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之子](葉佩雯)
在妳有記憶以來,能夠記得、承認,並感覺深刻的初戀,是發生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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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第一次跟著哥哥,還有哥哥其他朋友一起踏進家門那日,一群人在還在玄關處脫鞋,妳一聽見來人的聲響,便耐不住好奇興奮地衝下樓想探個究竟。其實妳很清楚即便妳多麼三八地在眾人面前繞,也不會有人多搭理妳,因為妳太小了,小到不夠有趣,也無法聽懂人在妳面前笑鬧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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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這個家無法整除似的多生的孩子,上有一個大妳七歲的哥哥,和大妳九歲的姐姐。人一知曉這樣的年齡差距,便能直覺估算出妳是「不小心」多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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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年紀相近的玩伴,表哥、表姐、堂哥、堂姐也都落在和兄姐相差不遠的年齡區間,因此妳的童年相當寂寞、十分渴望得到關注。妳或許是父母老來得子的小確幸,但在兄姐之後,他們基本已對教養一事沒有太大初為人父母的熱忱,所以哥哥姐姐小時候有的,妳小時候未必有。妳的成長歷程有點像是兄姐的劣化山寨版,妳懵懂知道一些自己應得的,然而卻無法計較,畢竟人怎麼能和自己未曾參與的過去討價還價?只能安慰自己這只是一種生不逢時,並不是刻意冷落。何況在兄姐出生之後的世界,其實沒人期待妳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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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是當時哥哥的朋友中,唯一願意和妳多說兩句的。他不像其他人那樣對妳視而不見,在妳發問時也願意認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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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他們來你們家社區籃球場打球,眾人書包往客廳一扔,復又衝出門去,妳急急追問:「你們要幹什麼?」妳血緣上的親哥哥、擁有百分之五十相同基因的人,只回頭警告了一句:「妳不要來喔!」就帶頭衝走,只有他好像刻意放慢了速度穿鞋,溫和地覆妳:「我們去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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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你不要理她啦,我妹很煩。」哥哥隨後再喊了一句。當時哥哥和死黨們喜歡取姓加上名的最後一字,合成一個較為簡短的綽號,哥哥叫沈建偉,因此人都喊他沈偉(爾後他自己演繹為「神偉」),許之邕的邕字不容易認也不好唸(音同「雍」),所以唯獨他破例取了姓加名的中間字,綽號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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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哥哥的話,許之邕只是微笑,沒有搭理,然後輕聲和妳說了再見,才關門出去。從關門的聲音聽得出來是控制了力道,禮貌而珍惜地將門帶上,少了幾分青少年不顧不管的暴戾,令妳留下極深極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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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若是許之邕來,妳便會食髓知味似地湊上去和他說話(因為妳知道也只有他會理妳),問他一些「你都考第幾名」、「你會玩牆壁鬼嗎」之類對妳而言很高級的社交問題,或是炫耀似地拿出新玩具、貼紙簿給他看,暗示他妳的品味很好,是很特別的女孩子。不過這也僅能算是小孩子試圖引人注意的手段,和戀愛的範疇還離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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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能夠判斷出或許是戀愛了,是在升小三的那個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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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和哥哥的其他朋友來家裡社區游泳池游泳,妳不會游,只能湊熱鬧似的待在旁邊較小較淺的兒童池,眼巴巴看著。妳突然疑惑為何自己總是只能待在「邊緣」。妳想要、想做的,往往因為兄姐已經有了、做了,父母懶了、累了而被放棄犧牲,妳完全不像一般意義上的么女那般受盡萬千寵愛,倒像一個家庭中的局外人,只是偶然寄宿在這似的。因為太渴望參與眼前人聲沸騰的景象,噗通一聲,妳趁沒人注意就紮進大池之中,想默默加入哥哥們潑水、繞圈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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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妳一跳進去,學樣擺動四肢想浮游起來,才發覺根本沒辦法,水的密度屏障使妳無法呼吸,而且不論怎麼掙扎,都離水面尚有一步之遙,而那正好是世界上最遙遠的一步,生與死的界線。就在妳發覺自己可能要不久於人世,腦中一片反白,再也沒有力氣運作身體之際,妳突然感覺到胸肋之間一陣用力擠壓,原來是有人一把攫住妳,下一秒就將妳拖拉到水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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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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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停地咳、不停地嗆,許之邕輕拍著妳的背,邊說不急不急、沒事,一邊將妳帶至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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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妳終於從溺水的生理狀態中回過神來,不再感覺每一口呼吸空氣都是濕的之後,妳緊緊抱住許之邕,擋不住的後發驚嚇令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雖然已經抵達安全之處,許之邕感覺到妳不安的需要,還是順從似地回抱著妳,安撫著妳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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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男人的身體。不知哭了多久,妳突然閃現這樣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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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妳從許之邕的肩窩間抬起頭,和他四目對視,妳發覺雖然身體開始莫名緊縮害臊起來,卻不願意離開與他的肌膚相親,復又將頭擺放回去,更緊緊擁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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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上岸休息?」許之邕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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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妳迅速霸道地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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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如果要繼續待在水裡,那去兒童池好不好?比較安全。」許之邕又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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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知道該怎麼辦,妳只是不想離開他,但又不曉得該怎樣表達,所以還是回答了:「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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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照君妳幹嘛?」玩得不亦樂乎的神偉哥哥,在妳鬼門關前走一遭後終於發覺妳的異狀,朝你們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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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妳只是斜眼怒視著可能召回許之邕破壞妳小幸運的哥哥,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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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不小心跌下水,我帶她上去。」許之邕代答,然後抱著妳開始朝水中的梯子走去。在向上爬的過程中,妳的身體一離開水面,少了水的浮力,妳原始的重量竟壓得他輕哼一聲,但他還是沒有鬆手,盡責地將妳帶離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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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妳放下,確認妳的雙腳踩穩在地之後,欲轉身下水,妳卻不放開在他肩背上的雙手,還是圈著,他只好蹲著與妳平視,輕聲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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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故事突然發生,像小田和正那首著名的日劇主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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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之前,妳其實也曾幼稚地笑嚷著喜歡誰、喜歡誰,有時是安親班的大哥哥、有時是鄰居的小朋友、甚至是街口便利店的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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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妳知道這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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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一樣,一瞬間燙得妳無法言語也無法放手。然後妳才明白,原來妳一直都喜歡著許之邕,從見到他的第一刻起,他頎長的肢體、溫和的嗓音,還有眼底似星空的無垠,這個男子逐漸打開了封印在妳幼小軀體內,人類本能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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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妳罪證確鑿的初戀。大人不會了解,可是妳確實知道,妳就是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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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蟬不忍地鳴叫,聲聲不捨小二的夏天還是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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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小三不久後,妳和哥哥突地被爸媽轉出十二年一貫的私立貴族學校,進入公立體系,連在美國唸高中的姐姐也回到台灣升學。那連棟拔地起,高聳入雲圍城妳童年地理,有籃球場、有游泳池的高級社區,亦連夜倉惶轉換了風景,變成最尋常的灰泥顏色,家徒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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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由於妳一直是家裡的局外人的緣故,從來沒有人認為有必要向妳認真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妳也就這樣不明就理地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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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後,妳才拼湊出原來是「非法借貸」四個字,讓原先明亮鮮豔的一切染上從前被認為是髒的顏色,但也從來與妳無關,像是上個世紀的事。噢對了,妳的童年本來就是上個世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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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再也沒有見過許之邕,不過往後若是有人問起妳的初戀,妳總會回答那個在水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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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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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或許是妳化學上的初戀,但實際在生活中發生形貌改變的初戀,其實是在久遠以後的十七歲,妳和鄰校男生談過一段兩個月進展到三壘還來不及全壘打的戀愛,對方用沒感覺了與妳分手;然後是大一時和打工的同事交往過一年(也是他破了妳的處女之身),他說膩了想分開一下便再也音訊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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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居然就是最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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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大三時倒追偶然在全國大專論壇認識的斯文男孩,順利交往後,便一直過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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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北部海邊仿藍白希臘風的景觀餐廳向妳單膝跪地,舉著從交往開始就默默存錢買下的、不到一克拉的鑽戒,請求妳嫁給他。一切符合妳一直以來向他明示暗示的想像,在一個妳有化妝、打扮精心、天清氣朗的日子,集結雙方好友的突擊驚喜,妳感動答應,哭得涕泗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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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驅車回程的路上緊靠著何彥宏,從此以後該稱為未婚夫的男人,一邊欣賞把玩著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自己倒追來的男人向自己求婚、對自己許下一生的承諾,應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妳也的確覺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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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妳總會感覺少了些什麼,害怕自己的生命就如此這般,可以想像地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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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先預測與精準執行不就是人類總在追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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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事情無法按照己意開展,人往往抱怨、感到痛苦和不公。妳在於女人而言最困難也最重要的事上做了極準確的評估,所有進程至少直到目前為止,都按照妳的心意,八九不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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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你們會開始看婚宴場地,妳嚮往戶外婚禮,能辦在海外當然是理想,但妳知道僅憑未婚夫的財力不啻是天方夜譚,而自己父母的錢應該僅夠他們養老,若要他們為自己的夢幻出一點好像有些不孝,只能打消這個念頭選擇島內的地點;未婚夫家裡是相當不虔誠且開明的天主教,然而妳的父母卻有些台式迷信,恐怕要遵循父母意志找個老師合個八字算個日子,若如此還有日期限制,地點找尋會更加困難;婚紗、婚攝、婚秘、喜帖、喜餅,為了省錢妳樣樣都得親力親為,未婚夫性格雖好也願意幫忙,但這種事向來是女人的天下,且老實說妳認為他的美感不佳,還是自己看顧著才安心;蜜月地點妳已經想好幾個地方,行程可以交由未婚夫規劃;結婚後你們應該會住進未婚夫父母提供的一套房子,地點偏遠(進市區很麻煩的一個地方)也完全沒有裝潢,若想住得舒服一點,恐怕要去小額信貸一筆錢,空間規劃可以麻煩一位在做室內設計的高中同學,妳看過她的作品很喜歡,說不定還能拿到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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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手上的戒指竟變得好重,雖然還不到一克拉,但突然妳嫌這戒指太大了,大到得用妳整個生命才能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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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何彥宏問,邊親暱地用手磨蹭妳的大腿:「妳好像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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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妳最喜歡他的一項超能力,不論妳怎麼努力假裝,總是能看穿妳的身體,得知妳心裡的什麼鬆了或緊了些;不過有時妳也很討厭他對妳的敏銳覺察,這表示妳不太能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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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雖然他看得出妳的情緒變化,卻參透不了箇中緣故。妳向來很會說話,小時的不被重視令妳練成不停說話引人注意的能力,就算沒人在旁也會跟自己說話。若妳真要騙他,妳總是有辦法圓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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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剛剛海風吹太久,頭有點痛。」妳答。這倒是真的,妳只是說得稍微嚴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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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下回去我幫妳洗頭順便按摩。」他輕柔回答,充滿對妳的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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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要還沒結婚就趕著洞房好不好,太閃了啦!」說話的是正在開車的友人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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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是何彥宏從國中就認識的死黨,這一路看著你們愛情長跑七年,時常給他出一些餿主意,不過人不壞也挺好相處。有趣的是,他是個性格外貌和何彥宏幾乎完全相反的男子,懶散、粗魯、愛耍小聰明和一點小流氓,煙和髒話不離口,但基本上是個狐假虎威的人,面對真正的惡勢力很容易就退縮、見風轉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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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從來都不會說要幫我按摩?你怎麼不去死一死啊?」講話更粗魯、搶著回話的是坐在副駕的阿布女友,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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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妳認識阿布以來他換的不曉得第幾個女友(有時還會同時有兩、三個),當妳熟悉阿布的戀愛慣性之後,就不再認真記他每個女友的本名(記得綽號都算是很給面子了),反正隨時有可能換。不過或許是年紀到了或許是遇對了人,比比和阿布交往已經超過一年,所以妳不但知道比比本名,也知道比比這個綽號的來源是她的英文名字Abb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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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只是幫她洗頭而已。」何彥宏出聲緩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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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很幸運,」阿布直視著後照鏡中的妳,口氣突然雙親般語重心長起來:「撿到我們天下第一帥童子雞,要好好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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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珍惜啊,他是我倒追的耶。」妳答。一朵勝利的微笑掛在臉上,語氣也隨之驕傲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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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自己絕對沒有歧視的意味,可是妳很明白,妳絕對不要過像阿布、比比那樣「亂七八糟」的人生,將男女情愛當作遊戲,說換就換、想幹就幹。雖然何彥宏並不是妳的第一個男友,但妳自豪自己足夠珍惜、絕對努力,用心將你們的情感經營在正道之上,妳認為這足以彌補他不是妳的初戀、妳已不是處子之身的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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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何彥宏第一個女友,想當然爾,他的童子之身也是妳破的。你們試了好幾次才終於完整成就標誌性的第一次,沒有他太緊張硬不起來、射不出來、一直軟掉⋯⋯的問題。妳能感覺他是從那之後才更投入這段戀情的,因為妳是領著他、陪著他一起經歷那些尷尬又慾望十足的時刻、聽見他射精時忍不住發出如少女嚶嚀聲的第一人,他因此將妳當作可以分享所有丟人秘密的對象,因為再沒有什麼比起性的那些要更令人沒面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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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追他、妳奪走了他的第一次、妳使他用妳想要的方式求婚。有時候,妳會感覺在你們的關係之中,妳好像比較像個男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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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令所有還在苦戀裡纏鬥的姐妹們欽羨,妳有辦法訓服自己的男人,紛紛追問妳的禦男之術。而妳總是裝一副高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樣貌,因為老實說妳也有點疑惑,怎麼自己就這樣瞎貓碰到死耗子似的和未婚夫交往下來。可是妳倔強地不想讓人覺得這單單只是妳的幸運,和妳的能力無關,所以總刻意強調他是妳「追」來的事實。在姐妹們遇見任何情感挫折時,也會以導師姿態說些兩性專家般的激勵評論。反正人總能從看似堅實自信的語言中,擷取出屬於自己靈藥般的一部分,盲目地照做或是不做,只要飲鴆止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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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入公立小學後的前兩個禮拜,因為還沒拿到新學校的制服,妳只好穿著原本私立學校的制服去新學校上課。私校的制服相當高雅,粉色圓領襯衫及深藍色蘇格蘭格紋毛呢背心百摺裙,下身穿黑色高筒襪及柔軟的手工羊皮皮鞋,女學生還有與制服相配專屬的各種髮飾,髮圈、髮箍、髮夾、貝雷帽,端看自己想如何打扮。對於小孩教養已沒有多大熱忱的母親,搬家後更顯鬱鬱寡歡,所以在新學校的起始妳總是自己胡亂打理,不過卻因為那一身看就知道名貴的制服,妳在新學校中竟引起一陣不小騷動,每天都有人在下課時間趴在教室窗台偷看「像公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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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這樣的情況在妳得到新學校的制服後就退燒不少,不過班導在上課時總喜歡有意無意地當著全班的面問妳:「這個妳學過了嗎?」還是讓妳默默獲得不少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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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校的辦學教育,尤其是小學部,往往超前公立學校許多,而妳的確都學過了。班導這樣的問話常令妳不知所措,因為妳在原本的學校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學生,卻因為轉到另一所學校而變得不一樣,這令妳的「新」生活反而不似父母兄姐那般愁雲慘霧。也是從這時開始,妳發現原來外表裝扮可以愚弄人,然後又因為這個領悟終於明暸家中其他四人的愁雲慘霧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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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忽然有點嫉妒他們也有點可憐他們,嫉妒他們擁有的那麼多又那麼早;可憐他們飛得太高所以摔得更傷。不像妳,很快就認命,親切地在平凡之中做個萬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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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因為曾在美國唸高中,英文能說得像母語一樣,考大學時便取巧選了外語科系,順利推甄上了名校,畢業後依靠優秀的外語能力在跨國企業工作;神偉哥哥則不知是真心惋惜還是因為能力不足假裝感慨,總愛說自己原先也要隨姐姐去美國的,要不是當初家裡怎樣怎樣,自己現在絕對不只這樣那樣。妳時常在他又抱怨時奇異地想,或許他真的如他所言天生就是做老闆的命,才會把員工身份做得如此不好,三不五時就換工作,眼高手低無法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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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為了切割財產的連帶責任向法院訴請離婚,三個孩子的監護權都歸在經濟狀態看似相對正向的母親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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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宣布破產,母親得以保留一些資產養育你們及過活。兒女成年各自分飛之前,你們一家五口還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爸爸還是爸爸、媽媽還是媽媽。可是妳總感到有些怨懟,怨「離婚」這兩個字讓妳的家庭有了一道裂縫、不完美;然而哥哥姐姐卻對這樣的技術離婚大為激賞,覺得要不是這樣連家裡最後的一點什麼也要被奪走,情感關係可以為了現實低頭。所以妳幾乎沒有對他人說過父母其實已經離婚的事,反正外表看不出來,解釋起來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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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雖然早已見過妳爸媽,也在一些巧合的情況下、非為了特定目的地見過妳的兄姐,但以未婚夫的身份和妳全家人吃飯,這日還是頭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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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和家人見面前特意要求大家不要提起爸媽已經離婚的事,不用因為即將變成一家人而覺得什麼都該講。妳很清楚哥哥常常因為想要提醒旁人自己的不一樣,脫口就將小時的家境富裕當作賣點一樣宣傳;姐姐雖然不會逢人就講,但或許是受過國外教育比較開放,聊到自然之處也不會刻意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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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何彥宏是妳認識的一個再平凡老實不過的人,妳希望他就知道妳曾是個落難公主便好,父母為了財產技術離婚一類不大光彩之處能藏著就藏著。反正誰的身上沒有幾點黑暗,不影響他人自己心安理得便罷。就像妳總是對物理上的兩位前男友不願多說什麼,對許之邕那沒什麼的純愛卻願意多做著墨一般,妳想要盡力活在人會欣賞的純潔之中。即使一些不那麼純粹的事物的確為妳帶來了低俗的愉悅,卻不想也不能承認妳就是那樣的人。那就像是社會的探照燈,越是光潔明亮地將人圍攏,暗影也勢必蔓生,免不了的,人在光照之下都揹著影子在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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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預約了一家知名老牌臺菜餐廳,在米其林餐廳指南進入台灣市場後亦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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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不出所料,又開始炫耀似的說起自己曾吃過更好的,這家只能算是知名度高,騙騙觀光客可以,內行老饕才不會來一類,若有似無給人下馬威順便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言語;姐姐向來不喜歡臺菜,小鳥般只意思意思夾了一點東西到盤裡,但還是禮貌地維持進食貌;爸媽的外貌裝扮在長輩之中算是相當體面,頗有大戶人家風範,有時甚至會讓妳感覺好像妳不是這家的女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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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的尚有哥哥結婚三年的妻子,和姐姐的一對龍鳳胎兒女。姐夫到國外出差沒來,這使妳稍稍鬆了一口氣,因為姐夫是個老外,而妳知道何彥宏的外語能力並不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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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聚會在妳事先對未婚夫及家人的分別提示下,和和氣氣表面虛偽地圓過了一頓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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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尾聲,喝甜湯的時候,何彥宏似是為了令眾人更加熟稔、亦像是想要解謎般開妳一個親暱的玩笑,他突然發問:「我聽照君說她小時候有一個很喜歡的大哥哥,是她的初戀,好像是哥哥的同學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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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你說的是許之邕嘛。對啊,她小時候超喜歡他的,每次他來我們家都黏著人家,超煩的。」哥哥調侃。然後突然難得地轉換為有些崇敬的口吻:「他現在很有名耶,大建築師,好像前陣子才又拿了一個什麼建築的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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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表示我看人眼光很好嘛。」妳搶著接話,裝作有些得意,一手捏了何彥宏的臂膀一下。家人接收到妳話語中的暗示,合作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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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妳早就知道許之邕成了一位建築師。他的成名雖然只是這一、兩年的事,不過妳早在他進入建築產業之初就注意到這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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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初戀的緣故,妳總有意無意地默默關注著許之邕的消息。他是妳親哥哥的國中同學,雖然只有兩年時間,妳也曾唸過同一所學校,經由社交軟體的發達,妳很容易就從各種意想不到的人際網路中連結到他的動態。妳並沒有加他好友(妳害怕他不記得妳是誰而拒絕交友邀請),只是偶爾想起,朝聖般手動搜尋他的頁面。不過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不是好友的緣故,妳幾乎看不到他個人頁面上有任何貼文。妳所能知道的最新的他,大多是從他事務所的網頁上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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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曾按照網頁上的地址,在某個無事的午後,搭公車一路散步到事務所所在的社區。那一帶因為在當初規劃時刻意保留下許多公園綠地,難得成為城市中一處清新所在,近年來隨著文青風的興起,許多公寓一樓甚至二摟都改建成了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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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坐在事務所斜對面一家咖啡廳靠窗的位置,點了一壺花茶續加熱水續到茶都索然無味、黑毯覆上大地,才有些依依不捨離開。而妳一整天只看到一個貌似打工的年輕女孩,和兩個應該也是某種建築師的男人(妳並不明白一間建築師事務所裡該要有怎樣的人力配置),期間有人來送貨,有一個人像是來談生意,但都沒有看見許之邕。不過妳卻沒有感到絕對的失落,像是懷揣著一個新鮮還沒被人知曉的秘密一般循著原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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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喜歡說妳和許之邕小時候的事,說他曾經替妳素描過一張像、說他打球守規矩卻往往被想要炫技的哥哥撞飛、說他從來沒有對妳說話不耐煩、說他抓到一隻鍬形蟲合在手心給妳看⋯⋯。關於他長大後的事,妳即便遠遠地知道一點,卻不願說與別人知道,怕現實的殘酷總能撕碎想像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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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現實殘酷這件事,妳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是在工作上帶妳的前輩不吭一聲搶走妳功勞的時候,那時何彥宏還在當兵,妳在電話裡氣憤地向他訴說這件事,當時的他還不太能了解,爾後上班了才能逐漸明白妳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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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出社會後一間公司做到底,升遷速度算快,屬於賺不多但能安穩的類型。在他當上小主管,然後可望升上中階主管後,從他的言談態度間,妳發現他也逐漸站進了屬於殘酷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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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他的公司發生一位基層人員下班騎機車回家路上不慎撞上安全島亡故的意外。原本以為只是單純的交通事故,卻被同事爆料,該員是因為工作過勞才會出車禍過世。爆料同事向記者提出了該員的打卡記錄及工作場所的監視錄影,打卡記錄上雖然都是準時下班,但在監視畫面上可以看到,裡頭的人都是下班時間到了先去打卡,復又回到工作場所繼續進行殘業,真正下班離開是在打卡時間後的一個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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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料者同時向媒體控訴,不只過世那位同事,公司所有第一線人員都在這種微妙的職場文化中被剝削時間與金錢。要大家先打下班卡是為了規避勞基法的工時限制,公司雖說會補償不在記錄上的工錢,卻是以基本工資計算,不算加班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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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受不了!」爆料者戴著口罩及鴨舌帽在新聞畫面裡聲淚俱下:「我們不能再讓這種工作方式造成過勞,最後連生命也賠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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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在該公司集團的母公司工作,屬於內勤,離第一線基層很遠。妳以為他看了這個新聞,會同情、不捨,甚至會想做點什麼去改變這種公司文化,沒想到他卻說:「這個產業就是這樣啊,進公司之前難道不知道嗎?先打卡就說過勞,錢又不是沒給,算加班費給他們就不會過勞了嗎?根本是死要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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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義憤填膺,又想起他剛進公司時被上司欺負的委屈,妳驚覺社會滴水穿石的力量,可以腐蝕人原以為不會被改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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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總是對妳很好,從沒忘記妳的生日、交往紀念日,不在節慶時也會做些浪漫貼心的事,甚至比妳清楚妳的月經週期。這個男人基本上無可挑惕了,同居以來因生活習慣不同的磨合也沒有網路上說的那樣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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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的生死不夠刻骨銘心、別人的公司妳也插手不了。何況那間公司帶給何彥宏穩定的薪水,也等於帶給妳穩定的戀情,雖然妳在和他一起看新聞的一瞬不小心小看了他一眼,但妳馬上就反應過來這一眼妳會帶進棺材,甚至連最好的閨蜜也不會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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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新聞還沒播完,在他能夠轉頭看見妳的表情前,妳就起身開冰箱,為自己拿了一罐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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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妳會直到如今還在意著許之邕,不只因為他是初戀,也因為他是妳平凡無奇的人生中,可供景仰的一種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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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是買賣原物料的傳產小開,家裡是從日據時代就因為和日本人關係好拿到專賣權發達起來的大家族。雖然不是長子,但在兒孫輩中是學歷、見識、能力、品行皆屬上乘,最被看好接班的一個兒子。這樣的他卻對商場企業無心戀棧,按照家裡意思在美國唸完商業管理,就偷偷貸款到英國去唸建築,期間自己打工支付生活費,為追求夢想斷絕一切家中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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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成名之後他的身份經歷一直是媒體熱愛追捧的話題,但他作風低調,媒體挖得到的一直以來差不多就是上述那些。有網友評論這只是一種炒作,許之邕一定沒這麼厲害、一定還是靠家裡。但妳拼湊他成名前的一些蛛絲馬跡,還是發覺這個故事應該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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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曾查過他在英國念的那所學校,是位在北部蘇格蘭一個靠海的小鎮,學費及生活費相對便宜,亞洲人也非常少;而妳也曾搜到他一張穿著白襯衫搭配黑色半身圍裙的相片,裡頭一字排開站著六、七個和他相同穿搭的人,該是餐廳員工的合影;還有一則他的大學同學到蘇格蘭去找他的貼文,內文驚呼寫道許之邕居然可以在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過沒有保時捷與大麻的生活(就是一個炫富的敗家子寫的那種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錢的內容)⋯⋯。這種種跡象應該都可以證明他真的是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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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經歷讓妳在還沒變成富人之前就先成為凡人,妳對不向命運低頭還保有熱情與想像力的人特別動容。妳討厭富人那種對金錢理所當然的死樣子,也討厭凡人因為得不到就仇富的猥瑣心態。妳有時會莫名眷戀起自己經歷過一次社會階級變化的轉生,雖然僅僅是因為當時的妳太小 ,令妳幾乎無痛地無縫接軌過去,但妳感覺貧與富的特質在妳身體裡融合地很好,那令妳成為不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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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妳認為,許之邕或許是這個世界上,離妳最近、和妳最像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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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處理婚禮事宜,也剛好對現在的工作倦怠極了,妳提了辭呈。主管一開始極力慰留,但在妳謊稱懷孕之後,主管竟馬上批准。這是妳第一次對主管的沙文覺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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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職後,妳趁著何彥宏出國員工旅遊那幾日,以尋找婚宴地點為由,為自己安排了一趟小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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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一路搭到台東,妳在車站附近租了機車,導航了地點,來到了妳知道以後就一直想來看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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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頗遠,當妳騎在半路發覺還有不少路程,還默默有些懊悔為何要來。可當妳終於看見那地方出現在眼前,隨著機車速度越趨越近,還是感到撥雲見日般的興奮,由弱漸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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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棟位於海濱礁岩處的白色建築,兩層樓,但從黑鐵柵爛大門望過去的那面只會以為是一層的平房,要想看見完整的兩層,必須繞到建築背面,從海的方面望過來。建築的一樓,或者該說是地下一樓,像是垂生的藤蔓一樣攀附在礁岩面海那側,且那一樓建築用地只佔整體建物的三分之一,因為那是硬生生突出在海中,懸掛在懸崖之上與建築另外三分之二相連的一塊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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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由上往下看,會發覺建築物是一個六角形,一角被安置在前三分之一懸於崖上之處,像是乘風破浪行在海中的巨大船頭;與前三分之一船頭相對的一角就是從大門望過去、客觀上的建築正面,尖端處利用建築物本身的形狀,設計了一座三角形的玻璃溫室,令人隔著溫室中的花葉也看不清屋內情況;建築物的真正入口位在左側邊,相較於整座建築設計上明顯的野心與氣勢磅礴,入口便顯得簡約,僅是單片門葉,且除了玻璃溫室是透明可見以外,建物左右兩側皆無可看進內部的窗門,像是要隱匿起來不欲令人誤闖的糖果屋,維護建物的神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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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建築物面海的那側,卻一改另一面的嚴密,是徹頭徹尾、兩層樓高的玻璃帷幕,令屋裡的人能享受到一種漂浮在海上的開闊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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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從一本以色列的建築雜誌上讀到這個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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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曾在許之邕事務所網站最新消息那一列小小跑馬燈上,看到他設計的一棟建物獲以色列建築雜誌採訪,不過網站上除了那小小一行文字,就沒有其他連結或是資訊。像是放了一條幾不可見的恆長棉線,要人小心翼翼、耐著性子才有辦法一路摸到底的秘密,妳跑了幾家專營外文雜誌的書店,才終於找到一家肯為妳從國外訂購這本雜誌,並被收取了高於原價好幾倍的手續費及關稅,等了超過一個月才等來這本妳只能看圖說故事的雜誌,因為上頭寫的全是希伯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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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找到介紹許之邕的那篇(幸好裡頭放了他的照片),用翻譯軟體一點一點拼湊出這棟建物的故事,並在幾個建築愛好者聚集的網路論壇用各種關鍵字搜索,才得知原來這個神秘而特別的地方就在島的東部,也是他唯一一座在島內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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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建物之外設有一座黑鐵柵門,卻形同虛設,因為周圍並沒有能阻擋人入侵領地的圍牆。許之邕在雜誌上說這樣的概念是來自日本神社外的鳥居,鳥居立在人神交界,提醒入內的人們要心存敬意;黑鐵柵門也劃分了公與私,懂得尊重的君子必定不會隨意闖入,且他不願海的連綿有任何一段被他絕對的自私中斷,所以刻意只設了大門卻不設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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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上的建築愛好者也有人找到雜誌並翻譯出這段文字,為了尊重建築師的設計理念,網路上即便有人去朝聖過,卻沒有公布切確地址,只有一些隱晦的道路描述。更何況,這其實是一座私人宅邸,但為誰設計的不得而知,許之邕在雜誌中也沒有透露房子的主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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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按耐著想要衝上前去一探究竟的激動,只敢遠遠地沿著隱形的圍牆看一看。在妳左右來回走了不曉得幾趟,發覺的確不論是從那個角度都看不見房子裡面,除非是搭船從海上,有一些失落地準備離開,轉身卻發現一個約莫七、八歲穿著白色澎裙的小女孩,合理得詭異地出現在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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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小女孩不應該獨自出現在這樣的荒郊野外,且時序已近黃昏,但妳又覺察到她身上帶有一種脫俗氣質,小女孩應該就是這棟建築神秘主人家的孩子。可路的一側便是山,妳剛剛並沒有聽到任何車行聲響,她若不是大老遠走路來的,便是從山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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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來的。這四個字令妳心突地一顫,即刻聯想起一些聽過的山野傳說。妳下意識地放低視線,幸好,看得見她是有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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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小女孩的生物屬性後,妳仍帶有一些緊張地開口:「這個房子很漂亮,妳住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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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沒有回話,眼神亦無敵意甚至沒有情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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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只好接著問:「爸爸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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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問完,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逼近,隨著一陣狗吠及一聲長長的叫喊:「MiMi!」是個男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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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循聲抬頭,幾乎就在剎那認出了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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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妳是⋯⋯?」許之邕帶著一條狗出現,一上前馬上用一隻臂膀圈住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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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未見,他留了一點鬍子,頭髪也長了,和雜誌上看見的樣貌相比,多了一些成熟滄桑。而且,他居然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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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突然有些想要捉弄他的意味,不告訴他妳是誰,但即刻又發覺這樣念頭背後的意圖相當踰矩,只好收起興頭,老實回覆:「可能我長大了你認不出來,我是沈建偉的妹妹,你國中的時候很常來我們家,你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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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啊!妳叫沈⋯⋯照君,對不對,妳小時候很愛說話。」許之邕爽朗回道。妳沒想到他竟還記得妳的名字,不禁一陣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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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在這裡?還帶著小孩?」妳的聲線充滿了疑惑,卻又害怕自己冒犯,畢竟你們的過去太為淺薄,妳心裡對他的熱烈除了未婚夫之外更是獨獨不能令他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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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住在這裡,」他釋然一笑,不似他在公眾場合表現得那般陌生警惕,接著道:「進來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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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受寵若驚點了好幾次頭,才有辦法說出完整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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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先向妳大致導覽了房子內部,進門的二樓除了從外頭道路看得見的玻璃溫室,還有一個面海的開闊餐廚區域,及四間房間、一間廁所。餐廳之下,即是房子突出於岩壁之外的客廳,挑高兩層樓的設計,不但是為了增加空間的遼闊感,也是為了減輕懸掛在礁岩上這三分之一建地的重量,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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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其實大概知道這棟建築的工法及概念,不過當他說到一些妳已知之處,妳仍舊裝作興味盎然的樣子,隱藏起這些年來對他的關注,並謊稱自己會來只是因為哥哥曾向妳提過這裡,覺得有趣所以順道過來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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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很少人知道耶,我只讓一家以色列的雜誌採訪過,那個雜誌編輯是我在英國念書的朋友,不然我是不想公開這裡的。你哥難道看過那本雜誌?」許之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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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有吧⋯⋯哈哈,」妳尷尬笑了幾聲,馬上轉移話題問了妳最在意的一件事:「你太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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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言難盡,簡單來說我們目前分居,她不跟我們一起住在這裡。」許之邕答,語氣不見一般鰥寡孤獨的落寞,像是早已長久地接受這個事實,成為新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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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從未在任何媒體上公開婚姻狀況,甚至有週刊用黃金單身漢形容他,將他和幾位島內知名的年輕二代、藝術家、企業主一起做了一個優勝劣敗的表格評比,並網路調查誰是女性最想嫁的對象。叫做MiMi的小女孩在許之邕向妳導覽的過程中,一直安靜地在偌大客廳一隅畫畫,沒有一般同齡小孩的吵嚷與不耐煩,妳感到有些奇怪,但關於妻子的話題已經令妳有些小小尷尬,畢竟不是常見的狀態,所以妳有意識地閉口不問,假裝沒發覺以維持彼此一些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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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來吃晚餐吧,我煮飯。」向妳介紹完房子,許之邕溫暖地邀請,一如妳一直以來對他的良好印象,沒有因為沾染了名氣而有一點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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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欣然答應,作夢的感覺從指頭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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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做飯時,妳下樓到客廳去看MiMi,但只敢用極慢的速度一點一點朝她靠近。在妳感受到時間的流逝而她應該不排斥妳的存在後,才小心翼翼開口:「可以讓我看妳的畫嗎?」妳並不期望得到回應,卻收到了小女孩遞來的畫冊。妳發現她畫的全是海,白天的海、夜晚的海、狂暴的海、寧靜的海,都是海浪卻擁有不同顏色狀態,令人能輕易分辨出來。妳不敢相信她這樣不合乎年紀的才華,脫口便問:「都是妳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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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又不說話,接著竟直接跑開上樓,過了一陣終於回來時,手上多了幾本畫冊,拿給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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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仔細翻閱,發覺每本畫冊有不同主題,但總括來說只有三樣東西,海、鯨魚及土星。MiMi畫的海較寫實,但鯨魚及土星就充滿了幻想元素,有一張圖是土星浮在海上,一旁悠遊著幾隻渺小的鯨魚,還有一張是鯨魚氣孔噴出的水柱上端頂著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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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怎麼會浮在海上?不是在天上的嗎?」妳微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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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會浮在海上。」這居然是MiMi開口和妳說的第一句話,語氣有不容質疑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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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只是小孩的想像吧。妳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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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朝樓下的妳們喊準備吃飯,MiMi又率先衝上去,妳跟著上樓後發現MiMi在擺放餐具,而且擺得極為有條不紊,然後她指著一個位子告訴妳:「妳坐在那裡。」許之邕馬上開口糾正:「跟客人說話要說請,要說請坐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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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在那裡。」MiMi複誦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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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依指示坐下,然後待到許之邕說了一句開動,MiMi才拿起叉子湯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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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認為妳可能已經發覺異狀、或許是很快接納妳為一位值得信任的老友,許之邕突然道:「MiMi有自閉症,所以不太擅長與人交流互動,也不喜歡改變。她剛剛指定了一個位子請妳坐下,是因為對她來說餐桌的椅子是有規定的,我一定要坐在我的位子,她也一定要坐在她的位子,如果沒有按照規定她會不高興。餐具也是她負責擺的,如果沒有擺到她認為工整的角度,她不會願意坐下吃飯。還好她現在很會擺了,我曾經等了半個小時只為了等她擺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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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說完,MiMi居然偷笑了出來。妳終於看見她的臉上出現表情變化,有了孩子天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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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進行到一半,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妳感覺不妙地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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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像是騎機車來的對不對?」許之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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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點了點頭然後自我安慰似地回道:「沒關係夏天的雨應該很快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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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雨直到晚餐結束都沒有變小一點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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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住下來吧。」許之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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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他只是客套,卻不住有了奇異的聯想。妳的面上雖平靜無波,甚至露出有點苦惱的模樣,卻在心裡暗自慶幸,自己出發前就將鑽戒摘下留在絨布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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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內,周圍沒人時,妳才敢拿出手機與未婚夫聯絡,謊稱自己將手機忘在民宿,才一直沒有回覆電話訊息。許之邕的房子連客房都裝潢得雅致,妳假裝這裡是民宿房間,還特意用視訊鏡頭照了房間一圈讓未婚夫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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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妳就算不撒謊也沒關係,依未婚夫的脾性和妳與許之邕單純的偶遇,妳可以不用多撒一個謊讓自己承受做賊心虛的風險。但妳不知為何就是想隱瞞,除了情緒以外妳連情節都想隱藏。妳直覺認為許之邕是妳該當成秘密一樣珍惜獨佔的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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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替妳到外頭去取放在機車車廂內的包包,妳聽見敲門聲,便知道是許之邕回來了,急忙掛了電話開門,渾身充斥著做壞事的快感。夜色中許之邕身體有些濕漉漉的模樣,更催化了妳的電流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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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發乎情止於理,妳道謝後就將房門帶上。抱著包包靠著門板用力搖頭了好幾次,才有辦法甩掉剛剛許之邕性感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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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沒想到又響起敲門聲,妳驚得跳了一下,飛快放下包包,深呼吸了幾次才敢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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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東西。」許之邕抱著浴巾、沐浴乳一類盥洗用品,進入客房裡的浴室替妳置放那些東西。妳目光追隨著他的動作,身體竟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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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有需要什麼,不要客氣,我房間就在隔壁。」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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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點頭稱好,但妳明白妳才不可能說出真正的需要,妳連對自己都不敢說了,更何況是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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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取出小包進入浴室,對著鏡子開始卸妝。妳帶了慣常使用的天然植萃品牌出的旅行五件組,從清潔到保養一應俱全。卸妝乳自然的香氣隨著妳按摩臉部的動作沁入鼻尖,妳才終於從許之邕再度闖入的舉動回復一點知覺,感到放鬆舒緩。妳在浴缸放了水,一邊泡澡一邊敷著同品牌的茶樹面膜,僅是這樣就讓妳感受到了極致的舒適愉悅,每個毛細孔都可以呼吸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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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妳小聲念叨著,希望茶樹有些清涼的氣味能令妳不全然墮入今日不可思議的夢幻。然而一切還是太舒服了,妳險些在浴缸睡著,頭點入了水裡才醒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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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妳夢見自己與土星及鯨魚一起漂浮在海上,身後有人擁著妳,擁著妳的是妳最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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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自然地在許之邕家住下,因為他從沒問妳何時要走、妳也沒表達過自己想要離開。妳就是天亮了走出房門,許之邕便開始做早餐,而MiMi總在畫畫,只有狗狗Ocean最興奮,急切地表達想出去玩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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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每一次他開口妳都會緊張,緊張他會表達希望妳離開的意思,而且雨只下了妳來的那一晚便再沒下了。不過他待妳卻像妳本來就住在這裡一般,沒有刻意安排行程、甚至也沒再追問妳來此的目的,你們就像偶然闖入彼此世界的星球,受到引力吸引、公轉自轉便成一個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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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在早餐後會開始工作,妳會和MiMi一起沿著同樣的路徑帶Ocean去散步、在固定的地點放牠上廁所、玩五十次傳接球後回來。接著MiMi會開始看書,許之邕家的藏書豐富,客廳裡有一面兩層樓高的書牆,妳也會挑書來看。傍晚你們會三個人一起帶狗走另一條往山裡的路,沿路摘採可供食用的植物。夜裡吃完晚餐,梳洗完,再看一部電影或是國家地理頻道拍的關於宇宙、海洋的紀錄片,通常看不到一半MiMi便會睡著,許之邕先抱她回房後,有時你們也會留下繼續將剩下的片子看完。你們之間的距離大約是一個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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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逐漸解謎了許之邕神秘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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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到了兩歲還不會說話,而脫口說出的第一個字,不是爸爸或媽媽,居然是うみ(U Mi),日文的海,這也是MiMi這個小名的由來。MiMi的媽媽是日本人,是許之邕剛從英國回台創業時認識的,原先以為只是單純的邂逅,交往半年後女方竟懷了孕。兩人很快辦理了結婚登記,但許之邕即便結婚有了孩子,依舊不願意回歸本家尋求經濟上的援助。創業維艱加上戀愛的熱情退去、照顧新生嬰兒的困難,讓MiMi的媽媽情緒崩潰,並質問他為什麼無論如何都不跟家裡聯絡、不願讓小孩認祖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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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MiMi三歲,確診為自閉症後,一切惡化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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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thought your family was rich(我以為你家很有錢)。這是MiMi媽媽臨走前對許之邕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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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許之邕已在規劃蓋這個房子,因為MiMi只要聽到海潮之聲就會特別平靜。他用公司名義又貸了一筆錢出來,壓力極大,MiMi媽媽表示要離婚且不要小孩,許之邕也答應了,不過對方要求一筆極高的贍養費才肯簽字,許之邕付不出來,兩人的婚姻狀態便停滯在有名無實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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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照顧MiMi很辛苦,但也是她給我最多靈感。比如說,你知道這個房子為什麼是六角形的嗎?因為她除了海以外,總是在畫這個形狀。我原本以為她只是單純喜歡,後來才知道,那其實是土星北極風暴的形狀,而她喜歡土星,是因為土星可以浮在海上。」許之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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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可以浮在海上?」沒想到許之邕居然和MiMi存有同樣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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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的密度比水還低,只要有一片夠大的海洋,它就可以浮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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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許之邕解釋,妳突然有一種感覺,或許MiMi喜歡土星不是因為它可以浮在海上,而是因為她自己就是土星,學習其他星球笨重而孤獨地高速旋轉著,卻沒有一片足夠廣闊的海,可以容納她和她異於常人的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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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這裡待了五日。該要離開的前一天,才出房門,便發現MiMi已換上泳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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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游泳的日子,」許之邕道:「妳有帶泳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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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有想到自己來這裡會有需要游泳的時刻(別忘了妳原先的目的是找婚宴地點的),只好和許之邕借了深色的T恤搭配自己的短褲,充當下水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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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餐,你們走到一處容易下攀的缺口,手腳並用下到臨海的邊緣。再走了一段,出現了一個天然海蝕的岩洞,和一小片因退潮而出現的小小海灣。許之邕指著一個大略位置告訴妳,再過去岩床就會陡然下沉,變得極深,所以盡量待在沿岸水淺的地方就好,一旦出去,不知不覺被洋流帶走,可能就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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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不會游泳,但好像光是戴著泳圈飄在海裡,她就很高興了,不需多尋求什麼刺激。妳在兒時差點溺死後發憤學會了游泳,在泳池裡踩不到底的深水區也不成問題。妳有些不甘寂寞只待在淺淺的海灣,便偷偷一點一點越游越遠。妳只是想要稍稍越界一些便回來,卻在不知道第幾個抬頭換氣時,發覺剛剛下水的地方已變成一個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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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妳並不慌張,想著趕快游回去便好,但海流方向和妳回去的方向相反,妳又沒有運動的習慣,堅持游了一陣,幾乎沒有前進。這樣的情況終於讓妳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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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妳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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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妳舉目四望發覺生存機率愈發渺茫,突然有什麼攫住妳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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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是水母吧。就在妳這麼想的同時,許之邕探出頭來道:「不要抵抗海流,跟著我,我們從另一個地方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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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怎麼辦?」妳用一種近似哭腔的聲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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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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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好像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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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只好抱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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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面對天空,妳在上、他在下交疊在一起,背對著欲前進的方向用仰式游泳。他用左腕圈著妳的脖頸,妳的雙手則反抓在他腕上。待到妳的抽筋平緩,才分開來各自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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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最後在一個較為崎嶇的地方上岸,然後徒步往回走。許之邕像是害怕妳會再被海潮帶走一般,默默牽起妳的手。走了二十分鐘回到原本的地方,MiMi與Ocean依舊安靜在原地等待,只是海水已經漲起來了,她坐著的地方已經微微被水淹過,而她仍舊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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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平面道路,MiM突然說了一句:「爸爸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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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妳知道MiMi有自閉症,妳就上網查過關於這個病症的資料,患者會直接將心裡的想法口頭表述出來,不顧場合時間,沒有一般人避免尷尬、害怕傷人、甚至是刻意奉承的壓力與顧慮。妳低頭微笑,感覺到他將妳的手再牽緊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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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MiMi睡著後,你們留在客廳看尚未播完的電影,但隔在你們之間的抱枕已不知不覺不見,連海潮的聲音聽起來都那麼不同。出了伊甸園,作為一對赤身裸體的亞當夏娃,有些必然的欲動不得不橫空出世。喜歡的感覺是一件多美的事,但因為喜歡而出現的舉措卻不見得美好。當電影裡的男女主角逐漸靠近、要吻上彼此,你們亦仿若無知地模仿起螢幕上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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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唇分開的片刻,妳用幾乎如溺水一樣的氣力才有辦法吐出:「我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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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略為遲疑一瞬,但一種高於道德體制的圓融世故,即刻將他拉回常軌,輕鬆笑道:「我還沒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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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他不是在嘲諷,而是體貼地想為妳的罪惡感開脫。妳的目光下垂,瞄到他勃起的部分頹然下沉一點。他拍拍妳的頭,像在哄小孩那樣,說:「就當作是人工呼吸。我是為了救妳,才這麼做的。」然後他將抱枕擺在自己跨上,避免妳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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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來呢?平凡無趣的人生難道不好嗎?妳竟在心裡懊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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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無疑是妳人生中最美好的幾日,然而妳嘗過之後才明白,自己其實沒有能力過這樣的日子。亞當和夏娃已在世上生養了千千萬萬,所有人情事理相互牽制糾結,每個人一出生便等同縛於網中,誰也無法瀟灑說我要怎樣便能怎樣,那也是世界得以運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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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突然羨慕起MiMi,在常人眼中,她患的或許是病,但失去了在乎與解讀他人目光的能力,她得以純粹建構並活在自己裡面。誰有資格說她不幸呢?她搞不好才是上天的寵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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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天還沒亮妳就騎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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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地連好好道別也不敢,只留下字條說謝謝,玩得很開心,會找機會再過來。而這又是一種好現實的虛偽,因為妳知道妳根本不可能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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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為什麼連像在彼此的世界末日的時刻也無法誠懇一次?妳可是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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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彥宏進家門前妳就將自己安頓好,將家裡的燈都關上、窗簾閉合,蜷在床上無眠地假寐。妳不希望他看穿妳的語言身體,只能假裝病痛,假裝是思念自己的未婚夫婿思念到無力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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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攀上床鋪隔著棉被圈起妳,其實妳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還有種回到人間的踏實,可是當他對妳做出一些前戲想要進入妳時,妳竟產生了本能般的反斥,忍著乾嘔和心裡的淚水才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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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帶著像是已經窺見過宇宙真理的狀態,懸浮在接下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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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演成了一位距結婚日子越近越顯焦躁的新娘,處理排山倒海的禮俗細節,何彥宏發覺妳不穩的情緒,總是好言相勸,體貼地告訴妳可以不必那麼麻煩也無所謂,他的家也不是很傳統那種,試圖放緩妳的步調心情。妳感激他的好、感激自己當初的慧眼識英雄,可是妳知道問題不在任何他以為的地方,問題其實在妳,妳才是無可救藥的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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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上天的憐憫、或者就是妳的業報,一日何彥宏趕著上班,倉皇間居然拿錯了妳的手機。重度手機上癮的他才上捷運就發現,然而要折返已來不及,只好打電話回來請妳跑一趟和他在公司樓下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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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沒多久,妳發現他的手機有無法預覽的訊息通知,好奇之下解鎖打開,發現是一位女同事要他幫忙買早餐的內容。妳不疑有它,代回了好,想說就買一份早餐過去做個順水人情,然而女同事又回了:「好想趕快見到你喔,你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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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順著話頭假裝自己是何彥宏回道:「快到了,我也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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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對方傳來親親的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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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有再回,因為已從簡短的對話中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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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彥宏算是小心,他不僅關掉了女同事的訊息預覽,而且應該每次和對方聊完天都會刪除訊息內容,聊天室裡除了妳和她簡短的對話以外沒有更舊的訊息。妳不曉得為什麼沒有氣急攻心的感覺,反而異常冷靜。妳思索光就這樣幾句話要令何彥宏伏首認罪不容易,因為何彥宏向來與同事關係很好,他可以宣稱本來大家就這樣說話的。妳再找了他手機裡的照片,比對該位女同事的大頭照,發現他們雖有單獨合照,動作距離卻正常得很,沒什麼能當作證據。唯一值得在意的是員工旅遊的所有團體照,他們倆在人群中都是排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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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又將手機畫面滑回女同事的通訊軟體對話框,點開她的個人頁面,看見擺在大頭照下的座右銘是耐人尋味的:相信自己!相信你!相信未來老天爺會聽見我誠心的祈禱(三顆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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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又有了靈感,用她的綽號為關鍵字,搜尋了通訊軟體內所有訊息。果然被妳發現他和阿布聊過她的一段對話,是阿布戲謔地恭喜他進入一夫多妻的世界,還說這本來就是男人天性,不用抗拒。何彥宏在下方回了他還是覺得對不起,他還是很愛妳,不過事情就是發生了,而且對方還是個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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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妳不禁失笑,究竟處男處女是值幾個錢,人要如此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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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下了捷運、買了早餐,照原計畫走至何彥宏公司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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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好,還買早餐給我喔?」何彥宏一見妳手上的袋子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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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幫陳小婷買的。」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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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何彥宏從妳口中聽見女同事外號,竟還能表現從容,才愣了一下就接著說:「是她傳訊息來要我幫忙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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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還說她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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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妳不要誤會喔,不是妳想的那樣,那個女生本來講話就那樣,她對每個男生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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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還是個處女,但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不是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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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講什麼?我怎麼會知道她處不處女的?」何彥宏終於發現苗頭不對,口氣急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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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上班吧,」妳的態度倒是沈穩:「我其實沒有那麼生氣,可能結婚的事情讓我太煩了,我現在也沒辦法想其他的了,你下班再說。」妳又把早餐朝他推搡過去,待他接住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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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幾步他來追妳邊哭喊著老婆,妳任由他抱緊妳,卻發覺對他居然只剩憐憫而沒有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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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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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時是挺丟臉的,妳和何彥宏可是連婚紗都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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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因為堅持退婚和爸媽大吵一架,妳反唇相譏說你們都離婚了有什麼資格說嘴,還被爸爸賞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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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時會覺得陳小婷根本是整個故事裡最倒霉的人,暗暗替妳背了一個黑鍋。退婚後他們竟也沒能撐住,不過還好後來何彥宏也和別人交往了,這令妳稍稍欣慰一些,自己沒有徹底摧毀掉一個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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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嗎?這是妳這兩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想的問題。但每次下定決心要訂車票就又自然膽怯,實際在怕什麼妳也不知曉,有一種可以對外宣稱的理由是他已婚,即便是分居狀態也要等到他確定單身才有資格與妳名正言順;另一種可以對自己宣示的理由是妳不想自己貼上去,他若真的喜歡妳會自己來找妳,不然就只能算是露水般的夏日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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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在各種矛盾的推拉當中令時光流逝,有一天才頓悟其實那些對內對外的理由都不成理由,妳就是沒有自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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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自信,自己有能令他長久欣賞的能力;沒有自信,自己能在東部海邊光是聽著海潮聲就能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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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分手的一瞬雖然感到解脫與爽快,可是妳也頓失重心。妳一直以為是何彥宏猥瑣、是他賴著妳、是妳給了他生活的動力。分手之後什麼都不想做,為了生計還是要爬回去上班過重複的生活才發現,其實是何彥宏的穩定給了妳向外發展的自由,沒有他如神木一樣定著,令妳回頭就能看見,妳也許永遠沒有勇氣走出心裡盲目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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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自信,和誰在一起都是消耗與浪費,不論是何彥宏還是許之邕,和誰都不是注定,都是一種關照內需的學習。學會了,才不會被自卑吞噬、被愛情吞噬,順便也將對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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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無聊的時候都會去學點東西,妳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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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朋友放棄原先做得不錯的保險工作,為尋夢想去學了花藝。學成後在網上販售訂製的盆景,或是用花朵替人做空間規劃。一開始只是她偶爾需要幫手採買花朵或是搬運物品、打打雜,妳幫忙次數多了,也央求她教妳一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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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插花、用花做擺設的時候,妳都會有非常心疼的感覺,因為妳知道用不了三天,這些花就會枯黃死去,而人只為了一時一地便摘採利用,還驥求永恆(最常接的案子便是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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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妳和姐姐、姐夫一起帶著兩個外甥去爬山。一路上,小孩子不怕髒地沿路撿拾果實、落葉,還當成寶似的比賽誰撿得多。出了登山口要上車回家前,姐夫喝令外甥將撿拾來的東西都丟掉,不要帶回家佔空間,妳突然有了靈感,找了個塑膠袋把撿來的東西裝起來,隔日帶到朋友的工作室,試著做出一個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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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最後做出一個類似花圈的物品,不過充滿了秋葉的蕭瑟,並不繽紛。妳自己不是很滿意,不過朋友見了倒是欣賞,她說:「沒想到可以利用以前覺得是廢材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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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一同腦力激盪,到野外收集素材,最後開發出全新商品:種子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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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的種子不像花一經摘採後便很快死亡,可以保存很久,還能種植出新的植株。妳們研究資料,才發現其實許多種子充滿奇異的形狀,甚至顏色。妳們會摘採尚未掉落的一段連莖種子,比如台灣欒樹、倒地鈴、羊蹄、木玫瑰、蓮篷,上頭綴以靠風力傳播的翅果,比如松果,或是靠水力傳播、外殼會長出一層防水油蠟的欖仁、瓊崖海棠果實,製作出質樸風格的無花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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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網上寫了一段行銷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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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一旦落葉歸根,便再無變動的可能。所以他們傾盡全力,利用風、利用水、甚至利用匆匆的過客,過盡千帆,才將自己帶到一個未知可供發芽的地方。謝謝你在我長途跋涉的旅行過後,給了我一把安穩成長的泥土,令我得以開枝散葉,成熟為一棵大樹。是你令我知曉永恆的美好,所以甘願在此千秋萬代,與你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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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慕名種子同時象徵的新生與不朽,和結婚重新開始一段新人生,又期盼這個新人生長久的概念很像。無花不凋可以久放、可以種植的種子捧花,忽然一躍成為網站上最受歡迎的商品,朋友遂邀請妳乾脆辭職入股,和她一起經營工作室,由妳專營種子系列商品,況且這本來就是妳的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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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子捧花的成功,也順勢開啟妳的新人生。不過有時妳也會感覺有些諷刺,這樣商品居然是由一個婚姻失利的女子開發出來的。要是人知道了這背後的故事,知道妳曾在有未婚夫的情況下愛上一個已婚有小孩的男人,最後退婚人財兩失,不是過盡千帆、落葉歸根的浪漫,人還會相信婚姻、相信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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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信嗎?婚姻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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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成天在植物當中過活,也逐漸把自己活成一顆移動的樹,幾乎算是固定在一個地方,只是妳會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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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與比比結婚了。妳會知道不是因為你們還有聯絡,而是他們居然和工作室訂了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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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比來拿捧花那天說:「我佩服妳,」妳不知該如何回覆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愣在當場,她又接著道:「敢退婚、婚紗都拍了也要拋棄劈腿的渣男,妳真的是我們女人的驕傲。我要不是他媽的被無套內射,不小心有了不敢殺生怕被嬰靈糾纏,我才不要嫁給那個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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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先上車後補票。妳在心裡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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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尷尬笑笑,知道自己沒辦法也沒必要向她解釋自己好像才是先背叛的人。陳小婷其實不是賤人,反而是妳的恩人,沒有她攪亂一池春水,誰或許都會在原本的位子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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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使用的那套保養品有一個特色,就是要求使用者要按照身處環境的濕度氣候去調配產品用量及內容。妳認為人也一樣,即使在不變之中都還是要有調節自己的能力,被教條和規範綁死、並認為那些教條與規範該要為自己而轉的人不會快樂。可能我們都要重新去理解萬物的規律,並讓自己充滿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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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阿布真的對妳不好,就退婚吧,多少錢的婚禮跟自己的人生比起來不算什麼。而且現在大家都只知道我是一個老闆娘,誰還會記得我以前退婚那些事呢。」妳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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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也沒有對我很不好啦,」比比的口氣卻變得心虛起來:「反正我覺得妳很棒,才堅持說一定要跟妳訂捧花的。妳要加油喔!我欣賞妳!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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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比比,朋友進工作室,告訴妳看一下電子郵件,有一筆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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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妳們有案子都是由處理行政的工讀生統一接洽、排行程,再更新到公用的雲端行事曆,妳們自己上網看便一目瞭然。遇到客戶有特殊要求、有實施困難,才會另外口頭與妳們討論。這樣朋友直接來請妳看一下電子郵件的情況還幾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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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直覺就知道有事,馬上打開筆電查看,朋友亦湊到妳身邊,準備提點妳怪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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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件內容乍看之下沒什麼問題,行文格式完全按照妳們在網站公布的那樣,切確寫出需求、尺寸、方案及預算。但一見到訂購人姓氏及送貨地址,妳就知道這封郵件為何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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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購人姓許,而且因為那個地址實在太特別了,除了台東我知道以外,其他都像憑空捏造的一樣,所以上google earth看了一下。結果,」朋友刻意頓了一下並瞅了妳一眼:「那房子居然是六角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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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知道妳過去所有事,這也是她認為這筆訂單應該要事先讓妳知道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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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又結婚了嗎?他知道這個捧花是妳做的嗎?因為種子捧花的成功雖然有接受過媒體採訪,但許之邕應該不是那種會看旅遊生活頻道的人⋯⋯。各種疑惑情感翻騰充斥在妳心裡,讓妳不知該作何反應。妳沒想到自己對他還這麼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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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也沒關係喔,還是妳想去看看?」朋友小心地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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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不只訂了捧花還訂了場地佈置。由於地點偏遠,如果接了可以收取高額的出勤費,是工作室最賺錢的一種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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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賺幹嘛不去?」妳倔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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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極其低調環保的婚禮,只開了兩桌,就辦在許之邕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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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婚禮前一天隨著工作室團隊抵達那個記憶中如夢一樣的地方,當車子慢慢駛進,隨著如海潮湧起一般的熱淚盈眶,妳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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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出門來的是一個年紀看上去和妳相當的女子,舉止談吐優雅,自帶一種出塵的靈氣。妳忽然嫉妒極了,嫉妒到沒辦法說話,朋友見妳的異狀,馬上代妳和對方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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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基本定位、佈置、丈量尺寸的過程中,許之邕都沒有出現,甚至MiMi和Ocean也沒有出現,只有剛剛的女子,和一位又出得門來招呼的女人。新出來的女子看起來年紀稍長,短髮、削瘦,相當幹練的感覺,後來也幾乎是她在指揮你們與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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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搞不清楚究竟那一位才是許之邕的新娘,不過不管是誰好像也無所謂了,妳默默拼貼著落葉裝飾背板,想勤奮地儘速完成手邊工作,明日正式婚禮的時候或許就可以不用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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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邊突然傳來一陣狗吠,妳覺得那聲音很熟悉,才抬頭要看就被一龐然大物撞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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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ean興奮地搖著尾巴、舔妳的手,妳也撫摸著牠難掩和牠一樣興奮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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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那狗好像很喜歡妳。」一位工作室同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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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然後是另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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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抬頭,是許之邕和穿著泳衣的Mi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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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妳客套回覆,急忙以接待客人的委婉姿態站起來寒暄:「恭喜你,不過⋯⋯你的妻子究竟是哪一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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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許之邕皺起了眉頭,然後奇怪地回了一句:「我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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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個婚禮,還有那兩個女人,她們⋯⋯都不是要跟你結婚的嗎?」難不成那麼變態一次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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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邕露出了一個妳看過最舒朗的大笑,然後道:「要結婚的是她們兩個,我只是借我的房子給她們辦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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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後來才搞清楚,原來結婚的是許之邕的妹妹與她的同性伴侶,妹妹便是一開始迎出門的淡雅女人。雖然這是一座同婚合法的島嶼,妹妹的婚事還是不受許家人祝福,兩人偷偷登記後便像是私奔一樣地離開彼此的原生家庭,因此這場婚禮也不會有雙方家長出席,只有最親密的家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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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游泳的日子,」在妳聽到答案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時,許之邕突然道:「妳有帶泳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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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他一起在水裡,令妳意識到他是一個男人;第二次和他一起在水裡,是他意識到妳是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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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妳燦笑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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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妳開始相信愛情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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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之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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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與「童顏有機 INNA ORGANIC」合作所創作之短篇小說。故事中女主角所使用的品項為「乳香保養旅行組」,使用者可依所在地點氣候調節產品內容及用量,不論乾濕氣候都能照顧到肌膚不同需求。輕柔不刺激,質地溫和,面霜都能當作眼霜使用,陪妳上山下海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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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芽 之旅 那些電影教我的事 在 黃健瑋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完成巡迴,踏上土地。
新中年健瑋的巡迴觀察報告 2017
在湖南株州站混元桩,兩腿一蹲胸前一抱,在酒店五樓健身房的外頭延廊,傍晚,剛下了大雨。渾身動念不止,想動想打,抖動不停,我不理它,由這身子去,反正兩腳像下一釘,頭顱向上一領,哪都去不了。突然,遠遠天邊從上往左斜下畫下一到閃電,稍歇,悶悶的雷響隆隆傳來,我心想,那我這是接了天雷不成。念頭一過,不理它,緩緩打起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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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我國中二年級,還算活潑,在學校常常跟男同學玩摔跤,引以為樂。我身高不夠,又瘦小,打籃球贏不了別人,但摔跤卻行,應該是因為有套漫畫叫「柔道部物語」,我看了無數遍,入了腦子進了意識。胡亂玩不夠,想去學,家裡不興讓學課外活動,沒多的閑錢。我自己找,找到了離家公車不到十站的合氣道館,想說也是穿柔道服,也能行吧。求了母親讓我去練,約定學校功課得前幾名。讀書才有前途,階級才能翻轉,這是科舉制度留下遺念,上輩人窮怕了,逼孩子念書。
我學了不到一年。上國三前就不能去了,因為要升學。小時候學的不容易忘,那時候學的護身倒法和翻滾,基礎的擒法摔法,深印腦海。在道館遇到一個大哥哥,好像那時候十九歲剛上大學,兩頰削瘦,劍眉鷹眼鷹鉤鼻,膚色黑黑頭髮蓬蓬,讓我很有好感,覺得長得跟自己像,或許心裡期待長大後能像他。僅有一次,因為他住北投,順路機車送我回天母,在路上聊了一下。
我從國小父親就長期在外地工作,哥哥大我四歲,上國中後就不太一起玩鬧,他有他的朋友,我身邊沒有父兄形象的人讓我跟隨,因此對這大哥哥印象很深。他氣質沉穩,習武但有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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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想要什麼,其實就得什麼,意識塑造現實。
人從外界接收的資訊進到腦子變成內容,加上情感上受的傷成為結構,用來認知和保護自我。內容與結構形成意識和行動,因此變成了環繞身邊的現實。結構會影響吸收內容的範圍和方向,以及理解內容的方式,內容不斷流動更新,結構卻很少能變,人因此重蹈覆轍,還自以為舒服。除非大痛特痛,意識到結構有問題,才會改變吸收的內容,或是理解內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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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我十八歲,考上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系。在校園內,遠遠瞥見一個瘦長身影,穿著長袍馬褂,上身不動,腳下一步一步,如紮根。不是誰,卻是當年的大哥哥,他大學延畢,我倆現在同一個學校。原來他學的是太極拳,當年去練合氣道只是想參日本人的拿法,他自小原本是練跆拳。遇見一敘,我求他教我打拳。
找到他家附近的一公園,有土有樹有池塘。頭一個教的就是混元桩。腳與肩同寬,虛領頂勁,沉肩墜肘,鬆腰落胯,雙膝微屈,雙手胸前環抱十指微微相對,腳下湧泉要空,十隻腳趾前伸向下微微抓地。這一站,就站到現在,晃眼已有十六七年。
當然,我並沒有天天練功,有一搭沒一搭,學這個又學那個,沒有定性。但不管練得是柔道、詠春或是俄羅斯武術,每隔一陣子,就會站上一站,把還記得的拳架練上一練。我所練的這一門太極為陳式心意混元太極拳,大哥哥在一年車禍往生後,我便找到了他的師父,董冠言老師,是在北京的師爺,心意混元太極拳的創始人,馮志強先生在台灣唯一的入室弟子。我和董老師練了一陣子,老師在山上的訓練中心問我,要不要跟著他,後來想起來,是要收我當徒弟,舊時規矩,師父去那兒徒弟就去哪兒。我那時候對表演有很大嚮往,老師看出,就說了一句:紅塵滾滾,還沒滾完,就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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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南京,我們剛抵達珍珠飯店,也是巡演舞台劇的路上,我打開飯店窗戶往外一瞧,樓下就有一間酒吧,門外有健力士啤酒的黑色招牌亮著。我喜歡喝健力士。那些年,我什麼都喜歡喝,只要能醉。我一個人去,點了啤酒,在那裡認識了老闆之一,二十出頭歲的南京人,身長不高,瘦瘦的,臉頰削長,蓄了短鬍,讓他看起來成熟,他叫湯尼。我們一見如故,喝酒瞎聊。在還沒喝醉之前,他看著我跟我說,你應該去棲霞寺看看。那時候我帶著董老師給我的圓覺經,天天念,也不知為何。他跟我說的棲霞寺我記在心上,我到棲霞寺時,已是2017年。
我天天去那間酒吧,跟他和他的朋友玩樂,還在那裏認識了漂亮女孩。天天喝醉。我已經想不起來喝醉的理由,但很明顯的是,不願意醒著。在那裡的一週,好似我人生十年的縮影:喝酒、玩樂、演戲,都在夢裡。
並不是揮霍青春,事實上想起來,我根本沒有感受到青春。我心裡想的,都是我不在的地方。覺得被虧待,沒有得到想得到的愛,覺得一直犯錯,害怕犯錯,於是先做錯,心裡就不用擔心什麼時候會犯錯。這是我的結構。於是我讓進來的內容都添上酒,有香氣,有氛圍,不想看的東西都失焦,直到一切失焦,對與錯皆不重要,青春全是一場誤會,因為我想要被理解,豈知全無可能。
2017年,南京,我和同事們搭上出租車,從南京市區前往棲霞寺。前一個晚上,我和湯尼見了面,相隔八年,吃了一頓飯,飯後他帶我去當初我們認識的酒吧坐坐,酒吧早已易主,他已然戒酒戒煙,我喝了兩杯威士忌,抽了幾根菸。我們聊了聊近況,他後來開了自己的酒吧,賺了錢,壞了健康,結婚又離婚,得了憂鬱症,這兩年斷酒斷菸,慢慢運動,漸漸好了起來,剛買了大一點房子,正裝潢。他看著我喝酒,他想搞有機農業,我建議他做蕈類,不用下地,就不用養地。晚上十點多,他開車載我回酒店,我們拉了一下手,說再見,繼續各自老去。
到了棲霞寺,空氣很好,植被處處,遛達的痛快,到處是乾隆的題字,他下江南必到此處,好大喜功可見一斑。我在觀世音菩薩面前哭了,他對我說話,我也向他說話:等了多久才遇見你。
沒想到跟以前的自己相遇和告別,是如此難受。那如此粗糙、不堪,無知的自己,回頭看來,竟然有種美感。向他告別,再也不見,腳掌內扣,刀向前劈出,回刀一抹,畫斷那條動脈。那血裡,有我的,也有別人的,全都流回黃土地,蒼蒼茫茫,不見痕跡。我對自己感到心疼,又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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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抵安徽合肥,住進酒店,沒開幾年的酒店,外表氣派,但房間有種維持不善的味道,地毯很髒,只有床單看起來乾淨。沒想到這酒店的健身房很大,約了約同事,學長帶我們壓腿踢腿,腿很久沒壓,我左大腿根處以前亂壓腿的傷發了,隔日整日疼,我去跑了步,希望能緩解。再隔日,傷沒什麼感覺了。再隔日,晚上硯美過來幫我鬆下焦,刮了後腰,鬆腿的經絡。非常痛,我要很專心認真的呼吸,配合硯美的動作。
再隔日是週五,進劇場的日子,中午到劇場,吃飯,然後不著裝彩排,到下午四點休息,四點半吃飯,大家陸陸續續去化妝弄頭髮,六點鐘舞台上試mic,
我會到舞台上,調息,打一遍還記得的太極拳架,然後站五分鐘的桩,出汗。在打拳架的時候,兩腳站好,腰一鬆,膝一彎,一下子,我突然感覺到腳趾,氣一下鬆到腳底板。
十九歲剛開始站桩的時候,後腰一直不鬆,很困擾,找不著腰,我天天想,做什麼事都先氣沉鬆腰,半年後,像大水潰堤一般,腰突然鬆開。過了十七年的現在,才找著了腿,碰到了腳底,這時間,讓人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從那天起,把氣鬆到腳底就成了日常娛樂,沒事就找腳趾,找著了心底就踏實。
這趟旅程,我帶上了徐皓峰所寫的「逝去的武林」,在頭一站青島看完。裡頭記述了許多李仲軒講形意拳練功的法門,常與我學到的東西暗暗相合,受益不少。在南京,和同事去逛先鋒書店,想找徐皓峰其他的書,哪一本都好。先鋒書店大,一半的書像是在書攤上擺賣一般,放在桌子上,分類不清,找書如大海撈針。問一胖胖店員,他在電腦上一查,「道士下山」只剩一本,他再去問另外一個瘦瘦店員,瘦瘦說,那一本從他兩年前來這家書店做事時就已經在了,現在根本不知道在哪裡。哈哈一笑,那就逛逛吧,我和同事各自晃悠,我純粹參觀,無法買別的書,行李箱空間有限。逛了一陣子,差不多了,想喝咖啡,找同事,店大還真不好找,左晃右閃過成堆成堆的書,看到他,我走過去問:要不要喝咖啡?他說:去哪喝?我低頭思索,在同事旁邊的書堆中,看到了那一本「道士下山」。人找著了書,書找著了人,我結了帳,帶它上路。
在北京,我託朋友在淘寶上幫我買下了徐皓峰的全集,一套八本。請經紀人幫我帶回去五本,我留下了「刀背藏身」、「武士會」和「坐看重圍」,這三本現在全看完了。李仲軒是徐皓峰的二姥爺,就是外公的弟弟,徐皓峰十五歲時跟李仲軒學過一陣子形意拳,據徐皓峰自己說,他後來也遇隱世高人,得了不少軼事掌故,他寫的武俠小說,我以為,都有意的將拳訣心法融入故事,隱於劇情,傳于世人。我一邊閱讀一邊思考,除了想拳,更多想的是「人」。
為什麼要練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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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十一月,在武漢,我剛開始吃素一個月,和同事們約去酒店旁的餐館用餐,他們吃螃蟹,我吃粉絲炒菜,我是吃方便素,沒有肉就可以。吃素是這樣,一下就吃完了,別人還在忙著大快朵頤的時候,我就閒著了,發個呆,抽根菸。我注意到在斜對面桌有一對男女,剛坐下正點菜,男人背對我,女人面對我,是長得極標緻的人物,氣質不凡,她落落大方的和男人說話,聲量不高不低,韻節有致,約莫三十幾歲,風韻正好。我停留了一下,不好意思再看,回頭跟同事們聊天。過了一陣,轉回去看時,那桌男女已經在吃螃蟹,我先看到女人手上被肢解的螃蟹,然後往上一些,看到那女人吃螃蟹的樣子,非常享受,她用無比的專注力,從蟹殼中刮出蟹肉來,放進嘴裡,有滋有味,她重複這個過程直到吃完一隻蟹,再拿起下一隻。我感到震撼,從她的動作神情,隱隱看出獸性,額頭微微發亮出汗,臉泛潮紅,似乎這一口蟹肉不夠,下一口得快補上。手指、蟹肉,和紅潤潔白的唇齒,不間斷的配合著。我無法辨認出她是剛剛丰姿綽約的女人,直到她停下手,開口說話,我才確認,她又變了回去。這一幕在我心中,久不能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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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說的是,希望每一位都能對其他人更好。有人覺得如果有個人臉看起來很強悍,他應該是個很好的戰士,或者是做一些有趣的嚇人姿勢,就感覺力大無窮。那些強悍的表情和詭異的嚇人姿態,是恐懼的結果。通常,最恐懼的那個人,會第一個開始試著讓其他人害怕他。他可能會說:我準備好了,我要把你碎屍萬段!但事實上,那是很容易被拆穿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專業的戰士,特別是上過戰場的那些人,有憤怒或憤怒的表情。我很喜歡看人們的臉,特別是那些剛經歷過巨大壓力的人們,他們的臉上再也沒有謊言,只有真誠,同情,和懺悔,你看著這些澄澈的臉龐,你會看到力量,也許他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他會帶著力量。這是很有趣的事情。所以不要做出強悍的像動物一樣想威嚇敵人的表情,或是特別的嚇人姿態。我們是人,不是猿猴。對這些畫面的想像,會印記在你的意識裡。人和野獸不同,野獸不會懺悔,沒有人有的愛。如果一個人變成野獸,沒有人會喜歡他,每一個人都會怕他。所以,當一個好的「人」。』
這是我所練習的俄羅斯古武術,Systema的大師,Mikhail Ryabko在一次的講習中所說的,被錄下成為視頻,在視頻中他說俄文,一旁有現場翻譯成英文,我用聽的在這裡翻譯成中文。在視頻當中剪接進去1995年在車臣戰場拍攝的影片,是一個軍人,如同Mikhail Ryabko所說,似乎剛歷劫歸來,脫下頭盔,其他的軍人迎接他。也如他所說,那個軍人有一張澄澈的臉,複雜但澄澈。
我並不全然同意他關於野獸(animal)的想法,近年資訊大量流通,常在網路上看到動物的影片,比人高貴,跨物種之間也能有善行。人常常禽獸不如,因宗教、利益,動輒互相殘殺。我不是動物,藉由他的這段話,我想的是:怎麼當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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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皓峰在著作中提到:練拳,就是違反常理。人突然被嚇一跳,常常驚呼之後,呼吸暫停然後紊亂,心跳加速,手足無措,此乃人之常情。練拳,正是要練掉這人之常情,也就是恐懼。
晚上七點垃圾車會來,母親正忙著煮飯,她會在七點前把廚餘都整理完,七點就能拿去倒,廚餘不在家過夜。我國小就開始幫忙倒垃圾,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這種事總是輪到我。大約國中的時候,一個晚上我走出巷口左轉,去倒垃圾,倒完回來,手上還有垃圾廚餘的味道,想著回家洗手,右轉走進巷子,看到一個尋常老先生的背影,用不尋常的動幅走路,雙手下垂身側不擺動,很慢的將重心從左腿移到右腿,右腿移回左腿的走著,很像是小時候看的卡通中,超級巨大的怪獸,因為太重,每一步似有千鈞之力,每腳踏下,大地為之震動的那種步伐。
我在後頭看著,覺得很奇怪,走路跟上,到那老人的右側時,他像是一直都知道我在看他似的,突然,非常快的,向右轉頭看我,雙眼寒光一閃,有如鬼神。我的背脊寒毛直豎,所有好奇瞬間消散,往前直奔回家上樓。那時以為撞鬼,後來想來,那是第一次感受到漫畫裡畫的殺氣,直接了當的恐懼,覺得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現在想來,是個高手,嚇唬毛頭小孩。
人人都有恐懼用來保護自己,練拳,是處理恐懼,感受到以後,不讓身體緊繃呼吸加速,反而是在恐懼下,放鬆如常。練拳處理是身體心靈對恐懼的反應與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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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像夢。如果你昨晚做了一個如真如實的夢,和某一年與男朋友分手的記憶是雷同的。都像真的,也都過去了,每個人記憶的方式,有自己的詮釋,隨著時間演變,同一個記憶,也會慢慢有不一樣的意思。
大約是在我幼稚園時,或是國小一二年級時,母親有天帶我和哥哥出門,她那天很開心,穿著洋裝,淺灰色米色格子,是新買的洋裝,母親非常少買新衣服,一年可能買不到一件,我幼年家中辛苦,父親得在海外工作領兩份薪,母親勤儉持家,拉拔我和哥哥。我記得她那天輕鬆的神采,那是少見的。我們應該是去購物了,回家路上,母親似乎兩手都提著袋。公車坐到家的對面馬路站牌,天色已經黑,晚餐應該結束了,所以可能是八點,又或者是九點。以前那個時候,就算是三十年前吧,那條馬路很空,車不多,我們都是直接穿越馬路,跨過分隔島,直直走入家裡巷子,那天晚上也是。哥哥陪著母親,或許是幫母親提東西,我記得那種愉快、輕鬆的感覺,我很快樂,所以跑在前頭,左右都沒有汽車,我跳著跑著,就像個孩子,是個孩子。快到對面巷子口時,有個或許和母親差不多年紀的女人,騎著類似金旺90的機車,差點撞到了我,緊急煞車,那女人開始指著我大罵。接下來的事情我不太記得,好像是母親開始和那女人對罵,然後開始打架,抓著彼此的頭髮,賞彼此巴掌,哥哥抓著我在一旁,無助的看傻了。很多人圍觀,計程車都停下來,我模糊的記得好像很多人在看。女人打架,好似看戲。
接下來我記得很清楚,在巷子口,人都散去,只剩我們母子三人,周遭很安靜,我們走向家門口,我回頭看了母親,她的新洋裝右前胸的地方被撕破了,她右手提著袋子,一邊走路一邊用左手扶起破掉的地方以免裸露。我記得母親的臉,很激動,但平靜而堅定,她在保護她的孩子,那是比她的生命更重要的事情。通常我們做錯事,回家就會被打,但那天晚上沒有,母親和那破掉的洋裝,替我們受了。
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是在我的女兒出世後,我才慢慢理解。讓她好好長大,接受好的教育,變成最重要的事情。我的一舉一動,都會是以後她的榜樣。我開始用不同的方式看待自己。所以我得好好活成一個人,她才會知道怎麼活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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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拳即是如此,對治恐懼,只有產生對自己的肉體生命不同的看法,才有可能在肉體緊張僵硬恐懼的時候,冷靜下來。
肉體生命,和物質世界是緊緊相連的。我看到、我聽到、我聞到、我嚐到,我摸到。我們因為肉體生命對物質世界有強烈要求:我看不到,我想看到;我聽不到,我想聽到;我聞不到,我想聞到;我嚐不到,我想嚐到;我摸不到,我想摸到。這一切會變成:我愛不到,我想愛。這所有的感官需求會連結成為心理需求,所以我們就被肉體生命控制了,我們就恐懼,然後欲望。得不到時,就恐懼,得到的時候,就產生新的欲望。這是個封閉的結構,不斷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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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三月,我參加了Systema Taipei每年都會辦的總部指導員研習會,為期兩天。總部指導員是Daniil Ryabko,Mikhail Ryabko的兒子,我2014年就參加過他的研習會,與他相識,他小我三歲,功夫純熟,他長得跟父親很像,Mikhail長得像功夫熊貓。他們都看起來非常無害,待人和善親切。
另一名來自總部的是Systema stick message的專員,Aleksej Sapronov,初見看來很嚴肅,手上都是刺青,很像是在電影中會出現的俄羅斯黑手黨成員,而且是最兇的那種。Stick message是用前端削成圓尖的就手尺寸短棍,從背脊兩側,由上而下,Aleksej兩手持棍,插入被按摩的人的身體,非常深入,釋放肌肉非常裡層的緊繃、張力。2015年他就來了,我沒敢嘗試,那尖尖的小棍子讓我有些害怕。2016年我決定嘗試,畢竟機會難得。
要做的人輪流,其他人就跟著Daniil做訓練,我在一旁觀察,大家的狀態都還好,偶爾有痛苦的聲音,但就像正常的按摩一般,心下踏實了點。輪到我,要先站到一個佈滿大小圓顆粒的塑膠綠色小板子上,像腳底按摩,應該是先檢查各人的身體狀況,我完全沒事,很舒服,甚至能站在小板子上跳。但當Aleksej開始不久後,我崩潰了,眼淚不由自主的奔流,亂吼亂叫,Aleksej手上不停,嘴上一直用不流利的英文引導我呼吸,他溫柔的說:Relax, breathe,嗚~~啊~~。我嘗試照他的話做,但每次小棍子刺入,我的眼淚和叫聲就傾泄而出,如入刑房,不能自己,幾乎讓一旁Danill的練習無法繼續。他結束跟我說,這是情緒,心理的問題,不是單純肉體。他知道我是演員後,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他說,我再做五次,應該就能處理好。我腦中一片空白,回去加入Daniil的訓練。
當天訓練結束,我特地去跟Aleksej說感謝,謝謝他,他轉過俄羅斯黑手黨的臉向我,用滿是刺青的手握了握我的手,然後用同一支手指向天說:It’s not me, that was God’s work。他看著我,眼中露出誠摯、清澈和堅定:「那不是我,是上帝的做工。」。我腦中再一次空白了一下,他的訊息我都能理解,但是那其中包含的力量,讓我陌生。因為,那超出我物質生命的體驗,意味著,那些動作不是透過他本身的意志完成,他是通道,用肉體完成高於他生命的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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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緩緩下降,後輪著地,機身一晃,平穩滑行,落在台灣的土地上。拿了行李,和夥伴們一一珍重告別,約定再相會,我拎著行李,回到新店家中,妻子不在家,她正在客運回台北的路上。我打開行李,把該洗的衣服丟到洗衣機,換上放在家中的衣服,出門吃一個人的晚餐。走在街上,熟悉的十字路口,我等著紅燈,看著來往的車子,和人們,這是台灣。我心頭一鬆,氣息下沉,膝蓋和腳趾微微發熱,這找著的新的腿,摸到了家鄉。
飯後回家,我好好的沖了澡,把自己洗乾淨,在陽台打開一瓶黑啤酒,抽根菸,聽著巷子裡的聲音,在巷口有一戶人家,似乎在吵架,一個男人大聲的,十分侵略性的,用臺語罵人,情緒激昂。我靜靜的等待。
妻子按了電鈴,我按開樓下大門,打開家中大門,在樓梯間等待她,她瘦了,最近很忙,上週還生了小病,拉肚子,她剛從台南演出回來。我抱著她,聞她的後頸,她清瘦苗條的身形,在我的懷中,熟悉又陌生。她看著我說:好瘦噢。這一趟,我們都瘦了。我們2011年相識,一年後結婚,她產下女兒。我不負責任、幼稚,而且自我,對工作和自己的思維過分浪漫,對現實生活的細節逃避,讓她吃盡苦頭。六年前的夏末,我跟她求婚,我躺在她那時景美租屋處的單人床板上,她在一旁的小和室桌前化妝,我們剛做完愛,似乎準備要出門。我看著天花板,感覺著這在身邊的女人,她思維與身體的純淨與美好,處處和我相反,我深受震撼。我說:嫁給我吧。她說:好啊,怕你噢。
六年後,在我懷裡的她,或在她懷裡的我,各自散著不一樣的光芒。我們進了屋子,她放下包包,卸了裝飾,去浴室梳洗。我坐在客廳,靜靜的等著,準備好再一次擁抱她。我想,我們又是新人了。
*
黃土地上血跡已乾,屍骨已散,前些日子下了幾天大雨,沖刷了土地,泥濘經過日曬又乾涸,一切似乎如常。但他看到,在原本乾黃龜裂的土地上,冒出了新芽,小巧青綠,有如神祇。他決定不再飄蕩,在這裡重起一棟房子,看顧這綠芽。環顧仍是蒼茫,心底卻有了力氣,丟下裝備,站起身來,想著,那就來練功吧。
鈴芽 之旅 那些電影教我的事 在 顏冠希JY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來自中國的萬字樂評!讚!
非常專業相當厲害!
裡面有一些寫到我的部分令我有點驚訝
居然可以追溯到我的"手機"這首歌...這也太久之前了吧
可見寫這篇文章的人是個資深饒舌樂迷...令人尊敬
以下是節錄有關他寫到我跟謝和弦的其中一段
我想說,謝的暴走應該跟我沒甚麼關係...
而且他現在應該是健康多了...也重新跟唱片公司簽約了
另外
人人有功練居然會有陸委會
真是令人開心且驚訝
人人有功練
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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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想說,不知道我最喜歡的謝和絃大哥躁鬱症好點了沒有,他一直寂寞寂寞瘋了,但是hebe卻可以寂寞寂寞就好,說明男女兩性還真是不同的生物。但願他真的如同自己的歌詞所寫,是被facebook弄瘋的,而不是被JY的diss歌曲弄瘋的。講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兩行淚,希望臺灣官方版本的文案JY先生也看看我這份大陸官方版本文案,然後雖然你整天嗆大陸人,但請你記得幫我按一個贊!
來自中國 自稱 人人有功練陸委會會長的萬字樂評
同時也期待台灣的樂評!!!
written by 人人有功練陸委會會長·琪魔
INTRO
多少年前,我在香港玉皇朝做弱智港漫編劇的時候,大支是饒舌歌手;後來我在做香港tvb做三流港劇編劇助理的時候,大支變成了知名饒舌歌手;再後來我在唱片公司給蜜雪薇琪寫歌詞并遭到雪藏的時候,大支已然是是知名饒舌歌星;這幾年我成為遊戲設計師,在UBISOFT參與《刺客教條》系列劇情的開發後,輾轉過多家公司,最後不得志地在上海打工和澳門創業的這些年......大支真的進化爲了成為中文饒舌巨星!於是我和好友們一起決定成立“人人有功練陸委會”的大陸新浪微博,立志於把大支和他工作室的好音樂通過微博等官方形式引入大陸和港澳地區。
大支的《不聽》已經在音響里循環了好幾天。
以至於我除了聽歌之外什麽事情都沒做,我新買的PS4遊戲機因此而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怎麼說呢,聽這張專輯,我有種在喝冰鎮可樂的感覺。上海其實還有點冷,但是我依然喜歡在夜半時分,往自己脆弱的食道里狠狠地灌入幾口冰鎮可樂。數秒之後,咖啡因與蘇打氣體在我的血液中散播而開,那種無邊際的快樂,讓我彷彿聽見我身體的億萬細胞,正在跪著對冰鎮可樂表達感謝之情。
冰鎮可樂是毒品嗎,不是。冰鎮可樂不會上癮嗎,不,它含有大量的咖啡因。
你可以在可樂的配方里找到:DJ Premier,nas,戴佩妮,陳珊妮,懂伯甚至大支媽媽。
這些新鮮的味道讓你的味蕾為止一醒。你知道這罐可樂是比你兩年前喝的那罐更迷幻、更無價、更刻骨銘心、更身臨其境的。
但是你很貪婪,你想要更多,你是個喜新不厭舊的孩子。你在等待熟悉的那個他出現。
這罐可樂不止有味覺,還有聽覺。不管你選擇聽,還是不聽。
那熟悉的打開可樂易拉罐的聲音,那個你越熟悉就越陌生的大支,他穿著23號球衣,他回來了。群雄割據了兩年的時代,需要末世紀救世主的將星歸位。
我其實不是大陸的腦殘粉更不是高級黑,很多人以為我是AP漢人本人,其實我不是----雖然漢人跟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但無論如何,我想告訴大家,自從喝了大支《不聽》這罐冰鎮可樂之後,我收藏的其他饒舌歌手的唱片......
就只能當這杯可樂的杯墊了。
人人有功練陸委會 琪魔 kimo
2014,2,2 于中國,上海
曲目1 經典 feat. 懂伯 DJ Premier
我們經常被詢問什麽才是經典?大支校長的小老弟蛋堡同學曾經告訴我們,經典就是:不會被換、不會被忘、不會被停止、不會被複製!
“經典”一詞據說最早出自《漢書》:“周公上圣,召公大賢。尚猶有不相說,著於經典,兩不相損。”古時經典便是指代作為傳世典範的儒學記載。而今時今日,經典更是被泛義到世界的各大行業、各種領域。大支校長所陳述的那些經典果然是無法被替代、不會被遺忘的人類榮光。周星馳的電影,風靡亞洲世界,即便華人國家和地區的語境和措辭各有不同,但是周星馳的梗彷彿突破了這些侷限,使得所有觀看著都能明白到這梗點的含義,不禁開懷大笑。周星馳對於大支校長的影響是十分深遠的,很多大陸粉絲最初開始關注大支的那首《手骨爆裂》裡面便運用了大量周星馳的梗來調侃江蘇隊球員孟達。雖然這件事情最後演變成兩岸饒舌對戰那看似不可收拾的局面,但是這件事其實也促成了大支校長這幾年的成長和成熟,才會有後來幾乎是作為《人》的前身的經典曲目《留白》出現。除此之外,諸如大支時事裡的《天大的鼻子才會犯的錯》,也會借用周星馳的梗來調侃成龍大哥,如此的案例不勝枚舉,但是最說明問題的就是連大支校長創辦的中文饒舌最強工作室·人人有功練,都是當初周星馳和吳孟達《破壞之王》里的橋段。有功夫,無懦夫,有饒舌,無芭樂!周星馳近些年淡出螢幕之後,不但後繼無人,而刻意去模仿周星馳戲路的山寨電影業者也前赴後繼地倒下,因為你可以記得十幾年前二十幾年前《食神》或者《逃學威龍》里的梗,你卻怎麼也記不得上個禮拜看過的那部搞笑片是叫什麽名字。周星馳的影片堪稱華人之光,而李小龍已經衝出亞洲走向世界,他無論在東方西方都打出一片天下,成為西方人眼中華人功夫的代表和至尊,《葉問》都需要告訴觀眾,原來葉問是李小龍的詠春拳老師,這才能賣出票房。就連我們大支校長喜歡的《古惑仔》系列電影的副標題都是借用李小龍影片的名號。連很多NBA球星都以李小龍作為自己的偶像,目前被稱為NBA聯盟現役第一人的邁阿密球星詹姆斯,就在自己的更衣室櫃子里貼上了大大的李小龍海報。但你也知道,詹姆斯從小最崇拜的球星就是公牛隊的籃球之神邁克爾·喬丹,詹姆斯曾選擇背號23作為對喬丹的致敬。喬丹的罰球線灌籃視頻曾經被NBA官方作為宣傳,不斷播放在我們任何一個可以看到的角落,這是比流川楓和櫻木更早進入我們視線的籃球英雄,也鼓舞了全世界多少孩子活躍在那片充滿激昂的籃球場上。而罰球線灌籃也成爲了日後NBA灌籃大賽眾多彈跳筋肉人爭相挑戰的項目,喬丹那飄逸在空中的英姿,那滑翔于天際的灑脫,那配合着“i believe i can fly”的歌聲,證明人類也可以飛翔!相信大支媽媽當初給大支的禮物,那塊公牛隊的限量手錶,也是因為大支被公牛領袖喬丹的球技所折服的最好佐證。喬丹縮寫是MJ,邁克爾·傑克遜縮寫也是MJ,這不僅是巧合,傑克遜也曾經跟喬丹一起拍過音樂錄影帶,彼此教會對方舞蹈和籃球。傑克遜雖然已經離我們而去,但是他的音樂已經深埋在我們記憶之中,他舞步對抗地心引力的飄逸和美感令我們永遠都為之敬仰。他是如此過早地離開我們,大支校長曾做歌《是麥克走了》來致敬他并順便婊一下我們的周屌,看來天妒英才,上帝也只是寂寞了想要天堂成為dance city。
Ok,有沒有發現,這些各種領域各種行業的經典代表,從周星馳到李小龍,從喬丹到傑克遜,他們之間彷彿有一根宿命的紅線穿插著。沒錯,儘管是不同領域的經典,但是經典之間會有著相同的相性和規則,使得他們如同拼圖一般被一片片拼整成一塊名為classic的偉大圖畫!誠然,如同蛋堡所說,經典是不會被遺忘更不能被模仿的,但是大支校長也告訴我們,人們雖然信奉著這些經典,但你不用走前人走過的路,你只要以前人的經典激勵自己,相信自己總有一天也能成為經典的代表,那麼你就會燃氣內心的鬥志,往那座似乎不可翻越的山巔前進!走自己的那條通往經典的道路!
經典是能經得起時間考驗,典藏于世人心間的存在,就像偉大如DJ Premier,他正在走向經典的那條封神之路。而這次他願意為大支校長的專輯加持,他一定有智慧看到大支校長肩負著臺灣饒舌、中文饒舌甚至亞洲饒舌的使命,也在往著成為經典的那條路上奮進和努力!今天大支校長在歌詞里致敬周星馳、李小龍、喬丹和傑克遜,誰敢說百年後不會有一群活躍在饒舌界一線的明星們,把大支校長的生平當做傳世典範、經典之象徵!每個人只要堅信自己有可能成為經典,并邁出那一步,那麼他就正走在經典這條路的起跑線上。就這個意義來說,BR在madstreet嗆爆亞洲第一快嘴Davi,熊仔在diss RBL上鋒芒畢露地斬殺春豔和韋德,小人的《兇手不止一個》在大陸成為膾炙人口、下載破錶的警示金曲......這些,都是他們走向經典的第一步,也是最紮實最重要的一步。
至於懂伯吐槽的那些混蛋,爛書爛唱片霸佔排行榜,爛歌詞居然被收錄到課本(恩,說到這句的時候,爲什麽我想起了地名或古文物?)還有爲了搏版面在綜藝節目大談初夜的垃圾,演技比小龐和詹姆斯還差的酸梅臉領銜的偶像藝人.......這些令人唾棄的存在,不但成為不了經典,以我之見,還是像大支校長歌詞裡說的那樣,統一幫他們團購《少年維特的煩惱》,然後拜託他們學歐洲青年們集體自盡吧。
曲目2 The One
大支校長曾在微博中透露,要給大陸歌迷寫一首歌,那我傻傻地就認為這首歌便是他說的那首歌。基於大陸民眾的身份,我當然反對但尊重大支校長的政治立場。其實兩岸目前就像是鋼彈世界觀里的地球聯邦和吉翁一樣,有著千絲萬縷的淵源聯繫卻又被某些東西束縛和對立著。我十分熱愛和平,不希望和平鴿穿著防彈背心,兩岸和平、兩岸年輕人的文化交流是我最想看到的光景。我身上流著一半大陸血液和一半澳門血液,我是一個純正的中國人,我熱愛我的祖國,我也希望我的祖國能走向更強盛和文明的彼岸。
這首歌歌詞的偉大程度跟大支校長的《人》可以有一拼,是極為精雕細琢和充滿巧思的偉大創作。我認為這首歌去爭取諾貝爾和平獎或者諾貝爾文學獎也無可厚非,因為連奧巴馬都可以在發動伊拉克戰爭之後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不是嗎XD。雖然這首歌說是大支校長寫給大陸民眾的,但是我想這首歌可以適用於許多類似的國家和意識層面。
許多國家的民眾都像是錫安人一樣活在被禁錮的世界,這個世界沒有包公怒斬陳世美,只有竇娥六月霜飛雪。沒有烏鴉只有喜鵲,沒有大支只有酸梅臉。自由女神無法照耀陰暗角落,因為去你媽的自由女神,那是“資本主義墮落”。大支如同黃巾教主·張角一般宣佈這樣的世界其實“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并率領黃巾軍十萬之眾在山巔怒吼吟唱,希望這些國家的民眾反剝削、要平等,爲了明天的勝利,不怕任何犧牲!令人血脈噴張,令人熱血沸騰,令人熱淚盈眶,令人嘴角上揚!
我彷彿看到了在歌聲的同時,許多星星之火正在萌芽,他們是每一個被挑選中的the one,燎原之勢已經不可阻擋。錫安人必將打倒拿著左輪手槍的史密斯,錫安人必將由喜羊羊打趴灰太狼。我很感動的是,大支教導這些國家的民眾,你可以感到難受顫抖,你雖然拒絕活在這樣的國家,但是你不能就這樣離開!離開是最消極的態度,人們必須以自己的行動掙脫束縛,打倒高牆,瓦解黑暗的體系,這才是真正地為自己的祖國盡一份力。你愛著這片土地,才願意燃燒自己去淨化骯髒的朽木和病菌。你的視野將不再是侷限於愛國主義這種狹隘的視角,你把攝像頭拉伸更高,你將會成為一名悲天憫人的國際主義戰士!反戰,人道,信仰才是你應該追尋的議題,你可以投身到醫學去解救非洲的窮困人民,你也可以直接跳轉到第十首《屠宰場之窗》,想想怎麼在全球飢餓化加劇和保護動物權益中尋求一種脆弱的平衡。
當然,新一屆的中國領導人正以最開明的態度、最和藹的親民,最堅定的路線,最無私的奉獻,打擊罪惡的勢力、腐敗的體系、貪婪的官員、無良的犯罪,拯救窮困的民眾于水火,發展繁榮的經濟于世界。我相信《the one》這首歌的歌詞終將會成為翻過去的一頁,而兩岸年輕人會成為不可磨滅的一種羈絆。那個時候,我們不再會被搶走米飯和餅乾,我們也許會看見AP漢人同學帶著富裕年輕組的口技群星,跟大支校長一桌吃揚州炒飯或者是臺南餅乾。那個時候也許我也會為此寫一首歌,叫做《the happy ending》。
曲目3 男性的表白 feat. 李嘉
這首歌好台!就像大支校長以前主持《狗嘴不吐象牙》時,台台卡拉ok一樣台!
改編自臺語老歌《男性的復仇》,請來資深臺語女歌手李嘉作為feat,你也知道大支校長想表達一個什麽觀點了。咦,這首歌大支校長的女友聽了不會生氣嗎?到時候跟大支校長鬧情緒,雞飛蛋打,吵到天亮,家裡領養的貓咪可不好受了,貓咪可不想對大家說“你很難過嗎,你日子過得很苦嗎?在我面前,誰都沒有資格說那些!”XD
這首歌與其說是《男性的復仇Ⅱ》,不如說是《愛你娘Ⅱ》。這首歌也是我們現在同事圈子中repeat次數最多的一首歌,甚至不少同事拿他來做手機鈴聲。不知道這首歌是借梗還是大支校長自己本身的親身經歷呢?總之梗非常好笑,我當晚就跟我女友說你化妝好醜,她果然回嗆說她不化妝很漂亮!真的笑慘我。
就大陸來說,你媽和我都掉進水裡先救誰,這個問題爛俗到所有女生都會問男生。不過你們知道爲什麽香港豪門霍家要迎娶大陸跳水女皇郭晶晶為妻嗎?因為郭晶晶絕對不會問“你媽和我都掉進水裡你先救誰”這種問題XD。不過大支校長如果遇到此事,一定會親自跳進水裡變成一隻金魚,然後對著女友說:@#¥%¥……%……¥%#¥#¥¥&@#&*……
我們當然也喜歡哄馬子,跟馬子說在打魔獸,其實我準備睡覺,跟馬子說在睡覺,其實我.....已經出軌了!我當兵時愛上班長,但是大陸的班長確實有女生,所以班長真的叫大美,最後我跟大美出軌了!後來我被大美拋棄回家,我馬子不幫我做宵夜,因為我在幫大支校長通宵寫樂評文案。結果我寫完文案,我馬子問我,你是不是跟一個叫大支的出軌了XD。
無論如何,我都覺得也許大支校長找到一個很好的馬子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大支校長以前多硬派,現在卻是鐵漢柔情,不但每張專輯都有開始寫現代都市男女感情糾葛的題材,而且大支還寫出《201314》這種歌,mv看得我簡直熱淚盈眶!不知道mv中的那個女生是不是大支的女友出鏡的,但是想必被大支校長呵護和擁抱的女生會很幸福。
因為大支校長是一個文武雙全的newtype新人類。他是高段柔道選手,武可以拳打鎮關西,他也是文學家和音樂人,文可以才高八英里!這就是大支校長的魅力所在,我代表大陸所有你的高級黑和腦殘粉說一句:大支校長,我們不是gay,但是你要問我有哪一句話是真的......我們真的愛你!
曲目4 家 feat. 大支的媽媽
記得十幾年前,我最初購買的盜版哈狗幫cd歌詞本裡面,有大支校長的相片,我第一眼看到時覺得,我靠,這個人長得好凶惡哦!想,如果這個人要走匪幫說唱的路線一定不用刻意包裝,因為他實在是長得太硬核了。但是後來我買了正版的哈狗幫cd裡面發現並沒有大支的相片,也慢慢了解到大支是一個非常充滿親情和溫情的人,饒舌歌手寫歌給父母的真心不多,而大支校長還第二杯半價,父母雙方各自寫一首,清哥一定大感欣慰吧。對於大支的母親,我們只能從他的作文歌曲《我的母親》一曲里想像一個大概:一個溫和善良會補貼學生的好老師,一個給兒子買了限量版公牛隊手錶的好母親。其實《我的母親》裡面已經有提到大支離家的時候,大支媽媽的不捨和難過,但是這次的這首《家》,更是戳中廣大背井離鄉遊子的淚點,堪稱整張專輯的催淚瓦斯。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爲什麽成語叫做“老淚縱橫”,後來聽大學老師解釋說,父母老了之後,皺紋會像是縱橫交錯的紋路一般,在老邁父母的臉上形成皺褶,而父母想念外出遊子時的淚水,便在這些縱橫中流淌。我們從小爲了逃避父母檢查成績單,爲了騎機車泡妞把妹,爲了把音響開到最大聲,爲了那個心愛的他和她,都曾經鐵了心想要離開父母、獨立成家。可是當我們終於有一天可以離開這個溫暖的巢穴,自以為可以張開翅膀飛翔之時,我們卻又懷念起小時候爺爺奶奶的叮嚀,父母的關愛,兄弟姐妹吵了好、好了吵的氾黃時光。我們一直在大城市里忙碌,在燈紅酒綠中迷惘,爲了生意和情人爆粗口,爲了鈔票和權力腥膻色。但是就在這走馬燈飛快地輪轉之時,父母已經蒼老了輪廓。你是否曾經像大支一樣,在某個被風吹過的瞬間突然想起,卻又低頭默默趕往下一個會議。你是否像大支那樣追悔莫及,直到阿媽已經成為天空最為閃亮的那顆星。你是否發現了父母眼角的風霜,是否也要在一兩個晚上把一年的酸甜苦辣和父母兄弟分享,而你又是否吃著不地道的家鄉飯菜,或正在風雨中趕往回家的路上。
大支媽媽應該不是一名職業歌手,但是副歌唱得真的很好。開個玩笑話,大支如果這次進軍金曲獎最佳專輯失敗,至少下次可以把媽媽包裝成最佳臺語歌手,因為這把聲線真的很催人淚下的說。這是一種人類的共鳴,因為我根本聽不懂臺語,但是音樂可以突破語言的掣肘和障礙,這首歌聽完之後,我承認我的眼淚已經劃過側臉。就連維基百科都沒有對“藝術”一詞進行詳盡的解釋,而我此時此刻想下一個定義:所謂藝術,大概就是人類非預見性的一種強烈的本能共鳴吧。
曲目5 快樂丸 feat. 陳珊妮
饒舌作品裡面會涉及到毒品是一定會有的事情,但是到底是吹噓嗑藥時那如夢似幻、飄飄欲仙的快感,還是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警示人類要遠離毒品,這也許就是大屌歌和大腦歌的區別吧。(這裡無意比較大屌歌和大腦歌的高下,TGMF特別是YB在大陸的粉絲可是多到不行。)
大支校長在《九年》里調侃自己說,“聽到自己第一首歌,想起來我好想死。”這是自我戲謔。而這次《快樂丸》則說道自己吸食毒品吸掉了幾棟房子,“想起來我好想死”,這個可就是切膚之痛了。回想我自己當初也是夜店王子,每天就是在大屌歌的伴隨下,在煙霧繚繞中蠶食自己的生命。聽芭樂歌只聽林宥嘉,因為迷幻,看mv只看yz于耀智的《super high》,只可惜mv爛尾,等得我好想死。希望他3-22的mixtape不要再跳票了。
對於大支校長的歌詞,很多人可能在沒有踏上這一步的時候,都無法理解其中的奧妙。以我個人的感官來看,對於大支的歌詞我們絕對是感同身受,甚至有過之無不及:我不但洗澡時曾經感覺自己把下身沖走了,我甚至曾經在high到迷幻的時候邏輯混亂到,感覺連我拿著淋浴頭的手都被沖走了;在夜店瘋狂到午夜的時候,小藥丸帶來的不是滿地螃蟹而是我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螃蟹,我身邊也有無數只螃蟹,我抬頭看到一個巨人般的我自己;我都不是睡兩天然後醒兩天,日曆和手機已經無法告訴我,我到底醒了多久,睡了多久,外面是白晝還是黑夜,我生活在地球還是月球;大支校長的朋友五分鐘就要尿尿一次,那膀胱可能是比較危險了,但我朋友膀胱可能已經吸沒了,他五分鐘要換尿布一次;我朋友據說癲狂的時候沒有妹子,口袋裡的鈔票連雞都叫不起,差點去買一隻母雞回家幹;我們雖然沒有害藥頭自殺,可是藥頭差點爲了成交價把我們一個派對的人滅口;我們沒有在汽車旅館開趴,我們爲了開趴把自己的家差點修建成汽車旅館!
這是如何瘋狂和糜爛的時光。大支校長也曾經有過這樣不堪回首的歲月,人類被毒品所控制和牽引的時候,是沒有智慧、感官、意識等事物的存在的。你爲了那一點點的快樂,透支和預支了以後數十年才會有的腦體快感。你的身體變得如同摧枯拉朽,你的靈魂變得好似孤魂野鬼,在你雙眼中只有粉沒有人,在你脈搏里只有毒沒有血!
陳珊妮本身就是一個聲線極為迷幻如同毒品侵入的黑暗女皇,她對你吟唱,告訴你可以改過重來,聖人也有過去,罪人也有未來的時候,她到底扮演的是聖母瑪利亞的光輝還是冥王哈迪斯的死神鐮刀,你已經無力去分辨。但是大支校長告訴你,真正的快樂不是那顆叫做快樂丸的藥物可以給與你的。你花費無數金銀,聲嘶力竭期望快樂丸給你片刻的快樂,但你學熱狗數“ABCDEFG,怎麼沒有E”的時,快樂就已經飛逝而去,而之後你需要代償十萬倍的痛苦去撕裂自己的身心。
大支校長告訴你,真正的快樂,你只要為這個世界作出很小很小的一點點貢獻,奉獻很少很少的一點點愛心,你就可以換來無窮無盡,真正洗練你靈魂的無限快樂。
最後,大支校長不但歌詞進步到無以復加,這次的flow也真的提高很多,我以前真的曾經想過,大支校長大概不可能會饒舌。XD
曲目6 不聽 feat. Nas
這是大支校長放出的最後一個宣傳影片的專輯同名主打歌曲,我轉載到自己新浪微博的時候,標註為這首歌是世界饒舌巨星nas對大支校長的一份shout out(當然大支校長立刻酸我,“這可不只是shout out,這可是nas的feat!”哦喲,我們大支校長滿滿的自豪感咧。)雖然熊仔,br,熱狗甚至臺南市長賴德清的shout out已經夠屌,但是nas大神可是摧毀一切的魔神級別,難道下張專輯大支校長要把jay-z,eminem甚至美國總統歐巴馬全部邀請來才能超越自我?
這首歌可以算是大支校長出道至今的一份心路歷程,或者說是辛路歷程。誠然,在饒舌音樂無法成為音樂主流的華人地區和國家,要堅持著爬上嘻哈這座崎嶇不平、高聳入雲的大山是多麼地不易和充滿血淚。大支校長曾戲說,“嘻哈不會死,嘻哈只是坨屎”,或者“對人們來說饒舌就鼠來寶”這樣的話,但是我深信饒舌音樂已經在大支校長的血液里、DNA里留下了永生無法抹去的痕跡。對於大支校長而言,饒舌音樂這枚刺青刻畫在他肌膚的每個角落,他的世界就像專輯封面的設計一樣,被各種代表色潑畫出一個你我陌生而熟悉的曾冠榕。饒舌音樂之于大支校長,就像是他柔道選手時代留在腳底好傷心的鋼釘一樣,曾經有過痛,但是這是人生永恆的一個圖騰和記憶。
從與熱狗組哈狗幫時代,每天嗆聲芭樂歌、大爆粗口的2001年,到自己終於出了第一張《舌燦蓮花》專輯的2003年,到主持狗嘴不吐象牙、與大陸饒舌歌手爆發兩岸大規模diss事件的2007年,再到不斷錄製大支時事,并逐漸斬獲金音獎最佳專輯等三項大獎的《人》問世的2011年,最後一直到準備衝擊金曲獎甚至格萊美最佳外語專輯的今天。大支校長成長的這十幾年,腥風血雨,經歷過太多的懷疑、辱駡、惡評、蕭條、失落、迷惘,所有負面詞性的字眼幾乎全部曾經是大支校長翻越這座大山時射向他的弓箭。大支沒有倒在這些弓箭手的冷漠和敵意之下,依然肩負著自己想要帶領臺灣饒舌音樂發展的使命,不斷前進!前進!前進!在萬丈深淵上的殘破木橋大步流星,在嗜血群鯊身邊遊刃有餘,在烈日火焰下冷若冰霜,在最冷冬天裡釋放熱量!即便渾身再多痛處和傷痕,依然感到成就的快樂和滿足,詆譭、謾駡、辱沒、戲謔在他耳邊根本是零分貝的空氣,因為當我們所有人都在聽大支的時候,大支選擇了對他所有不良攻擊的不聽!
大支校長他的優勢是可以隨時變成聾子,他不會像勇士變成瘋子,儘管很多人覺得他其實已經是一個理想主義瘋子!當大支校長走到山頂頂端的時候,他已经當初一個洪興社的小嘍囉成長為了扛霸子大飛,而山頂上的那座大支修行成佛的道場,叫做“人人有功練”。大支暮然回首,熊仔、br、小人、rpg、jy等人已經緊緊跟隨在其後,成爲了他得道后的門徒!
Nas是否是世界饒舌一哥,這件事見仁見智,但是大支已經即將成為中文饒舌一哥。港漫《大飛哥》,講的是大飛他哥,臺灣大支哥,就是我們大支校長本尊!也許今天大支會以請來nas作為feat而自豪,但明天又有多少憧憬饒舌夢想的少年逐漸成長,以邀請到大支校長feat而一嘗夙願!最後我想說,芭樂音樂的歌手也一樣在爬山,如果他們經歷一生,有幸能爬到山頂,會看見一扇鐵門,走進門裡便得道頓悟。
而饒舌歌手,門檻看似很低,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打開那一扇鐵門。而打開鐵門之後,他們會像當年的大支一樣,發現整座山居然就在門裡。
曲目7 情敵 feat. 戴佩妮
這首歌,大支校長展現出柔情一面,饒舌節奏舒緩得如同入口即化的巧克力般令人沉醉;而天后戴佩妮的迷幻聲線勾勒出一個恰如weed安逸燃燒的煙霧瀰漫。巧克力帶給戀愛中的人們奇妙的荷爾蒙交匯,而weed則給予失戀的男男女女癒合傷口的暫時麻醉。
演唱的兩人,聲音充滿爆發力感的大支校長和迷幻得柔若無骨的戴佩妮,有著天翻地覆差別的組合,卻組出了天雷勾動地火般的天作之合。聽這首歌的時候,我腦中浮現出一個奇妙的畫面:戀愛中的男生用“手指相扣”的不朽指環束縛住女生,戀愛中的女生用舞步曖昧和勾魂香水把持住男生,戀愛中的兩個人雖然在了一起,但是他們彼此彷彿是背對背在行走。男生如同遊吟詩人般地每念一個bars,就往左邊跨出一步;女生如同迷幻舞娘般地每吟唱兩句,就往右邊舞動一幕。於是兩個人都走向自以為是“自由”的那個地方。
那個叫做“自由”的地方,比巧克力更為羅曼蒂克,比weed更為癮入骨髓,它把魂魄帶走毫不停留,它也潛入脈搏伺機而動。男生和女生走向自以為正確的方位,被“自由”這個情敵所分劃羈絆、斬斷束縛。其實地球不過是圓的,只要他們耐著性子不斷穿越障礙行走,終究還會有重新交匯的一天。
只是那一天來臨的時候,自作聰明的男生和女生都已經凋零了韶華,而他們的情敵“自由”彷彿在幕後竊笑,因為它隨著時光的流逝,它居然變得更加嬌豔玲瓏,更加俊朗不凡。它靜靜地等待,另一對戀人何時殊途而不同歸地來找尋它暗巷里埋藏的背影。
曲目8 非死不可
我以前聽大支的小老弟JY顏冠希的《手機》一歌時,頗有感觸。那首歌是很多年前的老歌,人們彼時已經對手機的依賴達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程度,JY甚至在歌詞裡面嗆說“在這樣下去我怕某天醒來,手機在幫我煮早餐!”。那個時候,人們就已經有了對於手機的無限依賴,所謂人生兩大錯覺就是,一覺得對方喜歡自己,二就是感覺口袋裡面手機在震動。
而坦白說,JY寫那首歌的時代,手機的功能還比較薄弱,智慧型手機完全沒有普及,手機很少有安裝系統和軟體的,上網的速度和功能性也是非常差勁。但是時至今日,大陸已經成爲了智慧型手機普及率最高的地方,而隨著3G網路甚至4G網路的不斷普及,以及facebook等社交SNS軟體的病毒式擴散.......我想當初JY的這首歌歌詞可以修改一下了,你起床可不是手機在幫你煮早飯(因為不吃早餐是一件很嘻哈的事情),所以JY下次醒來,手機可能已經幫他寫好歌詞了,押韻是智慧型的聯想,並且自動生成punchline!
大陸雖然因為某些擺不上檯面的原因,facebook是很難連接上的,但是因為這裡是世界第一社交網路大國,代替facebook功能性的軟體可以數出20個以上,而且不斷有研發公司在推陳出新。大支校長這首歌中的情況在大陸也是非常普及的,只不過臺灣是轉載“李嘉誠教你的十件事”,大陸這邊就可能變成了“陳光標教你的十件事”,最扯的是,打開一開,李嘉誠和陳光標教你的居然是同樣的十件事XD!臺灣這邊上的是大奶妹妹情報站,大陸這邊上的是“草榴愛城狠狠擼”,最後就變成了“陳光標在草榴愛城教你怎麼狠狠擼”!
大支校長這首歌的梗點眾多,嬉笑怒駡之間,一件件光怪陸離的事件被描繪得繪聲繪色。但是後來我很害怕地發現這還真不是笑話而已,我上百度搜查之後發現,英國曼徹斯特真的有人拿臉書去直播外公的葬禮,日本核輻射海嘯大地震時確有國外旅行的民眾以po當地慘劇圖片上臉書爲樂,而瑞典曾有一名手工業者在手術檯前發佈動態直到其父親和醫生強迫沒收他的手機為止。
當笑話不再是笑話的時候,可能就會變成駭人的鬼話。大陸曾有it業界報紙調查新年歸家的遊子因為癡迷手機社交而與父母親人生疏溝通的比例調查,數據高得驚人。我也親身經歷過很多同學聚會或者聯誼會上,朋友們都在發動態、po圖片,忙著按贊卻互相沒有交流和理睬的詭異情況。現在出門的時候,如果沒有攜帶手機,我們會變得彷彿不知所措。如果攜帶了手機卻沒有網絡和社交應用,那麼我們會對手機還能幹嘛這件事變得不知所措。親子之間關係的疏遠、情人之間感情的降溫、友人之間聯絡的平淡,正在支離破碎著我們曾經熟悉的這個人類群居體系!我們整天轉載內容不辨真假的訊息,對需要幫助的人按贊卻不肯像哆啦a夢一樣伸出援手。我們用著facebook這樣的社交軟件,卻發現自己正在慢慢失去真正社交的本能。
不過廣大美女用美顏軟體修改自己的外形,露乳溝發照片我倒是完全不反對。大陸已經有太多紙巾堆積著沒有銷路,自然需要宅男們對著女生上傳的照片打打手槍聊以自慰,如果沒有上傳照片的姑娘,那麼這些人還需要五姑娘幹什麼呢。反正姑娘們不想被包養,那麼就被別人意淫一下,也無傷大雅,我們的東莞都被搗毀了,今後都不知道怎麼一路向西。
最後想說,不知道我最喜歡的謝和絃大哥躁鬱症好點了沒有,他一直寂寞寂寞瘋了,但是hebe卻可以寂寞寂寞就好,說明男女兩性還真是不同的生物。但願他真的如同自己的歌詞所寫,是被facebook弄瘋的,而不是被JY的diss歌曲弄瘋的。講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兩行淚,希望臺灣官方版本的文案JY先生也看看我這份大陸官方版本文案,然後雖然你整天嗆大陸人,但請你記得幫我按一個贊!
曲目9 一百分
童年不一定要像童話,但童年至少得像童年!
爲了科目考卷上的100分,人生的考卷已經只剩下0分了,這樣真的也值得嗎?大支校長這首《一百分》如此地發人深思。記得大支校長和熱狗在哈狗幫時代,最多傳唱于大陸的那首歌就是《補習》,爲了能否考得高分,家長們無所謂把孩子逼得童年只剩下黑白而沒有彩虹,填鴨式的教學讓孩子的脊椎肩負萬斤重擔,而所謂的補習班就像是大人的交際,越補成績越低!不如把學費捐獻給慈濟!學生族的無奈和血淚,大人們真的是沒有智慧去看到,還是裝作視而不見,因為社會的輿論導向告訴人們,成績單是唯一決定一個孩子未來的標尺。
而隨著社會M字形態的演化,各種社會問題頻出,孩子的學習壓力已經不僅僅是將孩子折磨成殘廢的妖魔,它甚至能讓孩子演變成妖魔本身!大支校長的愛徒小人的《兇手不止一個》裡面就彷彿刻畫了一堆這樣的形象,從自殺的主角,到被殺的對象,再到青春洋溢但只是防禦面具的學生甲乙丙丁,我們彷彿看見了一個全民皆是犯人的共犯結構,令人膽寒!
到底這樣的局面是怎樣造成的,大支校長的這首《一百分》為我們揭開了事實的真相。大支校長彷彿素描大師,用文字作為硬核鉛筆在一張原本純白色的畫稿上勾勒出一個活生生的形象。這個孩子,從小被父母給予了萬分的期待,可謂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卻也含著苦水在學業壓力下畸形成長的怪胎。他是一個有著體育天分的孩子,每當課業需要犧牲他的體育課來進行文化課的學習,他不免心生極度鬱悶,因為也許就像大支說的,這個孩子原本是可能像喬丹一樣成為籃球巨星的經典,但是這樣的經典和天賦,就在繈褓之中被抹殺。他每天都看不到天色,每天清晨天沒亮就要去上課,每天放學的時候已經是漆黑的午夜,他吃飯都不能按時,因為老師會拖堂,儘管老師還會說一個全人類都明白的謊言:下節課我早十分鐘給你下課!於是這個孩子就像是大支《屠宰場之窗》裡的動物一樣,看不到陽光,甚至連入食都不能準時,在一個畸形的牢籠里,靈魂都無法站起地成長著。父母對他的期望無非是惡俗的成為醫生或者是律師,這讓我慶倖大支的爸爸媽媽沒有逼他成為教師或者是警官!而這個孩子,對這一切的反抗就是,上課睡覺不讀書,他的反抗意識就像是錫安的戰士們,爲了自己的權益,誓死鬥爭到底!結果考試一次比一次爛,老師體罰他、辱駡他甚至毆打他,最後把他流放到放牛班,父母也幾乎氣死為止。大支校長素描這個孩子到這裡,素描的鉛筆芯彷彿開始分裂,畫稿上痛苦不堪的孩子,雙眼開始透射出猩紅的顏色。
但是這並不是結局,大支校長並不是學麻吉弟弟倒著念,這件事的開始,就是這件事的結束。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這個孩子的內心已經徹底被扭曲和惡化,他來自一個富庶的家庭,他的人格早就被撕裂和荼毒。父母給他買最新款的保時捷,他可以像是GTA5一樣地在街上橫衝直撞,橫行霸道!父母給他無上限的信用卡,他可以買冠希的clot,想買多少買多少,只要有錢,他甚至可以學冠希去讓班級里所有美女都來他胯下吹簫!他可以強迫同學像狗一樣地在地上爬,也可以把鞭炮塞入青蛙的嘴裡,因為他不屑溫水煮青蛙,他需要更刺激更爆破更直觀的暴力,看著青蛙被炸成血肉模糊。他如同八神庵一樣地掩面狂笑,他的影子在月光下長著一對惡魔的觸角。而因為迫於他家中的權貴之勢,老師只能給他賠禮道歉,校長甚至要開新聞發佈會來向他討好。就連警方介入他的犯罪事實之中,他的父母都可以利用關係去大鬧警局,強制要求放人。他父母一直認為他交了壞朋友才會變成這樣,他的內心應該是善良的,豈不知把這個孩子變成“壞朋友”的,就是父母本身!最後他犯下了殺人肢解的滔天大罪,逼死他的父母仍然沒有警醒,認為逼死他們孩子的是這個社會。素描到這裡,噓,聽!大支校長突然聽見鉛筆芯啪得一聲斷了,畫稿上的這個孩子,眼神已經如同厲鬼,嘴角透露出來極為隱私的邪氣。
但是這張畫稿終究是完成了,那麼各位看官,我想請問大家,這張畫里的到底是誰?大陸的民眾可以立刻聯想到飆車撞人、輪姦民女的京城李氏公子,或者出生書香門第、擅長彈奏樂曲卻用那雙無暇之手瘋狂捅死農民的鋼琴少年?人類的普世價值是相同的,大支這首歌並不是為哪個國家哪個區域的民眾所寫,這樣的因為學業和家庭壓力而最後性格扭曲成為殺人狂魔的例子在全世界範圍內都不勝枚舉。最後你聽到副歌裡面,男男女女,一群少年,他們的低沉控訴。他們想選擇自己的爸媽,他們想下輩子能學畫畫,他們向整個世界比出中指,他們的人生在國中就已經消失。
聽到這裡,你猛然發現,其實大支畫稿中的這個孩子,是由千千萬萬類似孩子的怨念所構成的一個可怕的心魔。原來,小人的《兇手不止一個》裡面,主角、配角、路人、龍套、臨演,全部都是這個孩子一個人分飾多角,本色出演的。
大支校長所素描的這張孩子的畫像,你覺得可以打多少分?
曲目10 屠宰場之窗
當初聽大支校長的《留白》和《人》的時候,我們無不為人類這種以互相殘殺為美麗的動物感到歎息和心痛。但是《屠宰場之窗》讓我們從一個小小的窗戶更加窺見了人類作為萬惡之靈所犯下的種種殘忍罪孽。站在生物鏈頂端的人類,究竟是爲了什麽才這樣把虐殺動物,把動物的一絲一毫血肉都化為己用,作為自己的一種生存本能的。我曾在大陸的農家樂做過旅行,彼時我還只是一個剛剛中學畢業的少年,那個時候我才第一次目睹屠牛的經過,聽到牛兒哀鳴的聲音,牛兒臨死前濕透的雙眼和恐懼的目光,才讓我了解到人類不是世界上唯一有感情、懂害怕、會流淚的族群。
大支校長運用他最擅長的三部曲方式:第一個verse用“你知道嗎”作為引子,告訴大家平時看上去熏臭的豬,其實是最愛乾淨的動物;平時看上去遍地都是的木訥雞鴨,其實是充滿母性的家長;而牛羊這些人類餐桌上的美食,他們奮力地保護自己的雛仔,這樣的意識和感情,與人類這種高等生物所具備的如出一轍,令人感觸而落淚。在人類容易忽視甚至無視的角落,大支校長告訴人們,動物也有痛覺感知,會智慧學習,有親人和家庭等社會結構。第一個verse讓人們對於司空見慣并不以為然的動物有了一個重新的認知,心裡也為之猛然一緊。接著第二verse,隨著音樂起伏進入無情的抨擊,大支校長用著明顯更加高昂和呐喊的聲音,用文字來描繪畫面感,我們立刻進入了一幕由大支校長導演的黑暗紀錄片放映影院。在這幕影片中,壓抑的黑色和不氣味的血腥色渲染了整個螢幕,被無情地關在牢籠里嘶吼的黑熊、被沒有麻醉而虐殺的豬牛和羊馬,被活活撕去毛皮等待慘死的浣熊,以及被燙死毀容或永生釘禁的雞鴨。這一幕幕如同滿清十大酷刑般的罪孽,應該是帶有各種淒慘動物死亡和掙扎時的慘叫哀嚎才對,可是你發現畫面已經完全蓋過了聲音想要表達的內容,這是一岀令人心碎的默劇。用如同《留白》一般的安靜副歌,把我們已經支離破碎的難過稍微整合,第三段的verse就是大支校長穿戴整齊,以靈魂導師的形象教導已經快失去信仰的人類。我們人類每年要屠殺億萬的動物,爲了滿足自己日漸貪婪的食慾,爲了穿戴那身分不清醜陋和美麗的外衣,這樣的食物鏈形態繼續持續下去的話,每過一秒鐘,又會有一大群的動物被虐殺、消失甚至群體滅絕。雖然這個世界在物競天擇、弱肉強食的達爾文理論下默默演化,但是站在頂端的人類既然擁有著絕對的選擇權,那麼我們應該做出如何的選擇呢?如果我們還一直麻木不仁地選擇虐殺和屠戮動物來滿足自己的私慾,那麼聽完這首《屠宰場之窗》之後,我相信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類會做出改變。人類在那扇小小的屠宰場窗戶上看見自己曾經漠視和無視的一切,如果人類不是冷血生物,如果人類心中尚存最後的溫熱,那麼人類一定會想出如何與動物和諧相處這樣一個偉大的命題解決方式。
而,這些動物不必在每個瑟瑟發抖的清晨醒來,都發現這是他們最後的清晨。而人類以僅有的智慧在屠宰場之窗窺探這一切的時候,難道不會害怕有更高形態的智慧存在,它們正在壓抑著蠢蠢欲動,在更高的位面查看著人類的一舉一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