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180】【如果是身高就好了】
目前最新消息是
紀州庵昨晚剛剛宣布閉館
閉館到何時似乎是看情形,換言之目前等於是沒有開放時間表
我的表定第一場新書座談(我自己一個人講)是在6/5紀州庵
這個薛丁格的新書座談目前會不會有呢?
不知道
大概還是在有與沒有之間
而且我覺得沒有的機率好像滿大的
但算了,沒關係啦,隨便啦←自暴自棄😂
無論如何病毒都要阻止我們的連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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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突然想到,如果本週末大家想宅在家裡防疫的話
一不做二不休
我乾脆把《零度分離》書中首章〈再說一次我愛你〉
完整的全文1.5萬字直接全部貼上來啦
願意讀的朋友們宅著正好讀
(閱讀時間估計約25分鐘)
比網路書店的試讀部分都多一倍多
而且是完整的第一章整個故事
(我們只好來構建人與書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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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接受FB版面的人可以直接在這裡讀
# 可以存回自己的版面慢慢去讀
# 已經讀過的朋友們想分享感想也可以
# 配圖部分是當初在聯合副刊發表時可樂王的作品
# 想看比較好看的版面的人可以去鏡文學網站讀,我把連結貼在留言處
#以書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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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說一次我愛你|Say I Love You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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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們所知,起初,沒有任何人會將一代傳奇科學家、動物行為學家兼鯨豚專家Shepresa與「人類的未來」或「人類心智」此等議題連結在一起──起【初,她只是那個**能和鯨豚說話的人**而已。她生平的起點似乎不甚特別:西元2206年,Shepresa生於美國康乃狄克州一普通中產階級家庭,父母均為美籍華裔科學家,分別任職於康乃狄克大學(University of Connecticut)與輝瑞藥廠(Pfizer, Inc.)研發部門。她是家中獨女。十歲時,Shepresa的父母因故離異。這似乎對她造成極大傷害;她一度被確診患上嚴重的創傷後症候群。長達七個月期間,她保持沉默,拒絕說話,拒絕原先所有人際關係;不意外地同樣拒絕任何親友與心理輔導人員之關切。幸而她隨即復原。是的,根據她後來的說法,是海豚拯救了她──祖母帶她去看海洋遊樂園裡的海豚表演。那或許稱不上是全然愉快的經驗(「那真的太療癒了......我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樣喜歡牠們。但我那時已經夠大,不再像更小的時候毫無保留地接受這些了。」Shepresa 如此回憶當時的自己:「我很快開始質疑海豚能否從這些『工作』中獲得成就感......或者牠們終究只是得到一條果腹用的魚而已?」),但依舊帶給她相當程度的心靈撫慰。那對正經歷著生命中首次重大創傷的Shepresa何其重要。也正是在當時,她主動要求父母允許她茹素;並開始思索:如果她自己曾感覺遭受命運的冷遇,那麼動物們也會有被遺棄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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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們是否擁有如同人類一般的情感?這是個再古老不過的爭論;同時也是後來被視為激進動保人士的Shepresa最初的智識啟蒙。第二次啟蒙時刻很快接踵而至──那是Richard Russell與母鯨J35的故事。事實上,於過去數十年間,無數閱聽大眾早已透過媒體聽聞Shepresa多次提及此一歷史事件,此一她宣稱改變了她一生的真實故事──西元2018年8月10日,亦即距今約250年前,北美洲西岸一仲夏傍晚,時年29歲的西雅圖機場地勤人員Richard Russell單獨走向停機坪,闖入一小客機駕駛艙,於未經航管許可下擅自將它開上天空。除了Richard Russell本人之外,這架設籍於地平線航空(Horizon Air)的90人座龐巴迪(Bombardier)Q400螺旋槳小飛機並無任何其他乘客。換言之,他等同於竊取或劫持或了一架客機,並以其自身為唯一人質。於長達75分鐘飛行期間,這位溫柔而憂傷的劫機者依賴於模擬飛行電玩中學到的有限知識獨自操控飛機,並始終與塔台保持友善通話。事實上,也正因為這些通話紀錄,人們才約略明瞭他劫機的原因(當然,自另一方面來說,人們或許從未真正理解他的犯案動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黃昏空域漫遊中,塔台航管人員以小名Rich稱呼他,持續耐心安撫他,試圖引導從未受過正規飛行訓練的Richard Russell成功降落。然而他顯然沒有活著回來的打算。某些報導節錄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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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台:我們只是想給你找個安全降落的地方。
> Rich:我還沒想降落呢。天啊,我想我不能再盯著燃油表看了,油用得太快了──
> 塔台:好了,Rich,可以的話請向左轉,我們會指引你往東南方向飛。
> Rich:我這樣得被判個無期徒刑吧?但也沒關係啦,對我這種人來說,那可能也不錯。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聽你們對我說些好聽的廢話。你們覺得如果我能成功降落的話,阿拉斯加航空會不會給我一份飛行員的工作?
> 塔台:如果你能成功降落,我想他們會給你任何你想要的工作的──
> Rich:我知道有很多人關心我。他們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一定很失望。我該向他們道歉。我只是個壞掉的人......或許不知道哪裡有幾顆螺絲鬆了吧?(Just a broken guy, got a few screws loose I gu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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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鯨豚專家Shepresa本人的說法,她始終清楚記得首次聽聞此一故事的情境:2217年初冬10月,她剛滿11歲,就讀於美國康乃狄克州榭蒂‧蘭恩小學(Shetty Lane Elementary School)五年級,父母已於一年前正式離婚。她剛剛對自己立下再也不理睬數學老師E. Bonowitsky小姐的誓言──前天她在課堂上指出她算式中的錯誤,然而她認為Bonowitsky小姐並未給她應有的尊重。這誓言後來僅僅維持了三天。但在那三天期間,她可沒閒著:她自行破解了教室的網路密碼;每逢數學課,她一面心懷怨恨,拒絕聽講,一面瞪大眼睛盯著自己視網膜上的植入式顯示投影,偷偷瀏覽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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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在那時讀到Richard Russell和J35的故事的......」2248年1月,於接受台灣媒體Labyrinthos專訪時,Shepresa再次提及此事。畫面中,她與採訪者正重回康乃狄克州臨海的榭蒂‧蘭恩小學;芒草原上海風獵獵,變幻的光、潮浪與大片雪色芒花遍布;嶙峋怪石下,大西洋的海水升起又破碎,化為藍色與玫瑰色的泡沫。對於後來長期被視為爭議人士的Shepresa而言,那是個難言的,無比柔軟的時刻;因為在與塔台的通話中,劫機者Richard Russell主動提到了那隻虎鯨。是的,虎鯨,又稱逆戟鯨或殺人鯨;那是當時的另一則新聞──海洋動物學家發現,一隻編號J35的母鯨在自己的幼鯨寶寶甫出生即告夭折後,背著牠的屍體,與之相伴,在廣漠的北太平洋中迴游了整整十七日,歷經長達一千六百多公里的哀悼之旅後方才放手,任屍體沉入深海,隱沒入無光的黑暗中。記錄顯示,於劫機者Richard Russell的最後航程中,他曾向塔台表示想去看看那頭悲傷的母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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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台:如果你想降落,目前最好的選擇是你左前方的那條跑道。或普吉特海灣──你也可以在海面上降落。
> Rich:你和那裡的人說了嗎?我可不想把那弄得一團糟。
> 塔台:說了。我,還有我們,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或者任何其他人受傷。如果你想降落──
> Rich:但我想知道那條虎鯨的位置。你知道嗎?就是那條背著她的寶寶的虎鯨。我想去看看那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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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課堂上,11歲少女Shepresa就此得知了Richard Russell與母鯨J35的故事。據報導,在這長達一千六百公里的哀悼之旅結束後,研究人員原本對母鯨J35的健康狀況感到憂慮,但隨即發現牠看似活動如常,並未過渡自溺於喪子的哀傷中。那是二百多年的21世紀初葉,理論上,人類對此類海洋動物的了解與現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然而Shepresa不厭其煩描述此事對她幼小心靈的震撼──教室中她將這則故事看進眼底,四下無聲,淚水暈開了光線,周遭景物如鉛筆素描般無限退遠,然而視網膜上的幻影卻無比清晰,彷彿心象,彷彿有人在她腦內深海中對她低語。許多年來她在公開場合多次引述此則古老報導中一位網友的短評──「我們總有未竟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可以確定就是這樣......」於Labyrinthos專訪中,Shepresa強調:「對,就是如此。**未境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完全認同。不,那不是悲傷......那不純然只是劫機者Richard Russell對母鯨的憐惜或同情,不是;至少不僅僅是共感於牠失去幼子的傷痛......不是。那是某種快樂,某種寧靜,某種幸福。我不知道人何時會有這樣的情感......」畫面中,海風吹起了她厚厚的黑髮,無數稜角分明的沙粒自她語音中剝落。「我們總在生命歷程中面臨各式各樣的傷害:生老病死,情感的無償,內疚、罪惡感,心懷不平,孤單面對際遇的隨機、凶暴與無理......我們總難免悲傷、憤懣、徬徨、恐懼;或者相反,因這些負面情境的消解而暫時感到喜悅......當然了,我必須說,動物同樣也會──許多人遲遲不肯承認這點;但我知道那不是這樣......」她稍停。「Rich......Richard Russell並非因為痛苦或恐慌的暫時解除而感到喜悅。那太淺薄了。那不一樣。我知道他的墜毀是世上最美麗幸福的死亡......然而正因為人類的妄自尊大、自以為是,我們不肯正面承認這樣的情感,不肯承認那其實暗示了人類或動物心智最好的可能性,最後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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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最好的可能性」、「心智最後的歸宿」?對此,小女孩Shepresa似乎從未懷疑。許多嚴謹的科學家主張不應率爾將動物的某些儀式性行為(例如母鯨J35長達一千六百公里的哀傷巡遊;例如象群們對死去母象遺體的「瞻仰」)視為動物具有意識或情感的證據,因為其間難免存在太多尚待實證的環節。然而針對此類說法,Shepresa 向來嗤之以鼻。「我不是說他們的『嚴謹』是錯的。不是。」她在各種場合重複強調:「科學原本必須嚴謹。但這件事與其說是個科學上的爭論,不如說根本是個語言問題。動物當然有意識、有情感──幾千年來人類親眼目睹這麼多證據還不夠嗎?我們頂多能說:對的,動物所擁有的意識或情感,不見得與人類『近似』或『相同』......所以說,我們確實不宜直接斷定牠們擁有**同於**人類的情感──在這層面上,這句話是正確的。但即使是在那時,在我們對動物遠不如今日了解時,我們也早該承認,動物毫無疑問擁有牠們自己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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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維根斯坦討論過的語言問題?」2269年,Shepresa 63歲冥誕後不久,距她首次發表那五篇震驚世界的論文整整22年後,德國柏林近郊,我首次與Shepresa 的獨生子Mike Morant會晤,聽他轉述他母親此一早年看法時,我如此提問。「她的意思是,類似維根斯坦的概念──許多哲學問題,其實只是語言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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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維根斯坦。就像維根斯坦說的那樣。有些科學問題,本質上也只是語言問題。」Mike笑得爽朗。「你的反應居然和我完全一樣......」
「嗯?」
「我的意思是,我曾向我母親提出過一模一樣的疑問。她的回答是,她小學時就想過了;然後她接著說,你想想,維根斯坦多久以前的人了?居然有那麼多人到現在還在爭論這個問題......」Mike稍停,看了我一眼。「她說,你看,人類就是這麼笨,怎麼可能會比鯨豚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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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濠梁之辯。那是中國古代哲學家莊子與好基友惠施之間的爭論。是啊,你不是魚,你怎麼知道魚很快樂呢?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呢?你不是動物,你怎麼知道動物有沒有屬於牠們自己的「心智」呢?但我想有許多事本質皆是如此──例如,如何令加害者等量承受被害者的痛苦?是的,時至今日,我們必須承認,許多時候,人類文明社會的基礎共識依舊不出「以牙還牙,殺人償命」的範圍;我們與西元前二千年漢摩拉比法典的時代其實相去不遠。那或許正是人類此一社會性物種的基本規則吧?如此大腦,這樣的中樞神經系統,搭配群居性文明,為了維持群體秩序,必然形成以「以牙還牙」為思想核心的律法。聖多瑪斯‧阿奎那(St. Thomas Aquinas)筆下的**自然法原則**,或許是數學上、文明結構上的必然?問題在於,如何「以牙還牙」?如何於兇手身上產製同於受害者所承受的,**等量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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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很明顯:事實上,等量的痛苦從未真實存在,因為對任一相異個體而言,痛苦與快樂必然是客製化的。個體們終究擁有彼此相異的,無法與他人共享的感官強度與個人體驗;而更為巨大的鴻溝則存在於人與動物之間。事實如此斬釘截鐵:因為我們並非動物,是以我們原本便無法體會動物的感覺;同樣地,我們永遠難以確證動物是否擁有所謂「心智」──至少我本以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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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如此。我們都曾誤以為如此。然而我們全都錯了。一整個時代的人,全都錯了。但請容我為自己辯護:這是非戰之罪;未能親訪Shepresa本人並非我個人失誤──這顯然牽涉某些不可抗力因素。作為一位鯨豚生物學家,她原本不應如此聲名大噪。2223年,17歲的Shepresa 考入麻省理工學院,主修動物科學;2229年,年僅23歲的她以海豚中樞神經系統演化史相關研究獲博士學位。她的求學生涯堪稱一帆風順──除了因天賦極佳而深受師長賞識之外,她的人際關係似乎也極為圓滿。她待人有禮,親切熱情,不吝於與他人分享資源,對一切挫折皆樂觀以對。幾乎所有曾與她共事的人都對她持正面看法。說她是動物科學界的「零負評女神」,亦不為過。就我們所知,至少在當時,童年裡那長達七個月的沉默失語似乎沒有在她往後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痕跡。(啊,這像不像是母鯨J35在那一千六百公里遠的,漫長哀悼後的奇蹟復原呢?)然而詭異的是,這何其類似於當年啟發她親近鯨豚、走向海洋的Richard Russell──毫無疑問,劫機者兼自殺者Richard Russell在各方面都是個一般意義上的「好人」──他待人溫柔和善,熱心助人,擁有再正常不過的社會連結;同事們公認他為人善良正直,工作認真負責,且事發前未曾表露任何負面情緒,也未有任何相關蛛絲馬跡。他的家人則表示他與妻子感情親密和睦,婚姻美滿,既不憤世嫉俗亦無憂鬱徵候。他是忠誠而負責的丈夫,關心父母的兒子,溫暖慷慨的友人,鄰里街坊的好鄰居......然而所有這些,都未能阻止他浪漫絕決的自毀;一如無人能阻止Shepresa對鯨豚的偏執與愛。2234年她與Bertrand Morant結褵;2236年,30歲的她生下長子Mike Morant,同時自伊利諾州羅德理格茲學院(Rodríguez College)轉職至美國西岸西雅圖華盛頓大學(University of Washington)任教。十年後,2246年,時年未滿四十的鯨豚科學家Shepresa發表了她生命中第一個震驚世界的研究成果──**她宣稱她破解了虎鯨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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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愛**是個令我感覺非常矛盾的概念......」首次採訪中,Shepresa的獨子Mike Morant(他長年旅居德國柏林,於市郊Sachsenhausen納粹集中營遺址附近一所中學擔任英語教師)如此向我談及他母親。「對, 我小時候不常見到她。她確實就是一般人知道的那種工作狂的樣子......每日早出晚歸;許多時候她必須出海追蹤鯨豚,一去至少幾個月。」Mike的眼睛黯淡下來。他身材清瘦,長手長腳,一頭淡黃色茂密鬈髮,嶙峋的臉和顴骨,一雙神經質的眼睛。他說話時似乎總有些習慣性傴僂,帶著曖昧的憂傷。「她沒有花太多時間在我身上......」他苦笑。我們正漫步於Sachsenhausen集中營外的鄉間道路上,鐵絲網於灰色石牆上攀行,腳下礫石摩擦,冰冷透明的光線自周遭穿行而過。
「你恨她嗎?」我說:「就你的感覺而言──」
「對。我當然恨過她。」Mike Morant凝望著遠方正隱沒入暮色的天際線。「她對婚姻也並不用心。她和我父親的婚姻失敗,我想多數責任在她身上。但我知道她是個『好人』......她的研究夥伴、實驗室團隊、她的學術界好友、她的學生們,全都愛她。」他稍停半晌。「當然了,我相信那些鯨豚們──她其他的『孩子』們;也都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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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母親能否真正讀懂自己的孩子?對Shepresa 與她的虎鯨寶寶們而言,這完全不是問題。她關於虎鯨語言的論文共計五篇,於2246至2247年間陸續發表於包括《自然》、《細胞》在內的三種權威期刊上。這是史上首次有人宣稱成功破譯其他物種的語言。不意外地,虎鯨語言以波形與頻率之排列組合呈現意義;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Shepresa先是細膩區分了虎鯨的**歌唱**與**日常語言**,接著又在日常語言中解析出了明確的文法規則。這原已前所未見;但更令人驚異的是,這套文法規則中,居然包含了海水溫度與海流速度的變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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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聽之下,這完全匪夷所思──」於2261年首播的世界國家地理頻道(WNGC)紀錄片《聲與愛之形》中,時任中國北京師範大學講座教授的動物學家黎玉臨如此表示:「是啊......我記得第一時間裡學界其實非常懷疑。打個比方,這相當於告訴你,人類說話時,可以因應空氣濕度與溫度之變化而改變發音,以求傳達精準。這怎麼可能呢?」訪談中,這位中國演化生物學泰斗如此回憶這位他執教於麻省理工學院時的得意門生。「但當解剖學證據出現後,科學界由懷疑轉為驚嘆。這成就太不可思議了。太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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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的解剖學證據於第五篇論文中出現。Shepresa與廠商合作,以訂製的**研究用類神經生物**植入虎鯨之中樞神經,成功截獲關鍵證據──當虎鯨發聲時,其大腦語言區神經細胞與職司海流偵測之部位有著固定模式的連動。Shepresa將此固定模式歸納為39種,並逐一指出這39種模式如何與語音的波形、頻率和文法產生關聯。結論是:一頭成年虎鯨的語言複雜度,約略等同於一15歲人類青少年;而在某些特定方面(例如對海洋環境、洋流、水溫與色彩的理解與辨識,以及**某些謎樣的、人類並不熟悉且未獲實證的情緒反應**,其語言程度則可被確證為超越人類甚多。「請看看你的手。」她甚至在論文註解中語帶譏誚:「請寶愛、珍惜你的手,這雙拇指與其餘四指可對握持物、可勞作的手──要不是這雙手,要是虎鯨擁有的是手而不是鰭,人類幾乎確定無法稱霸地球;因為一頭虎鯨的心智能力很可能超越你甚多。牠們比我們更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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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間,Shepresa 聲名大噪。無數邀約如雪片般飛來,而她的後續舉動則將她推向一難以測知且無比凶險的未來。這確實令人意外,因為此前從未有人將她定位為「激進動保人士」或「激進素食主義者」;而事實上,她也未曾公開提出任何與此有關的政治倡議。「對,所有人都嚇呆了。」Shepresa的獨生子Mike Morant如此描述:「包括我的父親。後來他告訴我,在此之前,他唯一聽她提起過的相關說法,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鯨豚確實比人類聰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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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獨子Mike Morant年僅九歲。他始終清楚記得母親以他完全陌生的形象於媒體全像畫面中現身的情景。由於缺乏陪伴,他與母親從來並不親密;即便如此年幼,敏感的他早已察覺自己與母親之間的鴻溝。「我後來有種說法,」Mike Morant自我解嘲:「我說,我和她的關係要不就是『溫柔的疏離』,要不就是『彬彬有禮的親密』......」
「是嗎?你還那麼小......你小時候就對你那麼冷淡嗎?」社區球場邊,孩子們嬉鬧著彼此推擠,一顆足球跳呀跳地滾到我們面前。
「噢不,沒有。沒有。那時候......嗯......」他遲疑起來。「對,嚴格來說,我們不親,但那並不代表我對她有什麼嚴重的負面觀感。負面情緒是後來的事了。」Mike解釋,當時的他對母親孺慕依舊;然而母親的公開說法卻完全把他給嚇傻了。「我和父親在家裡看她上電視受訪。她居然說,人類這種肉食者社會根本徹底養壞了所有小孩,而人類文明本該受到大屠殺或種族滅絕這樣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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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人類需要受罰?因為懲罰人類對文明有益,對地球有益;而被這低素質文明養壞的小孩們則一點也不值得同情──這是Shepresa的基本論點。平心而論,她的某些論述並不新鮮──例如她主張人類食肉是極不文明的殘忍行為,其罪堪比納粹大屠殺。「動物們當然擁有心智。我就不再重複那些一百年前老掉牙的論點了。」Shepresa 如此強調:「我要說的是,第一,現在,就是現在,我們已然聽懂了虎鯨的語言,我們可以,也應該和牠們溝通。第二,我們用在虎鯨身上的那些研究用類神經生物,其構造、其運作機制根本和人類大腦非常類似。那實質上就是以人類大腦為模版──而現在這些類神經生物能幫助我們理解動物。一些非我族類的動物。」攝影棚白色燈光下,Shepresa的表情扁平而嚴厲。「所謂『非我族類』。你知道這什麼意思嗎?意思就是說,我們和牠們的中樞神經樣態非常類似,甚至能透過這些類神經生物彼此互通。告訴我──對,看著我的眼睛:你認為我們真有權利圈養牠們、屠殺牠們,然後若無其事把牠們的屍體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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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presa 的尖銳毫無意外引起軒然大波;但她並未就此退卻。數月間,她持續發聲,起手無回,變本加厲,且對動物的同情似乎漸漸延伸為對人類的憎惡。「有些人認為蜥蜴的中樞神經構造極其粗陋,魚、豬和雞的中樞神經也太過簡單,簡單到僅具備求生與繁殖功能,不可能有所謂情感或意識......」2248年3月,於接受英國BBC《世界大運算》新聞節目直播訪談時,Shepresa 再度語出驚人(顯然令主持人尷尬不已):「我也不再重複批評這種看法多麼自我中心了。我要說的是,人類嬰兒或胚胎的中樞神經根本就比太多動物還要簡陋,事實上,他們比豬更缺乏『意識』。然而殺豬被視為理所當然,殺嬰卻是文明中最大的禁忌。為什麼?很簡單,那只是人類這個物種的**自我保護**而已。人類竟發展出了如此自私自利的文化......」
「那......殺狗呢?」被嚇壞的主持人勉強擠出一句話。「人類真那麼自私?但那些虐狗虐貓的傢伙同樣受到大眾譴責......」
「殺蟑螂呢?殺蚊子呢?」Shepresa很快反駁。「殺蟑螂、殺蚊子也受大眾譴責嗎?你覺得呢?說來說去,一切無非以人的喜好為唯一標準。貓貓狗狗長得可愛,所以人類放他們一馬。蟑螂蚊子長得醜,惹人厭,所以人類毫不留情。豬呢?牠對人類有用,所以留著殺來吃。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人類的惡劣也並不意外──記得佛洛伊德的《圖騰與禁忌》嗎?」她進一步挑釁。「當然,這樣的黑暗與自私同樣存在於人類群體內部。記得上次被同事陷害的感覺嗎?記得那些明爭暗鬥、巧取豪奪,因蠅頭私利而毫不在意傷害他人的人嗎?記得那些以羞辱、貶低、霸凌無辜他人為樂的嗜血者嗎?記得那些發起戰爭、策動種族屠殺,摧毀一整個世代文明的魔頭們嗎?人類根本是咎由自取。這種文明,這種低級文化,如果有一天被滅絕,我一定會額手稱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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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Shepresa 原本恰恰是個在人際關係與社會連結上極為成功圓滿的人;也正因如此,她對人類偏激的敵視更令人意外。她迅速爆紅,瞬間毀譽參半;而她的言行則將周遭較親近者全數捲入一場始料未及的風暴中──當然,包括丈夫Bertrand Morant與兒子Mike在內。「我們開始察覺,總有人在監視著我們。」Mike Morant回憶,當時除了狗仔隊明目張膽於住家附近守候外,他也開始察覺周遭人異樣的目光。這令幼小的他既害怕又困惑。也正是在那時,他與母親的關係急速惡化──因為母親未曾帶給他任何受保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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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太脆弱了......」Mike Morant眼眶泛紅。「對,我太脆弱了。我很害怕。但我的個性使我也沒向父親求助太多。我太壓抑了。但我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啊......」他提到,母親和從前同樣忙於工作,早出晚歸;新開的戰場(動物權利)更嚴重壓縮了他們相處的時間。他感覺自己像一艘暴風雨中的孤單小船,慘遭遺棄。某次,一夜凌晨,惡夢襲擊,他驚醒下床,推開房門正巧撞見母親回來。他已超過三個月未見到她,怯怯喊了聲媽(惡夢的寒意猶在,母親竟已令他感到陌生不已);而母親儘管臉上盡是疲態,意識卻依舊不知神遊何處,僅僅看了他一眼便不發一語轉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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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某些更激烈的母親。我知道。」2269年12月,德國柏林Tempo e amore咖啡館,Mike Morant眼眶含淚,窗外側光的暗影正蝕刻著他臉上的紋路,幻變著深淺不一的痛苦。「比如那些蓬亂著頭髮,滿臉淚痕向孩子們嘶吼『都是你們,是你們在吸我的血』的母親。比如那些因過度疲累而心不在焉,將幼兒禁鎖於密閉車輛中轉身離去的母親。比如那些情緒失控,無來由搧孩子巴掌、扯孩子頭髮、拿菸頭燙他們、拿髮夾或筷子戳他們的母親......我知道她不是那種母親。現在的我也早已不再恨她。但那時,不知為何......我想她那時的態度更令我難受......」Mike哽咽起來,嘴唇顫抖,毫無血色。「我寧可她激烈斥責我或體罰我......在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刻,我想我已經知道,在我與她之間,所有的親密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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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始終懷抱著巨大使命感的Shepresa 並未停下腳步。2248年11月,她召開記者會,宣布啟動「忒瑞西阿斯計畫」(Tiresias Project),宣稱研究團隊將以五年為期,分階段達成**與虎鯨對話**的目標。忒瑞西阿斯是古希臘神話人物,天神宙斯賜予他聽懂鳥語的能力,他也因之而能預見未來。「我說過:我們已經聽懂了牠們的語言。」Shepresa 強調:「那接下來呢?答案是,接下來就是和牠們說話的時候了。這將是對虎鯨語言相關論述的再次檢證。在演化史上,自百萬年至數十萬年前,我們的祖先連續滅絕了直立人(Homo erectus)與尼安德塔人(Homo neanderthalensis)等其他類似人種,在地球上建立了智人(Homo sapiens)唯我獨尊的霸權,延續至今。如果人類與動物、與其他物種之間的藩籬能被撤除,我必須說,那必然是人類文明史上嶄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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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歷史終究證明,Shepresa 所言非虛。「忒瑞希阿斯計畫」的結果幾乎撼動了整個人類文明;說無人能置身事外,並不誇大。歷史學者、哲學家、文化研究學者等人文學界知識份子對此多所討論,生物學界、演化學學者等科學家社群內部亦對此熱議不斷;後續則進一步啟發了人工智慧與數學、邏輯學、量子力學等領域連篇累牘的研究與討論。量子力學?是的,關於「觀測者」之意識:一頭虎鯨算是有意識嗎?如果虎鯨伸出牠的鰭打開了箱門,看見了內部,那麼箱子裡薛丁格的貓是生是死?抑或依舊「既生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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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種種自不待言。然而在此一後續效應徹底發酵之前,令Shepresa 再度攻佔媒體版面的,卻是一場離奇刑案。2250年,於忒瑞希阿斯計畫期間,44歲的Shepresa結束了維持16年的婚姻,由獨子Mike的父親Bertrand Morant取得監護權。即便已極盡低調,媒體依舊發現了此事並追蹤報導。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這竟使她被捲入一樁神秘又荒謬的連續殺人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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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沒想到......」2270年3月,我在紐約布魯克林與美國聯邦調查局退休探員 K. Fortress會面,20年前他正是此一「殺手T案」的主要負責人。「對,這殺手T就是那種囂張的『預告犯』。他自居正義,專殺名人,而且習慣通知媒體事先放話預告。但說真的,這種狀況我們相對輕鬆;因為你好歹有個明確的保護目標......」所以最初的目標就是棒球明星S.D.和食品商Schmitz?「沒錯。S.D.是涉嫌賭球,收錢放水性招待,但最終因罪證不足而被判無罪。」受訪時已67歲,一頭白髮的K. Fortress如此回憶往事:「食品集團大亨P. Schmitz你一定也清楚。他用可疑的、簡化的基因組合法孵育劣質生物做高級人造肉,獲取暴利;結果也無罪。我們原本以為殺手T選的都會是這種人人厭惡且逍遙法外的目標,沒想到第三個預告,赫然就是Shepres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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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單就殺手T事件而言,在當時即已引起軒然大波。棒球明星S.D.於馬里蘭州住家附近被發現遭人以球棒毆擊致死,而食品大亨P. Schmitz則因嚴密保護而逃過一劫。「S.D.是第一位死者,但並不是『被預告』的死者。」透過酒吧玻璃窗,深夜街燈與霓虹照拂著K. Fortress阡陌縱橫的臉。「殺手T是在殺死S.D.死後才公開投書媒體,承認犯行;接著預告他將懲罰P. Schmitz,執行正義。但這回他就沒得手了。」K. Fortress探員皺眉苦笑。「所以我說這種張揚的『預告犯』反而好對付。對,破案壓力超大;但媽的,至少在保護當事人時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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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無例外,眾人對於鯨豚科學家Shepresa居然成為獵殺目標都感到訝異萬分。然而,對於Shepresa與Mike Morant母子而言,那卻是一次意外的契機。「這好像有點奇怪......但事實是,知道母親正遭受著生命威脅,我感覺自己與她的距離反而拉近了。」Mike似乎有些羞赧。「對,我領悟到,這同樣是她為個人信念做出的犧牲。父母離婚後,我和母親已不住在一起,而是跟著父親住;但警方依舊派出了編制人員保護我們。發生這種事,我和父親當然也受影響;雖然殺手T的威脅明顯並不直接針對我們......」
「壓力很大吧?」
「相當大。現在回想,還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挺過來的。」
「真是辛苦你了......」
「嗯,但說真的,或許也不比更早之前來得嚴重。能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對吧?大概就是這樣。」Mike平靜下來。「從母親破解虎鯨語言、投身動物權利運動開始......你知道網路上總是各種奇奇怪怪的臆測和傷人的不實謾罵。罵她、罵我的父親,莫名其妙地罵,天花亂墜地罵。那當然也影響到我。我可能在那時就已經被徹底『訓練』過了?」Mike苦笑。咖啡館中燈光昏暗,植栽枝葉扶疏,鄰座原本埋首書頁的灰髮平頭青年突然抬頭看了我們一眼,右手指腹於頰側下顎骨處摸索捏弄,不知是否正嘗試調整植入的類神經通話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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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突然就理解了一件事:我的母親是位不折不扣的勇者。」Mike Morant聲音沙啞。「對。她是勇者。當然,直到現在我依舊這麼認為......原本在父母離婚後,我幾乎已和母親形同陌路。他們剛分開的一段時間裡,因應她提出的會面要求,我們甚至曾見過幾次面,但──」他欲言又止。
「怎麼?感覺如何?」
「呃......我只能說,非常,非常彆扭。」晦暗的光度中,Mike Morant凝視著自己的掌紋,彷彿此刻長在他手上的是一張張陌生的臉。「我不自在,她也不自在。我能感覺她的歉疚,但歉意反而令彼此神經緊張。我尷尬起來,不再答應會面。」他稍停。「我想這也讓她鬆了一口氣吧?但後來發生了殺手T的那件事......我記得,至少在一段時間內,我似乎更能理解母親的言行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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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探員探員K. Fortress所言,事件以一種令眾人難以索解的樣貌「進場」。2250年10月26日,署名為「殺手T」的嫌犯投書媒體,公開承認棒球明星S.D.命案為其所為。2250年11月16日,S.D.死後三週,食品集團大亨P. Schmitz遭到殺手T公開點名。12月10日,時年61歲的P. Schmitz於視察工廠時遭到狙擊,幸而子彈並未擊中要害,僅輕微損及其小腿,表皮與肌肉擦傷;凶器疑為一類神經生物無人機。12月14日,殺手T承認自己對P. Schmitz「行刑失敗」,但強調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兩天後,12月16日,殺手T卻突然再次宣告,接下來的處決對象為「**反人類份子Shepresa**」。在一段向媒體與警方投遞的錄像中,一名背對鏡頭,頭戴黑色頭套、著深藍大衣,背景畫面與語音皆經亂數運算變化處理的殺手T宣示,Shepresa是數十年來僅見的極端反人類者,卻以科學家、動保人士與素食主義者等虛假形象作為包裝,「看似對動物充滿溫情,卻對家人冷漠以對」、「這樣的虛假、狡猾與殘忍,理應遭到身為萬物之靈的所有人類唾棄」,因此宣告將對Shepresa實施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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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時間,整個城市都炸了。」探員K. Fortress點起一支菸。「我們內部輿情單位做了數據分析。結果不意外:Shepresa 的公眾形象雖然難免爭議,但畢竟與棒球明星 S.D. 與 P. Schmitz這類人相差十萬八千里。像P. Schmitz這種人如果遭到『處刑』,我們可以確定必然有許多人認為他罪有應得;但說要『懲戒』Shepresa──」
「太誇張了?」
「當然。一定的。不就是個主張動物權利的傢伙嘛?還是個有貢獻的科學家......再怎麼不喜歡她的言論,也不該說要殺她呀?更何況她的知名度和S.D.或P. Schmitz這些人也根本不屬於同一個量級......」
「確實奇怪......」
「沒錯。所以更多揣測就來了。」微光中,菸頭明滅,酒吧內螢幕上的無聲球賽像一場荒謬的偶戲,K. Fortress的臉隱沒入煙霧繚繞的藍色暗影中。「媽的,你也知道這個世界,神神秘密的......許多人,包括我們內部人員,開始懷疑殺手T的精神狀態......」
「嗯?精神狀態?什麼精神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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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我們懷疑,或許他比我們原先所想像的更**瘋**、更不合邏輯?」他摸摸臉。「我記得當時也有線報說殺手T根本和Shepresa素有私怨,只是藉機報復。這當然從各方面說也都站不住腳。接著沒過幾天,又開始有人把矛頭指向媒體,因為Shepresa正好也就是當時新聞圈的焦點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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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人物?」我追問:「什麼意思?和媒體有什麼關係?」
「意思是,說不定殺手T的選擇根本非常『隨興』?」K. Fortress稍停。「說不定他其實只是想到什麼幹什麼,想到誰就殺誰?他其實根本像一組想殺人的**亂數程式**?畢竟Shepresa根本和P. Schmitz一夥完全不一樣啊。所以,或許T原先壓根沒想要殺她;純粹只是因為那陣子,她離婚的消息傳出,引來許多八卦媒體開始報導,說她對待家人並不親切──」
「所以才想到她?」
「對。T可能就是看了媒體報導才想到她?或許T本人對家庭關係這點有些什麼嚴重的心理創傷?或許他是個自小受到母親冷落的小孩?否則就常理而言,我相信多數人不會認為Shepresa是個『夠格』的獵殺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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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諸葛,K. Fortress提及的猜想或許正確。而當時Shepresa採取一極尖銳之方式應對來自T的「獵殺令」──她召開記者會公開反擊,態度強硬。「對,我從來就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合格的妻子。」她坦承:「我從不否認這點。但那並不代表我沒有資格對我的主張負責,更不代表任何人有資格以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威脅我。」她咬牙切齒,近乎挑釁。「對,我早就說過,人類的文明就是如此品格低劣;而我現在知道,你本人,殺手T,你本人,就是這種低劣最完美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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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警方十分擔心此舉將激化殺手T的行動,然而結果卻急轉直下。事件以一莫名其妙的方式意外結束:殺手T居然未有任何反應,就此銷聲匿跡。我們必須承認,這可能驗證了某些揣測──T的行為完全缺乏邏輯與一致性;他是無法預測的。「對,居然沒有後續。」K. Fortress似乎有些赧然。「或許T還真是個精神失常的傢伙?......這說來還真沒面子;S.D.和P. Schmitz的案子也跟著T的消失而石沈大海,沒能查出什麼結果。媽的這根本是丟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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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恰如前述,這場不了了之的刑案卻意外為Shepresa與Mike Morant的母子關係帶來新生的契機。Mike主動與母親聯繫,二人試圖修補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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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我還是太天真了......」Mike Morant苦笑。「我想,我的母親終究也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母親呢?又為何,有這樣的母親的我,竟會如此平凡呢?」他臉上淚痕縱橫。我幾乎能感覺那淚水的鹹腥與冰冷。「開始時她給我的感覺也很好。她有誠意,我感受得到。但後來卻又逐漸疏於聯絡......不,不是,我不會期待能和她彼此享有真正的親密;我們從未擁有過那樣的時刻,即使在我幼年時也是如此。我沒有不切實際的期望。但這是怎麼回事?後來我想,我自己也有部分責任,因為我長大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並沒有認真思考過她的期待。我原本以為她也就是在忙著做研究,忙她的忒瑞西阿斯計畫......」Mike雙手掩面,終究抽泣起來。「她寧願試著去和她的殺人鯨講話,卻不願意跟我講話嗎?......我想要的,不過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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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e Morant表示,Shepresa顯然愈來愈忙於研究工作,消失的時間愈來愈長,即使他嘗試與她聯繫,卻總是找不到人。這使他修補母子關係的希望再次落空。當然,當時他完全不可能知道,母親竟是獨自身陷於那樣的「狀態」之中。Shepresa已騎虎難下,她的忒瑞西阿斯計畫誘使她隻身涉險,而她的熱情與偏執則使她做出了難以想像的極端行動,甚至蓄意欺騙了整個研究團隊。事實上,當時她並不僅僅是透過發聲器以波形、頻率等變項試圖模仿,或再製虎鯨的語音而已──2251年,她首次秘密訂製了以虎鯨大腦語言區為藍本的類神經生物,將之**植入自己的中樞神經**,並輔以特製神經元連接自己的聲帶、耳內聽細胞與大腦聽覺區。
**她自己當了白老鼠。她打算親自和虎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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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真正知道她決定這麼做的原因。起初,也沒有任何人發現此事。「那年冬天我和初戀女友分了手。」Mike Morant接續述說:「聖誕夜我喝得爛醉,福至心靈撥了通電話給母親,居然接通了。她說她可以給我2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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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麼巴巴跑到她的實驗室。一個街區外尚且亮著兩棵大聖誕樹,無數閃亮的全像投影如雪花般漂浮在空氣中,路邊一隊隊笑鬧著的年輕人和唱聖歌報福音的小朋友們......但不知為何,實驗室門口一片漆黑,街燈故障,青白色微光彷彿一場將散未散的霧。
「我的母親在黑暗中向我走來,她看著我,視線卻閃爍不定,彷彿穿透了我的臉、我的眼睛。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質問她為何忙著和她的動物溝通卻不想跟我說話。我崩潰大吼,說,我知道那些虎鯨是你的孩子,但我同樣也是你的孩子、你的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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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些很奇怪的話......」2270年2月,我陪同Mike Morant重回現場,於事件過後整整19年再訪Shepresa團隊位於美國西岸華盛頓州橡港(Oak Harbor)的實驗室。實驗室建築本身已遭廢棄,原先屬於虎鯨、連通著北太平洋的大池已被抽乾,自上方俯視,落葉與塵土於其中靜止,細雪正緩緩沉降,像一個因過度清寂而橫遭中止的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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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心不在焉。她喃喃說,說話對人很重要嗎?愛或親密,對人類而言很重要嗎?......**人們一直在索求著的,到底是什麼呢?**......」四下寂靜,我們空洞的腳步迴盪於空間中,水光在Mike Morant的瞳孔中無聲明滅。「然後,就在那彷彿籠罩著全世界所有暗影的街邊,她伸出手撫摸我的臉。但我幾乎打了個寒顫,因為那指尖如此冰冷,全無體溫,幾乎完全不像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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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包不住火。半年後事實遭到揭發。Shepresa 已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的外在形體維持原貌,但長期植入的,仿虎鯨大腦的類神經生物顯然已侵入並重組了她原本的中樞神經。她已離人類愈來愈遠。她能發聲,但語音或句法本身已無意義;她能說話,但說出的卻已不再是人類的語言。再沒有人能聽懂她、真正辨識她的語意。少數時候她或許能說正確的英文或中文,然而僅限隻字片語。但當研究夥伴以先前的「虎鯨39種語言基本模式」為藍本試圖逆向理解她時,卻也並不成功。(弔詭的是,那不正是Shepresa本人的研究成果嗎?)已無法與人溝通的她無疑已完全失去了領導團隊的可能性。然而研究人員卻發現,Shepresa顯然與她的虎鯨寶寶更親密了──她時常在船上,在大池岸邊,或貼近池底連通道玻璃凝視著牠們,透過擴音器對牠們發出既尖銳又溫柔的吟唱。而虎鯨們也明顯有所回應:牠們或者群聚在她面前,或者在船舷旁迴游繞圈,或者以規律的噴氣與跳躍譜出節奏、海水與浪花的鼓點;或者應答以同樣溫柔而聒噪的語音......
沒有任何人類能再和Shepresa說話。但也沒有任何人類會懷疑,她正在與虎鯨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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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預料,當初被眾人寄予厚望的**忒瑞西阿斯計畫**竟會以此種方式收場。2252年9月,Shepresa 與虎鯨「交談」的畫面正式曝光,立刻引起轟動,躍登全球頭條。全世界為此陷入混亂與瘋狂。媒體逕以「瘋人科學家」、「鯨女」、「能和鯨豚說話的人」稱之;談話性節目全炸了鍋,社群網站沸騰熱議,評論家與學者們紛紛發表長文,而各國領袖則在輿論壓力下被迫回應。「這是斬釘截鐵的重大事件。」精神分析學者、哲學家兼文化評論人 A. Chufurst如此述寫:「七百年前,哥白尼將地球從宇宙中心的神壇上踢下;三百多年前佛洛依德則摧毀了人以自己的理性與意識為絕對中心的錯覺。這是人類史上的兩次重大認知革命。而現在,Shepresa 跟隨達爾文的腳步,再次無情毀棄了『人類為地球中心、萬物之靈』的妄想,接力完成了人類史上第三次認知革命。身處於一鉅變時代,歷史巨輪轟然前進,所有合格的文化與政治領袖,都必須對此做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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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忒瑞西阿斯計畫的成功嗎?客觀上我們很難如此認定。然而時至今日,我們也不再能知曉Shepresa心中的真正看法了。她拒絕受訪,同樣拒絕與任何人溝通(一如她童年裡那長達七個月的沉默?)──事實上,這兩項任務對她而言已力有未逮。她和她的鯨寶寶們的親密時光也並不長久──侵入的類神經生物很快開始破壞她中樞神經的其餘部分;病症以一種類似漸凍人混合阿茲海默症的方式蠶食了她的生命。2252至2254年間,逐漸喪失記憶、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Shepresa接受了共計八次奈米機器人手術,試圖清除在她體內與其自身中樞神經嚴重沾黏、綰合,爬藤般交纏共生的仿虎鯨類神經生物,然而終究失敗了。2255年4月,Shepresa 死於西雅圖華盛頓大學附設醫院,得年僅49歲。而陪伴她走過最後時日的,依舊是她的兒子Mike Mor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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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遺憾的是沒有再和她說話的機會......」Mike Morant哽咽起來。「但無論如何,我感激那段最後的日子。我甚至不曾認真考慮過她疾病的進程。我有點逃避吧?但......那算是疾病嗎?不,那是她的瘋狂、她的偏執、她的信仰,她自己的選擇。她沒有病,她只是做了和一般人不一樣的決定。而且我們當然也不會知道接下來會怎麼發展......這世界上還沒人得過這種病不是嗎?」無疑,在這位傳奇科學家與她的獨子Mike Morant的最後時光裡,外界的紛擾對他們已不再具有意義。熱議持續經年,討論方興未艾;學術界與科學界姑且不論,因應此一事件而生的社會運動、政治倡議,甚至新興宗教如雨後春筍般出現。隨時有人為此自殺,隨時有人因此獲得重生的勇氣;甚至有激進倡議團體主張,動物與人類心智的混種結合才是人類心智演化的必然道路,是最終且必然的結果。然而喧囂之間,我們甚至無法確認,在生命中的最後時光裡,Shepresa是否真正「知道」這些因她而起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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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那天......」2270年2月,北太平洋東岸,橡港冬季,我與Mike Morant已漫步至海邊。潮浪來回,狂風呼嘯,暴雨般嘈噪的回音,水與浪在近處粉身碎骨,而遠處,隱沒於無光中的夜海正以純粹無雜質的聽覺向我們展示著大自然龐巨的力量。「那天清晨時分,我似乎心有所感,突然驚醒,發現病床上的母親已自行坐起身來,空洞的眼瞳正凝視著窗外某處。我感覺她似乎想看看外面的什麼,於是慢慢扶著她走過長廊,來到盡頭面光的落地窗前......」Mike Morant形容,那是個清冷一如夢境的清晨,窗外雲層高而厚重,然而天光雪白明亮,樹與樹的枯枝構成了美麗的抽象圖案。他攙扶著母親蹣跚步行至窗前,看她側臉將耳朵貼上窗玻璃,像是在專心傾聽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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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沒有任何聲音。但我隨即知道了答案──那是一架孤伶伶的飛機。
「很奇怪,我已經看見了那架飛機,但我的母親似乎並不想**看**。」夜海轟鳴中,Mike Morant呶呶述說。「她只是持續在聽著它。聽著那些我不可能聽得見、不可能聽得懂的。我心裡想,難道那和虎鯨的語言類似嗎?我看見她臉上露出微笑,雙頰酡紅,如癡如醉;像是被某種此生從未親歷的,無比巨大的寧靜與幸福感所淹沒......我忽然想起了她一提再提的,那位兩百多年前的劫機犯,那曾經『啟發』了她的Richard Russ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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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ch:我準備降落了。我會先翻滾幾下。成功的話我就會開始下降。今晚就這樣了吧。
> 塔台:Rich,如果可以,請儘量把飛機貼近水面。
> Rich:我有點頭暈。哥們,景色變化得太快了;我想好好看看它們,享受這一刻。一切都很美,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看,它們就更美了。
> 塔台:你能看清楚周遭嗎?能見度還好吧?
> Rich:很好,沒問題,一切都非常清楚。我剛才還繞著雷尼爾山飛了一圈。太美了。我想剩下的油還夠我飛到奧林匹克山去看看。
> Rich:我不知道該怎麼降落。其實我根本就沒打算降落(I wasn’t really planning on landing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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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是29歲劫機者Richard Russell最後的遺言。250年前,於黃昏的天空中獨自漫遊75分鐘後,西元2018年8月10日夜間約9點20分,Richard Russell與他的螺旋槳小客機於西雅圖近海普吉特灣海域一荒島上墜毀。該小島全無人煙,是以除了駕駛者本人如願喪生之外,並無任何人員傷亡。那是北太平洋東岸的夏季,西雅圖的黃昏時間漫長,於白日與黑夜間曖昧的交接地帶,空氣與流動的雲彩折射了高緯度地區的稀薄陽光,致使天色絢麗多變一如一場未境的幻夢。Richard Russell不會知道他此生最後的航行如何影響了一位生於二百多年後的小女孩,更不會知道這位特立獨行的小女孩如何改變了人類的文明發展。「飛機消失後,像是過了很久很久......」Mike Morant說:「她回過頭來,對我說了此生最後一句話......」
「她說什麼?」
「我當然聽不懂。」Mike Morant微笑,無限神往。「但她重複說了好幾次,所以我手忙腳亂把它錄了下來......」
「那是什麼?」
「我愛你。」
「什麼?」
「『我愛你』。意思是『我愛你』。」海水在遠處轟擊著礫石海岸。Mike Morant已熱淚盈眶。我看見無數細小的雪花,或雪花的幻影在他眼中緩慢融化。「那居然有意義......我事後把錄音拿給研究人員聽......他們查了論文,告訴我,那是虎鯨語言裡的『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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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Shepresa最後的遺言。2255年4月18日,在說出那句話之後,一代傳奇科學家、鯨豚專家兼動保人士Shepresa 面帶微笑,平靜中止了呼吸。說話對人很重要嗎?愛或親密,對人類而言很重要嗎?人們持續在索求著的,究竟是什麼呢?我不知道;我相信古往今來許許多多人們,也不曾知道。然而我似乎能夠親見那個場景:醫院窗前,雪白的寂靜,一架不知何來的飛機,一段失去了終點的漫長航行。「**未境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彷彿看見她心中那位在西雅圖絢麗多變的黃昏中孤獨遨翔的青年。青年未曾死去,他以另一種方式活了下來;而我們終將在這個被Shepresa改變了的世界裡繼續自己的生命之旅,像一隻永不落地的鳥,像一架孤獨的飛機。
#再說一次我愛你
#零度分離
【書介】
「人,真是一種對神蹟成癮的生物嗎?」
華文版《黑鏡》,AI末世的「類神經生物龐克」
一部盪氣迴腸,重新劃定小說疆界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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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分離》以探索將「類神經生物」植入人體改變行為模式、與「愛」相關的思索辯證為兩大主軸,敘寫人類(或非人類,或其他物種,或AI)置身於時間洪流中,如何解剖自我與存在的虛妄性。整部小說讀來既是溫柔旖旎,又見深刻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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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虛構一名為Adelia Seyfried的未來作者。
她精選議題,深入調查採訪,撰寫了六則深度報導,收入一名為「零度分離」的訪談錄中。
書中不但置入虛構的未來名人推薦序,更虛構後記、虛構作者與其他未來人的對談;形式特殊。
〈再說一次我愛你〉中,沉迷鯨豚研究的專家Shepresa裝置類神經生物,蛻變為人/鯨混合體;
〈夢境播放器AI 反人類叛變事件〉則講述夢境播放器Phantom以不可思議的方式發動人工智能叛變,事敗被剝奪高階運算,永遠深埋地下。
〈來自夢中的暗殺者〉敘及醫師陳立博偵知一患者夢境中的不法企圖而先發制人,以夢剋夢,成為「史上最後一位良心犯」;
〈餘生〉裡台灣影星郭詠詩與日本導演松山慎二陷入愛河,入戲太深,不知所終。
而〈二階堂雅紀虛擬偶像詐騙事件〉則描述日本婦女癡戀虛擬偶像不能自拔,甚至拋夫棄子;
還有〈霧中燈火〉述寫發生於二十一世紀中葉的一場神秘邪教集體自殺案件,並延伸至對靈魂的質疑與叩問。
全書銳意創新,張力十足,情節曲折,敘寫流暢,允為科幻小說里程碑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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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事件、難以靠近的心智、不可思議的犯罪(不可思議到,連「罪行」究竟為何都是個難題),而總是停留在那個不可能處。他走到想像力的邊界,邊界之外了。這一直不是容易的事,猶如潛進了無意識的領域,回返,並記得且說出,他做到了。
──朱嘉漢(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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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力量能打破人心與心之間的距離,讓六度分離成為零度分離呢?從六到零的距離,是不是就是一整個宇宙?還是其實,只是我們意識的幻象?
伊格言在《零度分離》一書中,實現的就是這樣的,創造的力量。
此書終將在歷史留名。
──黃健瑋(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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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繼《噬夢人》之後的野心之作。私心認為,入選二○一九年年度小說選的書中首章〈再說一次我愛你〉是台灣當年最好的短篇小說......《零度分離》最後,那位神祕的Adelia Seyfried像一個埋伏暗處已久的殺手,身份揭露時,幾乎給了我致命一擊。我知道這本書還有後續,如此,更令人拭目以待了。
──張貴興(小說家)
同時也有3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一家餐廳能屹立近半個世紀絕不簡單,尤其在香港這個來去容易的社會。 集蘭冰室是長長青山道的其中一家店,60年代初便以辦館立足於520號地下,創辦人胡楚周夫婦70年代初見附近工廠打工仔多,轉型為冰室,兩人秉承潮州人慳儉勤勞傳統,凌晨才能睡覺清晨就得醒來,拉扯養大5個子女成材,冰室今亦交到二兒子胡榮光手...
誰願放手簡譜 在 職場裡的人類圖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智隱:屋頂分我一半的6/2》
很神奇地,每當我的職場面具有點歪斜或開始龜裂,6/2總是第一個發現。他們偶爾會從屋頂探下頭來,用看透我的眼神說,你還好嗎?適當地讓大家看看你發怒的真面目也不錯喔!有的會走到我身後,問我在掙扎甚麼?她不是真的要聽取我的回答,只是看到我的能量需要抒發,也往往比我更一針見血地直接命中盲點,「女國父,你只需要放自己一馬。」女國父,這是我的6/2心靈mentor給我的代碼,國父孫中山推翻滿清建立民國,「妳只是在革自己的命罷了。」6/2如是說。
我在還不知道每個人各有人生角色的時候,就已經對6爻的超然透徹肅然起敬。記得第一次轉戰企業,辛苦養成多時的專案,卻在新官走馬上任之後,迅速被打入冷宮,我嘔到整整一個禮拜都不想吃飯,身邊一個剛來不久的年輕妹妹,比我小了幾歲,某天中午,拎了兩顆晴光市場的紅豆餅過來,「姐,職場大家都是作個戲、過個場就算了,妳以為很重要的事情,其實並沒有。妳又何必戲假情真呢?」
我很吃驚,又覺得無從反駁,低頭把紅豆餅拆開來,竟是我喜歡的蘿蔔絲口味。我從來沒有和她透露過這麼私密的口味偏好,她卻好像是已經認識我很久。
寡淡如水,但冷得像冰;眼神柔和精達,肚子裡裝著明鏡,擁有這樣的優勢,卻不著急說話來揭穿,除非是信得過或親近而值得的人,才會聽到6爻直搗痛點、彷彿自己的底牌一剎那見光死的言論觀點。
聽著,總是很痛快又很難堪,明明知道他更全觀,有時會怨恨竟然要講得這麼直白。委婉一點是會死喔?如果跟6爻計較起這些的話,只會自討沒趣,6爻不怎麼在乎,也懶得解釋或爭辯,論點是,「如果是真心話,為什麼會需要拐個彎?隨便,說不說在我,聽不聽隨你。」沒兩句又坐回屋頂上觀星了。
這就是我認識的6爻,站得居高臨下,明明金玉良言,常常被當成風涼話,外界誤以為不經世事的人,才會如此置身事外。深聊開來,便赫然發現對方所經歷的人間煙火,原來是自己的雙份,那麼地多。
那些經歷,可能不完全都是痛苦的,也有交雜著甜蜜和養分的,也許是6爻品嚐人生宴席的味蕾特別敏銳,嚐夠了便一夜長大。後面再上來排山倒海的菜色,6爻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也就是換湯不換藥的菜譜。所以,當其他人正興高采烈的開席,6爻已經先撤桌了,在屋頂上看著大家吃喝。
換了一個水平看,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誰又是藉酒裝瘋,自然看得特別清楚,尤其身體的2爻,對於人性的深刻和極致,總是悟性特別高,這部分,我位於思考意識的2爻,頗為感同身受,因為太通透所以不說破。有時候的「隱」,不是遁世、棄世,而是做為必需入世的一種體貼。把任何事情看得太明白,又有甚麼意思呢?而6/2的「隱」,接近大隱隱於市的智隱,俗話說,高手在民間啊。
如果以為職場的6/2,是愛打高空的嘴砲一族,那就錯了。起碼我認識的6爻,是非常腳踏實地的,願意一步一腳印地做,有時甚至成為組織裡地位崇高的智者,他們只是比我們都更早看到了前途後路,預先提醒,忠言逆耳。
真要說獨特,大概是6/2千山我獨行的氣質吧,他們是我看過最能獨樂樂的角色。如果不是熟悉的、獲得信任的人,就算再怎麼近距離工作,仍然會覺得摸不著頭緒的遠,即便眼前的6/2多麼溫文有禮、面容十分可親溫和,那種淡淡的距離感,始終會在,就像剛剛吃過生大蒜,嚼多少青箭口香糖也消除不了的餘味。
同有2爻,我偏偏喜歡這種因為距離而產生的餘味,我和6/2之間的共事或共伴火花,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們之間的關係,可以相溽以沫之後,隨時相忘於江湖。見沒幾次面,我們交談得很深入又很廣闊,但彼此在生活中絕少聯絡。
而獲得6/2的信任,則很需要一點對頻的運氣,當彼此觀看的世界相去不遠,比較容易獲邀爬上屋頂一起登高吹風的樂趣。透過6爻,我所看到的世界,實在不是站在二樓的地板上,所看到的樣子。
因為高而遠,地面上發生的事,好像不是重點了。會感受到風在輕拍臉頰的刺激,像隻莽撞的鴿子;也會很好奇再往上會看到甚麼呢,對自己產生了全新的認識。6/2的心靈mentor精通靈數,我的生命靈數是8,她輕巧卻無比睿智地告訴我:「妳需要放輕鬆,唯有這樣才會接納和吸收得更多。因為,當8這個數字躺下來,就是無限大的符號∞。妳能做的會超乎妳的想像。」
很像一切都得到了解答,那麼多年的困頓追尋嘗試,企圖找到方向,6/2一句話就說完了。這種絲毫不煽情、後座力如同一根針刺進心裡的人生指南,由6/2分了一半她們的屋頂,來給予我。
當我知道自己的大女兒是6/2時,作為一個平凡的母親,我只擔心她爬得太高、有一天會不慎跌落,也不希望年輕的她,就需要水裡來火裡去、加倍體驗這麼多。目前的她,還十分稚嫩、笑起來尤其天真,很難跟屋頂上的智者聯想在一起,唯一相近的只有那種任我逍遙獨行的脫節感,學齡階段就讓我傷透腦筋。各種叫囂她可以充耳不聞,彷彿活在自己的平行時空。時不時會說出超齡的話來:「媽媽,妳好好講,急沒有用,不用那麼兇。」可恨啊,6/2總是一句話就能讓我靜默。
《區分的科學》中,留下了簡略的提醒線索,「支持孩子探索他們最真實的天賦和本質,讓他們不會因為人生前30年的嘗試錯誤,而感覺羞愧。反而鼓勵他們嘗試各種事物。當孩子做了某件事情,卻發現行不通時,反問孩子在這個過程中發現與學習到甚麼。」
我看了無數次,有點看懂其中的大意,就是勸我放手,讓孩子去拚搏。加倍試錯,如果是她身為6/2的人生軌跡,我只能提醒自己,把自己放輕鬆,讓她去試,讓她爬樓,唯有我敞開心胸,將來孩子才會願意把一半的屋頂,也保留下來邀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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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名將生死錄】濟西之戰─戰國中期的巨大轉折點
在教科書的描述中,戰國時代最大的記憶點,就是有齊、楚、秦、燕、韓、趙、魏的「戰國七雄」,以及秦國在商鞅變法後逐漸崛起,最終各國被秦始皇吞滅。
但課本沒有提到,除了七雄,戰國時代還有不少國家依舊在變動中存有一席之地。最有名的代表就是衛國,這個春秋時代的老牌諸侯國,雖然在戰國時代就是個被霸凌腳色,但按史記的紀錄,它竟然奇蹟似的存活到秦二世的年代才被秦朝正式消滅,活得比其他戰國六雄都久。
課本也沒提到,當率先稱霸的魏國沒落,秦國因商鞅變法崛起時,還有一個國家也處於上升期,與秦國形成東西兩強並立的爭霸局面,那就是在馬陵之戰勝出的齊國。
事實上,齊國擁有漁鹽之利,是各國中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而論軍事實力,由於有鬼謀智者─孫臏的訓練,齊軍成為深諳兵家之道的百戰精銳,甚至連作戰強悍的秦軍都是其手下敗將。
可最終齊國不是七雄的勝利者,而僅僅只是戰國歷史中的配角、秦國霸業中的註腳。究竟齊國為何在滿手好牌的狀況下盛極而衰?這是戰國時代的關鍵時刻,同時也對我們後人有著極大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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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亂局
事情還要從齊威王的繼承者─齊宣王說起,在他任內,鄰近的燕國發生一件極其詭異的內亂。
當時燕國君主─燕王噲,很信任一個叫「子之」的官員,並提拔他成為相國,這一人之下的崇高職位。
有一天燕王派縱橫家蘇代出使齊國,等到蘇代返國述職時,他問:「齊王是什麼貨色呀?」蘇代回答:「必然無法成為一個霸主。」燕王噲問:「你怎麼知道?」蘇代說:「回想齊國以前的霸主─齊桓公,將國內的是全部交給鮑叔牙,對外事務則全部交給管仲,自己則全然信任並完全放手(的跑去玩女人)。現在的齊王,可就沒這肚量啦。」
燕王噲一聽蘇代的分析就覺得:「有道理ㄟ!那寡人要成為霸主,不就要好好信任人才嗎?」於是他決定:「以後所有政務都交給子之處理,一切都他說了算!」
燕王噲沒注意到,蘇代有個哥哥,那就是超有名的縱橫家─蘇秦,而蘇秦跟子之結成親家,連帶使蘇代與子之搭上關係。因此蘇代才會有以上說詞,為的就是幫子之助攻,使自己也可以撈到好處(事實上,後來燕王噲真的下放更多權力給子之後,子之就贈送蘇代許多精金做為謝禮)。
後來子之吃定了燕王噲的腦波極弱,所以又串通另一位大臣提出:「大王不如把國家讓給子之。回想昔日傳說中的聖君─堯,曾把天下讓給許由,可許由沒有接受,於是堯既沒有失去天下,還贏得美名。現在您也把國家讓給子之,子之一定不敢接受,您不就和堯一樣贏得美名嗎?」
燕王噲:「有道理ㄟ!就這麼辦!」(看到這,我都不知道要對燕王噲說可憐還是可悲了。)
於是燕王把子之找來,說要把王位禪讓給他,子之惶恐的說:「大王這樣做真是折煞小人……」燕王噲得意地想著子之等會兒拒絕,自己可要表現出心有不甘的表情,接下來可就能獲得聖君的美名,結果他聽到子之繼續說:「可大王美意我若是拒絕,那就更不好了,所以我接受王位。」
咦?怎麼跟劇本不一樣?可話已出口,燕王也只能交出權力,子之就靠著群體忽悠成了一國之君,可想而知,有一人相當火大,那就是本該等著繼承王位的太子。
「我燕國王位竟被子之這小人竊取?我一定要奪回王位!」
於是太子對內爭取同感不滿的宗室大臣以及軍隊將領支持,另一方面則向齊國提出奧援。
話說齊燕兩國淵源頗深,除了是國土接壤的鄰居,他們還同屬於在周朝立國之初就建立的老牌諸侯國,而且在東周的春秋時代,燕國曾被北方草原民族打到滅國,後來就是靠著中原霸主─齊桓公出手相救,這才能驅逐外患重新復國。
當時的燕國國君對於齊桓公的救國大恩可是感激涕零,以至於在送齊桓公返國時,依依不捨地送到齊國境內,結果齊桓公表示:「唉呀,除非是送周天子,不然諸侯國君彼此相送,最多只能送到自己國家的邊境呀。為了避免破壞規矩……這樣吧,剛剛你經過的齊國土地全部送給你,以後歸燕國所有!」
燕國國君簡直不能崇拜齊桓公更多,不僅協助攘夷,又尊王守護規矩,還大方的相贈領土。何止是強者?簡直就是強者!這次兩國間的互動成為一時美談,也代表著,那是一個還講規矩並彼此尊重的美好年代。
可到了戰國,所有的規矩一律都是用來打破的。
就好比戰國時代的齊國與春秋時代的齊國根本完全不一樣,春秋時代的齊國君主姓姜,是周朝著名開國功臣─姜子牙的後代;戰國戰國的齊國君主則姓田,他們的祖先本來是逃難到春秋時代的齊國,後來因受到賞識而成為朝中大臣,誰知雖著時代的發展,逃難者後代反而併吞接納者的國家產業。
所以在戰國時代,齊燕兩國已經沒有以往的邦交友誼,不時還爆發衝突。即便如此,若能獲得齊國這威震關東並且近在咫尺的強權支持,才有機會推翻已成為一國之君的子之,這也是為何燕太子會向齊國告急。
收到燕太子的求援的齊宣王,很快表示:「太子放心去幹,我挺你。」
這個承諾讓燕太子信心大增,於是立刻舉兵攻打子之。雙方軍隊激鬥數月,造成數萬燕國子民傷亡。眼看燕國已經內耗嚴重,齊宣王這才命令名將匡章率齊軍打著救援名義進軍燕國,之後迅速攻破燕國首都,抓獲了燕王噲及子之。
接獲前線捷報的齊宣王,立馬下令:
「把子之跟燕王噲都剁成肉醬處死,另外收繳燕國王室的寶物送回國內,大軍則繼續佔領其他燕國土地。」
「大王不可呀!」有一人跳出來勸阻齊宣王的決定,此人正是中國歷史上鼎鼎大名可其實很多人都說不上來他到底做了啥事的儒家代表─孟子。
孟子說:「大王當初打著救燕的旗號,使燕國民眾無不主動歡迎以表達對大王義舉的感激之情。現在您卻要處死燕王,還要掠奪燕國,那如何對燕國人民交待?而且齊軍佔領燕國領土,已經使各國畏懼齊國的強盛,大王卻只想著擴增土地而不行仁政,這勢必惹動各國出兵干預。所以請大王先安撫燕國百姓,並幫他們安置好新國君後,就將齊軍撤回國內。這樣還勉強可以安撫燕國軍民並避免危機呀!」
齊宣王沒有接納孟子的建言,隨著王命的發佈,齊軍開始在燕國大肆燒殺搶掠,事情發展也的確如孟子所料,在燕國百姓的反抗及各國介入下,齊軍只能撤退,不但把已到手的收穫全給丟了,還將燕國徹底得罪。
(以上經歷,也可以看出孟子並非是只有理想的囉嗦老頭,他與孔子一樣,能洞悉當前政治情勢的發展。事實上,一個人如果只有情懷,只會被別人當成喇叭嘴。孔孟兩人能夠周遊列國並不時獲得高規格接待,是因為他們能認清現實,並在崇高的理想下運用實務能力去贏得一席之地。可惜的是,後世不少儒生頑固死守前人的言行,卻沒學到聖賢們對應當前環境的彈性及應變,只怕會讓孔孟兩位夫子搖頭嘆氣了。)
時間來到宣王的繼承者─齊湣王,這位老兄比他的前任都還要有企圖心,所以在他任內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爆打其他國家。比如:在位第七年,痛扁了魏國;在位第二十三年,痛扁了楚國;在位第二十六年,痛扁了秦國;在位第二十九年,與趙國聯合滅亡中山國……這一系列的行為使齊國擴地千里,強大的表象更讓齊湣王威風的不可一世,也徹底忽略那來自前代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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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的啟動
燕王噲死後,換燕昭王接班,並處心積慮地要報復昔日國破家亡的血海深仇。於是他一方面向齊國表達臣服之意去放鬆齊國的警戒,另一方面則積極招募人才累積實力,日後扮演關鍵角色的名將樂毅就是在此背景下,成為燕國的一份子。
對於昭王的復仇心願,樂毅分析:「燕國實力遠不如齊國,所以必須聯合其他諸侯國並孤立齊國,而讓齊國孤立的最好方法,莫過於慫恿齊國滅宋。」
宋國位處今日的河南,是當時的交通要道,誰佔領了這塊土地,就能以此為跳板向各國進軍,因此成為每個強權眼中的必爭之地。積極擴張的齊湣王自然眼饞宋國之地,何況這當中又有人推波助流,於是湣王三十八年,齊軍迅速滅亡宋國,而這一個舉動正式敲響齊國的喪鐘。
眼看戰略要地被奪,各國對齊國的擴張終於仇恨值爆表,燕國乃趁此良機進行大量遊說的工作,終於在湣王四十年,燕將樂毅統率燕、秦、韓、趙、魏五國軍隊攻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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鉅變─濟西之戰
齊湣王完全沒料到,自己一向輕視的弱國竟能掀起如此猛烈的反撲。此時齊國主力軍還在南方的宋國佔領區,面對從北方進攻的聯軍,湣王只能緊急召集國內還能迎戰的士卒及百姓,並匆忙任命田觸為將,領軍前往濟水以西迎敵。
臨危受命的田觸,眼看聯軍強大而己方卻是倉促成軍,所以計畫盡可能維持對峙的局面。這個想法其實非常有道理,因為時間拖得越長,還在南方的齊軍主力就越有機會回防,同時也可以先消去遠道而來的聯軍銳氣。可是齊湣王卻想速戰速決,以至於他派人告訴田觸,:「你這怯戰的懦夫!你再不率軍迎戰,我必殺你族人還挖掘你家族祖墳!」
田觸聽到湣王的威脅,徹底火了:「你這昏君!不明形勢又刻薄寡恩!」於是田觸聽令出戰,但在齊軍剛與聯軍交戰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敲響代表撤退的信號,接著就駕著戰車自個兒落跑了,本就只是臨時編成的齊軍先因號令而錯亂,之後又找不到人主持大局,何況他們面對的聯軍主帥還是超級名將的樂毅,所以結局就是……齊軍潰敗!
濟西之戰後,出兵距離最遠的秦、韓兩軍很快決定班師回國,魏軍決定攻取以前的宋國土地,趙軍則前往北方要取得先前與齊國競爭的河間之地。於是樂毅自率燕軍深入齊國,準備攻占齊都─臨淄。
在聯軍因分散而稍有延遲的空檔,有位叫田達的齊國將領,努力收攏殘軍並派人請示齊湣王準備繼續抵抗:「現在形勢極糟,還望大王給予部隊賞金激勵士氣。」
結果齊湣王暴怒的回覆:「你們這些打敗仗的渾蛋還敢跟我要錢?沒門!」
聽到齊湣王的回覆,田達絕望了,但他決定善盡自己的職責。所以當追擊的燕軍向著齊國殘軍進攻時,田達對著早已失控的部隊下令:「迎戰。」
此戰齊軍無懸念的大敗,齊湣王逃離首都,燕軍攻進齊都臨淄後,將齊國王室收藏的所有財寶都送回燕國,燕昭王看到勝利的戰報以及眼前齊王室的珍寶,他不禁跑到燕國的宗廟中叩首大喊:「祖宗們!國仇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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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重演
齊國的厄運並沒有結束,在攻克齊國首都後,樂毅宣布凡被燕軍佔領的區域,都將廢除齊湣王時期的殘暴法令和苛捐雜稅,並保證燕軍必嚴守紀律不會擄掠齊國百姓。這一招攻心計正中要害,眾多齊國百姓對於齊湣王只顧擴張卻忽略民生的施政方針早已不滿多時,因此當樂毅的告示一出,齊國人民不但沒有抵抗,還巴不得樂毅的燕軍趕緊來解放自己。於是燕軍迅速攻取齊國七十餘城,昔日的東方霸主,如今只剩下莒和即墨(今山東省平度東南)兩城未被攻克。
當樂毅在北方橫掃之際,南方的楚國打著「救齊」名號,派淖齒率軍進入齊國。正在逃亡的齊湣王對此大喜過望,於是封淖齒為國相,希望藉楚軍的力量去抵抗燕軍。這時老ㄕ敢肯定,齊湣王一定沒好好學歷史,因為……難道他不知道他老爸曾經打著救燕的名義結果是去搞偷襲嗎?
於是報應到來,淖齒果然不懷好意。在確定此時的湣王已經無絲毫抵抗之力,他縛綁了湣王,並氣勢凌人的質問:「齊國境內,曾經天降血雨,此事大王可知?」
湣王說:「不知。」
淖齒再問:「齊國境內,曾經大地裂開還湧出泉水,此事大王可知?」
湣王說:「不知。」
淖齒又問:「曾經有人聽到齊國宮門前傳出啼哭聲,去尋找時卻不見有人,但走開後又會聽見聲音,此事大王可知?」
湣王還是說:「不知。」
淖齒聲色俱厲的譴責:「天下血雨,這是老天示警;地裂出泉,這是大地示警;望宮門而泣,這是人事示警。天、地、人都發生警示,而你卻不加警惕,又怎能不受到天譴呢?」之後湣王被殺,楚軍則取回以前被齊國佔去的淮北地區。
湣王死後的一年,齊國臣民趁隙殺死淖齒,並擁立齊湣王之子為王,史稱齊襄王,並死守莒城抵抗燕軍。除此之外, 即墨城的軍民在守將戰死後,共推齊國宗室田單為將。而臨危受命的田單,之後將完成戰國史上最成功的復國行動,但那曾經睥睨諸國的霸權,依舊一去不復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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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ㄕ一己之見
何以稱霸三代的齊國會瞬間衰落?
相信大家都明白關鍵所在,也就是樂毅破齊的基礎:齊國犯眾怒。所以你知道、我知道、樂毅知道,那不知道的齊湣王就是犯蠢,結案……了嗎?
其實在戰國時代,各國時而結盟時而背叛已是常態,多方臨敵的形勢下,多方經營已是不可避免的趨勢。以此來看,齊湣王在與各國大部分作戰中都能佔據上風,其實能力不差呀(當然齊湣王在濟西之戰時期的大部分表現都錯的很離譜,或許我們可以解釋齊湣王當時因前所未有的壓力而喪失判斷力)。
然後大家有沒有發現……我們其實跟齊湣王的處境是差不多的。
現代社會其實變動的速度遠超過以往,小至個人、大至團體,都面臨到「到處有機會、各處有壓力」的處境,這或許也是為何「斜槓」一詞近年來非常熱門的原因:我們面臨要在不同面向去同時發展的趨勢。
然後我們往往看到有些公司去經營副業,結果卻慘賠到連本業都保不住;或是有些人的斜槓人生讓自己筋疲力竭,卻與理想相去甚遠。但有時候我們不能用一句簡單的「好高騖遠」或「心有旁騖」做結論,因為有時候我們的人生就是會遇到多面夾擊的狀況,正如戰國的齊湣王,他不可能要求各個國家按次序和自己單挑。
那該如何是好呢?其實與齊湣王同一時代的西方霸主─秦國,用它的成功為我們找出其中一種解答。
秦國最初的策略也是見誰就打誰,雖然勝多敗少,可也沒能獲得關鍵性的戰果。直到秦昭王接受范雎「遠交近攻」的建言,也就是放棄與齊燕兩國交戰,並將焦點先放在鄰近的韓趙魏三國,之後的秦國就只會對特定國家重點攻擊,而用外交策略先穩住其他國家,避免同時應付多條戰線,等到原先重點攻擊的對象被徹底打殘,秦國才會轉換目標。(就好比秦國是先對韓魏兩國用兵,在這期間,則是引發齊楚之間的外交矛盾,使楚國這個強敵無暇他顧;等到秦國收拾完韓魏,就立刻轉攻楚國,而且這一打就直接把敵人首都給火燒了,讓楚國以後看到秦國就恐慌。)
還是簡單用一句話歸納秦國的成功原因吧,那就是:「找出要面對的主從順序。」
不過,下結論容易,真正做起來的困難,就只有當事人曉得個中滋味。而且,歷史從來不是成功的保證,因為我們都因時空背景的不同而面對各自的處境。
那歷史可以帶給我們什麼?我覺得其中一個答案是:帶給我們更多換位思考的機會。我們可以開啟上帝視角,看到前人同一時間的各自反應;我們可以試著代入前人,去揣摩他們的心境,在替前人思考其他可能性時,或許也可以代換回現在的自己去尋找可能性
說到底,過往的歷史之所以在當下產生價值及意義,是在我們與過去建立連結的那一刻。這種意義很個人,所以也別具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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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餐廳能屹立近半個世紀絕不簡單,尤其在香港這個來去容易的社會。
集蘭冰室是長長青山道的其中一家店,60年代初便以辦館立足於520號地下,創辦人胡楚周夫婦70年代初見附近工廠打工仔多,轉型為冰室,兩人秉承潮州人慳儉勤勞傳統,凌晨才能睡覺清晨就得醒來,拉扯養大5個子女成材,冰室今亦交到二兒子胡榮光手中,小女兒一同幫忙。
胡榮光本來不想接手的。他中學畢業便隨大哥步伐到加拿大讀大學,後來在當地找到保險經紀工作,公司只有他一個華人,同事易相處又早放工,生活悠閒,加上當時全家已移民過來,冰室交由親戚打理,更無繼承家族老店之意。只是後來爸爸聽說冰室在別人手中愈來愈不濟,即使在加拿大生活無憂仍堅持回流,日日夜夜勸說子女接手卻無人願意,胡媽媽鄭麗清憶述,辛苦供書教學到子女大學畢業,當然不忍他們辛苦做回自己老本行,但又不捨一生心血付諸流水,有一晚,叫胡榮光到房間,說道:「你不用擔心,你接手後媽媽一定幫你做,你慢慢來也不要緊。」胡榮光終答應父母,1996年打算一起回來重整家業,爸爸卻在兒子答應後幾個月遽然逝世,胡榮光由本來不願接手,到今不能放手。
「剛開始時好辛苦,甚麼都不懂。」胡榮光從前只是幫忙落過單,其他冰室工作都得從頭學起,幸得媽媽在旁,把他介紹給供應商與茶客,手把手教他經營冰室之道。胡媽媽是個精明能幹的83歲婆婆,走路腰板挺直中氣十足,現在仍天天回來跟茶客聊天,聊天時一眼關七,有甚麼動靜立即吩咐兒女員工去做,收錢時心算極快,能幹利落得令人佩服。她感恩於年少有機會讀書之故,因而堅持「慳死自己都要供子女讀書」:「讀到書就是自己的資本。」在子女求學時期,她即使由早上七時沒停手做到凌晨一時,仍抽出50分鐘檢查子女功課,家庭、家庭生意全都管理妥貼,殊不簡單。
香港的餐廳來去如雲似水,留得低絕不簡單。誰家像集蘭冰室般,媽媽天天坐鎮老店,兒子獨當一面管理,女兒幫忙打理日常?屹立半世紀不過是因這是家之所在,不是說走就走。
集蘭冰室
地址:九龍荔枝角青山道520號地下
營業時間:星期一至五6am-7pm;假期及星期六6am-6pm
電話:2741 1187/ 2741 76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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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哥你怎麼又帥又會唱歌啦,犯規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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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杰倫
聽爸爸的話
作詞:周杰倫
作曲:周杰倫
編曲:黃雨勳
你聽爸爸的話 說我不是個好東西
送給你的花 不配放在你家花瓶裡
他要我越走越遠越好
不要在一起那最好
但我聽媽媽的話 要我不能輕易放棄
還喜歡的話 要我再追回你
求求你 難道你要我不孝順嗎
這是藉口 你應該懂吧
你說 誰說 我說 我不愛了
胡說 瞎說 我習慣了
那菸和酒 也都戒了
證明有多在乎你呢
光上一句我想你懂
我真的不太會說話
你看你 笑了吧
你說我 算了吧
一個人的愛情很簡單
兩個人的相愛 為什麼反而變得很難
我受夠 我的愛你比較多
也受夠 你的愛沉默很久
承諾太多 多少會錯
你寧願難過 也不要有結果
我受夠 我的愛你比較多
倒不如回到從前的自由
說好放手 誰先開口 沒有對錯
反正花開了 終究會落
難道你要我不孝順嗎
這是藉口 你應該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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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杰倫 - 聽爸爸的話(Catherine cover)
在前晚在演唱會上聽到這首「來自未來的歌」的那一刻,已經想cover了。網上只有演唱會版本,也還沒有譜,所以全部就只能靠自己,光速地做好譜錄好了~滿足 :)
這首歌很好聽,尤其是兩段副歌,但也必須承認,這歌不好唱……
所以偶像真的很厲害,不愧是我喜歡了十幾年的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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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想要譜,我就把譜放這裡吧。
原key是不用Capo的,我唱的是Capo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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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G
你聽爸爸的話 說我不是個好東西
Am E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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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越走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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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一起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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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聽媽媽的話 要我不能輕易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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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喜歡的話讓我再追回你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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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要我不孝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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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藉口 你應該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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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 瞎說 我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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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煙 那酒 也都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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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證明有多在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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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上一句 我想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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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太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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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 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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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 的愛情 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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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相愛 為什麼 反而變得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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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夠我的愛你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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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寧願難過也不要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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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夠我的愛你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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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如回到從前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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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放手 誰先開口 沒有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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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花開了終究會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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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 瞎說 我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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