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希臘情緣」一氣呵成版
開page 五年多
很多朋友因飲食、時裝的分享
而認識我
亦有很多朋友
因為這個愛情故事對我加深了解
我會久不久post 一次
因為希望新mozzarella fans 有機會
看看這不一樣的愛情故事
很多朋友跟我說
從來沒有一口氣在Facebook
看這麼多字
今次打破紀錄
2019 年在港出了人生第一本書
名為「意料之外」
除了分享意大利飲食文化外
亦分享了我一些故事
希望為自己
出一本「人情味濃」的作品
感恩這本書
可以在香港其中23間圖書館的書單名上
住了意大利超過20年
一向很少執筆寫中文
這五年跟大家分享
全部用「一陽指」慢慢寫
中文進步了不少
雖然不是文采了得
但有自己的風格
「我手寫我心」
這希臘情緣全是真人真事
(除了人物的名字)
~~~~~~~~~~~~~~~
移居意國20年:我的希臘情緣
本身很少說私事,但收到好多粉絲的要求想我分享跟丈夫由相識的故事,其實自己一直很想找個地方記錄下來,當作給自己和兒子作個紀念,然而總提不起勁。多得你們的推動,我才鼓起決心執筆,藉出書這個機會順道分享我和丈夫的故事吧。
回想起來,我跟丈夫的相識回憶仍是記憶猶新。我曾是一位空姐,所以很多人都猜想我跟丈夫是在飛機上相遇的,其實不是。
「希臘的偶然相遇」
1994年9月5日零時45分,我跟同事Jenny拖著疲乏的身驅,在雅典一碼頭登上前往希臘小島Mykonos的船,船程大概五小時,到達時目的地時差不多天亮。雖然我倆由香港到希臘已經有四十多小時沒有安睡,但當快看到期待已久的藍天白屋,以及浪漫的愛琴海時,所有倦意都一掃而空。
因正值旅遊淡季,船上只有零星的乘客,我跟Jenny隨便找個位置便坐下。我們後面是一對年輕夫婦,男的是香港人,女的來自馬來西亞。而斜對面坐著三個「不羈浪子」,大約20多歲吧,但看不出其國籍。他們穿上撕去手袖的襯衫,踏著已磨成拖鞋般的白布鞋。他們正準備用毯子鋪在甲板上睡覺,旁邊還有三人的「旅伴」木結他和大背包。當我正準備到洗手間梳洗時,其中一個浪子目瞪口呆站在我面前,嘴巴張得大大的,那眼神好像要對我說些什麼。當時我心想:「糟糕了!這艘船這麼大,又沒有什麼人,若果他對我有什麼不軌的企圖,該怎麼辦?」但當時的我筋疲力盡,梳洗後就沒再理會他,回到座位便呼呼大睡。
我跟Jenny在船上總算安然度過了一晚。到達Mykonos港口時,太陽剛剛升起,我們不禁嘩的一聲大叫出來,眼前是一幅超級美麗風景,我們迎著晨曦走向一直嚮往的希臘小島!
到達酒店後,我們沒有休息就馬上外出逛逛,島上的風景真是太吸引了,不停拍照留念。而很多酒吧日間關門,到晚上才會營業。到了黃昏,我跟Jenny的體力差不多用盡,於是便回酒店休息。後來得知船上那三個「不羈浪子」在晚上到處找我們,以為我們會先休息,待晚上才外出。
Mykonos島上有兩大景點,一個是Paradise Beach,另一個是Super Paradise Beach,在海灘上隨處可見享受「天體浴」的人,而Super Paradise Beach比較多同性伴侶。我跟Jenny第二天的行程就是到Paradise Beach大開眼界,當然我倆都沒有膽量,也沒有身材赤裸裸地展露。相反地,為避免曬出雀斑,我像印度西施般用紅白大圍巾把自己的頭包著,只露出一雙眼睛。當我在海灘四出捕捉「有特色」的畫面時,不知怎地將鏡頭蓋丟了,唯有在猛烈的陽光下苦惱地搜索,不停用腳踢動幼沙,看看蓋子是否被埋了。突然,昨晚在船上目瞪口呆看著我的「他」出現在我眼前。
由於海灘有很多人,我當然沒有在船上那樣驚慌。他向我走近,示意想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指著相機鏡頭,用英文跟他說我掉了鏡頭蓋,正在苦惱地找。從他的眼神,我感覺到他明白我的意思,溝通了一會才知道他來自意大利,因為不太懂說英文,只會說「OK」、「Understand」、「Hong Kong」,而我就只會說「Cappuccino」、「Pizza」、「Spaghetti」、「Oh My God」,我倆就是用這些簡單句子溝通。他努力幫我找了很久還是找不到,最後唯有放棄。
之後我們到海邊的小餐廳一邊吃西瓜,一邊用盡方法溝通,簡單的英文、身體語言、寫字等等。他叫Andrea,是拿坡里人,他也知道我來自香港。從他問我的問題便知道他對我有意思,因為他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在我們的空姐生涯中,跟大部份乘客只會相遇一次,所以當時我覺得跟Andrea也是一樣,所以回答他的問題時,都有所保留,況且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沒有必要跟他說太多。
我們與Jenny會合,又再遇到船上那對年輕夫婦,他們跟我說看得出身旁這個意大利年輕人對我真的很有興趣。我說我知道,但沒有可能發展的,一來我對Andrea一點感覺也沒有,二來真的溝通不來,三來是異地戀,真的不用想吧!
Andrea介紹了另外兩位好朋友給我們認識,Francesco是典型意大利人,留著長長的頭髮,Matteo則是短髪,擁有一雙粗粗濃眉,頗能吸引異性。他們的英語比Andrea好點,至少可以用短句子對話。原來他們三個是從拿坡里駕電單車向南行,再乘大船到希臘雅典,然後轉乘船隻來到小島。誰知他們的電單車陸續在途中壞了,還錯失了前一班到Mykonos的船,最後才跟我們搭同一班船,這可能就是緣份吧。他們住在Paradise Beach營地附近的青年旅館,打算停留十天,而我的假期剛巧只有十天,但打算在島上玩兩三天,然後回雅典觀光,行程相當緊密。
當時沒那麼多溝通工具,我們拍過照後便交換地址、電話及傳真。後來得知,原來當日是Francesco先看到包得像印度西施的我,然後立即告訴正在全身赤裸打沙灘網球的Andrea,於是他馬上穿上沙灘褲來找我,免得初次見面就這麼唐突!
第二天,我跟Jenny到另一大景點Super Paradise天體海灘大開眼界。我沒有誇張,海灘最少有200多個男同性戀者,全身赤裸地跟伴侶在享受日光浴!有些還旁若無人地用腳磨擦著另一半的大腿,我實在不知我的眼應該望哪個方向,而他們大部份還要超級帥!半祼及全裸的女泳客亦有很多,還有全裸男士在打沙灘網球,你們可想像到當時的畫面有多震撼。下午3時左右,我跟Jenny已經看夠,正煩惱下站去哪裏才好,我便提議不如回去找那三個「不羈浪子」Happy Hour吧。
當我只見到Francesco及Matteo的時候,不知道怎地竟然有點失落,我便問他們Andrea在哪,他們說Andrea跟幾位剛認識的女性朋友去了超級市場,原來Andrea廚藝非常了得,所以由他負責煮飯。我們一邊喝啤酒和聊天,一邊等Andrea回來。Andrea終於回來,他一見到我的第一反應竟是瘋狂吻我的臉額和嘴。意大利人跟朋友見面時,無論男女一般都碰碰臉頰,先右後左,亦也有人會親嘴的,但不是像Andrea那樣瘋狂地吻。在毫無準備下,我當下真的不知所措,身旁的Jenny也看不過眼,把他推開。
晚餐時我們繼續用簡單英文聊天,意大利人尤其是南部人說話時,總是手舞足蹈,如果把他們雙手綑起來,恐怕就不懂說話了。吃飽後,我跟Andrea在島上隨意走走逛逛,走過藍色的小屋,踏過白色的梯階,便隨意坐下來聊天,聊一些自己的過去。第二天我與Jenny返回雅典繼續行程。
「早了一個月的生日禮物」
回到香港不久,大概在9月底,突然收到速遞公司送來的包裹,感到有點驚訝,究竟是誰寄給我的?包裹是從意大利寄來的,打開後原來是意大利當時流行的品牌出品的一條黑色燈芯絨背心連身裙,前面開胸有鈕扣的,是我喜歡的款式。是誰送的呢?當然就是Andrea。
在希臘的島上,我們交換了電話號碼,我曾致電找Andrea,但最初兩次都找不到他,聽電話的人又不懂英文,想留言也不行。後來終於找到了他,經過一輪艱難的溝通後,才知道他誤會了我的生日日期,其實是10月底。無論如何,我還是很感謝他的心意。之後的兩個月,我們維持簡單的電話問候,也收到Andrea的信,全是用英文寫的,還有詩,我可是從沒收過朋友為自己寫的詩!然而生活在步伐急促的城市,我真的不太會欣賞詩中的情懷。
Andrea寄來的每封信,我都有好好收藏,後來發現原來他寫的詩原來是由意大利文翻譯成英文,後來要求他寫一些「現代人」的文字表達方式,如「How have you been doing...?」,而不是「You are the red light, crossing into the sky...coming into my dream」。信中有時附有他和朋友組成的業餘地下樂隊演出的照片, 他是負責彈低音結他的, 全臉塗成白色,加上黑黑的眼眉, 紅紅的嘴巴,頭髮用噴髪膠都竪起的造型,那時候我想,原來外國人真的這麼「前衞」和「另類」。
Andrea常常說會來香港找我,而我卻以為他是隨便說說的。有一天,他忽然告訴我12月會來香港公幹一個月!原來他不像我在工作上遇到的乘客,一生只能遇上一次……
「種在香港的情愫」
原本抱著懷疑,直到收到Andrea從香港打出的電話我才相信。他住在尖沙咀的酒店,我們約在大堂的咖啡店享用下午茶。他比我先到,一見到他我忍不住笑了,穿上西裝戴上太陽眼鏡的他,正喝檸檬茶,跟之前在船上及天體海灘的他,形象簡直是天淵之別!但令我最驚訝的是,他竟可以用流利的英語跟我對話!原來他回到拿坡里後,找了私人英語補習老師,每天2小時,學了兩個月英語。這一切都是為了跟我溝通!後來我也明白Andrea為何可以寫到這麼多英文信給我,他媽媽告訴我,Andrea在學校一點英語也學不到,然而為了我卻一下子便學會了。
我坐下跟他聊天,歡迎他第一次來到香港,或應該說是第一次到亞洲吧。也問及他的行程,原以為他真的來公幹,雖然他也有跟一些工作上的伙伴見面,但其實也用不上一個月。當發現他是為了我而來香港,心裏頓時感到有點壓力,Andrea媽媽後來又跟我說,有一天Andrea跟她說自己可能找到生命中重要的女人,所以他要到香港一趟,看看他的感覺是否真確。這真的是非「常人」的想法。但如果他真的是常人的話,或許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Andrea人生路不熟,留在香港一個月可以做什麼?我沒可辦法天天陪著他,唯有找到一位精通西班牙語的泰國同事照顧他。基本上,西班牙人跟意大利人用他們本身的語言也可以溝通。
某天晚餐後,走在酒店附近時,我跟他說:「你不如回意大利吧!你在香港這麼久幹什麼?又沒有朋友,我也不可能天天陪你!」他很無奈且失望回答:「讓我想想吧!」看到他那失落的樣子,我有點怪責自己,心想他從這麼遠的地方來找我,我最少盡盡地主之誼,帶他參觀一些名勝景點,回意大利的事還是遲些才決定吧。我便跟他說會安排一些香港的觀光行程,而第一站便是大嶼山看大佛。
我們約好早上出發,時值繁忙時間,街上滿是上班一族,Andrea跟我說,為何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只有兩個方向?他們的行動工整有序,但眼神空洞,就像 吸血殭屍一樣。他真的不明白,香港生活壓力很大,要我們常常面帶笑容是談何容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說他不會習慣這裏的生活,可見我們之間中的文化差距,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走在街上時,他常常想拖著我的手,我便找了一個連自己也覺得荒謬的藉口跟他說,香港是個華人社會,我們是不可以拖著手的,實行「拖」字訣。有一件小事,我記得非常清楚,且有一刻被他深深感動。遊大佛那天,天朗氣清,陽光普照,在烈日底下,我們走到了大佛的頂部,我的太陽眼鏡突然斷了,螺絲也鬆了。刺眼的太陽把我眼睛照得睜不開,那時Andrea馬上去買一罐汽水,利用拉蓋的尖角弄成小螺絲批,埋頭苦幹、汗流浹背幫我修理,那時候我心想,為什麼Andrea會對我那麼貼心?
從很多細節可見Andrea真的很喜歡我、關心我,慢慢地我也對他沒有那麼抗拒,甚至開始對他有了一點感覺……當他再想拖著我的手時,就乾脆讓他拖著吧!我性格比較爽直,不是那些愛玩把戲的人,當然亦承認我已經接受他。
在餘下的日子,我帶他四處逛逛,去山頂坐纜車看夜景、去女人街逛街、去廟街吃炒蜆,還吃得滿口是沙,最記得我向老闆投訴為什麼蜆有這麼多沙的時候,他竟說:「小姐,無沙不是蜆。」我真的給他氣死了,香港大排檔及洗手間的衞生環境,Andrea有點不習慣,但為了融入我的世界,唯有就遷就一下吧。然而現在叫他去的話,應該打死也不去!
有天晚上,我們在尖沙咀加連威老道附近逛街時,他忽然跟我說:「不如我們結婚吧?」我立即被他嚇一跳!結婚?我們在希臘只見了兩天,你在香港只有兩星期,從認識第一天到現在,只不過過了三個月就結婚?不要跟我開玩笑吧!但是他說:「我是認真的!」我當然覺得沒有可能,便說:「慢慢來吧,我們還年輕,待感情加深瞭解透徹了才談吧!」
可能因為水土不服,Andrea有幾天病了,他還叫我幫他買白飯和一個檸檬!說他拉肚子時,都會吃意大利彈牙有口感那種的白米飯,加點橄欖油及鮮檸檬汁,吃上數天便可清腸胃。這跟我們吃白粥清腸胃的方法差不多,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一套,頗有趣的。
開心的日子過得特別快,我們在中環某間餐廳慶祝聖誕節。但對我來說,最難忘的是除夕晚餐。他所住的酒店地庫是一間頗高質的意大利餐,我們就選了那裏來慶祝我們的第一個新年。還記得那時候,我常常叫鮮橙汁當餐飲,總被Andrea取笑,因為意大利人一般只會喝白或酒、紅酒、有汽水或無汽水來用餐,絕不像我們有雜式飲料。意大利人小朋友只會喝水或汽水,但絕不會喝牛奶或朱古力奶用餐。還有Cappuccino只在早餐時享用,不像我們24小時都喝。每當我在下午或晚上叫Cappuccino時,他便幽我一默說,要加個牛角包嗎?
除夕那晚接近倒數時,餐廳內所有員工都暫時工作,各人拿著不同的鍋及廚具互相敲擊,發出「兵兵嘭嘭」的聲音,大家圍著整個餐廳走,很多客人見狀,亦一起湊熱鬧,一個跟一個加入排伍,當晚氣氛濃厚,大家都過了一個很難忘的除夕夜。隨後我們出外走走,尖東海旁人山人海,水洩不通,走累了,我便坐在花叢的石壆上休息。就在那時,Andrea忽然除下了他那枚在旺角小販攤檔買的戒指放在掌心上,非常認真對著我說「This is marriage!Not a game! Take it!」而不是「Will You Marry Me?」他問的方式是令你感到他的肯定及真誠,不讓你拒絕。我看著他,然後便説:「好,我答應你!」
沒想到他馬上問我附近哪裏有教堂,香港不是意大利,教堂不是隨處可見。我説:「你找教堂做什麼?」Andrea説:「我們可以馬上找個神父行簡單婚禮儀式!」我心想,意大利人的效率沒可能比我們香港人高!我回答:「不用吧!現在這麼晚……」沒想到Andrea竟説今晚是除夕,可能有子夜彌撒。救命!這樣他也想到!他不斷叫我告訴教堂在哪裏,我覺得他的想法肯定行不通,好吧!就陪他走一趟。
印象中在漆咸道近紅磡火車站有一間小教堂,他拖著我的手,步伐急速。我們終於找到了,他按大閘門鈴,沒有人回應,他不停按也沒有人回應,我說:「走吧!這麼晚了,沒有人會在這裏了!」他唯有失望地說好吧,那我們再安排。幸好那次之後,他沒有再叫我找教堂,但從那時開始,我們之間已經有了某種默契和承諾。
「為了愛情初到拿坡里」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間便過去,Andrea要返回拿坡里了。別離儘管是痛,但痛源於愛。
幸好我一年前已經申請了假期,打算1月中到拿坡里探望Andrea及他的家人,雖然依依不捨,但知道我們很快便見面,心裏便沒有那麼難受!拿坡里,我來了!
我大約早上7時抵達羅馬,Andrea跟Matteo來接機,由於到機場的車程需要大概2.5小時,他們凌晨4時已經從拿坡里岀發。Andrea的家竟然是傳統日式裝修,原來他媽媽十分欣賞及喜愛東方文化,書架上放著她多年前到紐約旅遊時,在一間中國餐館拿的餐牌作紀念。我也帶了一些中國特色的小禮物給Andrea的家人,還送了一幅畫有老虎的國畫給他爸爸。當我拿出了一條珍珠頸鏈給他的媽媽時,她便給我一張意大利里拉紙幣作回禮。原來拿坡里人認為珍珠形是眼淚,代表悲傷,所以她給我一點錢算是扯平!當地還有其他習俗,例如不要把鑰匙放在床上、不要送人家紫色的禮物、17號是不吉祥的號碼等等,真是各處鄉村各處例,原來迷信不只是中國人專有!
雖然那時我不諳意大利文,又不能用英語跟他們溝通,但仍感覺他們一家的熱情,尤其是Andrea的媽媽。我跟她感情深厚,什麼都分享,感恩有這麼的一個好奶奶!由第一天認識,我便跟Andrea一樣叫她做媽媽,對於過埠新娘來說,丈夫家人的支持與關懷非常重要,我常開玩笑跟丈夫說,若你不是有一個這麼好的媽媽,可能我一早就走了。那兩星期的假期,Andrea介紹了他幾位好朋友給我認識,其中一位是他在17歲時的前度女友Andrea後來跟我說,她來的主要原因,是看看我究竟是怎樣的人。餘下的日子,Andrea盡地主之誼帶我參觀拿坡里,意大利有句諺語「vedi Napoli e poi muori」,中文意指「見到Napoli後才可以死!」拿坡里太漂亮,離開人世前一定要看看當地海灣——世界三大最美海景之一。
我還參觀了2000多年前,維蘇威火山爆發時被完全摧毀的龐貝古城,以及一些有名的旅遊景點,如風景很美的波西塔諾(Positano)。由於拿坡里是Pizza的起源地,當然不可以錯過,海鮮種類繁多,水牛奶芝士超新鮮,還有數之不盡的美食。
又到離別的時候。今次感覺真的難受,不知下次什麼時候才能見面。回香港後,我可以做的,就是努力跟其他同事調換航班,由於我當時在頭等機艙工作,前往羅馬的航班是用空中巴士340,12個頭等客人常常全院滿座。加上4個駕駛室機組人員,只有2個艙務員負責服待,而我職級較低,當然負責最辛苦的工作。頭等的銀餐具又重,服務又繁複,簡直像地獄一樣!所以不難找到人願意跟我調換。後來我升了職,成為商務及經濟艙的section leader,換到羅馬航班的機會大減,因為沒有人願意讓出。
為了爭取更多機會跟Andrea見面,其他什麼歐洲航班我都嘗試爭取,很多時候要讓出極受歡迎的航線,來換取一些歐洲航班,很多認識我的同事給我起了一個別號叫「歐洲之后」,這是拜我發瘋地換歐洲航班所賜,愛情魔力真的偉大!
「離鄉背井的抉擇」
維持這段異地戀4年多,幸運的話我們平均每個月見面一次,地點包括巴黎、倫敦、法蘭克福、阿姆斯特丹、羅馬、拿坡里及米蘭,每次見面只有1、2天,所以我們都十分珍惜。有時我飛去意大利找他,有時他飛來香港找我,這份堅持真的不是容易。遇到身心疲累時,我也曾想過放棄。每次到拿坡里,晚上跟Andrea的朋友吃飯,他們都説我在晚餐中都差不多睡著,他們並不知道我已經30多小時沒有好好睡過。記得有一次我從倫敦飛到米蘭後發高燒,相聚2天就要趕回工作崗位回港。每年2次的假期,我和Andrea都會安排一起到其他國家旅遊,最深刻的一次是到日本多個城市觀光,在長崎得到一個日本同事的爸媽熱情款待,留下很多開心及難忘回憶,他們後來亦有出席我跟Andrea在香港的婚宴。
由於當時沒現在那麼多網絡通訊設備,只可以寫信、打電話或傳真,每次收到電話帳單時都不敢看,簡直是為電話公司打工一樣!那些手寫信和已褪色的傳真我仍保留至今,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變得愈來愈方便,但我懷念以前等待信件來臨的感覺,還有打開信件的那份衝動,看到愛人筆跡的震撼!
幾年後,我倆真的很累,覺得這種戀愛方式不可以長此下去,要不就分手,要不就走在一起建立家庭。經過再三考慮,我們終於決定在1998年11月結婚,在香港舉行婚禮,我跟Andrea也有「斟茶」給雙方父母及長輩。
1999年3月10日最後一次穿上空姐制服,做過了最後一班洛杉磯至香港的航班後,我依依不捨地結束了差不多9年的機艙服務員生涯,離開香港、家人、朋友,去意大利生活。雖然這是一個非常難取捨的決定,但我終於有抉擇了,朋友們都說我有超乎常人的勇氣。老實說,年輕時沒有像現在那麼思前顧後,只想跟我愛的人在一起 !
由於意大利政府在教育方面不太著重外語,不懂當地語言是不可以「生存」及融入社會,而意大利文文法比英文複雜得多,所以最好先上一些基本課程打好基礎。剛巧那時Andrea的父母在米蘭生活,所以我在香港已經報讀米蘭一所語言學校為期的3個月的密集課程,這樣我下課回家後,便可以跟他們繼續用意大利文溝通。
4月剛剛到意大利時,先到米蘭上學,周末或假期Andrea便會來探我,完成課程後才搬到拿坡里居住,再上3個月的意大利文課程,然後慢慢融入社會,結果我們在拿坡里住了差不多9年,最後再搬到羅馬。所以意大利的三大城市,我全部居住過 。
「寫在20年後的今天」
意大利情緣故事就來到這裏,能夠跟你們分享這個故事是緣份!這一次回顧,令很多漸漸褪色的畫面再次湧現。由當日連載第一集到完結篇,看著你們的留言,大部份的人都説我和丈夫的故事很浪漫,就像童話故事。但是想深一層,人生不會是一部童話,甜酸苦辣、起起落落,跌倒再爬起來,各人的故事不同,我們不需要跟人家比較,凡事盡力而為,重點是要珍惜所擁有的一切。
我跟丈夫的相遇真的不平凡,也不只是巧合,而是上天的安排!但我倆要付出及犧牲很多才能走出一起。在意大利生活20年,一點也不容易,當中的起起落落,滿佈荊棘!可以説,比香港更加艱難,雖然17歲那年我也曾獨自到美國德州當交換生,但那時只用了數月便可以慢慢適應,不用理會家庭生活上的各種困難,只用專心上學!跟意大利的婚姻生活實在是截然不同。
記得剛到拿坡里的時候,在街上被途人指指點點:「中國人呀!」我心想,我可不是從火星來的!而要面對的問題很多,第一是語言障礙,第二是文化差異,第三是沒親人朋友在旁,第四是要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圈子,並慢慢融入社會。我當然沒有奢望可以找到像香港的真心知己朋友,但結識一些新朋友,閒時聊天或聚會,放鬆一下心情,分享生活點滴,也是十分重要。照顧家庭之外,總要有自己的一點空間。
一向慣於獨立及走遍半個地球的我,在意大利定居的首幾年真的遇到很多挫折及困難,那時候,亦沒有現在的網絡通訊科技,可以免費跟家人和朋友溝通。我亦跟你們一樣,要承受極大家庭及工作的壓力,幸好性格外向,人緣甚佳,加上能屈能伸,漸漸適應這裏的生活環境,憑著做人及工作態度,也「賺到」很多尊重與信任。期間認識了其他從香港嫁過來的過埠新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香港跟意大利生活完全不同,最重要是用正面思考去解決問題,因為我們不可能改變意大利人的生活方式及步伐來迎合我們,唯有調整一下自己去適應,我們不能只想這裏的不好,沒有人及地方是完美,只能取長棄短吧!人需要成長,而有承擔才會變得成熟。
我不會為了炫耀而把外國生活包裝得100%完美幸福,因為這根本不是事實,有苦自己知,我只想做回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見自己喜歡見的人,今次這個故事,亦希望把浪漫背後的代價帶給大家,也帶岀「犧牲與付出」、「各有前因莫羨人」。
幸運的是嫁了一個廚藝了得的老公,他從小受到他祖父母的影響,跟他們學了很多技巧及秘訣!跟著他傳授了給我,待我可以跟大家分享!意大利很多男士都愛做菜,而且很棒!他們在周末一邊喝酒,一邊跟家人朋友談天說地,一邊做菜,真是賞心樂事!現在兒子亦受我們感染,愛上了做菜。未來的日子,我會繼續努力為大家分享意大利的一切及鮮為人知的一面。衷心感謝你們的支持與鼓勵。
我很開心你們喜歡意大利,這一切也令我非常有滿足感,很多「隊員」因為我的分享,而要來意大利旅遊,特別是我丈夫「老家」拿坡里,要享受美食一定要來!
意大利不是完美但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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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
第一版1300本精裝硬皮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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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海灘有很多人,我當然沒有在船上那樣驚慌。他向我走近,示意想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指著相機鏡頭,用英文跟他說我掉了鏡頭蓋,正在苦惱地找。從他的眼神,我感覺到他明白我的意思,溝通了一會才知道他來自意大利,因為不太懂說英文,只會說「OK」、「Understand」、「Hong Kong」,而我就只會說「Cappuccino」、「Pizza」、「Spaghetti」、「Oh My God」,我倆就是用這些簡單句子溝通。他努力幫我找了很久還是找不到,最後唯有放棄。
之後我們到海邊的小餐廳一邊吃西瓜,一邊用盡方法溝通,簡單的英文、身體語言、寫字等等。他叫Andrea,是拿坡里人,他也知道我來自香港。從他問我的問題便知道他對我有意思,因為他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在我們的空姐生涯中,跟大部份乘客只會相遇一次,所以當時我覺得跟Andrea也是一樣,所以回答他的問題時,都有所保留,況且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沒有必要跟他說太多。
我們與Jenny會合,又再遇到船上那對年輕夫婦,他們跟我說看得出身旁這個意大利年輕人對我真的很有興趣。我說我知道,但沒有可能發展的,一來我對Andrea一點感覺也沒有,二來真的溝通不來,三來是異地戀,真的不用想吧!
Andrea介紹了另外兩位好朋友給我們認識,Francesco是典型意大利人,留著長長的頭髮,Matteo則是短髪,擁有一雙粗粗濃眉,頗能吸引異性。他們的英語比Andrea好點,至少可以用短句子對話。原來他們三個是從拿坡里駕電單車向南行,再乘大船到希臘雅典,然後轉乘船隻來到小島。誰知他們的電單車陸續在途中壞了,還錯失了前一班到Mykonos的船,最後才跟我們搭同一班船,這可能就是緣份吧。他們住在Paradise Beach營地附近的青年旅館,打算停留十天,而我的假期剛巧只有十天,但打算在島上玩兩三天,然後回雅典觀光,行程相當緊密。
當時沒那麼多溝通工具,我們拍過照後便交換地址、電話及傳真。後來得知,原來當日是Francesco先看到包得像印度西施的我,然後立即告訴正在全身赤裸打沙灘網球的Andrea,於是他馬上穿上沙灘褲來找我,免得初次見面就這麼唐突!
第二天,我跟Jenny到另一大景點Super Paradise天體海灘大開眼界。我沒有誇張,海灘最少有200多個男同性戀者,全身赤裸地跟伴侶在享受日光浴!有些還旁若無人地用腳磨擦著另一半的大腿,我實在不知我的眼應該望哪個方向,而他們大部份還要超級帥!半祼及全裸的女泳客亦有很多,還有全裸男士在打沙灘網球,你們可想像到當時的畫面有多震撼。下午3時左右,我跟Jenny已經看夠,正煩惱下站去哪裏才好,我便提議不如回去找那三個「不羈浪子」Happy Hour吧。
當我只見到Francesco及Matteo的時候,不知道怎地竟然有點失落,我便問他們Andrea在哪,他們說Andrea跟幾位剛認識的女性朋友去了超級市場,原來Andrea廚藝非常了得,所以由他負責煮飯。我們一邊喝啤酒和聊天,一邊等Andrea回來。Andrea終於回來,他一見到我的第一反應竟是瘋狂吻我的臉額和嘴。意大利人跟朋友見面時,無論男女一般都碰碰臉頰,先右後左,亦也有人會親嘴的,但不是像Andrea那樣瘋狂地吻。在毫無準備下,我當下真的不知所措,身旁的Jenny也看不過眼,把他推開。
晚餐時我們繼續用簡單英文聊天,意大利人尤其是南部人說話時,總是手舞足蹈,如果把他們雙手綑起來,恐怕就不懂說話了。吃飽後,我跟Andrea在島上隨意走走逛逛,走過藍色的小屋,踏過白色的梯階,便隨意坐下來聊天,聊一些自己的過去。第二天我與Jenny返回雅典繼續行程。
「早了一個月的生日禮物」
回到香港不久,大概在9月底,突然收到速遞公司送來的包裹,感到有點驚訝,究竟是誰寄給我的?包裹是從意大利寄來的,打開後原來是意大利當時流行的品牌出品的一條黑色燈芯絨背心連身裙,前面開胸有鈕扣的,是我喜歡的款式。是誰送的呢?當然就是Andrea。
在希臘的島上,我們交換了電話號碼,我曾致電找Andrea,但最初兩次都找不到他,聽電話的人又不懂英文,想留言也不行。後來終於找到了他,經過一輪艱難的溝通後,才知道他誤會了我的生日日期,其實是10月底。無論如何,我還是很感謝他的心意。之後的兩個月,我們維持簡單的電話問候,也收到Andrea的信,全是用英文寫的,還有詩,我可是從沒收過朋友為自己寫的詩!然而生活在步伐急促的城市,我真的不太會欣賞詩中的情懷。
Andrea寄來的每封信,我都有好好收藏,後來發現原來他寫的詩原來是由意大利文翻譯成英文,後來要求他寫一些「現代人」的文字表達方式,如「How have you been doing...?」,而不是「You are the red light, crossing into the sky...coming into my dream」。信中有時附有他和朋友組成的業餘地下樂隊演出的照片, 他是負責彈低音結他的, 全臉塗成白色,加上黑黑的眼眉, 紅紅的嘴巴,頭髮用噴髪膠都竪起的造型,那時候我想,原來外國人真的這麼「前衞」和「另類」。
Andrea常常說會來香港找我,而我卻以為他是隨便說說的。有一天,他忽然告訴我12月會來香港公幹一個月!原來他不像我在工作上遇到的乘客,一生只能遇上一次……
「種在香港的情愫」
原本抱著懷疑,直到收到Andrea從香港打出的電話我才相信。他住在尖沙咀的酒店,我們約在大堂的咖啡店享用下午茶。他比我先到,一見到他我忍不住笑了,穿上西裝戴上太陽眼鏡的他,正喝檸檬茶,跟之前在船上及天體海灘的他,形象簡直是天淵之別!但令我最驚訝的是,他竟可以用流利的英語跟我對話!原來他回到拿坡里後,找了私人英語補習老師,每天2小時,學了兩個月英語。這一切都是為了跟我溝通!後來我也明白Andrea為何可以寫到這麼多英文信給我,他媽媽告訴我,Andrea在學校一點英語也學不到,然而為了我卻一下子便學會了。
我坐下跟他聊天,歡迎他第一次來到香港,或應該說是第一次到亞洲吧。也問及他的行程,原以為他真的來公幹,雖然他也有跟一些工作上的伙伴見面,但其實也用不上一個月。當發現他是為了我而來香港,心裏頓時感到有點壓力,Andrea媽媽後來又跟我說,有一天Andrea跟她說自己可能找到生命中重要的女人,所以他要到香港一趟,看看他的感覺是否真確。這真的是非「常人」的想法。但如果他真的是常人的話,或許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Andrea人生路不熟,留在香港一個月可以做什麼?我沒可辦法天天陪著他,唯有找到一位精通西班牙語的泰國同事照顧他。基本上,西班牙人跟意大利人用他們本身的語言也可以溝通。
某天晚餐後,走在酒店附近時,我跟他說:「你不如回意大利吧!你在香港這麼久幹什麼?又沒有朋友,我也不可能天天陪你!」他很無奈且失望回答:「讓我想想吧!」看到他那失落的樣子,我有點怪責自己,心想他從這麼遠的地方來找我,我最少盡盡地主之誼,帶他參觀一些名勝景點,回意大利的事還是遲些才決定吧。我便跟他說會安排一些香港的觀光行程,而第一站便是大嶼山看大佛。
我們約好早上出發,時值繁忙時間,街上滿是上班一族,Andrea跟我說,為何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只有兩個方向?他們的行動工整有序,但眼神空洞,就像 吸血殭屍一樣。他真的不明白,香港生活壓力很大,要我們常常面帶笑容是談何容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說他不會習慣這裏的生活,可見我們之間中的文化差距,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走在街上時,他常常想拖著我的手,我便找了一個連自己也覺得荒謬的藉口跟他說,香港是個華人社會,我們是不可以拖著手的,實行「拖」字訣。有一件小事,我記得非常清楚,且有一刻被他深深感動。遊大佛那天,天朗氣清,陽光普照,在烈日底下,我們走到了大佛的頂部,我的太陽眼鏡一邊的耳托突然斷了,螺絲也鬆了。刺眼的太陽把我眼睛照得睜不開,那時Andrea馬上去買一罐汽水,利用拉蓋的尖角弄成小螺絲批,埋頭苦幹、汗流浹背幫我修理,那時候我心想,為什麼Andrea會對我那麼貼心?
從很多細節可見Andrea真的很喜歡我、關心我,慢慢地我也對他沒有那麼抗拒,甚至開始對他有了一點感覺……當他再想拖著我的手時,就乾脆讓他拖著吧!我性格比較爽直,不是那些愛玩把戲的人,當然亦承認我已經接受他。
在餘下的日子,我帶他四處逛逛,去山頂坐纜車看夜景、去女人街逛街、去廟街吃炒蜆,還吃得滿口是沙,最記得我向老闆投訴為什麼蜆有這麼多沙的時候,他竟說:「小姐,無沙不是蜆。」我真的給他氣死了,香港大排檔及洗手間的衞生環境,Andrea有點不習慣,但為了融入我的世界,唯有就遷就一下吧。然而現在叫他去的話,應該打死也不去!
有天晚上,我們在尖沙咀加連威老道附近逛街時,他忽然跟我說:「不如我們結婚吧?」我立即被他嚇一跳!結婚?我們在希臘只見了兩天,你在香港只有兩星期,從認識第一天到現在,只不過過了三個月就結婚?不要跟我開玩笑吧!但是他說:「我是認真的!」我當然覺得沒有可能,便說:「慢慢來吧,我們還年輕,待感情加深瞭解透徹了才談吧!」
可能因為水土不服,Andrea有幾天病了,他還叫我幫他買白飯和一個檸檬!說他拉肚子時,都會吃意大利彈牙有口感那種的白米飯,加點橄欖油及鮮檸檬汁,吃上數天便可清腸胃。這跟我們吃白粥清腸胃的方法差不多,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一套,頗有趣的。
開心的日子過得特別快,我們在中環某間餐廳慶祝聖誕節。但對我來說,最難忘的是除夕晚餐。他所住的酒店地庫是一間頗高質的意大利餐,我們就選了那裏來慶祝我們的第一個新年。還記得那時候,我常常叫鮮橙汁當餐飲,總被Andrea取笑,因為意大利人一般只會喝白或酒、紅酒、有汽水或無汽水來用餐,絕不像我們有雜式飲料。意大利人小朋友只會喝水或汽水,但絕不會喝牛奶或朱古力奶用餐。還有Cappuccino只在早餐時享用,不像我們24小時都喝。每當我在下午或晚上叫Cappuccino時,他便幽我一默說,要加個牛角包嗎?
除夕那晚接近倒數時,餐廳內所有員工都暫時工作,各人拿著不同的鍋及廚具互相敲擊,發出「兵兵嘭嘭」的聲音,大家圍著整個餐廳走,很多客人見狀,亦一起湊熱鬧,一個跟一個加入排伍,當晚氣氛濃厚,大家都過了一個很難忘的除夕夜。隨後我們出外走走,尖東海旁人山人海,水洩不通,走累了,我便坐在花叢的石壆上休息。就在那時,Andrea忽然除下了他那枚在旺角小販攤檔買的戒指放在掌心上,非常認真對著我說「This is marriage!Not a game! Take it!」而不是「Will You Marry Me?」他問的方式是令你感到他的肯定及真誠,不讓你拒絕。我看著他,然後便説:「好,我答應你!」
沒想到他馬上問我附近哪裏有教堂,香港不是意大利,教堂不是隨處可見。我説:「你找教堂做什麼?」Andrea説:「我們可以馬上找個神父行簡單婚禮儀式!」我心想,意大利人的效率沒可能比我們香港人高!我回答:「不用吧!現在這麼晚……」沒想到Andrea竟説今晚是除夕,可能有子夜彌撒。救命!這樣他也想到!他不斷叫我告訴教堂在哪裏,我覺得他的想法肯定行不通,好吧!就陪他走一趟。
印象中在漆咸道近紅磡火車站有一間小教堂,他拖著我的手,步伐急速。我們終於找到了,他按大閘門鈴,沒有人回應,他不停按也沒有人回應,我說:「走吧!這麼晚了,沒有人會在這裏了!」他唯有失望地說好吧,那我們再安排。幸好那次之後,他沒有再叫我找教堂,但從那時開始,我們之間已經有了某種默契和承諾。
「為了愛情初到拿坡里」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間便過去,Andrea要返回拿坡里了。別離儘管是痛,但痛源於愛。
幸好我一年前已經申請了假期,打算1月中到拿坡里探望Andrea及他的家人,雖然依依不捨,但知道我們很快便見面,心裏便沒有那麼難受!拿坡里,我來了!
我大約早上7時抵達羅馬,Andrea跟Matteo來接機,由於到機場的車程需要大概2.5小時,他們凌晨4時已經從拿坡里岀發。Andrea的家竟然是傳統日式裝修,原來他媽媽十分欣賞及喜愛東方文化,書架上放著她多年前到紐約旅遊時,在一間中國餐館拿的餐牌作紀念。我也帶了一些中國特色的小禮物給Andrea的家人,還送了一幅畫有老虎的國畫給他爸爸。當我拿出了一條珍珠頸鏈給他的媽媽時,她便給我一張意大利里拉紙幣作回禮。原來拿坡里人認為珍珠形是眼淚,代表悲傷,所以她給我一點錢算是扯平!當地還有其他習俗,例如不要把鑰匙放在床上、不要送人家紫色的禮物、17號是不吉祥的號碼等等,真是各處鄉村各處例,原來迷信不只是中國人專有!
雖然那時我不諳意大利文,又不能用英語跟他們溝通,但仍感覺他們一家的熱情,尤其是Andrea的媽媽。我跟她感情深厚,什麼都分享,感恩有這麼的一個好奶奶!由第一天認識,我便跟Andrea一樣叫她做媽媽,對於過埠新娘來說,丈夫家人的支持與關懷非常重要,我常開玩笑跟丈夫說,若你不是有一個這麼好的媽媽,可能我一早就走了。那兩星期的假期,Andrea介紹了他幾位好朋友給我認識,其中一位是他在17歲時的前度女友Andrea後來跟我說,她來的主要原因,是看看我究竟是怎樣的人。餘下的日子,Andrea盡地主之誼帶我參觀拿坡里,意大利有句諺語「vedi Napoli e poi muori」,中文意指「見到Napoli後才可以死!」拿坡里太漂亮,離開人世前一定要看看當地海灣——世界三大最美海景之一。
我還參觀了2000多年前,維蘇威火山爆發時被完全摧毀的龐貝古城,以及一些有名的旅遊景點,如風景很美的波西塔諾(Positano)。由於拿坡里是Pizza的起源地,當然不可以錯過,海鮮種類繁多,水牛奶芝士超新鮮,還有數之不盡的美食。
又到離別的時候。今次感覺真的難受,不知下次什麼時候才能見面。回香港後,我可以做的,就是努力跟其他同事調換航班,由於我當時在頭等機艙工作,前往羅馬的航班是用空中巴士340,12個頭等客人常常全院滿座。加上4個駕駛室機組人員,只有2個艙務員負責服待,而我職級較低,當然負責最辛苦的工作。頭等的銀餐具又重,服務又繁複,簡直像地獄一樣!所以不難找到人願意跟我調換。後來我升了職,成為商務及經濟艙的section leader,換到羅馬航班的機會大減,因為沒有人願意讓出。
為了爭取更多機會跟Andrea見面,其他什麼歐洲航班我都嘗試爭取,很多時候要讓出極受歡迎的航線,來換取一些歐洲航班,很多認識我的同事給我起了一個別號叫「歐洲之后」,這是拜我發瘋地換歐洲航班所賜,愛情魔力真的偉大!
「離鄉背井的抉擇」
維持這段異地戀4年多,幸運的話我們平均每個月見面一次,地點包括巴黎、倫敦、法蘭克福、阿姆斯特丹、羅馬、拿坡里及米蘭,每次見面只有1、2天,所以我們都十分珍惜。有時我飛去意大利找他,有時他飛來香港找我,這份堅持真的不是容易。遇到身心疲累時,我也曾想過放棄。每次到拿坡里,晚上跟Andrea的朋友吃飯,他們都説我在晚餐中都差不多睡著,他們並不知道我已經30多小時沒有好好睡過。記得有一次我從倫敦飛到米蘭後發高燒,相聚2天就要趕回工作崗位回港。每年2次的假期,我和Andrea都會安排一起到其他國家旅遊,最深刻的一次是到日本多個城市觀光,在長崎得到一個日本同事的爸媽熱情款待,留下很多開心及難忘回憶,他們後來亦有出席我跟Andrea在香港的婚宴。
由於當時沒現在那麼多網絡通訊設備,只可以寫信、打電話或傳真,每次收到電話帳單時都不敢看,簡直是為電話公司打工一樣!那些手寫信和已褪色的傳真我仍保留至今,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變得愈來愈方便,但我懷念以前等待信件來臨的感覺,還有打開信件的那份衝動,看到愛人筆跡的震撼!
幾年後,我倆真的很累,覺得這種戀愛方式不可以長此下去,要不就分手,要不就走在一起建立家庭。經過再三考慮,我們終於決定在1998年11月結婚,在香港舉行婚禮,我跟Andrea也有「斟茶」給雙方父母及長輩。
1999年3月10日最後一次穿上空姐制服,做過了最後一班洛杉磯至香港的航班後,我依依不捨地結束了差不多9年的機艙服務員生涯,離開香港、家人、朋友,去意大利生活。雖然這是一個非常難取捨的決定,但我終於有抉擇了,朋友們都說我有超乎常人的勇氣。老實說,年輕時沒有像現在那麼思前顧後,只想跟我愛的人在一起 !
由於意大利政府在教育方面不太著重外語,不懂當地語言是不可以「生存」及融入社會,而意大利文文法比英文複雜得多,所以最好先上一些基本課程打好基礎。剛巧那時Andrea的父母在米蘭生活,所以我在香港已經報讀米蘭一所語言學校為期的3個月的密集課程,這樣我下課回家後,便可以跟他們繼續用意大利文溝通。
4月剛剛到意大利時,先到米蘭上學,周末或假期Andrea便會來探我,完成課程後才搬到拿坡里居住,再上3個月的意大利文課程,然後慢慢融入社會,結果我們在拿坡里住了差不多9年,最後再搬到羅馬。所以意大利的三大城市,我全部居住過 。
「寫在20年後的今天」
意大利情緣故事就來到這裏,能夠跟你們分享這個故事是緣份!這一次回顧,令很多漸漸褪色的畫面再次湧現。由當日連載第一集到完結篇,看著你們的留言,大部份的人都説我和丈夫的故事很浪漫,就像童話故事。但是想深一層,人生不會是一部童話,甜酸苦辣、起起落落,跌倒再爬起來,各人的故事不同,我們不需要跟人家比較,凡事盡力而為,重點是要珍惜所擁有的一切。
我跟丈夫的相遇真的不平凡,也不只是巧合,而是上天的安排!但我倆要付出及犧牲很多才能走出一起。在意大利生活20年,一點也不容易,當中的起起落落,滿佈荊棘!可以説,比香港更加艱難,雖然17歲那年我也曾獨自到美國德州當交換生,但那時只用了數月便可以慢慢適應,不用理會家庭生活上的各種困難,只用專心上學!跟意大利的婚姻生活實在是截然不同。
記得剛到拿坡里的時候,在街上被途人指指點點:「中國人呀!」我心想,我可不是從火星來的!而要面對的問題很多,第一是語言障礙,第二是文化差異,第三是沒親人朋友在旁,第四是要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圈子,並慢慢融入社會。我當然沒有奢望可以找到像香港的真心知己朋友,但結識一些新朋友,閒時聊天或聚會,放鬆一下心情,分享生活點滴,也是十分重要。照顧家庭之外,總要有自己的一點空間。
一向慣於獨立及走遍半個地球的我,在意大利定居的首幾年真的遇到很多挫折及困難,那時候,亦沒有現在的網絡通訊科技,可以免費跟家人和朋友溝通。我亦跟你們一樣,要承受極大家庭及工作的壓力,幸好性格外向,人緣甚佳,加上能屈能伸,漸漸適應這裏的生活環境,憑著做人及工作態度,也「賺到」很多尊重與信任。期間認識了其他從香港嫁過來的過埠新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香港跟意大利生活完全不同,最重要是用正面思考去解決問題,因為我們不可能改變意大利人的生活方式及步伐來迎合我們,唯有調整一下自己去適應,我們不能只想這裏的不好,沒有人及地方是完美,只能取長棄短吧!人需要成長,而有承擔才會變得成熟。
我不會為了炫耀而把外國生活包裝得100%完美幸福,因為這根本不是事實,有苦自己知,我只想做回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見自己喜歡見的人,今次這個故事,亦希望把浪漫背後的代價帶給大家,也帶岀「犧牲與付出」、「各有前因莫羨人」。
幸運的是嫁了一個廚藝了得的老公,他從小受到他祖父母的影響,跟他們學了很多技巧及秘訣!跟著他傳授了給我,待我可以跟大家分享!意大利很多男士都愛做菜,而且很棒!他們在周末一邊喝酒,一邊跟家人朋友談天說地,一邊做菜,真是賞心樂事!現在兒子亦受我們感染,愛上了做菜。未來的日子,我會繼續努力為大家分享意大利的一切及鮮為人知的一面。衷心感謝你們的支持與鼓勵。
我很開心你們喜歡意大利,這一切也令我非常有滿足感,很多「隊員」因為我的分享,而要來意大利旅遊,特別是我丈夫「老家」拿坡里,要享受美食一定要來!
意大利不是完美但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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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同在一起 古 倫 神父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藍寶石戒指的愛情】
本篇又名〈富婆奇遇記〉〈路茜阿姨,我不想努力了〉〈一個年輕的墨西哥小夥子瘋狂追我該怎麼辦?〉(笑)
還是出自希區考克,小編最愛的神轉折大師。不過這篇的安排倒是沒太多懸念,所好奇的不過是,那個小夥子最後想做什麼罷了。
來看看他究竟想幹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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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神光顧 / 希區考克
三位中年女士圍坐在墨西哥酒店的早餐桌旁,外套鬆散地披在她們的肩上,看得出來,她們是費城郊區上層社會住宅區的那些女士們中的一部分。
「請給我一點咖啡。」埃倫·亞內爾小姐用西班牙語對招待說。她曾在國外旅遊過,知道如何與外國服務員打交道。
「嗯,咖啡要半熱的。」說話的是維拉·朱利特夫人,她是三人中年紀最長的,正覺得墨西哥的早餐冷冷颼颼的。
第三位女士路茜小姐沒說話,只是看了看錶,馬瑞歐該到了。
片刻之後,招待把一壺半熱的咖啡放到了她們的桌上。
「我想,路茜,」埃倫說,「讓馬瑞歐早點來,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這樣我們就能到外面找個地方吃上一頓熱點的、更好的早飯了。」
「馬瑞歐已經替我們做了很多事了。」路茜說。當提到這個年輕墨西哥導遊的名字,她的臉就激動得微微發紅。她感到激動和臉紅是因為她的女伴提到他,而她正想像著他強壯甚至有些粗野的墨西哥人的腿。昨天,她們的墨西哥導遊划船送她們去雪契米科水上花園時,她看到了那雙腿。
在五十二年寧靜的獨身生活中,路茜·布朗小姐也許從未想到過一個男人的腿(當然更不會在早餐桌旁)。這是到達墨西哥一個月以來,一個令人心煩意亂的變化。這類的變化也許早就發生了,那時她生病的父親剛剛去世,卻又出入意料地留給她一筆遺產。而路茜小姐自己直到在這裡碰到馬瑞歐那天,才發現這種變化的存在。
那天一開始,她感到會是多事的一天。當在充滿陽光的酒店臥房醒來時。路茜感到一種渴求自由的感覺也甦醒了。這種感覺一直存在,隱隱地撼動她莊重的靈魂。吃早飯時它縈繞在擺放餐桌的院子裡。餐桌上飄蕩的,還有她的女伴喋喋不休的談話(旅途的費用實際上是路茜為她們負擔的)。但無論是維拉對清晨的冷空氣的抱怨,還是埃倫對塔西克城勢利的評價,都不能中斷這種感覺。
對路茜小姐來說,生活中似乎只有費城,塔西克城褪色的粉紅屋頂和閣樓呈羽毛形狀的教堂是一個不能實現的夢:一個玫瑰紅的城市,幾乎有時間那樣古老……
那天,當她看到那枚戒指時,也許就是她旅途中最快樂的一刻。在樹葉廣場的一個銀器店裡,維拉和埃倫正在為一個銀壺和店主討價還價時,路茜發現了那枚戒指。在她的眼裡,它並不高雅,幾乎可以說得上粗俗、招搖。戒面是一顆碩大的但不值錢的藍寶石,戒指是銀質的,但在戒指中似乎閃爍著一種神秘的光芒吸引著路茜。她把戒指套在手指上,讓它反射出上午的陽光。她覺得它使她母親的訂婚戒指都黯然失色,儘管那訂婚戒指的價值在這只寶石戒指的五十倍之上。路茜小姐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瞥了一眼維拉和埃倫令人氣悶的背影,她開始把戒指從手指上取下來。
但戒指在手指上紋絲不動,這時維拉和埃倫轉過身來,看到了它,輕輕叫了起來:「路茜,它真漂亮。」「簡直像一枚訂婚戒指。」
路茜小姐的臉又紅了,「別犯傻,我只是試試,它對我來說太年輕了。戴上它我看上去……」
她繼續想把它弄下來。墨西哥店主在旁邊低聲恭維著她。
「真是討厭,不過看來我是弄不下來了,我想我得……」
路茜小姐用遠超過那藍寶石戒指價值的錢把它買下來。儘管如此,那筆錢對她仍是無足輕重的,這次旅行,經濟方面的事由埃倫負責,因為在這方面她很「在行」。因為戒指卡在路茜小姐手指上,她還想和店主侃侃價,但路茜小姐說:「回酒店我會用肥皂和熱水把它弄下來的。」
不過她一直也沒能把戒指從手指上給弄下來。
在塔西克城,路茜小姐的精力好像特別充沛。晚上吃飯前維拉和埃倫都在房間裡休息,想把腳的酸痛減輕一點,而她決定再去一趟廣場上的聖塔·普裡斯卡教堂。第一次參觀這個教堂,和她的女伴在一起她總覺得不太自在,她想獨自在冷清、灰暗、簡陋的教堂裡體會它獨特的氣氛。那種氣氛與路茜家鄉的教堂的氣氛是不同的。
穿過橡木門,路茜小姐步入教堂大廳,修飾著黃金葉花朵和天使像的聖壇在她面前隱約閃現。一個年老的農婦,身著黑衣,手裡的蠟燭照在聖女像上。一條狗跑進教堂,四處看了看,又跑出去了。這些小小的場景給路茜小姐一種奇異的感受。它們帶著天主教的和異國的情調,似乎在召喚著她。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的衝動使她屈膝跪下,模仿著那個年老的農婦,開始祈禱。她的藍寶石戒指在灰暗的燭光中閃動著和這教堂一樣奇異的光芒。
路茜小姐只跪下一小會兒,當站起來時,她感到右邊有一個人。她轉過頭看見一個墨西哥小夥子。他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衣,跪在幾碼外的地方,濃密的黑髮在他虔誠的額頭上反射出點點微光。路茜小姐站起身時,他們的目光正好相遇。那只是短短一瞥,但他的臉給她留下了一個鮮明的印象。路茜小姐看到他褐色的皮膚,奇特的雙眼,還有一種深沉溫和的耐心。總之,簡短的相遇讓她感到已經看到了一些這個陌生城市的陌生的人們的內心。簡短的相遇使路茜小姐記住了那個墨西哥小夥子。當然她不會把這個告訴維拉和埃倫的。
路茜小姐離開教堂,心情愉快地向酒店走去。黃昏的陽光已越來越暗,當她穿過擁擠的集市到通向酒店的街上時,已經是晚上了。街上沒幾個人,她的腳步聲迴響在石板路上,聽上去顯得分外孤獨,一個男人的影子搖搖晃晃地向她走來。這時街上除了他們沒有第三個行人,但路茜小姐並不害怕,只是提醒自己前面是個醉鬼,要離他遠點。那個喝醉的人搖搖晃晃地越走越近,路茜小姐有點想折回後面的集市,但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是美國人,是不會被傷害的。她繼續向前走著。
但恐懼仍然還在。當她走到那男人面前,他盯著她,向她揮手,要錢。那是個滿臉鬍子的流浪漢,滿嘴酒氣,說著她聽不懂的西班牙語。路茜小姐是從他的手勢和表情猜出他在乞討。但她對這些街頭流浪漢沒有什麼同情心。她搖搖頭,準備繼續向前走。一隻骯髒的手拉住她的衣袖,難懂的西班牙語又響起來。她用勁甩開那只手。那個男人眼裡閃現出憤怒的神情,他惱火地舉起手臂。
顯然那個流浪漢並不想傷害她,但路茜小姐本能地向後一退,她的鞋根卡在路面上的石板縫隙中,她摔倒了。她躺在那兒起來,她的腳踝扭傷了。
流浪漢站在她旁邊。這時路茜小姐感到了真正的恐懼。一種不由自主、忽然發生的恐懼壓倒了她。
忽然在街邊的陰影中,另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了,一個整潔的穿白衣的男人。路茜小姐看不到他的臉,但她知道是教堂裡的那個小夥子。她看到他把那個流浪漢推開,然後要他走。流浪漢回頭看了看,搖搖晃晃地走開了。
路茜小姐感到一個人的臉離自己的臉很近,接著一隻有力的手托住她的背,扶她起來。她聽不懂小夥子說的話,但他的語調很溫和,充滿關心。
「女士,」他說,看了看流浪漢離開的方向,「他已經走了。」這個墨西哥年輕人的牙在月光下反射出潔白的光。他接著說:「我叫馬瑞歐,從教堂那邊過來。讓我送你回酒店,好嗎?」
路茜小姐的腳踝很痛,馬瑞歐一直把她送到酒店,再把她送回房間。她的情形在維拉和埃倫之間引起了一陣慌亂。
看到馬瑞歐仍然關切地站在一旁,埃倫拿起她的提袋,問:「我們該給他多少錢,路茜?」
但路茜小姐不想這樣做,她說:「不,錢對這個年輕人會是一種侮辱。」
馬瑞歐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他也說了幾句,但路茜小姐卻不怎麼能聽懂。最後馬瑞歐拿起她戴藍寶石戒指的手,吻了吻,鞠躬,然後離開了房間。
那就是馬瑞歐如何走入了這三位女士的生活,而且顯然他並不想很快離開她們。第二天早上,他來到酒店,找到了路茜小姐。這次路茜小姐第一次正面看到他的臉。他並不是很英俊,他的睫毛很長,但眼睛靠得太近了。厚厚的嘴唇上長著八字鬍,但鬍鬚稀疏,不大好看。只是他的手指有力而修長。總的來說,這個小夥子給人某種熱情和可信的感覺。
他解釋自己是個大學生,想在假期掙點錢,所以希望能做女士們的導遊。由於路茜小姐的腳扭傷了,他建議替她們雇輛車,司機也由他兼任。而他索要的報酬卻令人吃驚地少,而且堅持不需要付更多。
第二天他租到一輛車,便宜的租金使得精打細算的埃倫小姐也十分滿意。於是馬瑞歐開始熱情而認真地帶著她們在各個景點之間遊玩。
衣著整潔的馬瑞歐的陪伴令路茜女士很高興,其實三位女士都很高興。他為她們訂了不少遊覽計畫。一天,他帶她們攀登玻卜卡貝特山,好幾個小時之中,她們在世界上最美最神秘的山峰前,激動不已。有時當馬瑞歐和路茜小姐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馬瑞歐總是把路茜小姐的手握在掌中,輕輕地撫摸。
那是馬瑞歐用他的方式,繞過語言的障礙告訴她,他非常高興能和她一起分享這次美妙的墨西哥之旅。被他有力的手握住,路茜小姐手指上的戒指又收緊了,但她並沒有感到痛,她所感受到的是另一種與疼痛完全不同的感覺。
在玻卜卡貝特山之行後,路茜小姐決定應該離開塔西克城,去墨西哥城了。
她讓埃倫去告訴馬瑞歐他的使命結束了,還讓埃倫帶去了額外的幾百比索的酬勞。埃倫轉告了馬瑞歐,但馬瑞歐沒有接受那筆錢,而是找到了路茜小姐。他告訴她,墨西哥城裡有不少人並不友好,他伸出他強壯的胳膊說他想繼續照顧她們,而且為她們介紹墨西哥城裡的風光。他強壯的胳膊揮動著,似乎在擁抱著天空、太陽還有墨西哥的群山。他黑色的眼睛和長長的睫毛,卻擁抱著路茜小姐。路茜小姐感到似乎有一種本能在促使著她同意,讓馬瑞歐和她們一起來到了墨西哥城。
到達墨西哥城第二個星期,他們決定去遊覽墨西哥金字塔。像往常一樣,路茜小姐和馬瑞歐坐在前排。他是個出色的司機,路茜小姐喜歡看他全神貫注開車時的側臉,也喜歡聽他不時地喃喃自語,但不大喜歡他用目光注視她的臉,然後向下滑到她的胸前。
他的凝注讓她有些不自在,她用英語對他說:「馬瑞歐,你是美國人說的那種花花公子。你肯定認識很多女孩。」
開始他似乎沒聽懂。沉默片刻,他說:「女孩,花花公子,你是說我嗎?不。」他把手伸進衣袋,拿出一張照片,「女士,這就是我的女孩……」
路茜小姐拿過照片,發現是一個比她還老的婦人。她頭髮花白,眼睛大而憂傷,歲月和疾病在她的臉上留下條條細紋。
「是你媽媽!」路茜小姐說:「給我講講她的事,好嗎?」
馬瑞歐儘量用她能聽懂的詞彙告訴了她媽媽的故事。他媽媽非常窮,一輩子住在一個叫古德羅斯的小村子裡,艱難地撫養著一群沒有父親的孩子,如同人間的聖女。路茜小姐從他的話裡聽出他對他母親幾乎是一種崇拜的愛。
聽到馬瑞歐的話,路茜小姐決定在她的旅行結束前,她要向馬瑞歐問到他母親的位址,然後寄一筆錢給她,讓她能幫助馬瑞歐上完大學。也許她的兒子會因為過分的自尊而難以說服,但作為母親,她會接受的。
「那是金字塔嗎?」埃倫的聲音打斷了路茜小姐的思索。「它們比不上埃及的金字塔。」埃倫繼續說。
但路茜小姐被那兩座太陽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打動了。她凝視著幽暗、古老的金字塔,心中感到一種奇特的興奮感覺。這種感覺在塔西克城的教堂裡她也同樣碰到過。
「這些石階我是爬不上去了,」埃倫洩氣地說:「我太老了,天氣也太熱。」
維拉儘管沒覺得熱,但她也老了。她站在金字塔底,衣服披在肩上,手裡拿著從不離手的香煙,說:「你去吧,路茜,你還年輕,而且也好動。」
於是路茜和馬瑞歐開始向上爬。
在馬瑞歐的幫助下,她爬到了太陽金字塔的頂上。雖然陡峭的石階令她累得喘不過氣來,但登上塔頂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塔頂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坐在一起。一個是費城來的富有的小姐,一個是偏僻小村裡走出的小夥子,緊挨著坐在一起。他們看著巨大的平原,古老的村落和它們的廟宇散落其間,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從廟宇通向月亮金字塔的、被稱為死亡之途的路。
馬瑞歐開始給她講祭祀儀式的故事。在過去,這種儀式每年都有一次。
路茜小姐半閉著眼睛,一邊聽著他的話一邊想像著當時的情形:人群湧向他們腳下的平原;巫師站在指定的某級石階上;塔頂是一位衣服一塵不染的青年,那當然就是馬瑞歐。
馬瑞歐是村民們奉獻的祭品,他將被奉獻給神靈。她感到對他的憐憫,她伸出了她的手——那隻戴著無法摘下的戒指的左手,她的手找到了他的,被他溫暖有力的手指輕輕地握住……
路茜小姐幾乎不知道馬瑞歐什麼時候抱住了她,他的頭垂到她的胸前。直到她聞到他皮膚的甜香味和頭髮間香波的氣味,她才猛然清醒過來。她猛地跳起來,似乎從幾個世紀的時光中回到眼前,想起還有兩個女伴在塔下等著,想起還有許多的石階要下。
在返回墨西哥城的路上,路茜小姐決定自己和維拉坐在後面的坐位上,把埃倫換到前面和馬瑞歐坐在一起。
回到酒店時,路茜小姐說:「明天是星期天,馬瑞歐,你最好休息一下,不用來陪我們了。」
他開始反對這個建議。當路茜重複道:「不,明天不行,馬瑞歐。」他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個失望的孩子。但很快他的表情變了,他的眼睛挑戰般地直視她的雙眼。
回到房間,路茜小姐感到心猛烈地跳個不停。那眼神所代表的東西是她以往從不敢妄想的東西。她明白,那是一種渴望的眼神。
由於某種原因,她不能理解,而她的心中也從未夢想過,馬瑞歐在追求她。
他在熱烈地追求她。
晚上在上床之前,路茜小姐做了幾件以前她從未做過的事。她穿著睡衣長時間地站在臥室裡的長鏡前,真切地感到,自己是一個女人。
她沒有看到自己有什麼新的驚人的東西。但這只是她的外表沒有將她內心將要發生的,和已經發生的驚人的變化表現出來而已。
她並不美麗,即使年輕的時候也不曾美麗過,而現在已人到中年了。她的頭髮快白了,鬆散的搭在額前。她的眼睛仍然清澈,而且正充滿了歡樂,但在它們周圍卻是歲月留給她的陰影與皺紋。在睡衣下面,她的胸依然挺實,但身材卻已經不行了。事實上,無論她的面孔還是身材,都沒有什麼地方能夠吸引人了。而她卻被人追求。她知道,一個墨西哥的英俊年輕人感到了她身上某種吸引人的東西。
路茜小姐對很多事並非一無所知,她知道不少年輕人追求年老的女人是為了最後能繼承她們的財產。但馬瑞歐除了拒絕任何額外的報酬以外,甚至不知道路茜小姐是她們三人中最富有的一個。只有費城的一個律師和她家族的一些人知道她真正擁有多少財產。不,如果馬瑞歐是為了錢,他就該把眼光放到埃倫身上。埃倫掌握著她們的錢袋,而且在任何時候都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手裡的錢實際上屬於路茜。
面貌普通、衣著單調的路茜小姐身上沒有任何地方顯示出富有。她母親的訂婚戒指上有一顆值錢的鑽石,但也只有專業的珠寶商人才能看出來。而那個藍寶石戒指也不值得任何人為它花費精力與時間。如果她能把它從手指上弄下來,作為感謝,她會很高興把這戒指送給他。
不,墨西哥城裡有上千的女人比她顯得更富有,還有更多的女人年輕美麗,值得馬瑞歐為之傾倒,還有……
猛然間,路茜小姐為這事的不合邏輯感到一絲恐懼。
也許是未婚女性的本能觸動了她的神經,使她警惕到莫名的危險。
路茜小姐決心她必須了結這件事,她靜靜地躺在床上,作出了她的決定。
路茜小姐和維拉在長途車站等候。她們都緊緊擁著自己的外衣,似乎很冷。維拉確實有點著涼,她也總是如此。而今天雖然有春日的陽光在照耀,路茜小姐卻也感覺到了陣陣的冷意。她的雙眼,還有鼻子都是紅紅的。
她們等的是埃倫,她落在後面是為了把酬勞付給馬瑞歐。帕茲考羅的汽車20分鐘後啟程。
埃倫來了,她的鼻子也是紅紅的。
「妳不能那樣幹,路茜,」她抱怨說,「那樣太狠心了。」她把兩張一百比索的鈔票交到路茜手裡。「我覺得把這個給他時他就像要打人,」她解釋說,「而且他讀到妳的信時就像孩子那樣地哭起來。」
路茜小姐聽了默不作聲。在去帕茲考羅的整個路上她都幾乎一言不發。
寧靜的帕茲考羅湖旁,一家旅店的走廊上,三位女士圍坐桌旁開始吃晚飯。從不願安靜的埃倫在討論著第二天的計畫,路茜小姐卻顯然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轉向墨綠色的湖面,研究著湖上一串串的小島,還有在湖面掠過的禿鷹,它們發出粗糙的叫聲,貪婪地尋找著動物的屍體。
過了一會,她站起來說:「有一點冷了,我要回房間去了,晚安。」
路茜小姐的房間有個小陽臺,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到湖面。陽臺下面就是沉入黑暗的湖面,晚歸的漁夫們用模糊的聲音交流著一天的收穫,偶爾就唱上一段當地的民歌。
路茜小姐靜靜地坐著,看著他們,心中想著馬瑞歐。自打離開墨西哥城,她就在想念馬瑞歐,現在她為自己魯莽地趕走馬瑞歐而後悔不已。她應該自己和他說。她難過地猜測他會怎樣猜疑……這些想法深深地刺痛著她,她傷害了他……
她的胡思亂想被打斷了,因為她在下面的漁夫中看到了一個雪白修長的身影。路茜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心開始狂跳起來。她扶著欄杆,極力向前探,向黑暗中望去。的確,路茜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在那裡敏捷、優雅地閃動著。
但那不會是馬瑞歐,他被留在數百英里外的墨西哥城了,而且路茜還特意吩咐埃倫不要告訴他她們的去向。
穿白衣的人影從遠處向她窗戶所在的湖岸飄來。湖岸上射出的一片燈光照在他的身上,使人能夠看清楚。
那是馬瑞歐。
她探下身去,心就像一隻不知所措的鳥兒跳個不停。他就在她下面,他們之間只有十五英尺。
「路茜小姐,我終於找到妳了,」他用西班牙語說:「我知道,我會找到妳的。」
「但,馬瑞歐,你是怎麼……?」
「長途汽車公司告訴我,妳們到這裡來了。」
她看見他高興地笑著,雪白的牙忽隱忽現。「路茜小姐,怎麼妳一聲不響地就離開了呢?甚至沒有說一聲再見。」
她沒有回答。
「但我現在來了,我仍然為妳效勞。明天妳和我到湖上去,好嗎?在其他兩個女士醒來之前,就妳和我。湖上有月亮,我們還能看見日出。」
「好吧……」
「明早五點我來接妳,我會弄條船。鳥兒們還沒醒,我就會在這裡等妳了。」
「好吧……」
「晚安,我的小姐。」
路茜小姐回到房間,當她換上衣服躺到床上,她感到自己的手在顫抖。
直到凌晨,她還沒有平靜下來,直到窗戶下傳來低低的口哨,告訴她馬瑞歐已經到了,她感到自己仍在顫抖。
她飛快地穿上衣服,理理頭髮,披上件衣服,跑下樓去。旅店裡很安靜,沒人看見她穿過走廊,也沒人看見她順著斜坡來到馬瑞歐的船旁。
他抬起她的手,把它放到唇邊,然後輕輕地把她扶上船。
她沒有一點反對,就像神父將她引向每個人都要經歷的那個神聖之地。
馬瑞歐說得對,天上掛著月亮,是檸檬色的滿月。不透光的湖面上反射出一縷縷的月光。
路茜小姐坐在船裡,雖然很涼,卻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注視著馬瑞歐,他站在船尾,劃著船向湖裡深處劃去。他把褲子挽起來,一直到膝蓋以上。月光下他的腿強壯、粗野。他還唱著歌。
路茜小姐以前未曾想到他的嗓音如此優美。歌聲聽上去很甜,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憂傷。馬瑞歐注視著她,目光從她的臉向下移動,一直到她放在膝上的雙手。手指上那枚便宜的藍寶石戒指,在夜色中幽幽地反射著月光。
小船向多島嶼的湖心深處劃去,路茜小姐已經忘記了其他的一切,包括她身處何時、何地。閃爍的星辰和圓潤的月亮,她都已視而不見。她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種深沉的寧靜,似乎這種幾乎難以覺察的感覺,要持續到時間的盡頭。
她聽到了馬瑞歐的聲音:「聽,是鳥兒們在叫。」
她聽到了這一群群島嶼中的鳥鳴,但目光所及的地方卻只能看到在天空中無聲息盤旋的禿鷹。馬瑞歐停下來,拿出他們的早飯。有牛肉,麵包,黃油,還有乳酪,他還帶了一瓶紅酒。
他用一把大折疊刀把黃油抹在麵包上,遞給路茜小姐。她這時才感到真的是很餓。她吃麵包,喝著紅酒。酒精進入到她的血液中,令她感到陣陣如少女般的快樂。無論馬瑞歐說什麼她都會發笑,馬瑞歐也在笑,他的目光也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們吃著早飯,就像蜜月中的夫婦。太陽漸漸取代了月亮的位置,把金紅色的光芒灑向湖面。在幾英里之內,她所能看到的只有禿鷹,還有就是遠處飄來的陣陣歌聲。
最後一片麵包吃完了,酒也喝完了,馬瑞歐又拿起槳,向湖心更深處劃去。他不停地劃,再不說一句話。
當她一看到那個島,路茜小姐就知道它是馬瑞歐所選的那一個,它看上去人跡罕至,也遠離其他島嶼,岸邊草長得很高、很密,就像島的流蘇。
他把船靠上去,草立刻將他們包圍起來,就像進入了另一個小得多的世界,他們自己的世界。他握住她的手,輕輕地說了兩個字:「來吧。」
她跟著他如同一個聽話的孩子。他找到一塊乾的地方,他為她鋪上一件衣服,讓她坐下。然後他緊挨著她也坐下來,將她摟在懷中。她能看到他的臉,離她很近,還看見他黑色的眼睛,似乎更近,還能感到他溫暖的,帶著酒味的呼吸。
她閉上眼,知道自從遇到馬瑞歐那天起,就註定會有的一刻就要到來。從教堂相遇的那一天起,幾乎每一件事都在暗示著這一刻終會到來。她能感到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她的臉,還感到他的手握著她的手,握到了那枚藍寶石戒指。
她感到他撫弄著那枚戒指,他的手指都流露出那種傾慕。整個過程看上去很複雜,卻也並不多麼奇特。
他的手開始向上移動,他的手指移到她的喉嚨,輕輕地停下來,她沒有叫,更沒有感到恐懼。
他的雙手開始用力地收緊,他的嘴唇向她的嘴唇壓下去深深地吻著,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吻著。
馬瑞歐扔開沾血的折刀。他討厭看到血,為了拿到戒指得砍下一根手指,更讓他覺得噁心。
至於她手上那枚她母親的訂婚戒指他看也沒看。那枚普通、便宜的藍寶石戒指,幾個星期以來使他對其他任何事物都熟視無睹了。
他把衣服蓋在路茜小姐的屍體上。本來他想把她放到有草的水面下,但又覺得會飄浮出去,被漁夫發現。
這個島幾年也不會有人來,而真的有人來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似乎永遠都在盤旋的禿鷹。
再沒有回頭看一眼,馬瑞歐向小船走去,劃向陸地。到岸邊之後,他把小船翻過來,讓它順水飄走。這樣,它就會一直飄到湖的中心地帶。
一個美國婦女和一個船夫駕船進入湖中。他們途中落水,都被淹死了。警察不會在這個巨大的湖中搜尋他們的屍體的。
馬瑞歐搭上一輛返回方向的運貨車。乘著這輛車,他也許就會在古德羅斯村了。
他想他的母親肯定會喜歡那戒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