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 打掃的儀式：過年為甚麼要大掃除？ / 李長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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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術 #過年大掃除 #動起來 #過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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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你一定也正在進行年前大掃除吧！在台灣人的年節習慣裡，我們總是會在除夕前，找個時間將家屋掃除乾淨。我興致勃勃地拿著抹布擦拭著窗台，客廳一頭的電視裡，當紅節目《#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術》（Tidying Up with Marie Kondo, 2019）裡的整理專家近藤麻理惠正施展著她的魔法。她在房子裡選了一個好位子，閉著眼睛，誠心誠意地說：「#我感謝我的房子」後，展開環境秩序的重整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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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離污染還是重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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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ry Douglas是一位專門研究「汙染行為」的人類學家，她寫了一本討論乾淨與骯髒的理論作品：《潔淨與危險》（Purity And Danger, 1966）。她認為，世上並不存在真正的汙垢，其只存在於觀者的眼中，也就是說，乾淨與骯髒的界定來自於人們的文化解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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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身處於在生活世界中，透過分類法則建立起事物被認知的秩序，分類系統支撐著日常的運作。近藤麻理惠在廚房裡說，我們把同一類用途的東西放在一塊兒，如果放錯了，就會感到凌亂。所以，當我們感受到凌亂，就會試圖去除污垢，因為「#污垢冒犯秩序」。Douglas（1996）認為，這去除污垢的動作並不是一種消極的活動，#而是重組環境的一種積極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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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除污垢、擦拭窗櫺、整理雜物的過程中，我們並不是要「逃離汙染」，而是積極地重建周遭的環境秩序，使它重新成為新的統一。我們可以用Douglas的觀點來解釋我們過年時的大掃除，那些分隔、整理、淨化的理由，透過「掃除儀式」，人們象徵性地揮別過去，積極地邁向未來，除舊布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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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是一種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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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glas的汙染研究先將我們把過年的掃除行為帶入宗教性的理解，其實「過年」本來就是一種民間信仰，華人的過年習俗，是充滿神秘的傳說與巫術的「#神奇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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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源自於上古時期的「臘祭」，上古社會的臘祭指的是經過一年農耕之後謝拜神的恩賜，「臘」就是眾神之名。我更傾向把過年看做是一種「巫術」，從春節的一系列儀式來看，過年應該是古代原始信仰的一部分，巫術的具體表現，也就是人們相信透過一些「做法」，可以在春節的神奇時間過程中，讓一些事情改變。例如，各種掃除、飲食、遊藝、祭拜、裝飾等等，都隱含「#改變生活世界」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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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年夜飯」為例，大家可能覺得年夜飯就是吃個團圓飯嘛，能有甚麼巫術？你要先將團圓飯放在整個祭祖的過程儀式中來看才能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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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祖先（小年夜快回家）— 除夕祭祖（先吃飽）— 團圓飯（跟祖先報告大家都到了）— 送祖先（元宵節送祖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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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較大的過程，即另一位人類學家Arnold Van Gennep（1909）說的「過程」（passage）結構，先將祖先（鬼靈）送進來世間，然後讓祖先酒足飯飽後，在讓世間的後裔家人象徵性地與祖先共食，然後最後還是要將鬼送走，因為鬼無法與人一起在同一個空間中，但透過過年的儀式，將神聖與世俗空間透過儀式的語言與行動做了暫時的融合，並象徵性地重組了生活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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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前後要掃除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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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將「掃除」也加入過年儀式，讓過程的結構更加具體豐富，Douglas汙染觀賦予過年過程更強烈的系統重組。在華人的過年習俗中，共有兩次的「掃除儀式」，第一次是臘月二十四日的「掃塵」，第二次是正月初五的「送窮」（曾瓊儀，2012）。在這兩日人們必須進行大掃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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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glas（1996）認為，社會生活中的汙染有兩種層次：工具性與象徵性。從工具性的角度來看過年掃除，大掃除實際上正為過年的過度行為做足準備。空間的重新整理，有利於過年期間的集體居住；更重要的是，過年是一種「#過度」，人們操演著不同的過度實踐，例如新年期間不能打掃（會倒楣）。兩次的掃除活動，穩定控制了過年的過程中的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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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工具性的實用價值，我們尚可用神話來理解「掃除」的象徵性意義。中國古代有所為「儺」的儀式舞蹈，目的在驅鬼逐疫，在漢代後，儺儀大都在每年歲末的大臘或除夕舉行。《張衡·東京賦》裡記錄，「爾乃卒歲大儺，敺除羣癘。方相秉鉞，巫覡操茢」，大儺儀式中巫覡使用「茢」，即苕帚，#象徵性地掃除惡厲。這樣的象徵性行為，漸成為庶民日常過年儀式中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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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常卻非常的過年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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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過年實踐」透過某些言說與行動來完成儀式性的目的。在從前匱乏社會的境況下，因為人的生存環境相對而言較難預測與控制，乾旱、瘟疫等任何一種危險都足以讓人失去幸福甚至性命，因此透過過年的巫術實踐，才能象徵性地保證生命的安全與穩定。但隨著社會豐足富裕，這些巫術實踐感覺似乎跟我們的「現代化」生活很遠很遠，只是，果我們能夠從一個社會—歷史的角度仔細體會，就會發現這些看起來很平常的行為，事實上，構成了一系列非凡神奇的時間與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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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術》，我認為近藤麻理惠所施展的真的是一種魔法，她的指導並非單單針對整理、收納、清潔，更重要的是，她深知清潔與骯髒是一系列的秩序系統，無論你的房間是安排得宜還是一團糟，真正需要整理的，是人的認知與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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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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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ouglas, M. (1966). Purity and danger: An analysis of concepts of pollution and taboo. Routledge.
2. Van Gennep, A. (1909). The rites of passage. Routledge.
3. 曾瓊儀（2012）。桃竹苗地區客家習俗傳說研究。《桃園創新學報》，32: 477-4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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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李長潔 淡江大學未來學研究所兼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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