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07 黃偉民易經講堂
謝霆鋒說要放棄加拿大國籍。
北京重手想整治影藝圈,拿趙薇揚刀立威,再傳出四十七人劣跡藝人名單。跟住,說將有《限籍令》,封殺擁有外國護照的藝人云。
霆鋒說:
我是在香港出生,本來就是一個中國人……
但為什麼他擁有加拿大國籍呢?
鏡頭應該轉回一九八二年。
八二年,英國首相戴卓爾夫人訪華,揭開了九七年香港前途問題的序幕。
香港開始一片恐慌。
共產黨來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看著家中兒女,有條件的,人人都準備收拾細軟,無鞋挽屐走。
那時候的啟德機場,日日哭聲震天,家庭相擁送別。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藝人愛移民的溫哥華,基本上香港半個娛樂圈,都選擇在溫哥華落腳。
四哥拉姑霆鋒婷婷這一家,是香港基層市的本地皇室象徵。
每到新年,報攤的雜誌封面,就是他們一家四口,穿起新年靚衫,又桔又水仙,向香港人拜年,我們就知道,新年到了。
四哥拉姑,事業當年如日中天,但看著這雙小兄妹,就像其他的香港人一樣,含淚離場。
為了兒女的未來,任何父母都願意犧牲一切。
他們在溫哥華搞製衣。
放棄香港的影藝事業,換回兒女的人生。幾乎所有的香港人,都是用這樣的心態,遠走天涯的。
故事的發展,大家都很熟識了。
四哥拉姑,當年為什麼移民?當年適心安排的兒女保障,竟然成為了今日兒子事業的負累!
霆鋒今日放棄加拿大籍,是他人生中無數抉擇的一次權宜取捨,是個人選擇;但對照下,才驚覺,父母親盡半生的善意安排,竟有機會成為兒女人生的障礙。
父母對兒女的安排,永遠都是基於愛和祝福,但世事無常,很多的愛,往往變為詛咒。
三十多年前香港人倉惶逃生的場面,今日又再出現。
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離開。很多,身在英國,才用WhatsApp告知。走得匆忙,走得惶然。
家住的大廈,隔天就有移民搬屋的貨車在樓下,在裝箱打包,機場的兩個出境入口,又哭聲直上干雲霄了。
今日的中小學學位,竟出現了六萬個空缺。孩子不可能不讀書,六萬個空缺,代表了多少個離港的家庭?
處處無家處處家,是香港人的宿命。
杜甫有一首五言詩,《贈衛八處士》,訴說人生聚散無常,相見難得的情境。今日香港人,在這樣的時局讀來,更是別有滋味。
《贈衛八處士》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
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
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
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
問答未及已,兒女羅酒漿。
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梁。
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殤。
十殤亦不醉,感子故意長。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詩文淺白,誦讀就令人低迴不已。
詩名的衛八處士,是杜甫的故人,姓衛,排行第八;處士,即隱居不仕的隱者,所以,生平無從考矣。
在離亂的時代,動盪的旅途,杜甫經歷了安史之亂,又被貶官,下放途中,尋訪故人衛八。
經歷了滄桑巨變,與故人重逢,這短暫一敘,當然別有滋味,一夕相會,又匆匆告別。
開首四句,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人生常有別離,但相見不易。離亂時代,各人的命運安排都不同,就好像天下卯位(東面)的商星,與酉位(西面)的參星,基本上兩星一出一沒,永不相見。
今晚是什麼好日子,竟然給我們燭光下暢談話舊呢!
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
一生人,青春歲月有幾多呢?再見原來你我頭髮都花白了。
亂世重逢,第一眼就從容貌變化說起。青春歲月,好像瞬眼就過,所以說「少壯能幾時」,對照的,是「鬢髮各已蒼」。人生的迅速變化,用容貌帶出那種驚悸。
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
老友見面,互相詢問當年的朋友消息,竟然大半都不在人世了。
聽到消息不禁驚呼,吓!他也過世了?心裡火辣辣地難受。
人生不相見,是時代的離亂;
訪舊半為鬼,是干戈的險難。
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
杜甫寫此詩時四十八歲,故舊死了一半,知交零落。所以,用「焉知」的反問,估唔到分別二十年,還可以有命來探你。
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
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未成家,今次見面,已經成堆小朋友了。他們都很好奇,我這位稀客,不停問著我的背境和見聞。
眼前的故友,當年一別之後,頭髮白了,也成家了,還兒女成行,影照這種彷如隔世的喟嘆。
鏡頭一轉。
問答未及已,兒女羅酒漿。
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梁。
杜甫還未有機會回答小朋友們的好奇多問,衛八已經熱情的催促兒女,攞酒上菜。
亂世荒村,不會有什麼特別的佳餚了,杜甫也沒有要求什麼美食。
見到的,都是故人心事,他冒著夜雨出田剪下新鮮的韭菜;煲了新煮的黃米炊飯。不是什麼魚肉,但盡是人情。
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
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故友相逢,不是淺斟慢酌,一舉累十觴,一連先乾十杯,這側寫主人也激動,內心的不平靜。
追酒的人,只有一個原因,他們求醉。
主人尚且如此,杜甫的心情,更不待言了,對今夕的眷戀,知道明日的別離。
他們沒有醉,因為唔捨得醉。明天一早就分手了,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他們知道,今日之別,後會未知何期?
這是回應開首說的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日眷戀,對照明日別離的慨嘆。
昔日一別,幸運地今日能重見;但明日之別,誰知後會有沒有期呢?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76萬的網紅memehongkong,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我和大家講梁立人,梁立人話要向黃之鋒吐口水。如果熟悉我過往的人就知道我有段時期會梁立人是相當熟的。梁立人的出身是怎樣。他是游水來香港的。他和另一編劇一齊游水來香港的。而誰人先要岸,救另一人,是一個謎團,二人都話自己先到岸然後救另一人。他是無綫第一期訓練班,但出名是早期的獅子山下,當時是梁立人編劇,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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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書者大會】 新文化運動月系列活動 主題書展
湯熙勇,《臺北市臺籍日兵查訪專輯:日治時代參與軍務之臺民口述歷史》(臺北市:臺北市文獻委員會,2000)。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作為日本殖民地的臺灣,也隨著全面牽扯進了大戰之中。如此時空背景之下,當年或為一份補貼家用的軍餉、或為一腔拱衛天皇的榮耀而從戎的青年們,自身的命運也因此捲進了戰火之中。而在被戰爭殘忍荼毒的世間裡,勿要論解甲歸田,就連平安活著,都成了一種奢求。當年的那群青年們,而今就坐在搖椅上,娓娓到來這些故事。
「美軍飛機一台接著一台來,轟炸了所有的船,也包括油船,船中的油流到海面上,以致整個海面起了火,燒了好久好久。」
「這一次的空襲,情況非常慘烈,晚上貨車來運屍體,有些屍體找不到頭,有些沒身體,還有肚破腸流的,慘不忍睹,運屍體的車子,就像在運工廠內的垃圾一般。」
「在日軍的指揮下,我父親和其他的高砂義勇隊被迫帶著兩顆炸彈,衝鋒陷陣,前去炸美軍的戰車,就像敢死隊一樣。有些原住民隊員,就這樣子一去無回,實在很悲慘。」
這些被分發去南洋作戰的臺灣兵,即便是戰爭宣告結束,在日本投降後,更是面臨著身分與國籍轉換這一政治難題,以及如何能回到家鄉的現實困境。他們沒有政府、沒有保障,緊抓著任何存在渺茫可能的機會,一切的忍辱與掙扎,都只為能夠回到家鄉。在1943年被徵去海南島當海軍員工的林燈煌老先生,說著他當年如何懇求著上蒼,讓他能活著回到臺灣的故事:「那一年多的時間裡,我過著只有今天沒有明天,及只有這一頓沒有下一頓的日子,我能活著回到臺灣,真是一件相當幸運的事情。那一年中,我看到太多因為找不到東西吃,而死在路邊的人。」而楊爵郎老先生則提到,在美軍追擊之下,是如何熬過這段日子。「上山後的日子很苦,在山上摘木瓜吃,起先先是吃成熟的紅木瓜,再來是還未成熟的綠木瓜,到最後沒有食物,連木瓜樹頭都吃。……遇到了突襲,當時死了3、4個人,我則被炸彈炸傷,如今碎片都還留在身體裡面。」
熬過烽火,歸鄉之路漫漫且茫茫。大戰的末期,所有的書信驛送幾乎都中斷了,家人之間的牽絆,殷切地繫在等待著船入港的眼眶之中。船上的人以及岸上的人都明白,能等待到的,即是一種奇蹟。
「家裡人一直沒有我的消息,只要一聽說有船從海南島回來,我的父母,每次都想到基隆港口來找我。由於我母親會暈車,於是她穿著木屐和父親兩人,一步一步地,兩人互相扶持著,從南港走路到基隆等我,不過卻沒有等到我。」
「戰爭緊張後,通訊中斷,我父母並不知道我到底是生是死,每當新聞報導,或有人傳說,有船從日本來到臺灣,我父親先從宜蘭搭車,再步行來到基隆港等候。」
「航行了三天三夜,到了基隆外海時,船上的人員,宣布死人不能入港,因此那些屍體都被拋入海中,我也被迫幫忙丟了一個,只聽『澎』的一聲,看見屍體激起水花,不久即沉入大海,人的一生就如此結束,而且已經回到臺灣大門口了,卻無法安葬在自己出生的地方,當時的心情實在不好。」
「臺灣發生二二八事件,南港也鬧得很厲害,整夜都可以聽到槍聲……不過我當時在想,就算這時死了也沒甚麼關係,至少我是死在臺灣的家鄉中。」
「我在菲律賓待了快3年,皮膚曬得很黑,孩子看到我,心理會怕,竟然站在那裡,有好一陣子不敢叫我。」
「我在回到家後,才知道父、母親都已經過世了,家裡只剩下奶奶、叔叔、嬸嬸及妹妹,當時心裡真的很難過,感到命運弄人。」
人們慣常以數據、二手史料等較中性的資料,理解紛雜歷史的冰山一角;但自這些年長者的口中,往日也以另一種樣貌為人所窺探。這些故事的尾聲,最終能夠團聚的,著實感嘆歷代祖宗的保佑;但更多的故事就這樣長眠異地,或是再也不願想起。「我以前工作的地方,現在已經找不到了。事情都變了,我也老了。」這一切或許都已經過去,瘡痍與傷痕都退為時代的痕跡。但若能有人還記得這些故事,記錄著這段歷史,社會的未來便將存在著一個思考與反省的機會。
(撰文 / 黃加嘉)
湯熙勇,《臺北市臺籍日兵查訪專輯:日治時代參與軍務之臺民口述歷史》
誠品網路書店:http://www.eslite.com/product.aspx?pgid=1001167021477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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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書者大會】
新文化運動月系列活動 主題書展
9/20-10/31
@臺北市立圖書館 建成分館、延平分館、萬華分館、力行分館、西湖分館、石牌分館
@田園城市風格書店、@Bookstore 1920s、@誠品網路書店、@金石堂網路書店
【主題二 傾聽他們的聲音:大時代下的小人物故事 】
口述歷史能夠呈現平民百姓的多樣故事,詳細描繪那些在大時代的動盪中,努力生活 的生命經驗。此區書籍個人生命史的角度,訪問前一代在臺灣生活過的漢人、原住民 以及日本人,並記錄他們在學校教育、工作、生活經驗以及戰亂下的回憶與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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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新文化運動紀念館」自開館以來,一直致力於保存與發揚新文化運動的歷史事件與人物精神。每年10月館慶時期,以藝術節概念策劃「新文化運動月」一系列活動,希望能透過更多元的形式,推廣臺灣新文化運動的精神與內涵。臺灣新文化運動紀念館將與故事Storystudio共同策劃,自8月起舉辦一系列「文化份子大論壇」、「街頭運動會」街區導覽與「無書者大會」主題書展,帶領大眾重新認識臺灣新文化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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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辦單位: 臺北市政府文化局臺灣新文化運動紀念館
承辦單位: 說書 Speaking of Books(史多禮股份有限公司Storystudio. Inc)
合辦單位:臺北市立圖書館、田園城市風格書店、Bookstore 1920s、誠品網路書店、金石堂網路書店
黃之鋒父母國籍 在 柳俊江 Lauyeah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早晨超長文一讀(讀完可能已經放lunch),對於理解現時的社會環境,提供了很好的洞見。
[#沈旭暉隨緣家書📖:極長文慎入] 香港的《逃犯條例》爭議,延伸出青年衝入立法會大樓一役,和曠日持久的各區遊行示威及衝突,不同立場的朋友,自然有不同觀感。但政府在同溫層以「被洗腦」、「收了錢」、「外國勢力」評論前,總應該易地而處,並了解這是國際大趨勢的一環,就會明白這今日香港的一切,不過反映了全球「後物質時代」的到來,新生代和數十年前「物質時代」成長的一代,有截然不同的價值觀,而且因為資訊科技的發展,和香港的獨特情況,矛盾不過是剛剛開始。假如任何人以為一支警隊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局勢只會朝徹底的悲劇發展。
我們無須深究「後物質時代」這類名詞,而且名詞其實並不新,早在五十年前,就由今天的殿堂級政治學者Ronald Inglehart提出。簡單來說衣食足才會知榮辱,假定當一個世代成長時朝不保夕,追求基本經濟需要,就是人生的一切,由此而生陪伴終生的價值觀,相信賺錢養妻活兒「四仔主義」就是所有責任,認同任何能夠保障賺錢環境的強大國家和法規,現在的一切「存在就是真理」,每天都在盼望「收成期」。但到了下一個世代,由於社會的物質生活已相對富足,即使解決了「土地問題」,也不代表解決了一切,新一代會轉而追求民主、人權、自由、尊嚴等價值觀。就算不談這類普世主旋律,很多朋友除了年輕人、還包括不少同輩翹楚,都在體制下感覺不被重視,尊嚴受損,這是客觀存在的「情感政治」。
不少前輩始終就是一句回應:「總之衝突就是不對,為甚麼要犧牲社會穩定,追尋一己理想這麼自私?」然而所謂的「社會穩定」,是不能大而化之的,必須更細緻地談論。我們在香港式宏大敘事的「社會穩定」,是不是只關注上一代價值觀和精英階層,而未有顧及新一代?而「穩定」本身可以是物質的,也可以是心靈和價值觀的。作為示威主導力量的青年,也許是物質、心靈皆呈現危機,但情感危機比物質匱乏更嚴重。就算明天集體能「上樓」,他們的抗爭性格也未必會減退,就算不是在前線,也會用其他方式參與,直到範式轉而出現那一天。這波運動超越了通過「佔領中環」爭取真普選的單一範疇,而直接追求更高一層的價值觀;前者不少朋友會不同意「佔領馬路」和「爭取民主」的關係,後者卻直接呼喚每人心中最深層的信仰,因此雖然衝突更多,得到的共鳴和支持卻更廣泛,這正是單純強調「總之衝突就是不對」的一代人難以理解的。
由五四運動、英國脫歐到AO抗爭:「後物質主義」,沒有想像中離地
要回應「為甚麼要挑戰社會穩定來爭取理念」這問題,我們不妨先參考三個古今中外,彷彿風馬牛不相及,但本質一脈相承的案例:
1. 在香港的《逃犯條例》爭議期間,參與群眾包括身旁大量中間偏建制的傳統精英,他們不會負責衝進立法會,但在各自的崗位挑戰自己相屬的制度。例如有在外資投行或中資銀行工作的高層朋友私下捐錢支援,甚至在內部抵抗機構的政治動員任務;又有政務官朋友用種種方式表達對政府處理修例行為的反對,親自撰寫反對政府DQ議員的樣板官僚信供網民修改呈交選舉管理委員會,並通過筆者這樣的友好社交媒體廣傳,讓社會不斷理解內部討論過程的獨裁與粗疏。坦白說,這些朋友都違反了狹義的專業守則和「政治中立」、顛覆了各自的秩序,而且間接損害了自身的物質利益,但他們知道根據所謂「行之有效」的既定程序,改變不了政府與中資銀行,動搖不了潛規則;他們雖然高薪厚職,卻感到自己精神蒼白,甚至認為對下一世代有所虧欠,亦慢慢明白自己對社會的官方主流價值觀(if any)有所不滿。
2. 英國脫歐公投後,政壇從未穩定,目前執政保守黨內正進行新一任首相選舉,根據YouGov的民調,保守黨員的取態非常值得研究:他們當中的61%認為,就算脫歐會「嚴重損害」英國經濟,也應該落實脫歐,反對的只有29%;63%及59%認為就算脫歐令蘇格蘭及北愛爾蘭獨立,「分裂國家」回到小英格蘭,還是要進行;有54%保守黨員甚至認為,就算脫歐摧毀自己所屬的保守黨,也必須支持。這樣的「焦土」邏輯,顛覆了「留歐派」的一個主要理據,就是公投時「脫歐派」誤導脫歐能改善經濟,才令公投通過,但事實卻是不少人的選擇是以「後物質」凌駕「物質」,為了自己相信的理念、尊嚴,自願承擔物質生活的風險。
3. 百年前的五四運動期間,學生也有溫和派和激進派,後來的歷史學家傅斯年是當時的溫和學生代表,左翼學生領袖匡互生屬激進派,並帶領示威學生燒毀了被指「親日賣國」的交通部長兼財政部長曹汝霖的大宅,毆打在場的駐日公使章宗祥,史稱「火燒趙家樓」。北洋政府即時反應是「嚴懲暴徒」,但後來在群眾壓力下,釋放了全部學生;匡互生則獲毛澤東高度推崇為「革命苦行僧」,正是他後來提拔沒有大學學位的毛澤東為教師,間接影響了中國歷史。這些學生都是全國精英,北洋政府的管治也有其社會秩序可言,但學生相信根據官方程序,不可能令外交政策改變,同時相信即使一時改變不了,也要通過通過挑戰「物質秩序」,向全國傳達「後物質」訊息。因為比起衣食住行,外交問題和國家尊嚴,自然是一般大眾較難觸摸 (特別是北洋時期,中國作為現代民族國家仍然在建構初期),但學生堅信國族尊嚴比起個人安危、利益更重要。每年參與愛國團體紀念五四的長輩,如能勿忘初心,就會明白「後物質」總有比物質重要之時。
這些案例之間、與香港的抗爭青年之間,自然存在大量不可比性,但都反映了一點:經濟溫飽、社會穩定、「存在就是真理」,並非所有人全天候必然選擇。每人由「物質」轉向「後物質」追求的臨界點都不一樣,共同點卻是當他們意識到現有的穩定秩序,正正是破壞種種「後物質」追求的同一秩序,盲目做一個模範生,同時等同性格分裂的摧毀自己的理想;而秩序內部容許的渠道,根本不可能改變那個秩序本身,頂多是形式主義的小修小補。於是他們慢慢發現,追求的意識形態和理念,根據循規蹈矩的政府框架,贏的機會永遠是零;今天建制要捍衛的物質世界,和自己追求的後物質世界接近完全對立,既得利益之外的一大群人,只會被追求「物質穩定」的一代無限期壓抑,唯有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結果,「物質世界」的秩序被衝擊的視角效果,又令上一代躁動不安,加強以「廢青搞亂香港」的文攻武衛回應。整個社會如何回應這種嚴重撕裂,選擇王道還是「群眾鬥群眾」的歪道,全賴當權者一念之間的抉擇。
十點代表未來的「後物質年代」:It’s Just the Beginning
「後物質少年」不一定是少年,也包括了任何不願接受「四仔主義」、不甘心被一層價值嚴重扭曲的房子綑綁一生的同代人,與及追求思想自由多於純物質享受的成年人。雖然矛盾不是今天才出現,但隨著全球化來臨、資訊科技發展、國際關係變幻,即使不認同這些追求的朋友,也應該正視客觀現實:物質時代屬於過去,後物質時代屬於未來,後者數十年內會逐漸成為主流,以有限度的物質衝擊前者,會得到越來越多理解和認同。就像香港的衝擊立法會事件,並不如不少長輩所料,會令民情逆轉和喪失支持。為甚麼?
我們可以參考以下十點觀察,這也是滲入未來學的「國際關係2.0」和物質時代的「國際關係1.0」差異所在:
1. 已沒有甚麼可以再輸:當物質的winners,也是losers
在昔日社會,社會結構的穩定、和物質世界的穩定,隱隱然是掛鉤的,因此上一代常常假設,唯有生活基本富足、個人又「九唔搭八」的「廢青」,才會追求理念。這理論忽略了全球化時代以來,資本主義令社會進一步兩極化,真正控制資源的一群,只屬於收入最高的0.1%,令不少集齊「四仔」任務的傳統中產、專業人士,都失去了本來在社會應有的地位,有車有樓、反而對社會更不滿;青年看到他們的上一代也不外如是,何況連上一代的位置也得不到,自然不覺得有任何希望。不少人以為特朗普一類極右政客、與及其激進「另類右派」支持者都是「losers」,其實不少物質上相當富有,也有如律師或大學教授專業人士,根據傳統定義都是「winners」,只是他們自覺不能達到自身的理念(例如自尊、公平),轉而認同自己是「弱勢」,就像前述那些情願英國經濟政體倒退、也要脫歐的保守黨員一樣。隨著全球化令資源累積在極少數人手中,不管有多少資產、也自居弱勢的人會越來越多,更因他們對「物質世界」的優劣瞭若指掌,當連他們也對社會制度失去希望,他們對衝擊社會制度的接受程度,自然比一般人大。
2. 與(鄺)神同行之後:當傳統精英只重利益,不再彰顯價值
《英國政治與國際關係期刊》新近發表了一個研究,指過去不少英國首相均表明與社會「同行」,但當比較政綱與施政,卻發現句句落空,結果令反政治、反制度成為青年的最後選擇;歐洲綠色力量的崛起,即為後物質主義的典型。上一代相信,政府施政未能解決經濟問題,他們認定「年青人沒有責任心及同理心,只顧目的不論後果」,但其實傳統精英表面吸納年輕人的意見,但理念上並沒有與他們「同行」,才是動盪根本。就像法國的「黃背心運動」,光譜上居然同時得到極右領袖馬琳勒龐和極左領袖梅朗維支持,參加者雖然被燃油稅、富人稅等號召上街,但其實都在追求各自的後物質理念,不滿中間妥協的政府,唯有社交媒體能成為共同身份認同。鄺俊宇在反《逃犯條例》運動成為代表人物,被認為不像民主黨前人般只計算選票,願意承擔支持激進行動的風險而不切割,加上來自草根、非傳統精英出身,又是網民熟悉的愛情治癒系KOL,當上「後物質少年」代言人,自有其原因。
更典型的還是衝進立法會後發表演說的港大畢業生梁繼平,他港大畢業後到華盛頓大學攻讀政治學博士,可說是後物質少年中的精英,以「青年是loser所以作反」的邏輯,就無法理解他的行動。無論是否認同其行為,都不能否定他在嘗試通過激進行動喚醒社會的後物質思維,其行動不是為了某些具體利益,而對個人利益甚至是自毀型的。至於有年輕人輕生明志,變成烈士,更是大部份「物質老人」無法理解的外星物種,卻因真的出現了並成為風氣。以這些案例,再回看我這一代身邊的一群奇人異士,特別是我身旁那些已經經濟自主、有了社會位置、而依然在各自崗位努力的朋友,大數據、智慧地圖、機械學習、人工智能都俯拾即是,就明白每人心理始終有一個夢,只是在日常生活不顯露出來而已。
3. 虛擬世界:當抽象概念化為現實
根據物質世界的定律,一些東西受制於客觀現實主義,爭取不了、就是爭取不了,這也是不少傳統學者、運動前輩對抗爭的思維,因此會不斷根據自身經歷,提議青年只應爭取客觀限制下能爭取的事,即所謂的「又傾又砌」到運動要「見好就收」。數年前就說過,根據現實主義,成功爭取某些訴求的機會接近零,但是根據建構主義,卻恰好相反,這是成功的希望所在。雖然我們談過不少建構主義概念,認為只要改變規範、常態,最終也能改變現實,但對不少人而言,這始終太抽象,也太漫,當時不少朋友不認同,認為是太消極,但這正是水滴石穿的關鍵。
何況今天的互聯網3.0世界,提供了一個對「物質世界」有效的替代品:上一代認為那是和現實脫鉤的虛擬世界、是「假」的,但對未來世代而言,現實世界才是真正的「假」,虛擬世界卻越來越「真」。在現實世界即時爭取不到的理念,在虛擬世界卻能凝聚龐大社群,成為主導意識形態,參與其中,能夠得到價值觀的滿足、龐大群體的認同和實踐自我的肯定,這些都是在現實世界不能獲得的。何況在互聯網的點擊率經濟,廣傳的虛擬內容也能變成經濟產業鏈,虛擬的掌聲也能化作實質影響力,只要在這個世界成功爭取,就是在現實世界撼動不了,也比甚麼都不做符合人性。換句話說,平日我們看見不少人的衣食住行、按章工作,只是看見他們的肉身;他們的靈魂,卻早已在另一個空間生活,能夠改變「現實世界」的時空固然最好,但就是改變不了,也有了另一個世界的關懷,不會再覺得自己是零,相信只要略盡綿力,自然「好人一生平安」。後物質世界的成熟,從此有了自己的「超穩定結構」,和長輩橫行的現實世界,逐漸成為平行時空,直到上一代人「壽終正/內寢」為止。
4. 後物質身份認同:從《魔獸世界》案例談起
上一代相信社交網絡是信任的基礎,有生意往來的比只見過面的可信,有共同組織背景的比外來人士可信,因此晨運客比不常見面的兒女可信,擺街站的比空降下來的可信。然而,在後物質時代,即使大家在現實生活中很忙、素未謀面,也可以因為共同的目的及價值,成為一生摯友,產生比起物質關係更穩固的聯繫。我們不妨參考這個活生生的故事︰2014年,一名《魔獸世界》的忠實玩家Mats離世,這位因為身體殘障而不曾離開奧斯陸家中地庫的玩家,其葬禮卻有來自不同地方、不同國籍、不同階層的人前來悼念;他們在現實世界均不曾認識Mats,卻因為同屬一個名為「Starlight」的公會,因為「魔獸世界」彼此相遇,最終在現實世界集合,紀念這位名為Lord Ibelin Redmoore的公會成員。這種身份認同,不是上一代可以理解,也不是上一代以利益分化可以瓦解。回到現實,蘇丹情報部門去年已滲透反政府人士網絡,希望瓦解他們的團結,最終適得其反,因為那份身份認同過了臨界點,是能夠超越物質利益語言的。
5. 烈火青春2.0:突破地理限制的Nomad與VR
近年世界各地的運動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不少在虛擬世界的積極參與者,都無須身處現實世界的現場,但他們的「集氣」,卻能為現場的同路人提供足夠底氣。由於他們沒有傳統政治枷鎖,對抗爭目標的問題旁觀者更清,往往能突破前人不敢想的潛規則:在過去兩個月,全球不少媒體把蘇丹、香港抗爭相提並論,原因之一,正是兩者都是由「後物質身份認同」主導運動。其實上一代人也不是不懂這概念,例如八十年代的經典新浪潮港產片《烈火青春》,英文名就是「Nomad」,講述當時迷茫青年的漂泊心境,最終甚至聯繫上日本赤軍,我第一次看這電影時已是千禧年代,對湯鎮業與夏文夕電車上的一幕,至今難忘。
今天不同的只是,身份認同能通過網絡突破地域阻隔,此所以散居世界各地的香港人和後代,只要心生同一認同,都在參與反《逃犯條例》運動,他們可以通過文宣、登報、起連儂牆、翻譯媒體報道等,「以自己方式參與運動」;就像只要在網上社交媒體尋找「#BlueForSudan」、「#TurnTheWorldBlue」等hashtag,不同的圖片、直播視頻、演講等就會直接呈現面前,你是否在蘇丹、是否知道巴沙爾為何人,其實不再重要,因為直播影片及圖像,足以填充個人情感體驗的「虛擬真實」(VR)。質疑這一切又是外國勢力支持的長輩,恐怕確是活在另一個時空,而又不願意正視時代已改變,令人欷歔。在可見將來,「後物質」可能逐漸比「物質」更能觸動人,以虛擬的「第一身」透過鏡頭面對軍隊的暴力,比起利益的感召,反而更即時、更直接,甚至可能因為影片重播功能這個「VR」體驗,最終令重視利益及行動理性的人改變,完成社會動員的最後一步。
而作為一個群體的香港,透過網絡動員,令本來應該只是本地問題的政治運動,通過國際和移民網絡,擴散到世界多國。而事實上,不少朋友親身目睹抗爭現場的時候,會有很大情緒反應,產生實實在在的大腦分泌,這不是物質補償可以比擬的個人經驗。由於在極端資本主義世界,金錢或者物質補償的意義,已經被極限壓縮,即是說錢已經不再罕有,但與「戰友」出生入死﹐或者與素未謀面的「連登巴打」一起籌備全球登報「反送中」等,這些經驗在這個物質過盛的世界,令不少人感受到「現實生活」稀有的自尊覺醒和「自我實現」,因此「後物質」的邏輯,就壓倒了物質的邏輯。
6. Uberization與3D Printing,反映「物質世界」代表的「超穩定結構」是騙局
根據傳統管治思維,要捍衛一個保障既得利益者的隱形秩序,而又要令一般人接受,最理想是從視角效果入手,鼓勵所有人保衛這個秩序寄生的物質世界,因此破壞一塊玻璃,會比「超穩定結構」侵蝕一個社會的價值,例如民主自由,更容易刺激一般人的條件反射。但科技的發展,正潛移默化改變這樣的假設,因為現在我們知道,原來自己3D打印一座房子出來,可以如此便宜;原來繞過商場購物、繞過的士公會坐Uber,可以方便那麼多;於是我們對各行各業本來的壟斷性尋租,有了最落地的認識,開始意識到「存在不是真理」,反而是一場又一場的尋租騙局。新一代的思維,逐漸認為除了真正有文物價值的古蹟,絕大多數的「客觀存在」,其實門檻甚低,都是可以上傳的、備份的、複製的,過份強調後者的不能撼動,只是上一代人逾時的概念,反映了一份不願言明的虛怯。即使是一些同情運動的傳統精英,也會開始表示,玻璃可以換,但人命死掉就換不了。
物質貧乏世代或許會認為「香港」是他們「挨返來」的,所以「守護香港」對他們來說,就是「唔好搞我後面」,拉後腿窒礙物質香港的發展。但對後物質世代而言,「守護香港」更大程度上是「守護香港的靈魂」,如果毀壞建築可以「修復」香港的靈魂,他們會願意成為死士,只望留一個「有血有肉」的香港給下一代。「捍衛物質世界,去捍衛超穩定結構」這道公式,還可以長期奏效?不可能的。自從互聯網3.0出現,世界秩序已天翻地覆,即使是我們一代人,都有了心理準備,要有能力在任何時空短時間內重建生活,而不是依戀於一層用四十年心血換來的斗室,近年我們經常提倡創投、slasher生活,就是這原因。而對新生代來說,只要政治問題「理順」了,他們有信心在短時間內重建香港,也是基於同一邏輯。
7. Slasher的人生觀:當保障制度亦再不存在,何況玻璃?
對上一代而言,物質世界是有一定定律保障的,當年低價買入的房子、或輕易獲批的公屋,早年的退休金與長期服務金,這些結構,令他們的利益,和立法會那一塊玻璃,構成一個「命運共同體」。但在新世代眼中,早已沒有任何工作有保障可言,靠幾分工作養活自己的「slasher」模式,逐漸成為主流;至於房子,越來越多人覺悟即使終有一天能持有物業,也要完全受制於不可控的外圍因素,反而會為了按揭而勞役一生,情願漂泊四海,反而自由自在。《獅子山下》體現的超穩定社會,其實一早就不存在,只是對它的信仰仍然在上一個世代的人心之中,而我們的世界,早就變成風險社會。例如「長工」、「終身聘用」,對現在的人已經等如Fax機一樣是史前文物。就算是曾經出產「鐵飯碗」政府內部,也出現越來越多合約公務員,相信再多二十年,世上將不會有長俸這概念。
這心態的改變,令新世代對現有社會的超穩定結構充滿犬儒和先天不信任,不像上一代,會對「一物不能破壞」的現實社會,產生安享晚年的移情作用。政府建築物代表的是結構上層的破壞,而對上一代人來說,自己的利益和感情,都處於一個有先有後、有本有末的金字塔之中;但新一代想像中的世界,是去中心化的,個體才是重要,既然沒有「大台」,政府、大企業,也不是自己人生或公民權利的大台。未來的人生觀,接受了人生的無常,又怎會強求一草一木的永恆?
8. 由個人心理到群眾心理:無力感、存在感、情感勒索的釋放
資訊科技的發達,也令一些個體在現實世界本來不容易被釋放的情感,能夠通過集體途徑,有效宣洩出來。例如個人的「無力感」,本來在現實世界的表達就是「無力」,但在虛擬世界,個人無力感互相印證後,在同溫層內就會廣獲共鳴,變成「一定要做一些事」的動力。又如「存在感」,對物質時代的人而言,基本上是不需要的,因為有了物質生活就是「存在」,「存在」就是真理,即使缺乏「存在感」的長輩,也可通過到公園「打賞」唱遊大媽,參與各式各樣的「蛇齋餅粽」團,得到備受重視的快感;但對新世代而言,後物質的存在感卻能在虛擬世界獲取,繼而大家會討論哪些行動會得到進一步肯定,於是幾乎所有群組,都有成員每天尋找新議題,行動不一定是為了直線結果,同時也是為了後物質層面的認同,每一個「LM」、「Pish」,成為後物質世代的一碗碗心靈雞湯。就算青年的行動不受上一代的認同、甚至被強烈反對,但也令他們覺得本來冷酷的世界,也起來反對或支持自己,因此長期被忽視的無力感漸漸消退,形成「大腦獎勵機制」。
還有另一個概念「情感勒索」,也在近年廣為普及,月前寫過關於衛斯理小說《背叛》的文章,就曾有所介紹。總之在個人層面,以往不少人被上司、老師、父母不自覺的「情感勒索」而不自知,或沒有宣洩渠道,直到和其他不認識的人在網絡交流,才發現這是世代交往之間的常態,也洞悉了回應之道。總之,傳統物質世界有不少潛規則,都是建基於「個人無力感不能和大眾分享」這前提上;前提一打破,物質世界的穩定性,同樣一去不返。
9. 同溫層的輿論戰:「社會整體輿論」重要嗎?
傳統思維認為,任何激進行動都不會得到「社會主流輿論」支持,而任何一方要爭取「社會主流輿論」,最終都要訴諸溫和策略,所以社會最終還是要回復常態的。問題是,甚麼是「常態」,卻是建構出來的。在目前的網絡世界,上述假設已不一定成立,因為有了演算法主導的互聯網3.0,各方都情願活在自己的同溫層中,而不太在意所謂「社會整體輿論」,所以近十年在世界各地,都是呈現兩極化現象,本來的中間意見被拉薄了,兩極回音壁的聲音則加厚了。放回香港,在過去一個月,在兩極的同溫層當中,都是不斷流傳對方的「黑警」、「暴民」暴力片段,都自認為屬於主流意見,至於誰是「主流」,卻已經失去被理會的價值。青年行動者之中,更有不少人相信「根本沒有主流輿論,行動成功了就會塑造出有利自己的輿論,只要贏了就會有人支持」的看法,這卻是回應了上一代的基本價值觀:「存在就是真理」。既然結構如此,各方使用激進手段的制約越來越低,「後物質世代」一方如是,「物質世代」一方亦如是,差別在於前者更傾向針對物質的毀壞,後者則往往更直接針對追求後物質時代的人,而那些場景,又會反過來令前者產生烈士式的殉道情懷,乃至一發不可收拾。
10. 5G時代:未來世界的平行時空
為甚麼說「後物質少年」屬於未來,而「物質老人」屬於過去?我們再前瞻一下,只要科技發展再進一步,VR、AR等更發達,今天的種種虛擬接觸,都能化為實質,猶如Mysterio可透過AR科技創造「元素眾」,再在世人面前將其「撃倒」,滿足自己成為後Ironman時代的權力慾望。對一般人而言,現實(舊)世界的不可取代性,就會進一步降低;而通過虛擬世界建立自己國度的可能性,也與日俱增。我們不必把思維僵化在政治層面上綱上線的「主權」、「獨立」等概念,事實上,今天世界各地的電競、手遊KOL,都在建立屬於自己的「世界」和「國度」,設定自己的社會階級和認同,這固然受惠於5G時代的網絡速度,但也同樣源自上述觀念的改變。試想假如十年後的香港,政治比今天更高壓,但只要互聯網的自由繼續,而科技按今天的趨勢發展,通過虛擬實體、擴增實體,新一代都能在自己建立的「國度」「生活」,偶爾「回到」現實世界的,感覺就像「出國」,認為那空間根本不是屬於我的。軀體活在斗室,心靈釋放到虛擬世界的宇宙,其實已經是日常生活一部份,就像平日在辦公室、課堂、會議室,有多少人肉身在內,靈魂同樣在室內?不過是科技讓「靈魂」的後物質部份,得到越來越紮實的寄託,那時候再把視野侷限在身旁的一磚一木,實屬可笑。就算在「現實世界」繼續維持超穩定結構,只要「後物質少年」找到自己的空間,就可以繼續發展自己的人際網絡、話語權和經濟生活,「超穩定結構」希望減少衝突、限制不穩定新一代的企圖,最終也會因為平行時空的戰線不斷增加,而徒勞無功。
物質世代 Vs 後物質世代:人生的選擇・人類的抉擇・我們的一代
「後物質少年」Vs「物質世代」是永恆的矛盾,但科技的發展,提供了更多誘因,令更多人開始以「後物質」凌駕「物質」的態度生活。雖然「物質世代」也會使用網絡動員,但他們的價值觀是完完全全依附在物質時代的,一旦脫離了客觀現實環境,整個論述也難以存續,所以就是也有長輩圖的「網絡同溫層」,卻不容易有新生代的後來者加入,以譚詠麟、陳百祥為代表的一代價值觀,可能就是最後一代了。因此,在這個歷史轉折當中,世代矛盾會比從前更尖銳,這不但涉及兩套價值觀的正面交鋒,也捲入此消彼長的科技突破環境。
最令人憂慮的是,當「物質世代」試圖將「後物質世代」的衝擊簡化為「反暴民」這「核心價值」,同時卻不斷以「物質衝擊」的方式回應,例如撕掉甚至燒毀「連儂牆」上的告示、攻擊守護的民眾,警方以寧枉勿縱方式對待示威者與記者、展示被「後物質少年」衝擊的肉體等,結果只會令「後物質世代」豁出去,「拆一建十」、「連儂人」、「遍地開花」之後,相信唯有進一步的「物理衝擊」,才能保障核心價值,成為「物質老人」決戰「後物質少年」的悲劇。
既然如此,我們對社會上已出現、正出現、將出現的陣痛,更應該以同理心易地而處,代在盲目妖魔化和美化之間,認清客觀事實,尋回自己的初心。說起來,身邊一代人雖然遠離了前線的年齡,但從後物質少年,都各自找到自身的共鳴。以自己為例,自從回到香港,比起第一份工作,收入可能比十年前多了十倍,但快樂指數比起十多年前,則下降了十倍不止。昔日到一個陌生地方旅行,總能找到思想上的激盪,一切無拘無束,不像現在到了百多個國家,由於在某地難以名狀的枷鎖,卻總是若有所失。曾經很努力催眠自己接受準時回家看TVB、只為賺錢然後瘋狂享受的生活,但演技始終不足,就是做不到。朋友間閒談都有同感,不知道這是mid-life crisis,還是別的,結論其實是價值觀的空虛,單以物質生活填補,只是飲鴆止渴。「物質世代」並非來自單一政治光譜,正如兩極都習慣假定一切稍有不同思想的人,都是利益主導,例如在這裏寫一萬字的文章,不是收了美國錢美化抗爭、就是為求一官半職顯示理性,總是把自己層次的物欲投放在別人身上,心理上稱之為「self-projection」,而不明白那些有正常能力的人,又何須受制於這層次的枷鎖?再回看抗爭現場那些單純的青年,卻沒有這種酸溜溜的負能量,只有追求目的的行動力,要是回到他們的年齡、代入其心境,要找到不參與其中的理由,實屬不易。
最後,還是說回國際關係的大趨勢吧。面對「後物質時代」Vs「最後的物質時代」,世界各國的終極回應,不出兩大思路。一是像內地,國家富起來後,總不可能永遠保持GDP高速增長,「後物質世代」也會早晚出現,但相信政府會在他們成為主流前,已確立牢不可破的「智慧城市」,通過「電子信用系統」一類大數據管治一切,達到高度規劃化、高度效益主導的「美麗新世界」。二是像歐盟,通過明確規範資訊科技對個人自由、私隱及權利的侵蝕,和提倡追求GDP以外的慢活態度,變相鼓勵了對價值觀的進一步追求,逐步邁向通過科技帶動「無工作收入」,來解放個人無可取代的創造力,進入人類的下一種社會型態。選擇哪種模式,自然人各有志。然而香港這1,100平方公里的土地作為一個「物質概念」正被導引走向何方,和主流香港人心目中的「後物質香港」應走往何方,正朝往徹底南轅北轍的方向,非大智慧不能導向多贏結局,令人憂慮。這時候,政府官員做的卻是埋首寫網誌宣示「施政新風格」,依靠警隊作為最後防線,繼續出席酒會剪綵粉飾太平,關門問「何以至此」、和「何不食肉糜」前後輝映,並以為還有任何人care行政會議內的名字是張十一還是李十九…… 離地至此,未來如何撕裂,怵目驚心。
信報財經新聞2019年7月15日-16日
https://simonshen.blog/2019/07/14/後物質少年時代:他們激進嗎?/
黃之鋒父母國籍 在 memehongkong Youtube 的最佳解答
我和大家講梁立人,梁立人話要向黃之鋒吐口水。如果熟悉我過往的人就知道我有段時期會梁立人是相當熟的。梁立人的出身是怎樣。他是游水來香港的。他和另一編劇一齊游水來香港的。而誰人先要岸,救另一人,是一個謎團,二人都話自己先到岸然後救另一人。他是無綫第一期訓練班,但出名是早期的獅子山下,當時是梁立人編劇,黃華麒做導演。黃錫照找了他去麗的開編劇組,我一直和他合作直到1981年。之後我們一齊去邵氏,又合作了一年。之後我離開邵氏,他就去了新加坡。後來他在自己的書《窮才子富才子》(我沒有看過,只是看了些報道)指責我在他窮途潦倒的時候沒有幫助他。我從來不屑答辯的。簡單來講,我搞電影,我和麥當雄合作,他為主,我為輔。麥當雄從來也看不起梁立人。所以這個忙我是沒法幫的。梁立人是有點小聰明的,但是他從來的邏輯都是不太一致。有些戲我度了「大橋」,之後他負責執行,如最出名的《變色龍》和《大內群英》。對編劇他有小聰明,有些人覺得他現在的言論這麼左,覺得他有沒有收共產黨錢,我是相信沒有的,但有些人愈老愈頑固,就是必然的。我已經解釋過理由的。因為邏輯不清楚,自己信念不清楚,結果變了一個大反動派。
我只是想問,如果講數典忘祖,後來林柏欣時期,他主導亞視創作,也有一兩部好的作品,好像《我來自潮州》是相當成功。如果為了好處而投共,沒有人好像他那麼卑微,連地區政協也做不到,只是一個反動派的壞鬼書生。
他話要向黃之鋒吐口水,我覺得所有愛國人士絕對可以向他吐口水,因為他在1981年去新加坡已經申請移民新加坡,後來更移民美國。他一家人今時今日應該還是美國籍的。自己美國籍還笑人不愛國,但入美國籍時已經宣誓效忠美國了,中美打仗時更應該要幫美國打中國,這個人真的沒有想清楚。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論數典忘祖,你梁立人當然比黃之鋒更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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