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去北京藍色港灣的西西弗、「字裡行間」等書店逛,會有和傳統書店完全不同的體驗,它們不再像傳統印象中的「書店」。這些新書店不止賣書,還賣雜貨、咖啡,甚至簡餐。整個「書店」中,書的陳列面積最多占到六七成,但咖啡區幾乎成了標配:「書店」面積再小,經營者也一定會空出一角,裝上咖啡機,擺上幾張桌椅,然後就像星巴克那樣開始營業了。
書店究竟如何賺到錢 詳全文⋯⋯
書店究竟要如何賺錢?
本文約4100字,預計8分鐘閱讀完畢
如果去北京藍色港灣的西西弗、「字裡行間」等書店逛,會有和傳統書店完全不同的體驗,它們不再像傳統印象中的「書店」。這些新書店不止賣書,還賣雜貨、咖啡,甚至簡餐。整個「書店」中,書的陳列面積最多占到六七成,但咖啡區幾乎成了標配:「書店」面積再小,經營者也一定會空出一角,裝上咖啡機,擺上幾張桌椅,然後就像星巴克那樣開始營業了。
> 西西弗書店和字裡行間書店 <
這些並不是最「誇張」的,倘若再逛到方所書店或中信書店,那種顛覆感可能會更強。前者成都太古里店4000平方米的空間裡只有30%至40%的區域在賣書,後者的門店則會售賣無人機和其他一些例如網際網路音頻、基因測序服務等虛擬商品。
這些「不像書店」的書店的開店速度也是許多傳統書店望塵莫及的。經營了20多年,北京三聯韜奮書店總共只有3家店,而西西弗在過去兩年間不斷擴大連鎖規模。至於中信書店,它對外宣稱的擴張計劃是1000家。
一夜之間,城市的購物中心、寫字樓、機場甚至郊區的奧特萊斯, 到處都是這種新書店。它們通常裝修別致, 有的建在海邊,有的配置了挑高10多米的閱讀廳,有的還提供小書房……重點是,除了賣書,它們還賣很多別的東西。
> 多業態經營成為主流 <
書店重新成為了可以賺錢的生意
這派繁榮景象很難讓人相信,僅僅兩三年前,因為電商競爭和房租上漲,市場上還到處是書店關門的消息。當時,北京最大的書店第三極書局和深圳第二大單體書店深圳購書中心相繼停業。之後,上海的嚴搏飛賣掉了季風書園,它曾是上海的文化地標,在上海曾擁有8家門店。
眼前的繁榮里,有一股特殊的推動力量,那就是商業地產公司。就在實體書店被電商碾壓的四五年間,購物中心這一實體店形態開始擴張。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每年都有幾十家新的購物中心開業。為了吸引人流,這些購物中心在招商時一度最愛餐飲業態,飽和之後,書店又成為它們招商名單上的貴賓。只要書店願意進駐,購物中心愿意減租金,給裝修補貼,甚至「什麼條件都可以談」。而在那些被書店品牌嫌棄的地方,比如不成熟商圈的新開商場或者寫字樓,商場甚至願意加盟一家書店親自運營,只要對方同意掛上書店的招牌。
「多種業態互相配合能產生積極的化學反應。」香港太古地產一位不願具名的人士說。他所在公司旗下的太古匯開到哪裡,就會把方所或者PageOne書店帶到哪裡。
在大悅城,這種追求業態多元性的做法被稱為「管理消費者的時間表」——人停留在商場裡的時間越長,意味著他們在商場裡消費的可能性越大。2015年,上海大悅城二期建成後,就把6樓步梯口的位置留給了西西弗書店。
更重要的開店動力,當然還是來自「書店」 自身。
在 2017年因租約到期關店之前,每個周末, 位於上海市福州路579號的大眾書局都座無虛席。890平方米的書店裡,書架和文具都靠邊排列,中間200平方米的地方是一片咖啡區。花30元買一杯咖啡,你就能坐在書店提供的沙發里,隨意翻看店裡的書。如有必要,店員甚至還會拆新書給你。
從每天早上的第一撥客人算起,這片咖啡區能連續接待三四撥人,每日平均賣出200 杯咖啡,銷售額超過圖書。
這種景象從2012年就開始了。那一年,大眾書局開始拉長經營時間,由只在白天經營改為24小時營業,並增加了咖啡區,後者直接拯救了這家飽受電商威脅的書店。「 圖書的毛利率平均只有30%,但咖啡至少翻一番。」上海大眾書局總經理助理朱兵說。
沒錯,多元經營之後,書店重新成了能賺錢的生意。
差不多時間,西西弗和今日閱讀分別在貴州和成都開始了自己的轉型——在原先經營的商品結構中加入咖啡、文創等多元業態。今日閱讀因此還改了個更有設計感的名字,把繁體的「設」字拆開,叫作「言幾又」, 以示自己在設計而非閱讀領域的志向。轉型之前,它們和三聯韜奮書店一樣是圖書零售的專營者。
> 誠品模式:把實體書店帶向複合生活空間 <
這種多元化在最初多是聯營模式,即把場地出租給在咖啡、文具領域有經驗的經營者。以大眾書局為例,它找來百新文具和晨光文具在店內開「 店中店」。試水成功之後,它們就向自營的方向發展了。2014年, 大眾書局從原先的合作方手中接過咖啡區的經營權,從Costa挖來咖啡師和店長,推出自有咖啡品牌「紙品咖啡」。
除了咖啡和文創產品,簽售會、名人講座或者讀書會等線下活動也是多元型書店的常見策略。西西弗稱自己每年舉辦的活動達到上千場。
當傳統書店忙著轉型的時候,很多業外人也看上了這門生意。比如服裝品牌「例外」 和投資公司北京建投,它們分別推出了方所(2011年)和建投書局(2014年)。前者是一家把圖書、服裝、咖啡和雜貨組織在一起的「複合型書店」, 後者挑出的業態是圖書、咖啡和文創。
很難說是誰最先把其中一隻腳邁出圖書領域的,但所有這些新書店都承認受到過台灣誠品書店的啟發。
幾乎每一個到台灣旅行的大陸遊客都會去逛誠品書店,拍照片在社交網絡上分享,並帶一些小禮品回來送人。在尚未進入大陸開店之前,誠品一直是大陸書店從業者的主要研究對象。
以賣書起家的誠品,一步步在書店裡開起了服裝店、餐飲店、雜貨店——都是以出租鋪位的形式。另外,它也自己設計和生產文具、創意禮品,並把它們和圖書交叉陳列,而不是像傳統書店那樣文具和圖書單獨陳列在各自的銷售區域。
「零售服務業從專賣走向複合式,大概是最近一二十年的演變。而所有零售業中,只有一個行業一直在堅持專業經營,那就是圖書業,不止中國,全世界都這樣。我就想, 這到底是專業的必要,還是自我的限制。」 誠品書店總經理李介修在蘇州誠品開業時說。他1998 年加入誠品,參與了誠品從一家書店向多元生意跨界的全過程。
毛繼鴻顯然認同專營是一種自我限制。作為「例外服飾」的創始人,他於2011年推出書店品牌方所時,就賦予後者多種業態的兼營角色:既賣書,又賣例外的服裝,還有從其他獨立設計師那裡採購來的文創產品,曾在誠品書店任店長的廖美立也被找來當顧問。
除了經營模式,誠品書店的陳列方式也是被模仿對象。「就像編輯寫文章一樣,把合適的書放在合適的位置,放在起承轉合的地方很重要。」方所文化處總監徐淑卿說。
廖美立給出的陳列目標是「每本書之間沒有一句廢話」。以木心的作品為例,它既可以被放入中國當代作家的書架,也可以用一整個書架陳列,包括他的作品、他讀過的書、他喜歡的藝術家的書……一本書因此可能有多個適合擺放的地方,這與傳統書店刻板地把「魯迅作品集」固定陳列在一起的效果完全不同。
建投書局也在學習誠品的陳列精髓。比如, 誠品書店所說的「書與非書之間」,建投書局也在研究「把什麼和什麼放在一起不衝突」,且能「相互促進」。
在建投書局的上海門店裡,和茶器放在一起的不是花瓶,而是與茶相關的書。建投書局認為,對茶感興趣的人很可能會對茶相關的知識感興趣,看到好的器物也可能購買。這樣的聯通性就可以形成一個產品組合。
在編輯思維的基礎上,建投書局進一步提出「產品思維」。在建投書店投資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張權眼裡,除了靠牆的書架,每個平攤開的展台都是一個產品,當下正熱的人工智慧就在其中占據一個展台,除了擺放與人工智慧相關的書,展台上還有可出售的小機器人,並隨附一頁關於人工智慧的簡單介紹。
這些「產品」會定期更換,下個月可能就是其他主題的「產品」。負責採購的選書人、文創開發者、陳列師以及門店直接面對顧客的店員,各職能部門因此要打通合作, 為同一個產品的組合和銷售結果負責。
「陳列是給客人推薦產品的方式,如果你有好的推薦方式,客人的接受度會更高。不斷更換陳列,也能讓讀者感覺常來常新。」 張權說。他們最近準備嘗試的陳列方式, 是把所有的書以傳記人物串起,比如把張愛玲的傳記、她的作品、研究她的作品、和她相關的作品陳列在一起,其他每個傳記主角則是另一個王國,這樣可以幫每個讀者因對一個人感興趣而發現一大片關聯圖書。
不過,北京三聯韜奮書店副總經理王玉認為,書品與內容選擇仍然是書店非常重要的事。和傳統書店相比,那些既賣書又賣百貨的「書店」可能很難再稱之為書店,它們更像是小型購物中心。王玉傾向於書店80%以上由圖書構成。目前三聯韜奮書店 95%的商品都是書,剩下的5%是文創產品。這個數字與西西弗、方所、建投書局在內的「新書店」完全不同—西西弗書店裡的圖書銷售面積有六七成,方所則把三成面積給了圖書。
三聯韜奮書店的書品仍然以人文社科為主, 「韜奮書店有自己的選品堅持,不會迎合採進類似流行暢銷書。」王玉說,三聯也有新書、暢銷書展台,那是由書店經過篩選符合書店選聘要求的圖書品種,書籍陳列遵循三聯的傳統,王玉更願意把三聯韜奮書店看作一家「有著厚重、樸素、溫度、純粹情感的書店」。
> 做書店也要懂得新市場的變化 <
西西弗董事長金偉竹則認為,在這個時代做書店,除了要懂書、懂內容之外,也要懂新市場的變化。
1993 年創立時,西西弗是一家人文社科類書店,但隨著實體經營店的租賃成本上升和電商興起,經歷過「差點死掉」的境況之後,它就決定不再糾結「書店應該是文化的還是商業的」問題。2007年轉型時,西西弗的目標變成了「追逐坪效」:只開500至800平方米的小店,書架與書架之間的擺放儘量緊湊,書的選擇不根據個人偏好, 而依照數據。
改變定位之後,西西弗董事長金偉竹開始把圖書當成一般商品經營。他因此引入了其他零售領域的數字化管理,從多個維度給每本書都打上10多個屬性標籤,把客群和產品做數據化匹配,然後,根據門店所在的商圈客群、消費能力等判斷一本書值不值得被採購,適合放進哪家書店,需要跟什麼書擺放在一起……書的「進、銷、存、退」 都變得標準化。
「行業內沒有可供效仿的對象,我們一早就把參照目光投向了泛零售領域和例如優衣庫、星巴克這樣的一流連鎖零售企業。」西西弗書店總經理助理曹晉銳說。
現在,代替人運作書店的數控模型在西西弗多達19個,這套數字化管理方法「讓員工可以從繁複、不穩定的個人判斷中解脫出來」,使開店更高效。西西弗測算,按它的標準化模式操作,只要一家書店日均進店人數超過1000人,就能保證賺錢。
這套數控模型導致的另一個結果,是深度偏專業的小眾圖書再也沒有出現在西西弗書店裡,而大眾暢銷圖書的品種慢慢占據主流。金偉竹把這種生意稱作「轉換」的生意—把基本不讀書的人轉換成讀書人, 所以它的店全部都選在大眾型購物中心裡, 那裡有大量人流,潛在消費者可能在附帶逛一下書店時買走一本書。因此西西弗還在書店的地板上設置了「傻瓜」線路圖,哪怕是第一次逛書店,也能迅速找著書。
朝類似方向發展的還有大眾書局。「圖書業也有『二八原則』。」朱兵說。那些真正看書但不看暢銷書的人一定有,但畢竟是少數。與西西弗靠數據說話不同,他篩選「暢銷書」的方法更媒體化:看社交媒體的推薦。
朱兵最近操作的一單暢銷書生意來自《未來簡史》。2016年春節之前,看到社交媒體上對這本書的討論熱度,大眾書局向中信出版社下單訂了800多本,每本68元, 不打折,春節期間全部賣光。有一些書店備貨不足,則只能等著出版社加印,二次銷售因此要等上至少一個月,但那時暢銷期早就過了。據大眾書局估算,一本暢銷書的最佳銷售周期只有一個月左右,然後是下一本暢銷書。比如《未來簡史》火了之後,緊接著就是因詩詞大會火起來的詩詞類圖書。
這家書店裡最好的位置是為暢銷書保留的,門店廣播和海報還會循環播放有關這些暢銷書的信息。而那些進店就被塞到書架, 只露出書脊而非封面的書,如果一周沒有產生銷售,則只有一次放到展台上以封面示人的機會,若再不出單就會被退掉。總之,把有限的位置讓給暢銷書。
在盈利的同時書店如何保留、提升品質和特色?
從收益結構上看,包括大眾書局、西西弗、方所和建投書局在內的書店的確都在靠書之外的東西賺錢。即使在誠品模式里也是如此,圖書銷售只是這家公司收入的一部分。2010年時,為了更好地管理書和書以外的生意,誠品成立了獨立於誠品書店的「誠品生活」公司,專門管理文創、百貨、地產等圖書之外的業務。很長一段時間裡,誠品都靠誠品生活的生意獲得收入,彌補誠品書店帶來的虧損。
但不同之處在於,誠品書店並沒有變成一家以賣暢銷書為主的書店。若按照每年每本書銷售1000本以上算暢銷來定義,這樣的書在台灣的誠品書店不到1%。在總量達25萬種的圖書里,超過90% 的書是其他書店定義中的滯銷書:每年銷售99 本以下,平均每家店一年賣兩本多,銷售額只占總量的30%。但這個圖書結構還是讓誠品書店在台灣實現了盈利。「把書種比較完整地呈現,長時間經營下來會有好的結果。當你的目的只有一個(賣暢銷書)的時候,就會面對電商的挑戰。」李介修說。
另外,去一些「新書店」的體驗可能也沒那麼好。倘若坐進它們的咖啡區而沒點一杯咖啡,很可能會被店員以「我們這裡是消費區」而趕走。或者剛坐下來還沒坐穩,店員就站到面前催著點單了。停留的時間足夠久,還可能聽到他們相互抱怨那些坐在地上的「只看書不消費」的人,因為他們要因此整理更多被放亂的書。
跨界後的書店生意,如何在盈利的同時,保留甚至提升書店的品質和特色?誠品值得借鑑的不止是多品類的收益模式,還有對空間氛圍的探索。
「誠品的經營要點是空間。」李介修說。誠品書店一開始就表現出的跨界經營,並非因為前述「專業的必要還是自我的限制」的問題,它一開始想的其實是書與人的互動方式,是一種空間意識。
1989 年在台灣開第一家店時,誠品就引入英國的瓷器、法國的畫作等商品,將它們跟圖書交叉擺放, 稱之為 「 生活風格」 (life style)類別。對於那些屋子裡塞滿書, 只有圖書、貨架和狹窄過道的傳統書店, 誠品認為它們「缺少活力和互動性」,而這兩點是一個有吸引力的空間需要具備的。
再放大一點看,這種空間意識的起點與當時台灣社會中產階級的生活背景也有關。誠品創立的20世紀80年代末,台灣社會剛剛經歷了經濟高速發展,中產階級出現並有了一定的物質基礎,他們開始注重閒暇時間的處理方式。原先,這些年輕人大多宅在家裡,這時候他們對注入精神層面感受的公共空間有了需求。
重視空間經營的誠品一誕生,年輕人就一擁而入,就像稍晚時他們集體湧入星巴克一樣。如果說這兩個品牌有什麼共同點, 那就是它們其實都在售賣空間或生活方式。
「圖書有個特別的特質,就是它是有『多元內容』的商品,可以延伸出很多與生活相關的議題。」李介修說。在誠品塑造的空間中,所有延伸出來的生意都起自於書:誠品開的餐廳來自對飲食圖書的延伸,電影院和畫廊則延伸自戲劇、電影、繪畫等藝術書籍。而且不止向外延伸書里提到的商品,還延伸與書相關的活動—不管是簽書會還是表演活動—目的都是讓人不一定因為「要買書」才走進書店。
如果書的內容不夠吸引人,就吸引不到對相應延伸商品感興趣的人—這個邏輯決定了誠品書店不會只陳列和銷售內容淺顯的暢銷書。進入蘇州開店前,李介修帶隊拜訪了大陸許多家出版社,把很多積壓在出版社倉庫里的書挖出來,放到誠品書店的書架上。到最終開業時,近1.5萬平方米的書店容納了15萬種圖書,與國內最大的書店西單圖書大廈相當—刨除後者的教輔類圖書的話。
為了到不同的地方販賣「生活方式」,誠品奉行「連鎖不複製」原則,每開新店都以當地周邊社區和文化為出發點,開發適合當地的業態和商品結構,避免過於標準化經營帶來的雷同空間和無趣體驗。
從書開始,誠品不斷延伸出新業務。它先後開了百貨公司、畫廊、酒窖,還有酒店。2015年年底在進入大陸市場後,它又進化了。位於蘇州的誠品除了近1.5萬平方米的書店和3萬平方米的百貨商場,還自帶兩棟可售住宅—誠品的意思是,倘若你是誠品的粉絲,或者想住在書店附近,還可以考慮一下它的房子。這時候,誠品已經完全變成一個品牌商而非零售商了。
至於同樣被國內書店從業者當成「新書店」 並競相學習的日本蔦屋書店,更多時候,它是將複合店鋪打包在一起的「T-SITE」商業街區中的一個主體,或者在某個大型商業中心裡占據一席之地。蔦屋書店店內一般都有一間星巴克—現在看來,這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但它本身更看重的,是為顧客提供生活提案的能力。不同的蔦屋書店根據街區性質有不同的主題,東京銀座的店鋪與代官山店鋪的氣質就有明顯差別—前者顯然更願意滿足觀光客們對日本與東京的各種好奇心。
在張權看來,正是這些「 新書店」的大膽嘗試,給書店業帶來了新的思維和經營管理方式。他舉例黑龍江衛視熱播的一檔名為《見字如面》的節目,節目通過名人閱讀和演繹一封信,還原當時的場景,以一封信來打開一段歷史。他認為,圍繞人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因為社會的主題就是人。而為好的內容付費正在成為現實,不止線上內容,各方面的內容都是。如有必要,建投書局也可能推出一檔線上節目,拍攝地點就是它的書店。
至於靠什麼賺錢,「如果我們已經清楚知道答案是什麼,那隻要有好的團隊和執行力把它變成現實就好了。但其實沒有一個標準答案, 大家都在探索。不一定是誠品模式, 也不一定是蔦屋模式。」他說。
大眾書局打算將來如果紙品咖啡有一定名氣了,就讓它獨立開店,附帶賣書。三聯韜奮書店也決定轉型,翻新它的書店, 在門店中增加文創產品,並把6 年前出租給雕刻時光的店面收回來。
已經把跨界模式標準化了的西西弗當然不會放慢它的擴張腳步。「星巴克每十八小時開一家店,優衣庫那麼大店面一年大概開上百家新店。西西弗的速度根本不叫速度。」 曹晉銳說。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商業地產對書店持續青睞的基礎上——畢竟,餐廳曾經也是它們的新寵。
*本文節選自《下一代書店》
文 / 吳洋洋、張瑩、葉雨晨 來源:每日頭條
原題:實體書店復興了,但它們也許已經不能再稱之為書店
原文網址:https://kknews.cc/news/n9al9b8.html
圖片:言几又廈門萬象城旗艦店
真興文具成都店 在 Yoyo Sham 岑寧兒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婆婆媽媽的故事。謝謝曉蕾。
劉天蘭 空難之後
一架阿聯航空公司的飛機從香港起飛,原本要到泰國曼谷。
那年,劉天蘭只有四歲,書香世家:爸爸是英文月刊《東方地平線》總編輯,打字機逹逹逹逹,打出一篇篇英詩和散文;媽媽在《新晚報》主編副刊,廣結左派文人;家裡煮飯打掃都靠傭人萍姐,照顧十四歲的哥哥天均、八歲的姐姐天梅,還有小狗噹噹。
晚上十一時,飛機應該降落在曼谷機場,卻失了蹤!
終於泰國空軍在緬甸山區發現飛機殘骸。四歲的小女孩去媽媽的房間,看見媽媽哭得死去活來,旁邊幾個同事在安慰,包括陶傑的媽媽。「當時小女孩不知道媽媽為何會這樣傷心,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好久都沒看見爸爸,好久。」劉天蘭在自傳裡寫道。
爸爸劉芃如是四川成都人,在四川大學外文系畢業後留校當助教,媽媽楊範如是當地的大戶人家,因為父親重男輕女不能讀大學,改請劉芃如來家教英文。課堂間情愫蔓生,兩人結婚,生下兒子天均。爸爸已是大學講師,獲得獎學金入讀倫敦大學研究英國文學。一九四九年爸爸本來計劃回國出任副教授,途經香港時被老師勸說留下,加入《大公報》,媽媽就帶著天均來香港,加入《新晚報》,相繼生下天梅、天蘭。
「爸爸媽媽最初住在摩利臣山道的房子,同屋共煮的頭房中間房尾房住了好多人,包括查良鏞先生……隔壁房間還有叮噹馬頭的梁羽生先生。」兩大武俠(小說)高手,劉天蘭小時已經常喚作查伯伯、陳文統(梁羽生真名)叔叔。
梁羽生也寫過劉爸爸,形容他是「學兼中外的才子」,蕭紅在香港過身,亦有份奔走。梁羽生說他雖然在報館曾經負責要聞版,但更愛文學創作:「聽報館的朋友說,有一次報館要劉芃如寫一篇有時間性的文章,他遲遲未交,報館朋友催他,他突然大發脾氣,說道:『你們都是才子,我是劉慢,我不寫了!』」
劉天蘭聽了大笑:「『劉慢』是爸爸的花名,他們都愛笑他寫得慢!」然後輕輕收起笑容:「這些關於爸爸的往事,我其實知道得很少,他公幹遇上空難時我年紀太小,我和哥哥姐姐也不敢在媽媽面前再提起爸爸,媽媽有很多情緒。」
媽媽才三十出頭,用爸爸的撫恤金在銅鑼灣百德新街買房子,早上在《新晚報》編副刊,晚上還得寫稿賺稿費,是萍姐照顧三個孩子。「我媽媽,有很典型左派文人的一面,也有不典型的一面。」劉天蘭開始說故事:灣仔的《新晚報》她從小就熟悉,副刊組在四樓,她放學後偶然會去找媽媽,等媽媽七點看完「大樣」(最後排版)後一起回家,七樓小食部還有乒乓枱,媽媽同事的孩子會在那裡一起打乒乓,報館經常有聯歡會,員工都是一家大小來──陶傑便記得六歲時,聽過「楊範如阿姨」表演相聲。
「小時我個個都叫姨姨、叔叔、伯伯,長大後才知道『威猛』!」劉天蘭說媽媽最要好的兩位手帕交,吳阿姨是羅孚太太吳秀聖,楊阿姨是黎小田母親楊莉君,而嚴浩爸爸嚴慶樹伯伯、陶傑父母曹驥雲伯伯、常婷婷阿姨、畫家黃永玉、作家葉靈鳳等等,都是媽媽的同事。
「報館就是社群,同事大多是外省人,教育、文化、思想都非常貼近,很多不懂說廣東話,也不需要學,自己就成一個圈子。」她記得爸爸剛過身,幾個同事輪流天天來陪媽媽;哥哥青春期學結他有點吵,這些姨姨叔叔又輪流來訓話。
可是,在劉天蘭眼中:媽媽並不全然是典型的左派人士。她看著媽媽的老照片,細細形容:媽媽上班穿旗袍,或花或素,都是淡雅的顏色;正式場合搭上西式外套,大方得體;郊外踏青,穿的是翻領翻袖白襯衣、七分褲、平底鞋、方形手錶和蝴蝶形墨鏡,活脫脫一位「柯德莉夏萍風格的中國少婦」。
「如果爸爸不是突然離世,媽咪可能更加獨立。」天蘭說媽媽曾經想在銅鑼灣買一間小鋪開文具店,可是被同事勸停:「你一個女人,看店安全嗎?」為了三個孩子,媽媽選擇繼續留在報館。
「我媽媽是聰明女子,懂人情世故,有很多好朋友,她的責任感很強,說要『堅頂三天』,把哥哥天均、姐姐天梅和我帶大。」雖然生活圈子全部都是同事左派人士,但天蘭覺得媽媽更喜歡文學和文化,而不是政治:「哥哥讀拔萃、姐姐真光、我在聖保羅,都不是左派學校。我沒有問過媽媽,但我估『不言而喻』。」
一九六七年暴動,哥哥考入香港大學,但選擇往加拿大升學,並留下工作,姐姐也接著去,七四年媽媽帶著中四的天蘭,終於全家移居加國。當時的中國,是火紅的文化大革命。
哥哥劉天均在溫哥華開設電台節目《華僑之聲》、電視節目《華僑之夜》,姐姐和天蘭輪流上電視報新聞,媽媽也幫忙編輯電視雜誌。一九七七年天蘭剛入讀大學傳理系,暑假就受哥哥所托向無線電視採購節目,十九歲少女獨個兒回到香港,開心得彷彿飛起來。
媽媽放心?「她那麼多死黨,會照顧我啊!」天蘭去找媽媽的好朋友楊阿姨,楊阿姨的丈夫在麗的電視工作,就叫丈夫帶天蘭去參觀。天蘭大膽開口,竟然有機會做暑期工;楊阿姨也打電話給兒子黎小田,天蘭於是也上了小田的節目伴舞伴唱。有一次,天蘭還被安排跳單人舞,配合一位男歌手──那是剛出道的張國榮。
暑假結束,天蘭帶著無線節目的放影版權和多姿多彩的回憶返加拿大,翌年她參加華埠小姐得到冠軍,之後回到香港簽約無線。「媽媽很開明,給我很大自由度。」她說媽媽在《新晚報》當副刊編輯,經常報導長城鳳凰新聯三家電影公司,天蘭自小便有機會跟著媽媽去試片間,也許無意中埋下演藝的種子。
天蘭回港參與台前幕後大量不同崗位的丄作,姐姐又接著回港選美,連哥哥也回來做律師,媽媽卻寧願留在加拿大,閒時四處旅行。
「媽媽快要六十歲,突然對我們說想結婚,問大家是否贊成?」劉天蘭說三兄妹都舉手舉腳贊成,爸爸過身後,媽媽也有追求者,但都為了孩子婉拒。
「媽媽的新娘妝,是我化的!」劉天蘭笑著說。
媽媽回四川探親,重遇朋友許先生,四十年代許先生和劉先生一起追求楊小姐,許先生輸了,直等到一九八零年才可在一起。
劉天蘭在香港,可算是見證三十多年來的創意工業發展史:無線藝員、時裝模特兒、蕭芳芳助手、電影副導演、唱片歌手、雜誌執行編輯、電視台電台高層、形像設計……最近在忙服飾精品店TINA’s Choice,銅鑼灣利園和PMQ都有店鋪。「我很幸運,對很多事有興趣,同時也得到多機會,可是各個崗位其實都離不開創意工業。有時回想自己彷彿在織一張布毡子,好花樣好多質地,效果幾得意,好多層次,好豐富。」
而媽媽,變成她的大後方。媽媽再婚後十年,許先生癌症過身,媽媽獨自住在加拿大,自得其樂,年紀很大還在學英文,直至跌斷手骨才搬回香港,當時天蘭女兒岑寧兒Yoyo在唸中學,正好在家作伴。
「我很開心有五、六年可以和媽媽一起住,Yoyo有婆婆,似一個家。」天蘭說當日離婚,不少人覺得她帶著女兒是「單親家庭」很「欠缺」:「欠缺什麼呢?我不明白,但之後才明白,我是在沒有欠缺的單親家庭長大。媽媽本身因為爸爸的猝死,沒有安全感,有時看事情比較負面,可是她把我們三兄妹帶得很好,讓我們仨都自信心爆棚,我也就能學著媽媽,獨自把YOYO帶得好好的。」
二零零二年媽媽突然背痛,姐姐馬上陪著去醫院,醫生說是大動脈內壁撕裂,然而年紀大,不主張做手術,安排上病房觀察。大家陪到夜深,媽媽叫各人去睡,第二天一早,天蘭買了粥來看媽媽。「我站在床邊,看著姐姐拿著枕頭從門口進來,姐姐突然臉色一變,我回過頭,媽媽的儀器指數大亂。護士慌忙請醫生,醫生未經便出來說:『走了。』」天蘭每個細節都記得很深刻:「稍稍慶幸是,媽媽沒有受苦,前後僅僅二十二小時,好快。」
喪事辦完,三兄妹聊天,都覺得媽媽非常本事,當年父親不在經濟應該是拮据的。「但你有沒有覺得少了什麼?」「我真的不覺得!」三人互問,都覺得童年過得很好,有屋住、有飯吃,傭人萍姐懂得買布做衣服,三個孩子漂亮體面,健康成長。
「媽媽守寡時才三十多歲,她常說自己一事無成,唯一成就就是養大三個孩子,我自己當上媽媽,才知道這句話有多艱難。」天蘭不禁說。
真興文具成都店 在 Tina Liu 劉天蘭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劉天蘭 空難之後
一架阿聯航空公司的飛機從香港起飛,原本要到泰國曼谷。
那年,劉天蘭只有四歲,書香世家:爸爸是英文月刊《東方地平線》總編輯,打字機逹逹逹逹,打出一篇篇英詩和散文;媽媽在《新晚報》主編副刊,廣結左派文人;家裡煮飯打掃都靠傭人萍姐,照顧十四歲的哥哥天均、八歲的姐姐天梅,還有小狗噹噹。
晚上十一時,飛機應該降落在曼谷機場,卻失了蹤!
終於泰國空軍在緬甸山區發現飛機殘骸。四歲的小女孩去媽媽的房間,看見媽媽哭得死去活來,旁邊幾個同事在安慰,包括陶傑的媽媽。「當時小女孩不知道媽媽為何會這樣傷心,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好久都沒看見爸爸,好久。」劉天蘭在自傳裡寫道。
爸爸劉芃如是四川成都人,在四川大學外文系畢業後留校當助教,媽媽楊範如是當地的大戶人家,因為父親重男輕女不能讀大學,改請劉芃如來家教英文。課堂間情愫蔓生,兩人結婚,生下兒子天均。爸爸已是大學講師,獲得獎學金入讀倫敦大學研究英國文學。一九四九年爸爸本來計劃回國出任副教授,途經香港時被老師勸說留下,加入《大公報》,媽媽就帶著天均來香港,加入《新晚報》,相繼生下天梅、天蘭。
「爸爸媽媽最初住在摩利臣山道的房子,同屋共煮的頭房中間房尾房住了好多人,包括查良鏞先生……隔壁房間還有叮噹馬頭的梁羽生先生。」兩大武俠(小說)高手,劉天蘭小時已經常喚作查伯伯、陳文統(梁羽生真名)叔叔。
梁羽生也寫過劉爸爸,形容他是「學兼中外的才子」,蕭紅在香港過身,亦有份奔走。梁羽生說他雖然在報館曾經負責要聞版,但更愛文學創作:「聽報館的朋友說,有一次報館要劉芃如寫一篇有時間性的文章,他遲遲未交,報館朋友催他,他突然大發脾氣,說道:『你們都是才子,我是劉慢,我不寫了!』」
劉天蘭聽了大笑:「『劉慢』是爸爸的花名,他們都愛笑他寫得慢!」然後輕輕收起笑容:「這些關於爸爸的往事,我其實知道得很少,他公幹遇上空難時我年紀太小,我和哥哥姐姐也不敢在媽媽面前再提起爸爸,媽媽有很多情緒。」
媽媽才三十出頭,用爸爸的撫恤金在銅鑼灣百德新街買房子,早上在《新晚報》編副刊,晚上還得寫稿賺稿費,是萍姐照顧三個孩子。「我媽媽,有很典型左派文人的一面,也有不典型的一面。」劉天蘭開始說故事:灣仔的《新晚報》她從小就熟悉,副刊組在四樓,她放學後偶然會去找媽媽,等媽媽七點看完「大樣」(最後排版)後一起回家,七樓小食部還有乒乓枱,媽媽同事的孩子會在那裡一起打乒乓,報館經常有聯歡會,員工都是一家大小來──陶傑便記得六歲時,聽過「楊範如阿姨」表演相聲。
「小時我個個都叫姨姨、叔叔、伯伯,長大後才知道『威猛』!」劉天蘭說媽媽最要好的兩位手帕交,吳阿姨是羅孚太太吳秀聖,楊阿姨是黎小田母親楊莉君,而嚴浩爸爸嚴慶樹伯伯、陶傑父母曹驥雲伯伯、常婷婷阿姨、畫家黃永玉、作家葉靈鳳等等,都是媽媽的同事。
「報館就是社群,同事大多是外省人,教育、文化、思想都非常貼近,很多不懂說廣東話,也不需要學,自己就成一個圈子。」她記得爸爸剛過身,幾個同事輪流天天來陪媽媽;哥哥青春期學結他有點吵,這些姨姨叔叔又輪流來訓話。
可是,在劉天蘭眼中:媽媽並不全然是典型的左派人士。她看著媽媽的老照片,細細形容:媽媽上班穿旗袍,或花或素,都是淡雅的顏色;正式場合搭上西式外套,大方得體;郊外踏青,穿的是翻領翻袖白襯衣、七分褲、平底鞋、方形手錶和蝴蝶形墨鏡,活脫脫一位「柯德莉夏萍風格的中國少婦」。
「如果爸爸不是突然離世,媽咪可能更加獨立。」天蘭說媽媽曾經想在銅鑼灣買一間小鋪開文具店,可是被同事勸停:「你一個女人,看店安全嗎?」為了三個孩子,媽媽選擇繼續留在報館。
「我媽媽是聰明女子,懂人情世故,有很多好朋友,她的責任感很強,說要『堅頂三天』,把哥哥天均、姐姐天梅和我帶大。」雖然生活圈子全部都是同事左派人士,但天蘭覺得媽媽更喜歡文學和文化,而不是政治:「哥哥讀拔萃、姐姐真光、我在聖保羅,都不是左派學校。我沒有問過媽媽,但我估『不言而喻』。」
一九六七年暴動,哥哥考入香港大學,但選擇往加拿大升學,並留下工作,姐姐也接著去,七四年媽媽帶著中四的天蘭,終於全家移居加國。當時的中國,是火紅的文化大革命。
哥哥劉天均在溫哥華開設電台節目《華僑之聲》、電視節目《華僑之夜》,姐姐和天蘭輪流上電視報新聞,媽媽也幫忙編輯電視雜誌。一九七七年天蘭剛入讀大學傳理系,暑假就受哥哥所托向無線電視採購節目,十九歲少女獨個兒回到香港,開心得彷彿飛起來。
媽媽放心?「她那麼多死黨,會照顧我啊!」天蘭去找媽媽的好朋友楊阿姨,楊阿姨的丈夫在麗的電視工作,就叫丈夫帶天蘭去參觀。天蘭大膽開口,竟然有機會做暑期工;楊阿姨也打電話給兒子黎小田,天蘭於是也上了小田的節目伴舞伴唱。有一次,天蘭還被安排跳單人舞,配合一位男歌手──那是剛出道的張國榮。
暑假結束,天蘭帶著無線節目的放影版權和多姿多彩的回憶返加拿大,翌年她參加華埠小姐得到冠軍,之後回到香港簽約無線。「媽媽很開明,給我很大自由度。」她說媽媽在《新晚報》當副刊編輯,經常報導長城鳳凰新聯三家電影公司,天蘭自小便有機會跟著媽媽去試片間,也許無意中埋下演藝的種子。
天蘭回港參與台前幕後大量不同崗位的丄作,姐姐又接著回港選美,連哥哥也回來做律師,媽媽卻寧願留在加拿大,閒時四處旅行。
「媽媽快要六十歲,突然對我們說想結婚,問大家是否贊成?」劉天蘭說三兄妹都舉手舉腳贊成,爸爸過身後,媽媽也有追求者,但都為了孩子婉拒。
「媽媽的新娘妝,是我化的!」劉天蘭笑著說。
媽媽回四川探親,重遇朋友許先生,四十年代許先生和劉先生一起追求楊小姐,許先生輸了,直等到一九八零年才可在一起。
劉天蘭在香港,可算是見證三十多年來的創意工業發展史:無線藝員、時裝模特兒、蕭芳芳助手、電影副導演、唱片歌手、雜誌執行編輯、電視台電台高層、形像設計……最近在忙服飾精品店TINA’s Choice,銅鑼灣利園和PMQ都有店鋪。「我很幸運,對很多事有興趣,同時也得到多機會,可是各個崗位其實都離不開創意工業。有時回想自己彷彿在織一張布毡子,好花樣好多質地,效果幾得意,好多層次,好豐富。」
而媽媽,變成她的大後方。媽媽再婚後十年,許先生癌症過身,媽媽獨自住在加拿大,自得其樂,年紀很大還在學英文,直至跌斷手骨才搬回香港,當時天蘭女兒岑寧兒Yoyo在唸中學,正好在家作伴。
「我很開心有五、六年可以和媽媽一起住,Yoyo有婆婆,似一個家。」天蘭說當日離婚,不少人覺得她帶著女兒是「單親家庭」很「欠缺」:「欠缺什麼呢?我不明白,但之後才明白,我是在沒有欠缺的單親家庭長大。媽媽本身因為爸爸的猝死,沒有安全感,有時看事情比較負面,可是她把我們三兄妹帶得很好,讓我們仨都自信心爆棚,我也就能學著媽媽,獨自把YOYO帶得好好的。」
二零零二年媽媽突然背痛,姐姐馬上陪著去醫院,醫生說是大動脈內壁撕裂,然而年紀大,不主張做手術,安排上病房觀察。大家陪到夜深,媽媽叫各人去睡,第二天一早,天蘭買了粥來看媽媽。「我站在床邊,看著姐姐拿著枕頭從門口進來,姐姐突然臉色一變,我回過頭,媽媽的儀器指數大亂。護士慌忙請醫生,醫生未經便出來說:『走了。』」天蘭每個細節都記得很深刻:「稍稍慶幸是,媽媽沒有受苦,前後僅僅二十二小時,好快。」
喪事辦完,三兄妹聊天,都覺得媽媽非常本事,當年父親不在經濟應該是拮据的。「但你有沒有覺得少了什麼?」「我真的不覺得!」三人互問,都覺得童年過得很好,有屋住、有飯吃,傭人萍姐懂得買布做衣服,三個孩子漂亮體面,健康成長。
「媽媽守寡時才三十多歲,她常說自己一事無成,唯一成就就是養大三個孩子,我自己當上媽媽,才知道這句話有多艱難。」天蘭不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