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留尼旺火山、熱點、與恐龍共舞】
#灼熱的地科冷知識 文末連結影片
歷經一天的疲勞,來看爆發中的火山,平靜一下身心靈(物理)吧。有沒有感到熱烘烘的,那是遠紅外線。
啊?火山通常不會形容是平靜的齁。沒錯,尤其是這座。Piton de la Fournaise (法語:熔爐山,直翻英文大約是 furnace peak)是位在法國的海外領土——印度洋西側的留尼旺島(Île de la Réunion),就在馬達加斯加島的正東方海上。是全世界最活躍的火山,沒有之一。
因此,假設例如文Θ的世界周報報導說「法國留尼旺島火山再度噴發」,聰明的各位可以繼續喝茶,溫暖身心,而無需感嘆:「欸欸欸噴火了,地球怎麼了?」地 球 並 沒 有 怎 麼 了,熔爐火山在近三百年以來噴發了約兩百次,這樣平均 1.5 年一次的高活躍度,是一直正常地活躍著的好孩子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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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各種角度標準來說,留尼旺都是「南半球的夏威夷」,首先火山的成因和夏威夷一模模一樣樣,都是位在「熱點」上面:地球內部洶湧的熱對流上升到地表,持續的把咱們地殼這薄薄的幾十到百餘公里的「岩石圈」燒熔出一個個洞洞,好像線香遇到透明塑膠袋。
也和夏威夷相似的是,火山中冒出的也都是高流動性的玄武岩岩漿,而形成盾狀火山,噴發形式也幾乎都是夏威夷式(熔岩流)。只有較少見的爆炸噴發,後者是當周遭的地下水足夠豐沛,被岩漿庫加熱膨脹所致——火山活動往往讓地球變成一具蒸汽機(熱機)。
有時候噴發出的熔岩,冷卻所形成的玄武岩石中間還含有肉眼可見的大顆黃綠色礦物,那些是橄欖石 olivine。橄欖石的存在驗明了岩漿的來歷與正身,因為,橄欖石這種礦物只有在深度約 400 公里的上部地函才能穩定存在。
橄欖石之所以能在地表出現,都是因為被對流「咻」的一下帶到了地表,還來不及重組。是這樣,在地表的低壓下,橄欖石熱力學不穩定,如果持續保持高溫就會重組成其他礦物了,但熔岩上升速率太快,迅速冷卻,晶體結構就凍結而保持住了。
這和鑽石其實在地球內部更深的 600~800 公里處到處都是,但很偶爾才會在地表找到是一樣的原理,如果將鑽石加到高溫,在地表的低壓力之下它會重組成熱力學更穩定的石墨結構。但金伯利岩的熔岩上升夠快夠勁才帶著鑽石安全抵達地表,沒變得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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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對流,值得一提的是,大家常識中地函是什麼狀態,固體還是液體呢?我們都用「對流」形容了恐怕是液體吧,對吧對吧,錯!地球內部就只有外地核是液體。地函是扎扎實實的固體喔。
科學家之所以沒去過地心就知道地心的狀態,這種事是透過觀測地震波在地球內部的行進。長話短說:地震的 S 波是「剪力波」,所謂剪力就是捏臉或是捏啤酒肚,然後扭來扭去的力,顯然是沒辦法扭動液體,故 S 波也無法在液體——例如外地核——中傳導。但由於看起來 S 波通過地函毫無障礙(除了在一些地帶會略減速),就證明了地函是固體
處在地球內部的特高溫度和壓力之下,地函的岩石這固體具有黏彈性(viscoelasticity,黏置性和彈性的和稱,例子是布丁),在非常非常長的時間之下會逐漸做著液體一樣的苟且之事 (?)。關鍵是人類時間和地質時間的尺度差太多,讓我們有點無法直觀理解「固體會對流」這種事。地老與天荒。
順帶的順帶一提,常溫之下的玻璃的流動性是......根本是零,即使過一百億年都不會流動一奈米。只有在加熱到「玻璃轉化溫度以上」才會明顯的顯出黏彈性、流動、並且可以加工塑形的喔。
地函岩石要局部的熔化,形成岩漿,只有在某些特別的狀況下: 1. 減壓熔化 (decompression melting) 例如在張裂性板塊邊緣往兩邊拉的地方熔點降低形成新的枕狀熔岩,新的海床。 2. 混入雜質的助熔劑融化 (flux melting),當海洋性板塊隱沒時輸送大量的水到岩石圈深處,水分子混進高溫的岩石中,降低了岩石的熔點,水也降低了密度,因此這些熔岩才會上浮到地表,捅穿岩石,形成海溝後方常見的火山島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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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講主角留尼旺的火山
* 快速查了為什麼這個島取名做「會合島」(reunion)這麼奇的名字,結果是和法國大革命中某次會師有關。更搞笑的是隨著隨後的政治起伏,該島又曾經被改名為「波旁島」←法王室,和「波拿巴島」←另一個法王室,後再改回。
關於留尼旺熱點......是熱點 hotspot,不是火鍋 hotpot 千萬別弄錯啦~~誰會弄錯啦 (/‵Д′)/~ ╧╧
有另一個【必講不可】,錯過要等到下次大滅絕的梗:
它已經持續活躍了約六千五百萬年了。而每個科宅看到六千五百萬這數字就該心生「該不會和恐龍有關」的聯想。
還真的有關......搞不好有關,或許有關。是這樣,在大約六千六百萬年前的白堊紀的最末期,留尼旺熱點的旺盛活動,噴出海量的「洪流玄武岩」(flood basalt),形成了今天的南印度德干高原的廣大火成岩地帶:德干暗色岩(Deccan traps)。
暫停 ⏸,只要稍微有一點點現代地理常識的同學,就一定會妙麗舉手說「抗議,印度是印度,留尼旺是留尼旺,之間相隔了一個印度洋,熔岩是會飛嗎?」
啊啦~這就是整件事最奇特的地方惹,熔岩不會飛,會飛的,是印度! (???!!!) #抗議無效
中生代末期,本屬於岡瓦那大陸之一部的印度,原本是貼在非洲的東方,但「印澳板塊」不久開始一同加速往東北跑,印度在 *路過*「留尼旺熱點」的上方的「那一瞬間」(就地質時間來說)忽然就被穿了孔,還噴了滿身玄武岩。>////<
印度不以為忤,再帶著整塊玄武岩繼續跑,逐漸封閉了原忒提斯洋的東半部。最後也不減速地一頭撞上了亞洲,形成峰峰相連到天邊的喜馬拉雅山脈。其實說起來,超大陸「岡瓦那」的名稱正是取自印度的一個地名,就不意外非洲印度地質上本是一家了。然後因為韋格納,所以非洲南美洲也本一家。最後南極洲也本與岡瓦那做伙,發現恐龍化石也不意外。
長話短說,熱點源自於地球內部「熱柱」←不是炎柱大哥,是熱柱上升的熱點,相對上不會亂動,但地球表面的板塊卻會相對滑動,往往產生一整條長弧線的火山遺跡,就是被熔出的那一排洞洞。相同的故事在黃石熱點和夏威夷熱點等地都曾發生過、正發生中,那一條火山的遺跡甚至可以用來推知板塊在古代曾經移動的方向。再度點出了留尼旺和夏威夷真是有像。
所以法國版柯南要改到留尼旺島習得各種方便技能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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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德干暗色岩,每當地球歷史上發生大面積洪流玄武岩(長期大面積活躍的一種火山活動型態)肆虐現世,常會伴隨生態圈的災難性事件,主要是大量排放的火山氣體,足以暖化氣候,改變敏感的生態平衡,給生物圈添亂。#那不就是人類正在做的事
所以其實白堊紀末,恐龍滅絕的原因現在學界仍然有一派提倡著:「笨蛋們,別只看隕石啊,德干暗色岩的火山(留尼旺熱點所射)也很威。殺恐龍之大業,它必定有份!」
而且得利於越來越精確的同位素定年法,火山滅絕派的地質證據也相當充足。例如顯示火山活動大大的早於隕石。看來恐龍的滅絕原因的全貌並不單純。這場「論戰」不能簡單一槌定音~~嗎?
あの.....如果說,火山滅絕派、隕石滅絕派,兩派都說對了豈不妙哉?
這個故事最奇妙最奇妙的一點在於看全局。
有點像韋格納當年盯著地球儀得到靈感。不過這次要看的是中生代末的古地球地圖 ﹝推薦 youtu.be/bzvOMee9D1o?t=327 5:27 秒處﹞,就會觀察到一個奇想天外的,未免也太巧的巧合:
當奇克蘇魯隕石 (Chicxulub asteroid) 砸下來,砸到今天墨西哥猶加敦半島的頂端——依照慣例這邊插入一張北美洲的某暴龍抬頭看了最後一眼的插圖——的同一時間,留尼旺熱點就位在......在隕石坑幾乎準確隔著地心相對的正對面,也就是對蹠點 (antipode) 上面啊。
兩者之間難道有奇妙的關聯?#是緣分是注定好漢剖腹來參見
* 各位若有印象,這個「巨大隕石坑的正對面有火山」的巧合其實在火星上也可以找到好幾處(參看:火星地理學的導讀 www.facebook.com/Nerdxplain/posts/723862905104484)。
考慮隕石以強烈地震波形式釋放的能量,會以各種路徑,穿過地球內部。強烈的震波會團團繞地球、裡裡外外跑好幾趟才平息。而由於球體對稱性,顯然波動在隔著地心的正對面(對蹠點)會有匯聚,好幾次,搖了又搖。
再想如果那兒有一鍋岩漿庫,這樣搖來搖去是否就會像汽水般炸開呢?岩漿和汽水其實蠻像的,溶解了一堆氣體,其氣壓大小是產生火山活動的重要因素。
但可惜——可惜呀,科宅搖搖頭說道——這個絕妙故事,目前還只是理論階段而已。「地震會誘發火山活動說」之中,有許多未確立的環節(推薦國家地理雜誌〈地震會引起火山爆發嗎?科學家為此吵翻天〉一文)不容忽略。
因此「隕石陰錯陽差,引起地球正對面的留尼旺/德干大規模火山爆發,產生的多重打擊,讓鳥類以外的恐龍全滅絕了」→ 雖然聽起來很酷,但請各位暫且不要這樣教小孩。但說來,地球無論物理化學還是生物真的都是一個整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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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圖出處為
Julien Pedragosa 12月12日上午5:14 · 片長 7:16
Piton de la Fournaise - Éruption du 7 décembre 2020
www.facebook.com/watch/?v=143579863908905
火星溫度低的原因 在 大便妹,學環保。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Don't burn our futures 讓我們一起改變
美國加州大火台灣珊瑚白化關我什麼事?
//「氣候災難的末日景象,無濾鏡。」今年提早進入乾旱野火季的加州,自8月中以來已至少11人因熊熊山火而無辜死亡。
研究氣候變遷的資深科學家格萊克(Peter Gleick)表示,「高溫不斷往上飆、氣候越來越乾燥,森林樹木死得越來越多,極端氣候還有狂風也更慘烈;氣候變遷顯然正加劇野火災難。」//-轉角國際udn Global
要在2030年維持全球不增溫超過1.5度的難度甚高!因為大部份的人依舊過著一樣的生活:認為賺大錢不斷的發展擁抱更舒適更方便更快捷的生活是重要的!
然而:如果地球再也沒有乾淨的水、空氣…不再是一個合適生物居住的環境的話,我們有再多錢再棒的房子再高尚的生活也沒有用,一場大火一個颱風一場地震都輕易帶走我們的所有。
這幾年不同的地方大火不斷:西伯利亞、亞馬遜、澳洲、加州…
最近台灣海域珊瑚正經歷20年來最嚴重白化危機!
//若全球升溫1.5度,珊瑚礁將減少70%到90%;
若升溫2度,超過99%的珊瑚礁將消失殆盡,
連帶衝擊海洋生態圈。//-新頭殼newtalk
不論是海洋陸地都拯受著我們釋放的熱力,
這些熱力來自我們大量排放溫室氣體到大氣中,
我們生活中的過渡浪費過於享受鍾愛即棄的方便…
我們對氣候變遷,全球暖化這字眼一點都不陌生,讀書會讀到,新聞會講到,每天生活都會影響到,所以在如此頻繁的災難的警示下,我希望你願意停下來,想一想,是真的因為不幸天災剛好臨到,還是地球真的正在發生什麼事,導致氣候變得極端。
地球有一個非常精心的系統去調節氣候,使地球的環境適合不同的生物居住,是我們最理想的棲息地。自工業革命後,大氣層的溫室氣體含量已大幅度增加,以致攔截過多的太陽輻射在地表,破壞地球原有的熱能平衡。地球因為表面不斷的增溫會透過更劇烈的自然調節方式去調整因應。過去一百年來,地球表面的增溫幅度僅約一度,是佔地球表面七成面積的海洋發揮了吸熱作用而產生的調節效果,也就是說因為海洋吸收了大量的熱能,大氣層升溫才沒有升得那麼快。
為此,海洋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包括海水溫度增加導致珊瑚白化以及更多二氧化碳溶解導致海洋酸化),海水增溫除了降低了調節的功效,也改變了海洋的緩衝功能使氣候變得更極端。
當海洋異常增溫時,海洋表面上方之大氣伴隨著海洋來之水氣,受熱上升,經由對流作用形成雨雲,導致附近地區降雨增加,發生豪雨及水災之機會增高。海水增溫,也對颱風的形成提升了動力,帶來可怕的後果…
全球暖化不但讓冰層融化(北極熊沒地方住吃不到東西),也使世界各大洲的表層地殼快速升溫,不但加劇氣候變化的極端性,也提升發生地震和火山活動的機率。異常高溫、乾旱、颱風、豪雨、寒潮、暴風雪等,都會在世界各地頻繁的出現。而讓地球這樣一直升增都是源於我們生活中的碳排放(或是其他增加溫室氣體的行為)…
面對必須面對的這些,我邀請你這樣做:
節能減碳減塑,多關心環境正面臨的問題。
馬上開始支持環保的行動:
🔸如果可以不開冷氣就不開冷氣,
不行就把冷氣定溫在26-28度。
🔸如果可以以單車代步上班上學就這樣做,
不行就多乘搭大眾運輸或是開放汽車共乘。
🔸如果可以隨手關燈關掉沒用的電器就這樣做。
不行就用各樣的方法去提醒自己記得要關。
🔸如果可以帶自己的餐具盒子杯子出門就帶吧,
不行就選擇有在用可重用容器餐具的餐廳用餐。
(拒絕使用一次性的物品對減碳對海洋都好處多)
🔸如果可以吃素就吃素,
不行就多菜少肉對身體對地球都健康(少吃牛)。
我們一起活在地球裡,
地球越來越熱她有她的辦法調節回來,
但當她真的認真地調節時你跟我都招架不住。
我們真的如地球裡的一粒塵一樣渺小,
試著謙卑一點去生活。
不要期望科技可以吸收大氣中的溫室氣體,
不要期望總是找到什麼東西把塑膠都吃掉。
不要期望有一天我們可以搬到火星住。
不應該期望有這些東西出現解決問題的原因是,
如果我們總是沒有節制的耗用地球的資源,
不斷破壞污染而期待不改變自身就有解決方法…
再多的科技,再多一個地球…搬到火星都沒用…
同樣的戲碼會重演一次…
我們需要生活得想到地球,想起地球…
記得地球是我們唯一的家園,
試著不要把她弄得太糟糕,
以致她連棲息的地方都留不下給我們。
我希望各地的災難有讓我們學會一些事,
然後這些你學會的一些事可以化作行動。
在你每一天生活裡,想到要愛惜地球上的一切。
如果你愛自己,也請你愛地球。
地球不需要我們拯救,我們要救的是自己。
💩ig : imsheeppoo
圖片來源:cap立場新聞的
火星溫度低的原因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他不一定要挨餓,他還可以吃......】
每次看希區考克的作品時,總是試圖猜測最後那個可能出現的神轉折是什麼,但沒有一次成功。
就好像這次分享的〈倒計時〉,前面的情節指出的兇手太明顯了,直覺判斷不會是他,但最終也沒猜到結局......
這大概就是讀希區考克的樂趣所在吧。
一起來看看這部短篇小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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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時 / 希區考克
天氣預報很準確,晴空萬里,一碧如洗。
成千上萬的人乘車前來,高高的鐵絲網外的沙漠上擠滿了人。
在擁擠的人群中,有賣食品的小攤,還有小販走來走去,兜售各種各樣的紀念品、氣球和草帽。在鐵絲網邊,有一些帳篷,那是提前幾天到達的人搭的,為了更好地看發射。州員警在人群中巡邏,但他們主要關心的是保持交通路線的順暢,因為來參觀的人都很安靜,沒有什麼混亂。每個人都耐心等著看發射太空船,把一個人送往火星,這是國際宇宙年最精彩的部分。
在鐵絲網內,氣氛也很平靜。新聞記者和社會名流都坐在指定的位置。電視和電影攝像機架在一個大木頭平臺上。在平臺的一側長凳上,坐著來自歐洲和美國的十幾位報刊雜誌撰稿人;另一側則坐著二百多位來賓,大部分是科學家和政治家。那些最重要的客人,則坐在一個涼亭中,這些特殊的來賓包括三位國家首腦。
十幾位部長和幾位皇室成員。所有的人都安安靜靜地坐在他們的座位上,沒有人去打擾那些正在做最後準備工作的科學家和技術員。
「還有一個小時!」
喇叭大聲宣佈道。鐵絲網兩側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所有的頭都轉向發射架上的巨大火箭。在太陽的照射下,人們產生了一種火箭在微微抖動的幻覺,似乎它已經發動了,要衝天而起。
法庫爾靠在牆上,不安地想著可能發生的意外,他是負責發射場安全的官員。他以前也擔任過類似的工作,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這不僅是因為這次發射的重要性,還因為這是一次國際性的行動,涉及到十幾個國家的科學家,他們說著各種各樣的語言,這就很容易出差錯。甚至如果有人想搞破壞的話,也比較容易。
法庫爾皺著眉頭,試圖驅散他心中的憂慮。他已經採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防止破壞活動。幾個月來,所有與發射活動有關的人,從總指揮到餐廳的侍者,都受到嚴密的調查與監視,每個人的檔案都有厚厚一疊,其中包含了最隱秘的細節。沒有發現一點問題。法庫爾的心情逐漸開朗了。不管怎麼說,他已經盡了全力,可以說問心無愧。
「瞧,先生,」他的吉普車司機樂呵呵他說,他正站在一邊。「那些女人已經開始哭鼻子!」司機咧著嘴,用對講機的天線指著北面二十碼外的地方,那裡的椅子是專門為工作人員設置的。既然科學家們都在發射台或總控制室工作,椅子上坐的主要是妻子、孩子和不值班的工作人員。
司機說的對。有幾個女人正在偷偷地用手帕擦眼睛。法庫爾寬容地笑笑,緊張了這麼多個月,現在總算要結束了。為什麼不流淚呢?如果男人也能哭的話,那麼他們也可以放鬆一下。他特別注意到其中的一個女人,部分是因為她的美麗,部分是因為她一直站著。太陽很刺眼,為了看得更清楚,他瞇起眼睛。
不,她沒有哭。
他覺得她有些奇怪。她像座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地站著,雙手握拳,放在身體兩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遠處的火箭。
法庫爾認出她是物理學家韋特比的妻子。看著那個女人,你會以為韋特比本人即將爬進火箭,而不是蘭達佐。法庫爾聳聳肩。
在緊張的壓力下,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反應。不過,他還是有些奇怪在總控制室,蘭達佐正在平靜地吃一個雞肉三明治,喝一杯牛奶,他好像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不感興趣。偶爾,他會很開心地瞥一眼那些科學家,他們正忙於核對圖表、打電話、檢查牆上一排排精密的儀器。
要是換了別人,蘭達佐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會讓人以為他是出於絕望,才這麼虛張聲勢,或者是吃了毒品。但是,蘭達佐既不絕望,也沒有吃毒品。他英俊的臉上露出平靜的微笑;他強壯、纖細的雙手拿著三明治和牛奶,一點兒也不顫抖,他苗條結實的大腿優雅而隨意地交叉在一起。你可能以為他只是去一趟紐約,而不是去火星旅行。
他身邊分別坐著兩位著名的醫生,密切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如果他流露出任何不安的話,他們就會記錄下來。一位著名的心理學家站在一邊,手裡拿著筆記本,但他沒有什麼可記的,反倒是自己顯得很不自在。
蘭達佐是從五十名自願者中挑選出來的,他非常聰明,很快掌握了操縱太空船中複雜設備的技術。艱苦的體力考驗淘汰了許多很有希望的人,但對他卻毫無影響,他曾經參加過奧林匹克運動會,並為他的那個小國家贏得了四枚金牌。蘭達佐的業餘愛好,是獨自一人徒手獵熊、購買名貴的蘭花和用拉丁文寫劇本。此外,蘭達佐風流成性,這也是聞名全球的。為了這次發射,最近幾個星期他過著半封閉的生活,但這並不妨礙他偷情。
「還有五十分鐘!」喇叭叫道。除了宇航員本人,屋裡所有的人都是一驚。
蘭達佐淡淡地一笑,當總指揮從他身邊走過時,他開玩笑地用德語說:「別忘了在飛船上放夠牛排,嗯?」
總指揮笑笑,一言不發地從他身邊走過。在三個月的航行中,食品主要是特製的、像藥片一樣的濃縮物,即使這樣,總指揮也覺得佔據了太多的空間,擠佔了保護性的密封和降溫系統。
但是,總指揮現在擔心的是另一件事。飛船的溫度調節系統顯示,它的自動控制系統不那麼靈敏。在幾個月的實驗中,這是唯一一個不完美的設備。當然,蘭達佐可以通過手動控制系統進行調節,但是——「給我接通發射台的韋特比。」總指揮命令他的通訊官說。
在他等待時,他望著窗外的那些客人和遠處的火箭。
「還有四十五分鐘!」
總指揮用手帕擦擦出汗的額頭,心想,機器太複雜了,有太多的相互聯繫的部件,太容易出錯了……「我是韋特比。」
總指揮嚴厲地問道:「溫度調節系統怎麼樣了?」
「好像現在很正常,」韋特比回答說。
「好像!」總指揮吼道。「你想到沒有,如果——」他控制住自己,沒有說下去。韋特比教授當然知道。如果自動溫度調節系統出一點問題,如果手動系統也失靈了,那麼蘭達佐要麼被烤焦,要麼被凍僵。
「韋特比,如果你有一點懷疑的話,那現在就說出來。」總指揮說。
「據我判斷,溫度調節系統很正常。」韋特比細聲細氣地說。
「那就好,」總指揮說。「所有的日用品都裝好了嗎?」
「除了食品,都到了。等一下——安德斯博士帶著食品來了。好了,兩分鐘之內,我們就可以把一切都裝好。」
「很好,」總指揮說,把話筒交給通訊官,他沉思地轉過身,打量著總控制室。真是千頭萬緒,他想,不過,當他的眼睛落到蘭達佐身上時,他感到非常樂觀。在這個龐大的行動中,至少人的因素是沒有問題的。怪不得報紙稱這個人為「完人」 。
在發射台,韋特比教授用鉛筆在他最後的核查單上打了個勾。
「你遲到了,馬克斯,」他略帶責備地對博士說,這位化學博士正讓兩個技術工人把幾個長鐵箱裝進電梯,他是個高個子,一副憔悴的樣子。
「只晚了十八秒,」安德斯博士平靜而準確地說。他皺著眉頭,沉思地看著那些鐵箱,然後滿意地拍拍離他最近的那個。「好了,」他對電梯工說,「把它們送上面吧。」
他轉向韋特比。「我猜所有的東西都裝好了吧?」他這是隨便問問,因為他們兩人對那一套程式知道得非常清楚。
韋特比從最後的核查單上抬起頭。「當然,」他說。他的眼睛有一圈黑暈。「一切就緒了,」他補充說,「我們走吧。」
兩人爬進等候的吉普車,向那些留下的技術員揮了揮手,這些人一直到發射前十分鐘才能離開。他們乘車越過炎熱的沙漠,駛向大樓和觀看的人群。
「那位完人一切都好嗎?」安德斯博士問。
韋特比瞥了他一眼。「他很好!」他厭惡地皺起臉。「他在肉體上也許是個完人——智力水準也不低,但是……」他沒有說下去。
安德斯博士詢問地揚起眉毛,但韋特比沒有再說什麼。
「還有三十分鐘!」
蘭達佐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該穿晚禮服了,」他說,看到兩個諾貝爾獎金獲得者拿著他們自己設計的宇航服走過來。
「先生們,把錯誤改正過來了嗎?」他眨眨眼問。
兩位科學家衝他笑笑,但站在一邊的心理學家很感興趣地湊過來。「請問你說的錯誤是什麼?」
蘭達佐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啊,他們沒有留出足夠的空間,就這麼回事。」
「沒有足夠的空間?」
「沒有留出可以放進另一個女宇航員的空間,」蘭達佐用帶著口音的英語說。「三個月的時間可是很長啊,對不對?」
兩位科學家咯咯笑起來,但是,心理學家很認真地記下了宇航員的話,並評論說:「我想你一定會很想念女人的。」蘭達佐也同樣認真地回答說:「你說得對,先生,另外,我也要坦率地說,女人也會很想念我的。」
「還有二十分鐘!」
保安官員法庫爾走在指揮大樓的走廊上,喇叭聲把他嚇了一跳。他步履穩健,但他的心裡卻在為兩件小事而煩惱,這兩件事可能有聯繫,也可能沒有——即使它們有聯繫,也可能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第一件事,是韋特比教授向總指揮作了最後的報告後,離開總控制室時臉上的表情。法庫爾只瞥了一眼那張臉,但他卻忘不了那張扭曲的臉。
在一般情況下,法庫爾可能認為這只是對發射能否成功的一種焦慮,不值得大驚小怪,但是——但是,他仍然清楚地記得那個漂亮的女人,她像座雕像一樣站在那裡,滿臉的緊張和憂慮,絕望地注視著遠處的火箭。她是韋特比的妻子。
還有第二件事,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個謠傳。據說,在這幾個星期裡,蘭達佐還是有些風流韻事。法庫爾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他們一直密切注意蘭達佐的一舉一動,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外面的人群發出一陣興奮的叫喊聲,法庫爾打了個冷戰。他看了一眼他的手錶。對,現在蘭達佐應該已經離開總控制室,正鑽進吉普車——他覺得自己不勝重負。到這個時候,僅僅因為一位丈夫和一位妻子的表情,就去找總指揮,那是不可思議的。但是,他還是為此而感到不安。他已經去過保安室,查了韋特比夫婦的檔案,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情況。檔案中有「最好的朋友」一欄,填的是馬克斯和奧爾加‧安德斯夫婦,法庫爾抄下了他們的名字。他需要迅速得到更多的消息。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安德斯夫婦應該知道。
但是,他在留給工作人員坐的那個區域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安德斯太太,連她的丈夫也無影無蹤。
現在,法庫爾來到走廊的盡頭,那裡有一扇門,上面寫著「營養實驗室」,他走進實驗室,裡面是巨大的污水槽、桌子和櫥櫃。實驗室空無一人,但是法庫爾還是大聲喊著安德斯博士的名字。
「誰啊?」
安德斯博士從實驗室另一頭的冷凍室走了出來,用一條毛巾擦著手。「啊,法庫爾,你找我嗎?」他小心翼翼地帶上冷凍室的門。
「我正在做清理工作,」他解釋說,「如果不及時清理的話——」法庫爾不耐煩地打斷他。「安德斯博士,我想問你一個個人問題。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向你保證,我這麼問是有原因的。」
安德斯博士聳聳肩,沒有回答。走廊裡迴響著喇叭聲:「還有十分鐘!」
法庫爾發現自己在使勁出汗。
現在,宇航員應該已經在船艙中坐好,門馬上就要關上了,最後留下的工作人員正坐進他們的吉普車——幾分鐘之內,自動控制系統就要啟動了。如果他有什麼懷疑的話,必須趕快說出來,不能拐彎抹角,浪費時間了。
「我直說吧,」法庫爾說。「你和你的妻子跟韋特比夫婦最熟,請坦率地告訴我,韋特比太太是不是跟蘭達佐有不正當的關係?」
安德斯博士沉思地摸摸他消瘦的下巴,然後背著手,走到窗口前。「就我所知,」他緩緩地說,「有的。」
法庫爾馬上伸手去拿電話。
「還有一個問題,」他邊撥號碼邊問。「韋特比知道這事嗎?」
「我確信他知道。」
法庫爾罵了一句髒話,然後衝著話筒吼道:「我是法庫爾。馬上找到韋特比教授,把他帶到營養實驗室——快點。」
他扔下電話,使勁擦著額頭。安德斯博士好奇地看著他。
「我無法相信,」法庫爾聲音沙啞地說。「我們一直嚴密監視著他,幾乎每分鐘都有人在——」安德斯博士似乎覺得很好笑。「法庫爾先生,你真的很吃驚嗎?你沒有意識到,如果那個完人真的想要什麼的話,他是可以想出各種各樣的辦法躲開你們監視的嗎?」他短促地笑了一聲。
「那也許增加了事情的樂趣,你不這麼認為嗎?不僅要贏得另一個人的妻子,而且還要躲過保護他的保安人員的眼睛!對於一個把徒手獵熊當消遣的人來講,這是一件多麼刺激的事啊!」
「我無法相信,」法庫爾重複道,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喇叭聲中:「還有五分鐘!」
現在,自動控制系統已經啟動了。那些電子電腦動起來,以閃電般的速度,發出幾百萬條命令……即使到了現在,發射活動也可以停下。法庫爾知道,在總控制室,總指揮正緊張地站著,他的手放在一個寫著「停止」的按鈕邊。
發射活動可以停下來,但其代價是巨大的。一旦那些精密的儀器開始運轉了——它們現在就在運轉——突然把它們停下來,就會毀了一半的設備,發射活動就將推遲好幾個月,將損失幾百萬元。不,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個猜疑而毀了所有的一切。他狂怒地盯著自己緊握著的雙拳,慢慢地意識到安德斯博士在說話。
「你不相信一個忠實的妻子會受到引誘而通姦,是嗎?」安德斯博士問道,他的嘴唇諷刺地扭曲了。「別犯傻了,法庫爾!這個蘭達佐可不是平常的人——他是一個完人!而且,他是一個英雄,他要飛上太空,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了!」安德斯雙手抱胸,頭歪向一側。「什麼女人能夠抵擋得住這樣一個男人的魅力,這個男人秘密地來與她約會,這個男人已經是一個傳奇式的人物——」門猛地被推開了。韋特比走進來,他的一頭金髮亂七八糟。
他身後是兩個保安人員。
法庫爾站起身。他全身在顫抖,覺得自己快控制不了自己的聲音了,他直截了當地提出了問題。
韋特比的臉紅了,然後又白了。他尷尬地瞥了安德斯一眼,但安德斯已經再次轉向窗口。
「是還是不是!」法庫爾吼道。
韋特比絕望地攤開雙手。「是,這是真的——昨天晚上她自己告訴我的——但我不知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法庫爾雙手揪著他的衣領,猛烈地搖動。
「告訴我,韋特比,你做了什麼——」法庫爾緊張得連話也說不連貫了。
安德斯乾巴巴地插話說:「破壞火箭的事嗎?」
韋特比掙脫揪著他衣領的雙手,向後踉蹌了幾步。「我?破壞火箭?」他無力地倚在一個櫃檯上,頭靠著上面的櫥櫃。
「破壞,你破壞火箭了嗎?」法庫爾幾乎是在吼叫了。
韋特比閉上眼睛,無力地揮揮手。「你發瘋了?你認為我會摧毀——」他笑起來,身體直挺挺的,頭仍然靠著櫥櫃。「我?」他一邊痛苦地笑著,一邊說。「不——不——我知道他的名聲——是的,我懷疑過他——但是懷疑他跟別的女人,跟別人的妻子!」他又笑起來。「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是我的妻子!」
安德斯博士快步走到法庫爾身邊。「喂,」他輕聲說,「他沒有撒謊。他直接負責的只是溫度調節系統,另外——」他的聲音被外面突然響起的喇叭聲淹沒了,喇叭開始了最後一分鐘的倒計時。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為了讓對方聽清楚,安德斯博士不得不大聲喊叫。「有自動監視系統,法庫爾!如果有什麼問題,總指揮馬上就會知道的!」
「……五十,四十九,四十八……」
「有一個監視系統!」安德斯博士喊道。「你自己應該知道的!打電話讓他檢查一下!」
法庫爾抓起電話,用顫抖的手指撥號碼。安德斯博士突然轉過頭,凝視著窗外晴朗的天空。「……三十一,三十,二十九……」法庫爾咒駡著喇叭聲。如果韋特比在撒謊——如果安德斯也在撒謊。他們可能是同謀……也許安德斯有同樣的動機——「……十九,十八……」電話通了。但通訊官拒絕打擾總指揮。
法庫爾威脅他,請求他,命令他——
「十……九……」
最後,總指揮嚴厲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
法庫爾喊道:「溫度調節系統是在監視之下嗎?」
「當然!」
「它在正常運轉嗎?」
「……五,四……」
總指揮吼道:「當然!」
法庫爾扔下話筒,好像它太重,拿不住了,話筒咚地一聲落在桌子上,大樓輕輕地顫動了,外面的人群爆發出雷鳴般的喊聲,而且似乎越來越響。
「起飛了!起飛了!」
兩個保安人員衝到窗邊,看著緩緩升起的噴著火焰的火箭。
但是,其他三個人仍然站在原地:法庫爾在桌子邊,安德斯在他身後五英尺處,韋特比在靠牆的櫃檯邊。
「你瞧,」安德斯博士慢慢地說,「一切正常。」
韋特比的身體依然緊張而痛苦地靠著櫃檯。「我想過那麼做,法庫爾,」他低聲說,「真的,我想過那麼做。但我不能那麼做——不,即使因為那種事,也不能那麼做。」
然後他的緊張一下子消失了。他的身體放鬆得太快,差點兒跌倒,他的頭向前衝去,本來被他的頭靠著的櫥櫃門猛地開了。
幾十粒小藥丸嘩啦落了出來,下雨般地打在韋特比的腦袋和肩膀上,而且越滾越多,滾得滿地都是。整個屋裡似乎都鋪滿了藥丸,還有更多的在從櫥櫃裡掉出來。
法庫爾好奇地彎下腰,撿起一粒。藥丸捏上去軟軟的,讓他想起酵母片。
他瞥了韋特比一眼。
韋特比臉色慘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法庫爾身後。
「天哪,馬克斯!」他低聲說。
法庫爾轉過身,這時,他聽到人群的歡呼聲和興奮的喇叭聲:「第一階段成功,第一階段成功……」他看著手裡酵母似的藥丸,然後看著安德斯博士。
化學家消瘦的臉怪異地扭動起來,他在默默地微笑著,好像等著他說出什麼驚人妙語。
「這些,」——法庫爾衝著滿地的藥丸揮了揮手——「這些應該放在飛船上的吧?」
安德斯博士雙手抱胸,他的腦袋幾乎令人難以察覺地點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把空的食品箱裝進飛船?你想讓他在太空中餓死?」
「啊,不,」安德斯博士說。「他不一定要挨餓。」
法庫爾凝視著他。「但是,如果食品箱是空的——」韋特比插話了。「不,食品箱不是空的!在發射台秤過重量!它們是裝滿的!」
法庫爾搖搖頭,用手抹抹臉,好像要抹去某個可怕的念頭。
「裝滿的?裝滿的——裝的是什麼?」
但是,安德斯博士只是冷靜地重複他剛才說過的那句話:「他不一定要挨餓。」
韋特比像一個老人一樣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直到撞上一個沉重的櫃檯,才停下腳。他開口說話時,聲音很低,但他說出的話,卻像煙一樣似乎要在空氣中凝結成形。
「奧爾加在哪兒,馬克斯?她在哪兒?你妻子在哪兒?」
安德斯博士沒有回答,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的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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