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復生前傳,森記與我的一段往事,由趙良駿道出,摘錄自《七千零七夜戀戀書廊》。
東成南就
蔡東豪匆匆忙忙進書店,拿了他之前來電留的書,又匆忙走了。香港人又忙又現實,買書到處都有書店,蔡東豪的生活圈已不在這一帶,但他仍時常專程來森記買書。
一個熟客在蔡東豪的臉書上見蔡寫了一段關於森記的文字:「這間書店和它的主人,和我的閱讀歷史,有不可分割的關係。有段時期我不在港,陳小姐用手寫書單,寄給海外讀者,她是『人肉亞馬遜』... ... 」
九零年初,大批港人移民海外,阿琁每月把各出版社新書做成書單,寄給二百多個移民客,讓客人在海外繼續有精神食糧。難得在阿琁記得熟客們各看哪類書,在特定的熟客書單上會打圈注明,哪些書是屬客人的特定口味,她的驚人 記憶,被蔡東豪笑稱「人肉亞馬遜書網」。
蔡東豪讀中學已在森記流連,阿琁記得這男生除小說之外,看的書種極廣闊,知他要去加拿大留學,就寄書單給他。若干年後,蔡東豪回流香港,繼續常來店裏,買全套李敖、林行止,看書驚人地快而多。
「你家裏能放這麼多書? 來得及讀?」阿琁驚訝。
「我在七海商場租了個舖,用來放書讀書。每星期天清早,便去商場書房讀書,環境靜,讀得專心。平日下班也去讀一兩小時,沒人打擾,吸收得快。」
當時炮台山區七海商場是冷清的商場,蔡東豪以商舖作書房,聰明又別緻。阿琁對如此愛書的人,有份默然敬佩,更珍惜這書客。
某日,蔡東豪問阿琁,「你認不認識林行止?」
「不認識。」
「怎樣才能聯絡他?」
「可以試試寫信去信報,報館應會轉交他。」「哦。」
不久,蔡跟阿琁說,「我已約林先生吃飯。」
「嘩!這麼快?」
「我信裏說,我能寫與人角度不同的文章,文字內容價值一定不會低於人。」
輕輕一句,印在阿琁心,她很好奇他的文字內容是怎樣。 再來時,蔡對她說,「那天與林先生夫婦吃飯已敲定,我會在信報寫東西。」
「用咩筆名?」
「不告訴你,到時你問人!」
之後阿琁見愛讀財經的熟客阿關,「阿關,《信報》有沒有新作者?」
「有,一個叫原復生的,寫得好!」
問其他人,每個讀《信報》的熟客都口碑一致,「原復生的文章有料,好 看!」
蔡東豪終於又露面,阿琁急不及待說:「你筆名原復生,所有熟客都說你文章好!」她替他好開心。
原復生的文章奠定基礎,蔡東豪又跟阿琁聊,他想把文章結集出書,知阿琁有出版經驗,想瞭解程序。
「排版設計有阿虫兒子幫,不是問題。印刷和發行呢?」
兩人詳談一番,蔡東豪的《原氏物語》 一、 二、 三卷陸續面世。
事隔十多年,我仍然記得,當時財經類書籍不多,阿琁引我到書架前推介,「這原復生的書好看!」
我常笑阿琁是流浪貓的德蘭修女 (Mother Teresa),再回想,覺得她更是「好 書」的德蘭修女,別人開書店,推銷熱門書才有賺頭,而她的心永遠在關顧好書, 以及好書客。
這種關顧,還惠及不相識的人,例如國學大師南懷瑾。南懷瑾的書,九十年代前只在台灣出版,香港大陸沒有。某天,有兩位卅多歲講流利中文的外國男子,來書店找阿琁。事緣南懷瑾在香港落腳的居所,正處書店斜對面五洲大廈。
南懷瑾年事已高少走動,有群弟子為他效勞,不知透過什麼途徑打聽到阿琁這人,兩位外國弟子來找她問能否幫南懷瑾的書在香港發行。
她翻閱瞭解南的書後,細心替對方分析,把當時市面發行商一個個特性說給對方聽,「如果你讓誰誰發行,你的書只是它茫茫書品其中一件,反而找一家小型專心的發行商,他替你盡心推,更有機會推廣好。」
阿琁腦裏冒出青年出版社老陳,老陳公司在附近渣華道,老陳出版一些老文學,平時親自跑書店下單銷書,獨力耕耘,會很珍惜像南懷瑾這樣的作家。於是介紹外國人找他,又親自打電話給老陳跟進。
很快,老陳來電說已簽約,這一做,做到今天。午夜,她邊調貓糧邊與朋友談書,永不止息享受她的貓與書的守護者工作。
「你看,白先勇刻劃他的大伯娘,大伯娘經常唱:酒是糯米湯,不喝心慌慌, 煙槍當枴杖,拄起上天堂!幾句話把一個九十五歲老人性格寫活了,尤其『拄起』 二字多瀟洒!好書就是能讓讀者反芻,讓人從心到肺到胃,痛快,使人快樂!」 阿琁談書,假如作者剛好聽見會多窩心。
趙 東成 先生 在 I am Puzzleman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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