀又是如何?
邱顯智對這一個問題沉吟不語,特別從書架上翻出一本書表示,接觸法學多年後,現在比較接受的正義觀是比較接近德國的法哲學家馬丁逵爾勒(Martin Kriele)的觀點,「正義的圖像,是透過對不正義的想像而得來。」他解釋道,正義是很難描述的,但是不正義卻相對容易一些,一百個人對正義有一百種想像,很難具體說出正義是甚麼,但是大家對不正義的想像會很具體,而對於這些不義行為的糾正便就是正義。他舉例說,有人被搶劫,路人見義勇為追捕就是正義的,因為這是對搶劫的糾正。
他又舉其義務辯護的桃園關廠工人臥軌案為例,「歷任官員也一再向失業勞工保證絕對不會討錢。請不起律師、眾多不認識字、國語也講不好的老阿嬤們,獨自上法庭,面對法官、律師的壓力,一個由人民納稅錢養的國家,可以這樣嗎?」糾正這樣的行為便是正義之舉。
對於正義這件事情,他認同他的態度有點近似村上春樹所言:「以卵擊石,在高大堅硬的牆和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那方。」他對於國家機器是充滿不信任,而他確認這樣的不信任是現代民主國家的基礎,對於庶民與國家的抗爭,邱顯智是更願意站在弱勢庶民這一邊。「一個國家如果沒有正義,只是強盜集團。」他引用奧古斯丁的名言說。
廢除死刑,避免不可挽救的誤判
對於那些死刑犯呢?對於這個挑動大家神經的議題,邱顯智的態度基本上很簡單,他認為目前被挑起的很多爭端都是模糊而混亂的,例如「犯罪被害人保護」往往跟「廢除死刑」對立起來,同時參與這兩方活動的邱顯智認為這些爭議卻是偽命題,因為這二者都是人權運動的一環,本質精神是一致的。
「律師因為擔任被告辯護人,接觸司法實務,了解判決怎麼做出來的,所以支持廢除死刑改以終身監禁代替,跟接觸原告(被害人),了解被害人的苦,所以加入被害者保護協會,這兩者都是律師的工作,怎麼會對立?怎麼會有衝突呢?」他強調。
邱顯智特別提到他心目中的英雄──美國法學大師亞倫.德蕭維茨(Alan M. Dershowitz)的話,「律師幫他討厭的當事人辯護,是美國最優良的傳統。」他強調作為律師最重要的工作,不是探究真相,更該是避免國家對於刑罰權的過度評價(擴張),廢除死刑的道理很簡單,在他實務經驗當中,基於人的有限理性,為了避免江國慶案之類的枉殺事件發生,基於死刑的不可補救特質,應用終身監禁替代,「即便在德國那樣法制精確的國家,誤判也是一大堆。」他說。
他指出:「法官的職責是在維護被告的無罪推定,但實務上,台灣法官有強烈的有罪推定的傾向,面對檢、警方掌握龐大的國家機器資源,辯護律師很難掌握超越檢方的證據」,邱顯智表示,警方常僅僅只憑「自白」便宣告破案,檢方也常以共同犯「自白」便將人起訴,儘管刑事訴訟法第一五六條對於自白的「任意性」有嚴格規範,但是由於法院的習慣性縱容,讓檢、警方在程序上一直便宜行事,才造成許多爭議性的案件,喧騰一時的鄭性澤案也是如此,程序上的正義在台灣一直是粗糙而被忽略的,多少冤案因此而產生,面對不及格的司法改革,台灣要追求的不僅止於實體正義,更有程序正義,這也是邱律師憂心同時不得不支持廢除死刑的務實理由。
聊到這兒,邱律師提到對於觀審制度的看法,「儘管有些人稱觀審制度意義不大,可是你要是看到法院開庭有人旁聽時,法官、律師精神為之一振的抖擻情形,你就知道有沒有人看,對於法律工作者能否扮演好角色、確實走完程序,攸關重大。」
幫台灣的正義女神勒緊鬆脫的蒙眼布
除了一般接案維持事務所開銷之外,他積極投入了冤案的義務辯護以及廢除死刑的司法普及教育,樂此不疲,他鼓勵年輕學子即便不投入法律工作,也可以就讀法律相關科系,因為法律教育的薰陶對一個公民助益甚大,法律思維訓練更有助於學子對社會現象分析的縝密跟深入。邱顯智也鼓勵學子多走入法庭旁聽,多看歐美的法律劇,這都可以幫助深化台灣的法治水準。
在西方法院門口常可以看到象徵司法公義的正義女神朱斯提提亞(Justitia),版本眾多但幾乎不離三大特徵,一手持天平、一手持寶劍,而且雙眼蒙著布條,寶劍象徵國家的巨大權力與懲罰,天平象徵度量是非,但是蒙眼布的象徵讓人猜不透,正義不是要目光如炬,明鏡高懸嗎?
柯維爾(Robert Cover)教授提出的解釋廣被接受,西方傳統下的司法中「蒙眼不是失明,是自我約束,是刻意選擇的一種姿態」,而「『程序』就是正義的蒙眼布。」三者缺一,即非正義。
邱顯智律師扮演的角色與其說是幫忙司法擦亮雙眼,還不如說是幫台灣的正義女神勒緊鬆脫的蒙眼布,避免女神因其傲慢與偏見,寶劍誤傷無辜,邱顯智投入這些工作,作為一個法律工作的個體戶,他資淺,但幹勁十足,作為一個司法改革推動者,他兼職,但樂在其中,「唯一的遺憾是讀書的時間太少了,我每天只能從新竹到台中高鐵途中看德文法律書,」他說。看來邱顯智還孜孜不忘他的學術夢呢!
http://www.ylib.com/ReadingLifeArticle.aspx?ID=33
教澤廣被解釋 在 林家興 Alfred Lin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團長週記06】
淺談陸生納保X接待訪團心得
「一切的一切都開始於相互尊重,人是有感情的動物,需要平等和民主與理解和信任。」——佚名。
鍵入了幾個關鍵字,我希望這篇團長週記在談我關注的議題以及想要表達的想法時,能夠從前人的經驗與智慧當中獲得啓發。我找到了一位無名氏的話,幾近完美地詮釋了我對陸生納保議題的態度,甚至超越議題,直擊我對陸生來臺、兩岸交流等事件的核心價值,相似地重覆了上一周在接待訪團時,我所用以回答許多陸生提問的結語:我們這一代的兩岸年輕人,相對於我們的父老,較能夠有機會放下歷史恩怨與其包袱,也放下媒體與輿論塑造的刻板印象,直視你身旁陸/台生朋友的眼睛,真誠交流,兩岸的未來,現在開始於這裡。
先談議題,但這真的是個議題?為什麼?
陸生納保,其實我個人認為它要當作議題是不夠資格的,一個議題必須有被爭辯的價值,於人權、於財務、於國家戰略,陸生何不可納保之有?
至少,它不應該是一個如此充滿衝突與分歧的議題,但在台灣,它是。為什麼?有很多名字相異但本質相同的原因:中國因素、國安顧慮、反共思維…。
簡單來說,因為缺乏理解,所以沒有信任。我們認為自己民主而高人一等,實際上卻不願意給予別人一點點尊重,遑論平等。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種種感情:安全感、虛榮感、驕傲感….卻不願意把這些感情投資在理解,與建立互信。
以政策的初衷來看,陸生納保,是開放陸生來臺交流、學習中華文化與台灣文化(包括學習「台灣文化裡有中華文化,中華文化裡包含著台灣文化」這樣的思考價值,比僅僅學到知識本身更可貴。)、瞭解臺灣政治制度、呼吸臺灣自由民主空氣等等大戰略方向下,其政策架構的推進與延續。它只是個小小的配套措施,但卻展現「我們都是一家人」或至少「我們可以是一家人」的胸襟與氣度。頗有點古代儒家「德澤廣被」的理想。就算放到西方化/全球化的現代社會下來說,也算跟得上先進國家的腳步(註1)。看到許多陸生來到台灣後多對生活環境、政治空氣普遍表達肯定與欽羨(註2),我認為這個政策的初衷算是有被達到的。
陸生納保這個小議題本身浮上台面,是因為國民黨上個月在立法院初審表決通過了這個案子:「陸生未來保費比照外籍生,自付六成(每月七百四十九元),政府補助四成(每月五百元)。」(註3)
從財務觀點來看,許多人反對的理由,是陸生納保將會損害我國的健保,加大財務虧損。對此,許多文章已經探討過財務槓桿的計算,例如賈培德先生的〈讓陸生納保,到底是賺還是賠?〉一文引用許多資料,加之作者的分析計算,已經清楚地解釋了陸生納保不但不會賠,幾乎還會賺錢:
「2012年健保資料顯示,全體納保人平均每人醫療費用為2萬2653元,
20至24歲平均每人醫療費用為8916元,外籍生平均每人醫療費用為3879元。2011年全體納保人平均每人醫療費用為2萬3031元,
20至24歲平均每人醫療費用9084元,外籍生平均每人醫療費用為6166元。」(註4)
想看稍微複雜的計算過程,請參考文末註4的連結(http://ppt.cc/Np7K),如果你想要看簡單白話的敘述,請參考文末註1的蘋果日報投書連結(http://ppt.cc/0rho),我簡單節錄於此:「從成本效益角度來看,政府統計,
2012年全體保險對象平均每人醫療費用為22653元,
但20歲至24歲年輕族群,每人醫療費用平均為8916元,
外籍生每人醫療費用平均為3879元。中國留學生的健康與社會條件與外籍學生相仿,即使補助中生4成健保保費,每年中生支付的健保費8988元(749元×12月),仍可能超過其使用的費用,進而可補貼國人的醫療支出。坦白說,中國留學生僅是在台灣短暫居留,在最不會使用醫療資源的年輕階段付出保費,隨著年紀漸長、健康風險升高,他們早已學成歸國,讓中生納保,對台灣健保財務來看,怎麼看都是利多。」(同註1)
兩種劇本,決定飛彈打到哪裡。
從敵我意識觀點來看,許多人秉持「大陸拿飛彈對著我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不可以給他們的學生健保….。」
大家可以拋開兩岸、統獨等意識型態框架稍微思考一下:
今天A國的學生嚮往B國的環境與文化,好不容易等到B國開放A國學生留學,B國社會輿論與政府政策因為各種因素卻對A國學生百般戒慎恐懼、不准做這做那、沒獎學金、沒工作機會、生病了也沒有醫療補助,就那麼剛好,A國學生的同鄉生重病住院,因為沒有健保,甚至付不起醫療費用…..A國學生看到這種狀況,回國了,你覺得他在A國社會散播的會是希望的種子,還是仇恨的種子?A國政府領導看到自己學生被這樣欺負,飛彈還撤不撤?至少更沒撤的理由。A國學生長大進入政府幹到領導了,換他決定撤不撤飛彈,打不打飛彈,想起年輕時在B國的遭遇,你覺得他會怎麼做?別以為我在天馬行空,沒有健保而陷入困難的實例在這http://ppt.cc/Dj33 (註5),她的小夥伴,又會怎麼想?你能保證三十年後,這些小夥伴不會變成某黨政治局的大夥伴?
換個劇本發展:
A國的學生嚮往B國的環境與文化,好不容易等到B國開放A國學生留學,B國社會輿論與政府政策起初因為各種因素,尤其是國安考量對A國學生百般戒慎恐懼、不准做這做那、沒獎學金、沒工作機會、生病了也沒有醫療補助,但透過交流建立彼此互信,許多限制包括A國可選擇的B國學校、A國可來留學的學校數、醫療補助緩慢,但穩定地逐步開放,以加深兩國文化、教育、學術等等各方面的交流。
A國學生在B國交到了許多知心好友,也學到了不同於母國來說相對自由的價值觀與思考模式,自己生重病了,因為B國的政策幫助,還勉強負擔得起。回國後,A國學生向家人與同儕們講述B國的好,吸引更多A國學生嚮往B國,前往留學。A國領導看到交流沒出什麼大亂子,飛彈就算暫時不撤,至少一定不會打。A國學生後來進入政府做上了領導,即便迫於許多壓力,他不會撤這個飛彈,想起B國的美好,他一定不會打。就算真到了必須打的關頭,他也很有可能做出「將槍口抬高一厘米」的高貴舉動,藉此保全B國的重要城市與設施。你信不信?至少我認為比前一個劇本好多了。
從公平正義的觀點,至少,從盡力做到對等的價值為出發,如果中國大陸照顧從台灣過去的學生,給予其和本地學生一樣的醫療保險補助,臺灣不給陸生的理由又是什麼?以下節錄網路文章:「中國從2013年9月開始,只要是台灣來的學生,就讀大陸各類全日制普通高等學校和科研院所,接受普通高等學歷教育,通通納入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範圍。換句話說,這些台灣學生,可以按照與大陸學生同等的標準,在高校所在地繳納費用,享受與大陸學生同等的基本醫療保險待遇,當地財政也將為這些台生的醫保提供財政補助。」(註6)
陸生必問的問題,臺灣社會準備好回答了嗎?又做得到嗎?
談到這裡,論述看累了,讓我談談團長的生活。青年團團長有很多工作,其中一個是要接待來訪國民黨的學生參訪團,通常有國外的、有國內的,但最多的,還是陸生。上週就接了兩個訪團,大家最喜歡提問的,莫過於兩岸交流中青年會遇到的困難、國民黨的兩岸政策、選戰、青年團的角色與功能、陸生納保、三限六不、台諜案….等等。
當有陸生舉手發言談到台諜案,他很擔憂,是否臺灣會就此重新敵視陸生,對陸生以異樣眼光看待?我想到一位陸生朋友的自嘲:「陸生來台被大陸當成台諜,卻又被台灣視為共諜,還讓不讓人活?」但當下,面對現場坐滿五十多人,一半是陸生,一半是台生,如何回答,頗費思量,我很難幽默。但我想,最簡單發自內心的回答,有時候可能就是最好的吧(某種剃刀理論?)。
我說,身邊許多的陸生朋友的確都很擔心遭到污名化,我們的確活在一些歷史遺緒的陰影之下,這一點沒得選擇。但我希望在場所有人,不管是陸生還是台生,既然已經來到臺灣,有緣在同一個校園學習,就請珍惜交流與互動的機會,不要再拘泥於意識型態、過去的刻板印象,或是當下一些對我們自己來說除了鼓動浮躁情緒、加深對立一點意義也沒有的新聞報導。
兩岸關係過去到現在有很多波折,有些大事不是我們現在可以改變。但我們這一代的兩岸年輕人,不管是90後還是七八年級,相對於我們的父執輩,是較能夠有機會放下歷史恩怨與其包袱,來決定未來的兩岸關係長什麼樣子。請看看你身旁陸/台生的朋友,繼續保持真誠的交流,我們可以讓未來是和平的榮景。
對於這些問題本身,我和青年團的幹部都能知無不盡地回答,但對於結構困境與大環境,有太多太多事要去努力,也是我們之所以會在這裡的原因。回家後過了兩天,再次想起談到這些話的情景,我瞭解到,對於陸陸與彎彎:
「以前,我們是彼此的問題,如今,我們要瞭解彼此,
甚至攜手,一起面對真正的問題。」
「天下有千種疾病,卻只有一種健康。」——阿拉伯諺語。
為了保障國人的健康,臺灣發明了讓國際高度讚譽的全民健保。當有需要醫療補助保險的人就在我們身邊,我們卻不願伸出援手,兼之百般刁難,這是否也是一種病?一種將安全感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病?也許這種病,來自比伊波拉更可怕的病毒:自私。
天下有千種疾病,我們於是發明出千種藥劑,但只要一個心態的扭轉,我們可以用千種藥劑去拯救另外萬千人的千種疾病,也讓我們自己以慷慨從自私的病毒中獲得痊癒。
天下有千種戰爭的方式,從丟石頭到蕈狀雲,卻只有一種和平的方法,那就是尊重。如何建立尊重,透過理解,建立互信,平等待人,促進民主。
陸生納保是個小小的開始,我們做得到。
「一切的一切都開始於相互尊重,人是有感情的動物,需要平等和民主與理解和信任。」——佚名。
註1:
http://ppt.cc/0rho,
〈焦點評論:中生該否納健保 不應惡待中國人〉,《蘋果日報》,鄭詩穎,20131103。
註2:
http://ppt.cc/K7f9,
〈台灣所見 讓陸生更渴望民主〉,《中央社》,20120920。
註3:
http://ppt.cc/~YTh,
〈陸生納健保 政府補助4成〉,蘋果日報》,黃揚明,20141023。
註4:
http://ppt.cc/Np7K,
〈讓陸生納保,到底是賺還是賠?〉,《聯合報》,賈培德,20140930。
註5:
http://ppt.cc/Dj33,
〈陸生急病沒有健保 淡江募款伸援〉,《聯合報》,沈育如、鄭語謙,20121002。
註6:
http://ppt.cc/P33P,
〈媒體觀察|讓陸生納入健保補助,為什麼不?你知道臺生在中國也有被補助嗎?〉,《台灣小吃札記》,黃郁棋,20141024。
(圖:1031031於國民黨中央黨部接待來訪學生團體by國民黨青年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