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小劇場 第71場 史上最謎的購物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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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初期,認知心理學家羅芙特斯(Elizabeth F. Loftus)做了一個蠻酷的心理實驗。當時,羅姨找了二十四位受試者,分別給了他們每人一本小冊子。小冊子記錄了關於受試者的四個童年事件,實驗團隊宣稱,這些事件都是由家屬提供,但裡頭的內容並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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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受試者的任務很簡單,就是負責提取回憶,「補充」那些缺失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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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事件就像一道問答題,整本冊子須在五天內作答完畢,為了便於作答,題目開頭都會附註一些關於當時的「提示片段」,接著就是一片空白。而受試者只需要依照那些提示往下寫,補滿那片空白即可,不記得也沒關係。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其中有一個事件,是他們這輩子根本沒發生過的,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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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五歲時曾在某間購物中心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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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片段裡寫著:「你大概在五歲時跟家人一起去了某間商場,但你一進門就衝去買思樂冰,結果迷了路,只好哭著向一位阿伯求救」之類的內容。到這裡都還算客氣,但接下來就很奸詐了,原來那間購物中心確實存在,貨真價實,只是裡頭出現的人物、時空,以及提示情節,都是實驗團隊捏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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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幾天之後,二十四位受試者當中,有六位把這段記憶寫好寫滿,有人細緻地描述了阿伯的衣著長相,有人寫出了母親的警告,還有人記得自己淚流滿面,在外人看來,這群人簡直是用一本正經的態度進行唬爛。他們彷彿接受了一場集體催眠,然後被李奧納多植入同一段回憶,無論陀螺是否倒下,這間史上最謎的購物中心都會成為他們的童年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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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謎的是,當羅姨揭曉其中某一段是虛假記憶時,這六人當中,居然還有五位鐵粉誓死捍衛這段迷路記憶,認定其他真實事件才是假貨。相信經此一役,這間購物中心應該會被他們寫進的自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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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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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在於,某些「暗示」對我們的大腦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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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暗示,正是那段奸巧的開場白。這個實驗開頭便宣稱,所謂生活事件是從家人訪談中得到的訊息,目的是讓受試者無法質疑這段記憶的真實性。因此即便無從回憶,受試者也會傾向歸咎於年代久遠,而非質疑整場實驗是個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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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暗示,則是那些捏造的提示片段。對某些受試者而言,當他被告知了一段在腦中遍尋不著的真實經驗時,認知系統便會產生某種失調感,為了彌補這種失調感,一旦出現適當的暗示,或許就能憑空製造一段「應該要記得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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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暗示就像一塊磁鐵,一旦伸進意識,便會吸附大量的碎屑,也就是用來符合暗示的素材。這些素材包括了兒時的類似經驗、著名的社會新聞、看過的電影情節、讀過的小說,甚至從別人口中聽聞的故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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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這些素材的關鍵字是「走失」,即使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它們都會繞著這個虛構的劇本,彼此包覆在一起。倘若再加上家人對事件真實性的背書,這一坨精華便會順利空降到你的大腦,直接在海馬迴插旗,然後你的五歲就會過得比其他人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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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暗示的後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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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同樣的事件,一旦剔除了暗示,沒有家人的開場背書,沒有提示片段的勾引,你的判斷或許就會恢復視線。而這道無解的問答題,則會被直接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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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虛假記憶」(false memory)的實驗,羅姨從70年代就在進行。雖然購物中心實驗存在著諸多倫理爭議,包括欺瞞受試者、缺乏標準程序,以及樣本數不夠等問題。但綜觀整個實驗流程,我們會發現,原來人在提取記憶的歷程,或許不是進行畫面重播(replay),而是場景重建(rebui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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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人的認知裡,提取回憶可能就像某種「影像倒帶」的過程,需要哪段記憶,只要把時間軸拉到相對位置,畫面就會送上答案。但事實上,即便找到了相對位置,呈現出來的畫面也不會每次都一樣,箇中道理很簡單,因為我們的人生經驗一直在不斷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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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回憶,我們都會因為人生經驗的升級或動盪,而在記憶裡添加或刪減某些素材。因此,比起按下倒退鍵讓影像再現,提取回憶更類似於動用腦中現有的資源,將場景再重新組合一次,無論是創傷的覆寫,或是歷練的堆疊,都是讓場景產生變化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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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暗示的作用,可能就顯得更為粗暴。自行回憶時,我們還能決定使用哪些素材來重建場景,然而暗示一登場,就等於直接將新素材一把塞進你手裡,只要踩在適當的時間點,無論是混淆既存的記憶,或是捏造虛假的記憶,人類可能都毫無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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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這過程有時也會出現在心理治療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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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談室裡最糟糕的局面之一,便是以誘導性問句(譬如:我想你以前在學校應該被霸凌過,只是你現在想不起來)進行晤談,而這往往代表了某種操弄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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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一般人,坐在我們對面的案主,身心狀態相對脆弱,而這正是被操弄的合理條件。因此當治療者過於執拗或自信時,便很容易忽略客觀訊息,心存預設立場(「我知道事情一定是這樣!」),然後藉由暗示語句,引導案主的陳述方向,直到它走進治療者心中的座標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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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主若能質疑對方,事情還不至於走偏,但若案主屈服權威,配合演出,那他得到的不會是人生的解答,而是一段虛妄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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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心理師而言,這是一種放棄,放棄客觀,放棄去探索案主真實的樣貌。因此我們更需要提醒自己,無論是無心的暗示,或是刻意的誘導,都只會讓案主變成我們想要的樣子。為對方安插一段不存在的回憶,無疑是一種覆蓋人生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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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假記憶,很容易被某些專業人士包裝為「被壓抑的記憶」,由於無法證實真偽,一旦涉及法律審判,在缺乏物證的情況下,它可能會成為某件冤案的轉捩點。因此羅姨的實驗目的,不是為了挑戰記憶的真實性,而是為了驗證,經過「暗示」後的回憶,其真實性是否會遭到重塑。而這樣的回憶,又是否真能送上審判台,做為定奪裁決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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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虛假記憶的形成,並無法類推到所有人身上,實驗中也有超過一半的人不吃這一套,但哪怕只有一個人中招,這段記憶就會成為他腦中的素材,日後提取回憶時,將會造成難以預料的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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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最中肯的處理方式,就是「開放式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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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心理師,一般人也適用。在某些時刻,我們也會想幫助身邊的人,想問出他們的心裡話,但比較理想的態度,是收起猜測或假設,當個稱職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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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從事發的「人時地物」問起,這是客觀的物理證據。試著幫他重建當時的場景,釐情事情的發生順序,詢問他們的感受,藉此串聯事發始末。但關於回憶的細節,情緒的連結,最終都要靠他本人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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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不會太誠實,但起碼開放式提問不會讓我們成為幫兇,因此即便問不出個所以然也無妨,都比他順著旁人的暗示描出輪廓,畫上一張假的自畫像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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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立場互調,我們又該如何捍衛自己的記憶?很難一語概括,畢竟這和人格特質與判斷能力有關,但我有個建議,那就是相信自己的「第一反應」。因為那通常是長期記憶的累積,也是在我們的回憶場景中,最少被重建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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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姨曾經說過,人都很珍惜自己的記憶,因此要區辨記憶的真實性,只能靠我們自己。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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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就像自由一樣,都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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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Loftus, E.F. & Pickrell, J.E. (1995) The formation of false memories. Psychiatric Annals, 25, 72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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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假記憶 電影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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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通識科」被改為「公民及社會發展科」,並加設紅線,但紅線是甚麼,其實很難講得明白。因為「政治」往往是講求心領神會,講不出來的。有警方高層接受外媒訪問,被問及甚麼行為會觸犯法律,對方也等於是說:「不要試探」。
所以教育官員在電台接受訪問時,被問及新疆棉爭議可不可以在課堂討論?官員反問,為甚麼要談?國家已經說了這是失實報道。主持又問,如果引述完爭議之後,再引述國家的說法又如何?官員說,討論不用談得那麼細緻。總之是明白的,他們也不知道具體是如何,但你一旦提出「這樣又如何」,就是欠缺敬畏之心,在測試底線。
於是問題就變成,是否任何一個政權介定某事是假新聞、失實,就確定了事情是假,是失實?「甚麼是真實」由誰界定呢?
「假新聞」這個概念在西方發大,其實也很捉蟲,人類正在付出代價,正在倒退。美國的建制派很喜歡說某些事情是「假新聞」,去禁絕言論自由。很多事情不准討論,就在網絡直接被消失。在 Facebook、Youtube 還有主流傳媒,想禁絕某些議題和人物的時候,就說他們在散播假新聞。為免假消息流毒千里,乾脆連討論都不行,但西方價值觀的外圍人士,對此往往照單全收,簡單來說,就是認為西方權貴比較信得過。西方傳媒、學者、政府,可以定義「甚麼是真實」。西媒甚至經常將評論當成新聞事實推銷給讀者。當你說為甚麼不能談論,他們其實也是說,為甚麼要討論?大媒已經說了這是假新聞,由「第三方 fact check 機構」審議了。
Fact check 文化其實是一種阻止民眾思考和質疑的霸術。
以前社會時常大吹「知識型經濟」的法螺,又流行「知識就是力量」的普及教育主義,教育產業在先進國家盛行得很,但到了形格勢禁,底線也不會存在,各種機構都會想以一己之私,禁絕公眾討論。社會上的各種力量,都去競逐「界定真實」的仲裁權。只不過西方那一套更為廣大深密,而中國的壟斷權則受到西方力量挑戰,如此而已。
教育和知識,其實不是特定的說法。說法會改變,好像很真實的科學理論都會受挑戰,會下台。文明最重要還是「質疑」。不容許質疑,就不存在思辯,也不再能修正錯誤。
之前片商請看《攻殼機動隊》的數碼修復版,它裡面就談了類似的存在性問題。在一個記憶可以偽造、腦袋可以機械化、身體義肢可以替換的末來世界,作為政府特工的女主角在追查可以偽造記憶的恐怖份子時,面臨了一個存在問題。有很多受害者被植入了虛假記憶,成為恐怖份子的棋子。她突然陰鬱地發現,自己在本質上跟這些受操控的受害者,可能也一樣,自己過去的記憶可能是偽造的,質疑自己整個人生是否真實的。
《銀翼殺手》系列也是談這樣的問題,銀翼殺手負責處決脫離政府控制的人造生化人,這些生化人的記憶都是偽造,是其他人類的記憶的複製品。電影埋下的開放式伏筆,是主角後來也發現自己的記憶可能是偽造,他是否其實也是一個人造物?於是成為開放結局和哲學辯論題。《攻殼》和《銀翼殺手》或許不是想定論「甚麼是真實」,而是在虛擬物可以以假亂真,真假界線開始模糊的想像時空,去討論「甚麼是存在」。一個人工智能開始質疑自己是否人工智能,其實就像人類開始質疑自己是否人類。不管你是人工智能、人類還是複製人,當你發展出能夠質疑自己整個存在的能力,你就弔詭地獲得了存在的能力,因此也是存在,或者說是擁有「靈魂」。
是否存在,或是否具有自我意識,並非取決於你是否「正常人類」,因為大部份人類的生命都是理所當然,不會突然質疑。他們物理上生存,卻不是存在。在故事中的人工智能雖然不是 organic 的生命,卻是存在的,有自我意識的。如果在真實世界,當 AI 已經擁有這樣的高度,也許我們就要給他人權,視它與人類相等。這當然會衝擊人類為宇宙中心的世界觀,所以富哲思的科幻片通常都有些恐怖片的調調,因為它給你一個可能性:仿造物也可能擁有本真的東西,你認為本真的自己其實不一定本真。一個對自己整個存在深入反思並且認真的人工智能,可能比一個填鴨教育出來的營營役役真實人類,來得更加有趣,更加人性,更加存在。因此你思,故你存在,不是說你一定是人類才可能存在,即使你是人類,你缺乏思辯,你都可以等於不存在。
而現在這個世界是有知識的,卻不想人們質疑,不想別人存在。這種體制,在西方是用一種隱暗的方式出現,在東方則是具體地出現,但這種存在性的鐵幕,其實橫跨各個文明。
說到底,真實不一定能夠找到,讀歷史的人如果心水清,都會知道自己讀的可能是演義,而真實在發生之後,已經永遠喪失,追不到的,但當你質疑「這是否真實」的時候,你便發明出自己,不再是被動接收訊息的硬碟,而是「存在的人」。而現代教育體系,說到底就是想人變成抄錄硬碟,想人接受很多事情是理所當然。對一個能夠發揮「靈魂」的人,沒有事情是理所當然,連自身的生存都不是。所以卡謬說是否自殺是一個大哉問,自己的生存都可以質疑,這樣的人是明智的,你很難把規條硬塞給他們。
所以每個社會都不會鼓勵別人思考這個問題,安樂死是敏感議題,社會賢達總是把「思考死亡」和「珍惜生命」對立起來,以阻止討論,但思考死亡的人才可能真正熱愛生命。而缺乏反思地熱愛生命,只是最低層次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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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問題就變成,是否任何一個政權介定某事是假新聞、失實,就確定了事情是假,是失實?「甚麼是真實」由誰界定呢?
「假新聞」這個概念在西方發大,其實也很捉蟲,人類正在付出代價,正在倒退。美國的建制派很喜歡說某些事情是「假新聞」,去禁絕言論自由。很多事情不准討論,就在網絡直接被消失。在 Facebook、Youtube 還有主流傳媒,想禁絕某些議題和人物的時候,就說他們在散播假新聞。為免假消息流毒千里,乾脆連討論都不行,但西方價值觀的外圍人士,對此往往照單全收,簡單來說,就是認為西方權貴比較信得過。西方傳媒、學者、政府,可以定義「甚麼是真實」。西媒甚至經常將評論當成新聞事實推銷給讀者。當你說為甚麼不能談論,他們其實也是說,為甚麼要討論?大媒已經說了這是假新聞,由「第三方 fact check 機構」審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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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和知識,其實不是特定的說法。說法會改變,好像很真實的科學理論都會受挑戰,會下台。文明最重要還是「質疑」。不容許質疑,就不存在思辯,也不再能修正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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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翼殺手》系列也是談這樣的問題,銀翼殺手負責處決脫離政府控制的人造生化人,這些生化人的記憶都是偽造,是其他人類的記憶的複製品。電影埋下的開放式伏筆,是主角後來也發現自己的記憶可能是偽造,他是否其實也是一個人造物?於是成為開放結局和哲學辯論題。《攻殼》和《銀翼殺手》或許不是想定論「甚麼是真實」,而是在虛擬物可以以假亂真,真假界線開始模糊的想像時空,去討論「甚麼是存在」。一個人工智能開始質疑自己是否人工智能,其實就像人類開始質疑自己是否人類。不管你是人工智能、人類還是複製人,當你發展出能夠質疑自己整個存在的能力,你就弔詭地獲得了存在的能力,因此也是存在,或者說是擁有「靈魂」。
是否存在,或是否具有自我意識,並非取決於你是否「正常人類」,因為大部份人類的生命都是理所當然,不會突然質疑。他們物理上生存,卻不是存在。在故事中的人工智能雖然不是 organic 的生命,卻是存在的,有自我意識的。如果在真實世界,當 AI 已經擁有這樣的高度,也許我們就要給他人權,視它與人類相等。這當然會衝擊人類為宇宙中心的世界觀,所以富哲思的科幻片通常都有些恐怖片的調調,因為它給你一個可能性:仿造物也可能擁有本真的東西,你認為本真的自己其實不一定本真。一個對自己整個存在深入反思並且認真的人工智能,可能比一個填鴨教育出來的營營役役真實人類,來得更加有趣,更加人性,更加存在。因此你思,故你存在,不是說你一定是人類才可能存在,即使你是人類,你缺乏思辯,你都可以等於不存在。
而現在這個世界是有知識的,卻不想人們質疑,不想別人存在。這種體制,在西方是用一種隱暗的方式出現,在東方則是具體地出現,但這種存在性的鐵幕,其實橫跨各個文明。
說到底,真實不一定能夠找到,讀歷史的人如果心水清,都會知道自己讀的可能是演義,而真實在發生之後,已經永遠喪失,追不到的,但當你質疑「這是否真實」的時候,你便發明出自己,不再是被動接收訊息的硬碟,而是「存在的人」。而現代教育體系,說到底就是想人變成抄錄硬碟,想人接受很多事情是理所當然。對一個能夠發揮「靈魂」的人,沒有事情是理所當然,連自身的生存都不是。所以卡謬說是否自殺是一個大哉問,自己的生存都可以質疑,這樣的人是明智的,你很難把規條硬塞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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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科幻電影系列】:銀翼殺手電影解析三部曲(上集): 何謂真實?Blade Runner / 擬仿物&布希亞 Simulacra and Baudrill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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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歪:「等等,難道滴妹不就是一個擬仿物嗎?不是滴妹不存在,而阿滴創造出的擬仿物掩蓋了滴妹的不存在。正好相反,是先有滴妹的擬仿物,阿滴才藉由擬仿物建構了自己的真實頻道。那麼阿滴的頻道本身真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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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關鍵字:#虛假記憶 #魔鬼總動員 #極光追殺令 #我思故我在 #笛卡兒#一級玩家 #孚卡測驗 #同理心 #Tomasello #意向性 #現象學 #交互主體性 #神經現象學 #Magritte #虛假的鏡子 #維根斯坦 #Nagel #逃出絕命鎮 #擬仿物 #駭客任務 #虛擬偶像 #CSI犯罪現場 #黑暗騎士 #布希亞 #小熊維尼 #習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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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David Graeber
2016,《規則的烏托邦》,商周
Evan Thompson
2007, Mind in Life: Biology, Phenomenology, and the Sciences of Mind
Frans de Waal
2017,《你不知道我們有多聰明》,馬可孛羅
Jacques Monod
1972, Chance and Necessity: An Essay on the Natural Philosophy of Modern Biology
Jean Baudrillard
1994, Simulacra and Simulation (中譯本:1998,《擬仿物與擬像》,時報)
1993, Symbolic Exchange and Death (中譯本:2006,《象徵交換與死亡》,譯林)
Michael Tomasello
1999, The cultural origins of human cognition
2014, A natural history of human thinking
René Descartes
2015,《沉思錄》,五南
Slavoj Zizek
1993, Tarrying with the Negative: Kant, Hegel, and the Critique of Ideology.
Thomas Nagel
1974, What Is It Like to Be a Bat?
Ludwig Wittgenstein
2009, Major Works: Selected Philosophical Writings .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
(中譯本:1996,《邏輯哲學論》,商務印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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