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茜的世界周報》記者李瑞玉.呂宏偉德國採訪報導
【1986年4月26日清晨前蘇聯烏克蘭車諾比核電廠發生爆炸 當時許多如雨後春筍般建設的核電廠都踩了煞車 位於德國杜塞多夫北邊SNR-300核電廠也成為停建的“廢核電廠” 核電廠經多年閒置後由荷蘭商人買下 華麗變身成為家庭式卡爾卡爾遊樂園 冷卻塔內搭起垂直盪鞦韆營造全新體驗 95%遊客都不知道這裡曾經留著核電的血液 卡爾卡爾遊樂園的奇幻旅程 也見證德國廢核電廠重生的一頁】
1986年4月26日清晨,當時仍隸屬蘇聯烏克蘭的車諾比核電廠,疑似因反應爐設計缺陷及操作人員訓練不足,導致4號反應爐突然爆炸,大量放射性物質釋放到空氣中,成為人類史上第一個,也是最嚴重的核災,方圓三十公里,有十萬多居民被迫撤離,核輻射污染雲層甚至向外飄散,前蘇聯以西,整個歐洲,包括不列顛群島和北美東部,無一倖免。
這是人類自二戰後成功打造核反應爐,隨即進入商業化核能發電模式後的急速反轉,尤其是1970年代,因經濟高速發展,所引發的電力需求遇上了能源危機,如雨後春筍冒出的核能電廠,才正要在全世界遍地開花,車諾比核災卻頓時讓所有人都急踩剎車,其中也包含了德國這座,位於杜塞多夫北邊占地135英畝的,SNR-300核電廠,「在政治上決定關閉這座核能發電廠後,當地開始拍賣整個廠址,詢問者眾卻一直都沒有成交,直到荷蘭商人來說,我決定買下整片廠址,」卡爾卡爾樂園退休安全部門主管Karl-Heinz Rottmann。
羅特曼是2015年9月剛退休,全程見證這座核電廠,從生到死再重生的資深員工,因為長期負責安全工作,必須隨時巡視每座機房,各處角落,所以脖子上總是掛著這一大串鑰匙,在他記憶裡,核能電廠曾經是卡爾卡爾當地,社區發展的希望,「它(核電廠)讓我們所有人都有工作機會,無論是麵包師傅,魚販或計程車司機,都從核能發電廠的興建中,得到一口飯吃,因為1984年的時空背景下,這個核能發電廠的興建是當時歐洲最大建案,」卡爾卡爾樂園退休安全部門主管Karl-Heinz Rottmann。
於是,德英法荷比五國合資,共同催生了這個核電廠,也說好,日後發出來的電,五國共享,「當時反應爐在奧地利林茲建造完後,沿著多瑙河,再運到地中海,經過比斯開灣,沿著運河到鹿特丹,再從鹿特丹經萊茵河運到這裡,」卡爾卡爾樂園退休安全部門主管Karl-Heinz Rottmann。
然而,歷時12年的建造過程,核電廠本身一直受到挑戰,除了德國當地頻發的天災,打從核反應爐就定位,就不斷有民眾示威要求停建,最大的兩場,甚至吸引超過五六萬人,足足是當地居住人口的三四倍,但反應爐最終仍照表定時間,1985年在沒有放入任何鈾棒的情況下試運轉,隔年車諾比核災發生,所有一切,嘎然而止,「看,你認得他是誰嗎,是你嗎,對,這裡就是反應爐,我們徒手拿著工具,想盡辦法一路拆到冷卻設施,拆下這最後一道安全措施,因為我們再也不需要用到了,」卡爾卡爾樂園退休安全部門主管Karl-Heinz Rottmann。
廢棄的核電廠該怎麼辦,曾有人提議,往地下挖600公尺,把這些設施和反應爐移至地底,繼續發電,但技術上不可行,也有人建議改成其他發電廠,諸如以油或天然氣為主的火力發電廠,但因地處萊茵河畔,挖任何管線都會影響萊茵河,最終也遭到排除,直到1995年荷蘭商人Hennie van der Most,以三到五百萬德國馬克買下,大展其舊屋翻新的魔法,這才讓核電廠變身成家庭式遊樂園,「剛開始,真的很糟糕,真的,改做遊樂園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艱難的任務,因為人們腦中有個印象,他們不相信我們,他們認為還是有可能(存在輻射),很多人還拿著偵測器,來測量這區域還有多少輻射量,」卡爾卡爾樂園常務董事兼總經理Han Groot Obbink。
對當地人來說,這裡過去15年都被視為禁區,除了工作人員,一律禁止進入,突然間開放,還歡迎闔家光臨,實難接受,於是經營團隊決定從外界,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標物冷卻塔著手,外牆漆成藍白色的雪山,鋪上攀岩小徑,內部也大變身,要營造出不同於一般樂園的全新體驗,「您可能從來沒有想過核電廠冷卻塔內部是什麼模樣,我們帶您來到卡爾卡爾樂園52公尺的冷卻塔內,現在這裡已經搭起了垂直盪鞦韆,而由於空間的關係,據說在這裡尖叫,會比空曠場地要高出好幾倍,」中天記者李瑞玉。
「我們採訪這天,德國大霧,樂園剛進入冬季休館,寒風格外冷冽,「這就是核電廠冷卻塔的樣子,」中天記者李瑞玉。
不得不承認,旋轉過程讓人全身發抖,但定睛看這些周圍單調的格子,其實壯觀且富有美感,另外,那短暫鑽出塔頂的片刻,還得以360度總覽當地全貌,做為一個家庭式樂園,確實極具賣點,但這僅僅是整個園區的三分之一,多數廠房,包含這棟核子反應爐原始存放的建物,至今仍棄置如廢墟,等待華麗變身,「你需要很大一筆錢,你需要旺盛精力,灌注其中產生能量,你腦中也需要很多創意才能重建,政府的幫助也是必須的,你所處的地區,例如卡爾卡爾,如果卡爾卡爾市長說,我們不想對它做任何事,不伸出援手,你也什麼都做不成,」卡爾卡爾樂園常務董事兼總經理Han Groot Obbink。
年近60,夫妻倆都在這裡工作,超過20年的總經理Han Groot Obbink,談到一手催生的樂園,滿是驕傲,且一路走來,他所打造的多功能會議中心,結合飯店和餐廳酒吧,早已讓這裡轉虧為盈,每年吸引至少60萬來自德荷比,甚至歐洲其他地方遊客前來造訪,他說,當歐洲掀起廢核風潮,卡爾卡爾確實已成為一種典範,不少人企圖複製,但就連鄰近奧地利當地停建的核電廠,迄今都未能有任何積極作為,「他們可以複製,如果它們有類似的建築,但問題在於核電廠,真的不容易和我們做到一樣的事,因為當你有一個廠房而且已經運作,就不太可能重建它,因為空氣中會殘留一些物質,它必須閒置至少20年,20年之後才可以動它,」卡爾卡爾樂園常務董事兼總經理Han Groot Obbink。
他承認,現在來樂園玩的年輕人,九成五以上都已經完全不知道,卡爾卡爾樂園過去曾流有核電廠的血液,而這間將當年緊急備用的柴油機房,改裝成的博物館,如今也只剩老人家還願意花時間進來逛,他們努力把這裡變成,孩子們願意親近的環境教育場,但不可否認,裡頭的氣氛,每年只有到萬聖節才能博得青睞,至於外界質疑,曾經是核電廠的樂園,用電卻是向其他核電廠購買的,總經理也只能摸摸鼻子說,要達到自給自足,確實得按部就班,「我們想過在附近弄一些風力發電,嘗試用一些萊茵河的水流來發電,有很多想法,但要拿來用還是非常困難,我們還想從核電廠與飯店生意這個區塊,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能源選項,但我們也還在努力,」卡爾卡爾樂園常務董事兼總經理Han Groot Obbink。
對卡爾卡爾來說,這無疑一趟奇幻旅程,在城市發展中不斷摸索可能的選項,最終在對核能的擁抱與背棄中,寫下了童話故事般的結局,而這樣的美好際遇,他們也期待分享給全世界,讓每座廢棄核電廠能享有再生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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