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神之鄉》的背景,今天農曆六月廿四 ,歷史首次的大溪大拜拜停辦一年,聖帝公今年在線等祝賀🧨 🧨
疫情緣故,今年取消了大溪大拜拜,藉由現正改編臺灣原創漫畫《神之鄉》的電視劇,來分享劇中滿滿的大溪元素!
#大溪信仰重心普濟堂
《神之鄉》主軸,以桃園大溪百年廟宇普濟堂祀奉的關聖帝君作為主要背景。關聖帝君不僅是大溪人口中的聖帝公,也是在地的信仰重心,每年農曆六月二十四日當地的社頭會為關聖帝君公祝壽,俗稱「大溪大拜拜」。
每年遶境隊伍會從普濟堂出發,沿著和平老街離開大溪老街區,主路線按照桃園市立大溪木藝生態博物館分享的資訊:普濟堂→出街→月眉→田心→美華→三層→頭寮→竹篙厝→內柵→三板橋→入街,沿著中央路再回到大溪老街區,出去的路徑稱為出街,回來的路徑則是入街。
#在地團體組成的子弟班稱社頭
王識賢在《神之鄉》飾演聖恩社的社長,劇中的聖恩社便是社頭,是大溪人對參加六月廿四迎神繞境的團體稱呼。
目前大溪當地共有三十幾個社頭,早期社頭多為同業組成,例如:
▪ 月眉地區早期農友們組成的社頭:農作團
▪ 大溪街區商人們組成的生意人社:興安社
▪ 大溪木器同業組成:協義社
▪ 大溪最老社頭之一,源自於到九份從事金礦開採的工人:同人社,每年普濟堂關聖帝君的神尊,便是搭乘同人社的神轎出去遶境。
#劇中的命名小彩蛋
#這題是純個人推測
▪ 聖恩社:感謝網友補充原作者的原意是「聖帝公的恩澤」,而大溪普濟堂主祀的三聖恩主大溪普濟堂主祀的三聖恩主,分別是關聖帝君、孚佑仙祖(呂洞賓)、九天司命(灶君)。
▪ 林一心的角色與當地的社頭「一心社」同名,但感謝網友補充劇中的一心跟一德,是根據大溪的一心里、一德里命名。
▪ 片中主要的人物線圍繞在「夏」天龍一家的家族故事,跟每年農曆六月二十四日的季節性相同。
#彩牌是社頭的重要標誌
《神之鄉》第八集聖帝公的下下籤中,聖恩堂因木雕師王大義(黃鐙輝飾演)失手造成大火,他冒死也要守護的彩牌,便是社頭的精神象徵。
各個社頭出陣,不僅比人數陣容,也要比文物的華麗,身為木器之鄉的大溪,便在彩牌的雕刻下愈趨精緻,展現著社頭的門面與經濟能力。
因木雕彩牌是各社頭的珍貴文物,不會輕易外借,故《神之鄉》的劇組耗資了二十多萬打造劇中的聖恩社彩牌。
#與木藝生活息息相關的陀螺文化
大漢溪作為轉運茶、樟腦、木材等物資的重要樞紐;板橋林本源等大家族遷居大溪後,奠定大溪木藝發展的基礎。陀螺便是從木藝文化延伸的木製童玩,是大溪的重要元素代表,許多廣場的石牆上都有一顆顆陀螺的雕刻。
《神之鄉》裡也時常出現陀螺的元素,其中大陀螺文化是源自從事雕刻業的簡武雄見到孩童在打小陀螺,興起大人也可以打大陀螺的創意。
1981年甚至成立大溪鎮陀螺俱樂部,並在福仁宮廟前廣場舉行陀螺王表演賽,過去大溪人都在福仁宮前打陀螺,直到政府將福仁宮廟前改成石板磚,陀螺不易旋轉,才逐漸移至普濟堂前廣場。
福仁宮也是《神之鄉》的阿薰跟一心一起許下長大舉將軍願望的地方。
#一起六二四舉將軍
大溪社頭所稱的「將軍」,是「大仙尪」或「神將」,為一種由人穿戴的大型神偶,標準大仙尪身長約成人2倍高、光頂著罩子就是非常吃重的工作。
從《神之鄉》劇中,可以看到舉神將分為三個階段的練習:
①練習基本步及體能鍛練
②穿上孟宗竹架練習步伐
③添加最外部的戰袍走陣頭
遶境當天的將軍得為神轎隊伍開路、護駕,我們熟悉的大仙尪有黑白無常、千里眼和順風耳等;大溪普濟堂因主祀神明是關聖帝君,關平和周倉是大溪最常見的將軍!
#帽子歌后鳳飛飛的故鄉
《神之鄉》第三集秘密基地的誕生,以鳳飛飛的〈心肝寶貝〉一曲摹寫女兒夏曉滿(盧以恩飾演)渴望家人注目的心情,同時也是致敬鳳飛飛故鄉大溪的象徵。
鳳飛飛的故居位於福仁宮旁,是當地人口中的「後尾仔」,地形錯綜複雜像個迷宮,這裡有個口號:1座福仁宮、2個迷宮巷、3間土地公廟和8口水井,第五號水井還擁有當地的聰明水傳說,飲用這口井的人家,都會金榜提名。
以上,是個人觀看神之鄉 The Summer Temple Fair一劇中的小小心得,本週將迎向第十集大結局,而今天就是農曆六月二十四,可至 大溪大禧 Daxidaxi 粉專:109年大溪普濟堂關聖帝君聖誕慶典暨遶境儀式關公online開播中,線上祝聖帝公生日快樂!
👉 【電視劇專題 • 神之鄉】神之鄉裡的六月廿四關聖帝君詳文:
https://ekangwoman.com/the_summer_temple_fa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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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災齁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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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加溫,我們感覺在家防疫的兩個小孩會無聊到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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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並沒有,他們想了一堆遊戲來玩,踢軟球畫寫字板警察抓強盜....等等,依舊嗨到要把家裡給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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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回想起小時候各種防災的片段,或許,防災對小孩來講,真的比大人預期的有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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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一後的那個月,某次停電和餘震同時到來,我媽衝回家時,神色慌張地想安撫年紀最小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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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瑞!剛剛地震你有沒有怎麼樣?!」她原本的嗓門就很大,激動的語氣讓她顯得殺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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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大驚,以為我媽發現我停電時幹得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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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一後,我們家添購了幾支手電筒,其中有兩枝超級長,拿起來如機關槍般厚重,射出的光線十公尺外還是很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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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最愛拿這兩枝大根的,和鄰居小孩一下子絕地武士對打,一下子當狙擊槍遠距離狙擊彼此,一整個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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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被我媽發現後,她便禁止我在停電以外的時間玩手電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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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玩手電筒!很浪費電並且會被你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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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媽衝進門的前一刻,我正想像自己是絕地武士歐比王,拿著光劍對我爸的關公木雕迎頭就是一陣爆砍(他當時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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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剎!鏘!鏘!剁!」
「受死吧!光!劍!開!啟!」然後,按下手電筒按鈕,頓時耀眼的光束照亮了關公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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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我準備對關公第二輪開剁的時候,聽到了大門的開啟聲音,我便當機立斷把光劍收回,摸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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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面對激動詢問我有沒有怎麼樣的我媽,我心虛到愣在原地低頭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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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嘆了一口氣,她覺得我被嚇壞了,可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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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她取消了許多工作的行程,花很多時間在家陪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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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認為我們需要媽媽帶來的安全感,殊不知她斷送了絕地武士的磨練,讓我的劍術無法精益求精,下一次想挑戰木雕鍾馗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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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莉颱風我們家也有淹水
#當時狂踩家裡的水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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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長文寫於 2016,原收錄在《耳朵的棲息與散步》書中,但今天為了上映中的《麂皮:永不滿足》分享於此,推薦大家進戲院觀賞,也感謝翻面映畫 / B-side Film代理此片完成了大家的心願。
〈So Young〉
文/吳柏蒼
太平洋上空,機艙裡正模擬著黑夜,我在狹窄的位子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去年十二月,回聲樂團結束了暫別前的最後巡演,幾天前,我離開了一手創辦的 iNDIEVOX。近九年來,不曾有機會像現在這樣,放下一切,沒有任何顧忌地遠行。飛行中低沉的背景音裡,我的內心五味雜陳,卻又前所未有地平靜。耳機中,播放的是 Suede 的《Night Thoughts》,Brett 反覆唱著
When you are young...
When you are young...
午夜夢迴間,心思也跟著回到了過去。
※
我發現自己有一個新的能力。
當全神貫注,棄絕多餘的感官觸動,我能讓耳中的音樂變成一層一層的。意識漂浮在 Q 彈的鼓點間,黏著拍分的 bass 像是軌道建構其上,讓人在洪水般奔流的吉他聲裡有所依歸。一九九五年在愛爾蘭的 Féile Festival,The Stone Roses 接連演奏了〈Daybreak〉、〈Breaking Into Heaven〉、〈Driving South〉三首歌,長達二十分鐘的樂音一氣呵成。我在律動中亢奮著,肉身不再有所牽羈,神馳間我陷入不可遏抑的狂喜,直到群眾的歡呼聲漸漸淡出,CD 播畢。
睜開眼睛,抬起頭,我依然和音樂開始前一樣,坐在南陽街大型家教班狹小的高腳鐵椅上,額頭還能隱約感覺到剛剛趴著時被手臂壓紅的痕跡。這裡沒有搖滾明星,然而即將上台的王牌名師卻同樣呼風喚雨。對於不少台北高中生來說,那才是他們崇拜的偶像、能夠改變世界的信仰,學校裡,大夥甚至可以不惜爭得面紅耳赤,只為了證明誰家才有最強的解題口訣。在即將到來的大學聯考前,這成了同學們最緊密的連結之一,而搖滾樂,只是我藏在內心世界裡,一個難以分享的私密救贖,卻也是一片茫然混沌的未來裡,唯一的希望光點。
放學後,從南海路走到南陽街的路上,我總會沿著重慶南路慢慢地閒晃,卡其制服的建中男生三三兩兩的走著,延伸成一條數百公尺的鬆散隊伍,再到貴陽街口和綠色上衣的北一女同學匯流。如果時間較早,偶爾會在總統府門口遇上降旗典禮,這時,所有人都必須停下腳步,觀看憲兵樂儀隊的軍禮儀式。土色與綠色交雜的人群仰望著尖塔上的旗杆,聽著國歌演奏,有些同學會輕聲地開口合唱,直到國旗隨著國旗歌緩緩降下。
再往前走,就是重慶南路書店街。那是國語流行音樂最輝煌的年代,張學友的《吻別》在前一年賣了數百萬張,大街上隨處都能聽見辛曉琪的〈領悟〉和劉德華的〈忘情水〉,王靖雯的〈我願意〉和巫啟賢的〈太傻〉更是吉他社裡正夯的練習曲。而原本和大家一起在社團唱著這些歌的我,卻在高二開始瘋狂迷上披頭四,從此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我每天努力地省下零用錢,一張一張蒐集披頭四的 CD,但總是找不到與他們有關的中文讀物。那天,我一如往常,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走進建宏書局,竟然宛若神蹟地在架上看到一本以披頭四為封面的雜誌。我興奮地箭步上前,一頁頁仔細翻閱,奇妙的是,雜誌裡最吸引我的並非封面故事,反而是隨後的一篇樂評,標題是「英國最佳新團—Suede」,文章中用了一句明顯犯規的推薦語:「如果你今年只買一張專輯,那絕對是這張《Dog Man Star》。」對於一個急欲探索未知世界的高中生來說,這句話令人完全無法抗拒。隔天一下課,我迫不及待地跑到西門町淘兒,最後卻選了他們兩年前的第一張專輯。「如果要聽就要從頭開始才完整」,我是這麼想的,一種處女座的怪異執著。
當晚從補習班回家已經深夜,家人都早早睡了。我打開老爸鮮少在用的 SONY 音響,放進 CD,唱盤咻地開始旋轉。兩個小節後,喇叭裡傳出一聲尖叫,我在驚訝、興奮和寒毛直豎的神聖裡,久久無法回神。
那首歌叫〈So Young〉。
※
很小的時候,因為爸媽要上班,我有大半的時間由保母凌媽媽照顧。凌媽媽家位於木柵久康街一條斜坡的盡頭,那條短短不到一百公尺的坡道上,還錯落著幾間簡陋矮房。每次經過,我都會大聲地和幾位坐在自家門口的杯杯們打招呼,記憶中他們總是在那裡,和鄰居聊天或是獨自抽菸。跟許多老榮民一樣,他們操著濃厚鄉音,孤零零地居住著。長大之後,我便不再看過他們的身影,而那些矮房,也早已隨著這個快速變遷但不再動盪的時代,逐漸消逝。
斜坡再上去,市政府正在鋪一條通往政治大學的新馬路。我最喜歡看挖土機,總會要凌媽媽家的幾位姊姊,帶我到門口看塵土飛揚的挖路工程。幾年後,我們家搬到那條新開的馬路上,一直住到現在。我在那條路上做了 Echo 的三張專輯,和草創了 iNDIEVOX。
那時候路邊很容易就能抓到獨角腳仙和鍬形蟲,爆米香車偶爾會來到凌媽媽家門口,「碰」的一聲讓人又怕又期待。逢年過節時,斜坡會因為舞龍舞獅熱鬧起來,五六歲的我看得津津有味。每隻舞獅兩人一組,毛茸茸的獅頭帶著一雙銅鈴大眼,後面披著閃亮的披風,當獅頭昂首一躍時,看起來好不威風。兩隻舞獅後面,跟著一條鮮豔的綠色舞龍,咧開的大嘴上掛著兩條龍鬚,當龍身盤旋時,畫滿鱗片的長長布幔像是被灌注靈魂般活了過來。喧天的鑼鼓聲中,小朋友們嬉嬉鬧鬧,追著巨龍奔跑,一如每張泛黃照片裡,快樂的童年景象。
※
We’re so young and so gone.
Let’s chase the dragon
from our home.
—〈So Young〉
我知道這句歌詞和我的兒時記憶沒有任何關係,但還是會不禁聯想。我也曾經自行釋義,把「追逐巨龍」解讀為年輕人對於舊時代的反抗,直到長大一點,才知道那不過是放蕩男孩對用藥幻覺的描繪。其餘的,都只是我自身的投射和腦補。
但這更加深了我對搖滾樂的迷戀,也開始在腦中勾勒自己未來的樣子。什麼都不懂的我,買了一把便宜的大搖桿吉他、一顆老師上課用的擴音機當吉他音箱,窩在臥房裡寫歌、錄成錄音帶,想著以後要組一個搖滾樂團,唱自己的歌。
清大畢業再從紐約逃學回來發行《感官駕馭》,已經是六年後的事了。我把家裡的頂樓倉庫清理成一間工作室,作為和團員們寫歌與錄製 demo 的據點。它後來的名字叫「巴士底」,一個在城市邊緣的富麗洞穴,禁閉並期待革命到來的地方。房子中間的天花板上,掛了一隻腳上裝有螺旋槳的原子小金剛,我說他是威風盤旋的守衛者,儘管總是撞到大家的頭。
白天工作、晚上寫歌的日子就這樣過了好多年。《少年的最後旅行》、《巴士底之日》、《處女空氣》、《獻給生命中的純粹》,我的確實踐著十六歲時想像的人生,除了那些腸枯思竭的夜晚和漫長的孤獨之外。時常在放下吉他、累癱在工作室的床上時,天早已大亮。頂樓三面都有窗子,但沒有裝窗簾,天氣好的時候,強烈的日光直射進來,讓人即使再累都無法入眠。若遇到玉帝、關公,或是其他我不認識的神明生日時,大樓隔壁的廟更會一早就開始慶祝,在激昂的鑼鼓、銅鈸、嗩吶聲中,還有一小時以上的誦經持續放送。我在這四面八方襲來的阻撓中彌留,心裡想著:神明怎麼可能喜歡這種音樂?
在巴士底兼作 iNDIEVOX 的辦公室後,我就更離不開了。白天,我和夥伴們一起寫程式、做設計、開會辦公;晚上下班後,Echo 團員便緊接著來錄音練團直到深夜。有時候時間強碰,兩組人馬就得擠在這個不到十坪大的空間裡一起工作,克難但又溫馨。而我,從那個被姊姊們抱在懷中看挖土機的小男孩,到埋首在音樂裡的成年人,不知不覺地在這條路上度過了好長的人生。路的那一頭,凌媽媽和老杯杯們的房子都早已改建拆除,過節時也不會有舞龍可以追逐;爆米香車消失了,獨角仙和鍬形蟲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路的這一頭,山邊的雨還是得天獨厚地下著,一棟棟蓋起的住宅大廈取代了竹林和滿山蘆葦,我再也不能從窗外看見貓空山上的點點燈火。倒是一整家子的藍鵲和獨來獨往的烏鴉開始飛來作伴,三更半夜依然嘎嘎地叫著,讓我在獨自寫歌時不至於太過寂寞。
那些年常去的唱片行,也一間一間地關了,以前下公車就要進去晃兩圈的政大唱片行,在我去新竹念書後沒幾年就結束營業。我在那裡買的第一張 CD 是 R.E.M. 的《Out Of Time》,這個專輯名稱現在看來就是整個唱片產業的註解。回到台北後,西門町和東區的兩家淘兒也黯然退場,那曾經是我最愛駐足的地方。高中時捷運木柵線剛啟用,放了學我總會繞遠路搭公車到東淘,再從忠孝復興站坐捷運回家。那種被 CD 和音樂雜誌所包圍的快樂讓人成癮,Björk 和 David Bowie 的大型看板旁,放滿新片的試聽機讓人流連忘返;最新到貨的《Select》、《Q》、《VOX》、《NME》封面上,Oasis 和 Blur 的世紀對決正熱烈上演。而捷運新穎的車廂、俯瞰城市的快感,以及驗票閘口的逼逼聲響,則令人恍若置身未來。對一個在升學壓力下生活的少年而言,所謂的微小而明確,指的就是這些。
木柵線後來變成了文湖線,捷運的驗票音也變成了鋼琴聲,唯一不變的只有東淘樓下的麥當勞,多年來始終在原處屹立不搖。忠孝復興站裡,我聽著閘口此起彼落的鋼琴滑音,懷念起以前那個單純的逼逼聲。
我在九一一事件的三天前來到紐約,在那裡短暫求學的幾個月,我目睹了這個城市的重創,卻也見識了它的堅強,在事發後很短的時間內,人們便恢復了正常生活。地鐵站裡的街頭藝人依舊辛勤地演出著,斯文的民謠歌手、賺取學費的學生弦樂家、設備齊全的搖滾樂團、老邁的二胡演奏家⋯⋯當然也少不了用破銅爛鐵和水桶做鼓組的打擊樂手。偶爾,也會遇到車廂內演出的表演者,有的唱歌有的演布偶劇,他們多半會在到站前向乘客們請求打賞,隨後轉往下一個車廂。
我每天都要從上城百老匯街搭地鐵到 W. 4th Street 上課,某天,一名壯碩的黑人男生上車後在我對面坐下,忽然拿出一台音響,接著就無預警地開始饒舌。嘻哈的律動彷彿就存在血液裡面,他穿著一件大號帽 T、白色高筒籃球鞋、放音樂的銀色老 boombox 和身體一樣大。周遭的乘客們面露微笑,我的身體也不自覺地跟著擺動。但更妙的是,在他唱到一個段落的空檔,原本坐在我隔壁不起眼的白人男生,猛不防地接了下去,他的發聲和韻律都跟黑人男生不同,但同樣犀利而帶勁,兩個人一來一往,興致高昂,觀眾們也跟著他們的即興比拚開始血脈賁張。終於,列車到站,兩人擊掌碰拳,在掌聲中黑人男生拎著他的 boombox 開心地下了車。車門關閉,一切回到平靜,街頭的嘻哈鬥陣,紐約的日常。
幾年後,我也在台北看到了乘客們的微笑,只是我從觀眾變成了表演者,地點從老舊的紐約地鐵換到了明亮的台北捷運。我一個人拿著木吉他在淡水線車廂裡唱〈木雕輪盤〉和〈可能性〉,下車後,台北車站滿坑滿谷的紅衫軍一路蔓延到忠孝東路上,我知道,這終究不是台北的日常。
但我始終相信底層孕育的聲音。儘管信義區香堤廣場上,配著〈江南 Style〉的打鼓演出,和五音不全的《鐵達尼號》主題曲,依然令我避之唯恐不及。但也許,西門町六號出口前那個獨立樂團,或是一旁刷著吉他,宣傳社團成發的青澀高中生裡,有一個人,也經歷了我十六歲時那樣奇蹟降臨的夜晚;他會在未來做出一張專輯,成為某個少年苦悶青春的救贖;他會寫下一句歌詞,挑起別人對童年回憶的想念;他會做出一場表演,成為另一個補習班教室裡心馳神往的私密記憶;他願意獨自度過漫長的黑夜,只為了分享一個無與倫比的體驗,就算他熱愛的一切,有一天終將與他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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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you were young...
When you were young...
歌詞的時態變成了過去,我卻在迷濛的尾聲曲中回到了現實的當下。音樂結束了,飛行中低沉的背景音持續著。我睜開眼睛,機艙依然模擬著黑夜,即便窗戶縫隙的光線洩漏了外面的時間。我趁著遺忘前快速記下剛剛聽到的感觸,闔上本子,便沉沉睡去。我知道當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將重新開始,但在這之前,請讓我再墜入年少的夢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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