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書摘］孟浪主編，《六四詩選》，黑眼鏡文化，2014。
「六四」三十週年，從詩選中選三十首以致意，分為三天貼出。
#六四詩選-11
［見證 ］ /劉漫流
我們面對的已經不是古代的河了
見證者不在岸上
讓所有的青蔥在我的吃水線上祈禱吧
掉在乾涸的河道裡的一滴雨
拯救不了整個嗷嗷待哺的魚群
這是海洋向水族發布的通緝令
連漁民和他的船也算在其內
彈力以及它所確定的秩序
明晃晃的鹽
人類繼承的唯一量具
你如何指著青天盟誓說要稱量我
用一粒鹽稱量海
並且囁嚅著紫色的嘴唇
讀出那個使你發抖的數字
按照均衡對稱和循環的法則
被你準確預言的災難
地球儀上的每一道刻痕
河水沖瀉的風景圖片
我們仍然在暗中作樂在午後瞌睡
早晨醒來收聽金融行情和外匯牌價
女播音員總不會忘記道一聲再見
再見吧！我就要成為問候的推銷員了
我所能見證的只是一件不公平的買賣
一點一滴那在流通之中已經黯然失色的沙子
那被生生不息的沙漏吸乾了的時間
流過你的身邊與你卻毫不相關
我只是簡單地演繹了一種數學
比如我說天氣很冷正下著大雪
我說這是夏天大約是在六月
但確確實實你出門不可能不帶雨具
因為雪已經淹到了膝蓋
尤其是在某年某月的某個夜晚
我說下雪不過是發生在最近的一個事實
積雪必須派一支野戰部隊清除
不要問我究竟發生了甚麼
作為見證者我並不在場
我只是模擬我的一位楚國的同行
坐在乾涸的河道邊
這些含冤的石頭就是我的語言
冬雷鳴六月雪
我所能見證的只是一個預言
只有上帝在場
上帝是唯一的
我寫詩留下一些文字
說我想說的話
我是唯一的
不要對我說死亡是最近的一個事實
事實是我有我在我生我死
1989-199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